“文才,你且說與父親聽聽,不必有所保留,亦不必害怕流傳出去,若是不通之處我自會補上。”捏了捏馬文才的手指,祝熙之平和目光之中流露出些許安撫之意,他知馬文才因著方才的事心中必定有所顧忌,然,他亦知自家父親為人,遂不懷憂慮。


    見祝熙之不複方才驚慌反露出淺笑模樣,馬文才哪裏能不知其中貓膩,雖依舊迷惑於祝公遠的目的,卻也是放下不少心來,熙之向來不做沒把握之事。


    點點頭,將祝熙之往懷中帶了帶,似乎隻有將祝熙之禁錮於懷中才覺安心,而後才看向祝公遠緩緩道來:“以小子與熙之拙見,若想克複中華再不受周圍蠻夷所製,門閥之製必將倒塌,隻因著這世家與寒門之別實是叫眾多寒門才俊懷才不遇,而今世家子弟卻貪圖安逸,這便更加使得才華橫溢的寒門士子心中不忿,唯有舉賢用能方能使我朝於這群狼環伺的危機之中解脫出來。而這傾覆門閥必要舉一賢德之人,若是我等可暗中支持此種人物,大事成就之後兩家方能保全,若敗了,暗中之行,退而可隱,叫人不知,亦不會惹禍上身。”


    祝熙之微微眯著眼,帶著幾分狡黠,徑自接上話茬:“父親若我二人可保得家族長存,家族又怎會不允我二人之事?再則,一旦舉事成功,那時以我二人之功績定不懼流言蜚語的,再退而求其次,那時家族跟腳已穩,再不需我二人之時,足可我們金蟬脫殼,暢遊山水,而不與家族蒙羞。不知父親您意下如何?”


    祝公遠隻默默聽著,便是聽完許久亦隻是撫須沉思,少有表露,直叫人看得心中忐忑。祝熙之不由有些緊張的握緊了馬文才的手,手中早早寖出了手汗,便是上一世麵臨著死亡之時他都未曾如此緊張過。


    “噗!”一聲忍無可忍的輕笑,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祝公遠忽的立身而起,折身便往窗邊而去,以手扶窗,身子微微顫動著,從喉嚨之中微微泄出幾聲難以止住的低笑,其中幾分愉悅不說自明。


    未曾想熙之自小何事都一副悠然自得模樣,心中駭然之時卻也是可愛的緊!


    這會兒再是如何庸蠢之人亦該分明此種情狀,自是耍弄人之後愉悅之感。


    “父親!”


    祝熙之幽怨至極的喚了一聲祝公遠,他倒是從未料到父親竟真會這般做,雖之前已有懷疑,然,真正獲知之時卻依舊叫人無可奈何。父親,你何時變得如此······如此······果真平日裏皆是真人不露相麽?實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揉了揉額角,祝熙之隻感自己對父親了解實是過少了些。為著考驗自己與文才竟能做出此種毫無道理之事,果真越發像呐老頑童了。


    “伯父,您······”馬文才難以置信的瞧著兀自暗笑到不行的祝公遠,他是從不知還有人如此為人父的,莫非是以逗自家兒子為樂麽?今日倒真是見識到了,果真祝家之人皆是不可小覷之輩,熙之如此,熙之父親祝家族長更是如此。


    再回轉身來的祝公遠已然又是那穩重長者,再不見方才半點失態,隻叫這屋內兩小夫夫歎為觀止,真乃神人也!


    “咳咳,莫要覺著好玩,若非你父為祝家族長,方才之時哪裏輪得到你二人侃侃而談?紅顏恐早已喂進了熙之口內了。”慢慢彎腰蹲下,祝公遠將散落於地上嫣紅的藥丸一一撿起,隻是那麽靜靜看著,而後徒然歎了一口氣,“時過境遷,若是那人當時也肯如此相護,我又怎會······”喃喃細語之音,叫旁人聽不清所講為何,然此種感傷卻叫人有徒然落淚之心。


    祝熙之心下一緊,於他而言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哀慟,到底是何事能叫平日一向淡然穩重而於旁人麵前不肯露半點情緒的父親變得如此?


    “父親,莫要感傷,過去之事如過眼雲煙,轉瞬即逝,世間從未有圓滿之事,莫要苛求,莫要留戀,此皆是您教導之語。”


    祝熙之不知該如何安慰,畢竟他連著父親感傷所為何事都不知,亦隻能做旁觀者之語,隻願能稍行其用。


    “哼!行了,你們之事我且放過。若非這小子肯為你一死,你們又有策略相持,我是決計不會同意的。然,且記著你們的言語,莫要於無把握之前叫別人得知你們要廝守一生之事,否則便是為父亦無法與整個家族相抗。到時這紅顏怕是就真派上用場了。”


    “我此番再去見見英台,莫要以為我於祝家之中不知世事,你們之為我皆一清二楚,便是如今你這受傷我也自是明了的。嗬,果真我與熙之你自小太過寵她了,本以為你能助她脫離也就罷了,如今卻渾不滿足,倒真該敲打一番了。不曾有此能力還如此大張旗鼓,找死亦要有個限度!”


    說及此話,祝公遠眼中劃過失望與厲色,說罷便甩袖而去,若是祝熙之一事隻是叫他煩心卻也未曾擔心,他知自家孩兒自是有分寸的,亦是惜命惜名的。然這小女兒,自小寵壞,竟是如此不知輕重,他真就心驚膽戰了。


    祝熙之於屋內刹時睜大了眼,父親,他竟是知道的?


    “主子,主子不好了!英台小娘子她出事了!”是夜,馬文才攏著祝熙之已然準備就寢,卻忽聞外間傳來清茗的驚呼之聲,聽其之語,恐是祝英台出了什麽要緊之事情。


    祝熙之本已窩在被中昏昏欲睡,聽此一言,迷迷糊糊驚醒,忙要坐起身子來知道個一二,急的馬文才堪堪下床為他拿了外衣給披上。


    “你自己且保重些,旁人之事我皆不管的,若是你將自己身子糟蹋壞了,你見我往後可準你再去管你家小九之事?”一邊細心熨貼的細細為祝熙之將外衣穿好,一邊歎了一口氣滿是哀怨的說著,恍若受了什麽委屈。


    話是這麽說,馬文才於心中卻是高興著的,即便這祝公遠未曾去整治祝英台他亦是不會放過,若非是他,熙之的身子何至於此?


    “你何苦這般,我······啊!”


    祝熙之正同馬文才說著話,哪知未曾說完便被馬文才攔腰抱起,驚的他忙伸手圈住馬文才的脖子,才堪堪穩住,未曾摔落下來,繼而心中不忿,狠狠瞪著馬文才道:“你如此唐突,若是我萬一摔下,你且告訴我你該如何自處?”


    馬文才一邊抱著他往外頭去,腳下生風,似壓根沒有抱著一人,一邊含笑答道:“夫人請放寬心,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叫你有一點損傷。我們這便去坐了小車過去,你這身子可能走路,我若一直抱著你恐也被有心人瞧了去。”


    聽聞馬文才稱自己為夫人,雖是戲言卻也叫祝熙之偷偷紅了臉,臉上熱度祝熙之亦是明了,這會兒隻想著這夜色能為他遮擋一二,不忿的掐著馬文才後頸肉,直疼的馬文才齜牙咧嘴的求饒才鬆手。


    “哼,下次你若再這麽叫可就沒這麽便宜了。”


    “英台她到底出了何事?”木頭小車上,祝熙之緊了緊外衣,果真這深秋的夜裏卻是冷的,卻是問著跟在他身旁的清茗祝英台一事,“莫非父親做了何種叫她尋死覓活之事?”


    抬首遙望,夜幕之上零星幾點寒星,看著倒有幾分寒涼之感。


    “可不是尋死覓活麽。”連一向隨祝熙之性子而萬事皆淡然自若的清茗說話的口氣都不甚良善,可見此事恐真就不好收場,“我聽聞方才而來的軒之郎君道,老爺似要帶著英台郎君回家,說是叫她回去後好生想想,若是想不通便不再允她出來,而後便有了英台郎君將自己關於屋內,揚言若是老爺定要帶她回去,她便······便收束於此。老爺此刻正氣得不行,差點要叫了那大夫來。”


    “太放肆了!”祝熙之心中之怒便如那燎原之火瘋漲不已,一拍小車,胸口卻是一痛,直直白了臉色,嚇得身旁的馬文才忙的與他順氣。


    真是自小太過寵愛如今卻如此無法無天,真以為家中之人無論如何可保她安然無恙麽?愚蠢!


    見著祝熙之如此氣狠了的模樣,馬文才為著他揉揉胸口,輕拍後背,心中腹誹,同是一母所生一家所長,這祝英台怎就不得半分熙之的安穩與叫人心疼呢?不過家中要帶去回去而已,若是她真想清楚,肯有所退步而不胡來,以祝公遠那般疼愛兒女的性子又怎會不為她鋪好後路?真真是叫人沒話說。


    等到祝熙之與馬文才至祝英台與梁山伯小屋之時便眼見著一副兵荒馬亂之像,好在每間屋子皆是獨立隔離開了,且此處為偏僻角落,若非故意往裏頭去了自是不知裏頭發生何事的,若非如此,此事被他人得知,恐第二日書院之中便會流言漫天。


    “七兄!”祝軒之一見祝熙之便恍若得見神明,急急往這裏疾步而來,臉上焦急與無奈之色,其間甚至絆斷了木屐的帶子而踉蹌了幾步,於此卻是半分不在意,隻往著祝熙之身邊小跑,“七兄你可算是來了,我是無論如何也勸服不了了小九的,父親早已氣煞,這會兒正幹坐於另一屋中,我們是如何也不敢打擾的,現今就隻得看你的了。”


    說著便遠遠聞著屋內一陣瓷器碎裂之聲,外間猛然間越發亂了套。


    “放肆!她當她是誰?”祝熙之麵色之中含上冷峭,宛若寒冰覆麵,“竟是寵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今夜若是不叫她得知自己身份,他日隻恐越發的驕縱!”


    “雲昊,將小車趕到門前,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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