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烈陽炙烤著大地,無形的火焰在大地上燃燒,那空氣的扭曲,就是火焰的搖曳。


    下晚,日輪墜入地平線下歇息,北燕城最華貴的院子裏,被烘烤了半日的守衛們,得到了希冀的涼意。


    他們不由有些貪婪,沉溺於月光的清涼,所以見到那月下的人影時,有些恍惚,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剛剛打了個盹,生出的夢魘。


    等他們反應過來,人影已到了後方的屋子裏,幾個守衛猛地清醒,又被來客用手掌擊中後頸,昏昏睡去。


    院中幾個抱丹和一個半步洞玄的高手,背上都插著一枚銀針,在自己的床鋪上貪睡。唯一一個洞玄境,雲琴兒的二伯,正在遠處的城主府中做客。


    無人能阻擋夏遠,眾人都是見證者,看著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女人,背著月光,乘著黑夜,如鴞鳥一般,降落在院子裏,發出一陣尖利的笑。


    那黑影帶走了他們家的小姐,雲國大將軍的嫡孫女雲琴兒。


    清麗的月光還在播灑,四周寂靜一片,如同一場幻夢。


    等幾個親衛衝進屋子,找不到雲琴兒的身影,發現自家高手在熟睡,才醒悟過來,這是一場綁架。


    嗬斥聲隨著慌亂的腳步,驚醒了這個沉睡的府邸,幾個侍衛留下照看自家高手,另外幾個,匆忙跑去向自己頭領稟報。


    整個北燕城,都亂成了一片。


    很快,在城外的一片林子裏,他們找到了蹤跡,樹林的中央的一棵小樹上,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插著,沒有麵龐,沒有皮膚,身體坑坑窪窪少了許多血肉。


    四周散落的,是雲琴兒的衣物。


    北燕城的捕頭簡單觀察了現場,做出判斷:“恐怕是妒鬼李玉鳳,這裏還有水鬼邢老三的痕跡。”


    ……


    妒鬼是四鬼之一,水鬼也是,妒鬼喜好對漂亮少女下手,水鬼喜歡將人拖進水中淹死。


    遭遇水鬼是不算意外的意外,夏遠早通過歲月寶鑒,知道他在附近,輕易藏下了雲琴兒,應付了他。


    若沒有他,雲琴兒的假死還要有些波瀾,但有了他的“見證”,雲國方麵不會再有疑惑。


    因為水鬼是雲國的人。


    從“作案現場”離開,夏遠沒有往城中去,而是往南邊,找到了停在林子裏的馬車。


    雲琴兒坐在馬車頂上,見到他回來,露出笑。


    等他近了,少女躍下馬車,立在他的麵前。


    “多謝殿下相助!”她笑得開懷。


    她的心中一派空明,如同頭頂的夜空一般遼闊。


    “何時走?”夏遠問。


    “馬上就走。”少女答。


    為了表現出被虜的突然,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青色長裙,連鞋都沒有,白色的羅襪踩在幹燥的土地上,沾了灰塵,風撩起她的裙擺,腳踝上方的白皙更加耀眼。


    “東西都備好了?”夏遠又問。


    “備好了,我藏了許多東西在各處呢!”雲琴兒昂著頭,很得意,“隻求殿下給雙跟腳的鞋,再隨便給把劍。”


    夏遠早在馬車上,給少女備了一份行李,他打開馬車的木門,撩起簾子,少女跟在他的身後。


    “保重。”


    將包裹交到少女手上,夏遠握著布包的一邊,有些惆悵,經此一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這個遊俠般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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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琴兒握著布包的另一邊:“殿下也多多保重,日後,琴兒說不定還要投奔您呢!”


    “希望如此。”夏遠鬆開了手。


    在歲月寶鑒的未來裏,沒有前世記憶的他,公事公辦,送走了雲琴兒,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少女。


    他的惆悵因此而來。


    雲琴兒打開布包,拿出一件戎裝,一雙布靴,放在木地板上,扭頭看夏遠。


    夏遠站起身,往馬車外走,給少女留出換衣服的空間。


    他的手掌剛觸到簾子,尚未抬起,一隻柔夷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過頭,看身後的少女。


    “殿下,日後有緣再見。”雲琴兒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夏遠疑惑,剛剛不是已經說了訣別的話?再說,也該等到換好衣服,真分別的時候說。


    他忽略了一個字眼。少女兩次都說了,日後日後。


    馬車內,隻有一顆細小的夜明珠亮著,在這微明中,雲琴兒抬另一隻手,白皙的手指捏住了青色的腰帶。


    被夏遠摟在懷裏擄走的那刻起,雲琴兒已不再是舊的雲琴兒,而是一個嶄新的、自由的,可以左右自己的一切的少女。


    家裏想要拿她與南境聯姻,她不喜歡,不喜歡那鎮南王的兒子,更不喜歡被安排、被壓迫。


    她想要把控自己的人生,想要自由地去選擇。她喜歡自己做決定,她也喜歡麵前的皇子,這就是她的第一次選擇。


    青雲在微暗中褪去,白色的天穹顯露,車廂內忽然明亮了幾分。


    小也有小的妙處,不會喧賓奪主,雖然少了些本身的美,但更加和諧,更能融入美的肌體中去,分潤些別處的魅力。


    她的命星名為陽關三疊,是一首古琴曲的名字,和阿茹娜的命星一樣,也有更深處的含義,比阿茹娜更深。


    闖入三疊關卡,夏遠體會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沒有歇息,天際亮起蒙蒙的光,少女換上戎裝,拿上長劍,背上行李,與夏遠道別。


    微明的天空下,少女的笑容有些模糊,夏遠掏出一枚金製的令牌,丟給少女。


    “這是什麽?”雲琴兒好奇地打量。


    “每個月的最後一天,在洞天之外,可以使用這個腰牌,我會在裏麵。”夏遠說道。


    這是天市洞天的一次性腰牌。


    雲琴兒輕易猜出腰牌的作用:“是洞天的入口?沒有空間限製?這麽方便?”


    “遇到危險,也能往裏麵躲。”夏遠點頭道。


    “謝啦!我走了!”


    將腰牌塞進懷裏,雲琴兒向夏遠揮揮手,走入了林子裏,身影消失在樹木後麵。


    相反方向,含月和榮嬤嬤走出來,她們知道,夏遠和少女要好好道別,但沒想到,這個道別的方式,是如此的熱烈。


    榮嬤嬤笑得開懷,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模樣更加嚇人了,她想,有這麽一個殿下,日後,肯定會有好多小主人!


    含月上車,通了風,收拾了戰場,將染了紅的戰利品收起,放在匣子裏。


    馬車繼續上路,前往燕國的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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