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目光,都瞧著出來的三人,所有目光,都在期待第四人。


    但是沒有,燭龍之環中,黃沙散去了,並非現出影像那般暫時清晰,而是真正散去了,石環內一片空白。


    這代表龍門洞天已經關閉,裏麵已經沒有人。


    梁非簫和小冷秋被李春成和馮懷雨拉到了身邊,葉籠煙也被溫蒂妮拉到了兔王身後。


    他們都在詢問,洞天裏發生了什麽。


    梁非簫也想知道,洞天裏發生了什麽。


    他聽從夏遠的建議,殺了那兩道殘魂,尋了一處地點苦修。曾龍虎事件之後,他沒有過多憂愁,相信夏遠自有解決方法。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夏遠的解決方法,是殺了那兩人三妖。


    夏遠與曾龍虎交手前,他剛剛簡單消化了兩道殘魂,將境界提升到了抱丹,雖說隻有抱丹初期,但也已經和少年是同一個大境界。殘魂的力量尚未完全吸收,出去後,他的境界還可以快速提升。


    他仰天長嘯,慶賀自己終於靠近了少年。


    當少年和曾龍虎交手的異象,在洞天中亮起,他快速接近,想要幫助少年。


    已是抱丹境的他,用上李春成教他的秘術,至少可以和曾龍虎他們過上兩招!說不定,他就是壓死曾龍虎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欣喜若狂,全力奔襲,很快見到了夏遠和曾龍虎的身影。


    隨後,他見到曾龍虎突破到了洞玄。


    洞玄境的力量在洞天裏肆虐,將本就殘破的龍門洞天,化作更加可怖的廢墟。


    隨後,他見到夏遠出劍,刺入了曾龍虎的脖子。


    那神聖皎潔的劍光,破開了肆虐的妖氣,帶出了一團血,那是洞玄境的血。


    他停下了,一直愣到現在,直到李春成看不下去,給了他一巴掌,他才緩緩醒來。


    他將洞天裏的所見所聞,告訴了師傅。


    李春成瞧著徒兒眼底的失落,歎了口氣:“莫要和他比,你已經很不錯了。”


    他有力的手掌拍在梁非簫的肩上。


    梁非簫苦笑。他當然知道,自己不該和那七皇子比,但他怎麽能不比?在幾個月前,在人魔洞天時,少年比他低了一個大境界!


    他又看向小冷秋,這個曾經一同作戰的女孩,也已經拉開了他一大截。


    小冷秋沒有在意他的目光,徑直走到馮懷雨麵前,伸手去拉老人的衣擺:“他走了。”


    “我知道。”馮懷雨冷哼。


    她沒想到,龍門洞天還有別的出口。


    她冷冽的目光投向了兔王。


    “我也不知道在哪,打開那出口的方法已經失傳。”兔王回答道。


    因為已經失傳,所以也不怕被人類知曉。


    兔王歎息,雙眸裏滿是遺憾。


    從第一次見麵起,他就很中意那個少年,等少年拔出斬魂劍,在洞天裏展露出天資來,他更中意了。


    剛剛,少年暴露了自己的人類血脈,所有妖王都在憤怒,都想要拿下少年,他卻更加欣喜。


    人類強大,無法抵抗,妖族已經沒落,該適應這份沒落,而不是沉溺在過往的美夢裏。


    少年是人類和妖族的混血,而且,身上沒有那些混血兒需要麵對的靈氣與妖氣衝突的問題,他注定強大。


    還有什麽妖,比少年更適合帶領現在的妖族?


    少年的靈力和劍法如此高明,在人類世界裏,定然有著強大的後台,妖域要是能抓住這道紐帶,定然會比現在好得多!


    更何況,少年與劍神的高徒要好。兔王的眸子瞥過小冷秋,心中的惋惜更重。


    劍神即將隕落,赤霄劍宗定然需要外部的力量,若是操作得當,往最好的方向去想,說不定能得到赤霄劍宗的寶貝,助他突破到景神境界。


    可惜,一切已是虛妄。


    他最後看向葉籠煙,妖域的繼承人隻剩下少女了。


    他對葉籠煙並不滿意,少女的血脈無需質疑,少女未來,定然可以站到和他一樣的高度,但妖族需要的是景神,而不是第二個兔王。


    少女能突破到景神嗎?他覺得希望渺茫,就算少女是燭龍血脈。


    因為現今的四位景神,沒有一位是依靠自己突破的境界。


    在靈氣衰退的現在,想要突破到景神,必須依靠外部的力量。


    妖域沒有這份力量。


    他歎了口氣,沒有掩飾。


    溫蒂妮、龍王、象王和悄悄走來的鳥王,都聽到了那聲歎息,見到了兔王眼中的失落。


    他們都知道,兔王對葉籠煙不滿。


    若葉籠煙還清醒著,會為這又一次的輕視而鬱悒,可此刻的燭龍少女,正沉溺於情郎離開的悲傷中。


    她比梁非簫晚一步,等她到時,少年已經撕開了洞天的口子。


    那時候的她,還以為那隻是一個普通的通道,所以未能弄明白少年歉意的笑,未能弄明白那最後一句“再見”。


    她接過少年丟來的龜甲,從洞天出來,落在高台上,還在想婚禮的事,想隻要回到蛇域,就能和那兩個蛇女一起,嫁給少年。


    她歡喜地看四周,卻瞧不見少年的身影。


    聽了旁人的解說,她才知道,少年已離開了妖域,回去了人類世界。


    婚禮是謊言,打入妖族內部也是一個謊言,少年是衝著龍門洞天來的,他欺騙了所有妖。


    她看拉雅,蛇人女孩垂著頭,她看安雅,女人握緊了腰間的劍。


    她最後看向溫蒂妮,心中還有一絲念想,少年可能是遇到了意外事件,才不得不離開,她聽有妖討論,少年人類的身份暴露了。


    溫蒂妮冷聲道:“他是為了斬魂劍和燭龍殘魂來的。”


    “斬魂劍是大陸上屈指可數的法寶之一,燭龍殘魂蘊含著燭龍的力量,這兩樣東西,都是寶貝中的寶貝。”鳥王憤憤道,“等吸收了殘魂,他可以到達涅槃,甚至鋪平一些景神的路,又有斬魂劍在手,好啊,景神之下,誰還是他的對手?”


    “謀略驚人。”象王歎。


    歎少年的離開,也歎妖域被騙,丟了兩份重要的寶物。


    “狡詐的人類。”龍王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若少年留在妖域,一切還能談,少年卷著寶貝離開,他們哪能不怒?


    溫蒂妮同樣在憤怒,並非因為那兩樣寶貝,而是因為少年的欺騙,因為先前她心中閃過的某種想法。


    她感到羞恥,這是從前未曾有過的感受。


    淚水從葉籠煙麵上劃過,少女沒有低頭,她並非那樣扭捏的性格。她望著燭龍之環,氣惱少年的欺瞞,她再一次感覺到了輕視,原來少年的目標從始至終,隻有斬魂劍和燭龍殘魂,而沒有她。


    她又惱少年的警惕,惱對方不願告訴自己真相,而是讓自己空空地歡喜,讓自己難過。


    “走吧。”李春成拉著梁非簫,上了飛舟。


    馮懷雨和小冷秋跟上了上去。


    高台下的隊伍裏,人類離開了,各妖域的妖,也都散去了。


    葉籠煙渾渾噩噩地在中央妖域待了半天,溫蒂妮將她交給了龍王。


    不是將她讓給了龍域,而是龍王和溫蒂妮一起,培養她做妖域的皇,她在龍域待兩年,再到蛇域待兩年。


    龍王和溫蒂妮問了兔王,兔王沒有教導她的意思。


    隨著龍族的隊伍來到龍域,一個故妖的到來,緩解了葉籠煙的悒鬱。


    那是龜妖歸瑁。


    老仆歸瑁在蛇域王都,遭了侍衛的攔,沒能進去,被龍域的探子發現,帶回了龍域。


    他跪在葉籠煙的身前,訴說著對少主的思念。


    葉籠煙將龜甲交給了他。這是少年臨走前給她的東西,不知少年是什麽時候,從歸瑁那裏拿走了龜甲。


    歸瑁接過,沒有在意,他一直以為龜甲是葉籠煙偷的,放入懷中後,他感覺不對。


    龜甲裏,似乎多了什麽東西,而且是格外強大的東西,讓龜甲格外鼓脹。


    他在葉籠煙麵前,倒出了那兩樣東西。


    一柄灰蒙蒙的劍,一枚白玉花瓶。


    劍是斬魂劍,玉瓶裏裝著的是燭龍殘魂。


    ……


    斬魂劍與正大光明的命星不合,燭龍殘魂雖好,到底是妖族的力量,不能貪杯。


    夏遠隻留下了一小半殘魂,用於突破洞玄,剩下大半,都塞進了玉瓶裏。


    龍門洞天的後門通往許多地方,門的開啟毫無規律。是真正的毫無規律,甚至不以時間為規律,就算夏遠用歲月寶鑒,在同一時間用同一姿勢和同樣的靈力,都無法重複上次到達的地方。


    好在後門通往的那些地方,都十分安全。


    比如這次,他降落在一片大湖上。


    沒有急著離開,他任由重力將身體拖入到湖底,在淤泥上,在魚蝦的環繞下打坐。


    他已經接觸到了洞玄,可以在水中生活。


    那最後一戰裏,小冷秋受傷不輕,他也如此。


    在湖底待了兩日,看了許久的魚蝦、水草和船底,將傷勢恢複了大半,他才啟程,去往了寧國。


    他的運氣不錯,大湖正靠著赤霄劍宗的傳送門。


    他的運氣又不太好,馮懷雨已經下了捉拿他的命令。


    好在他還能易容混進去。


    用靈戒洞天裏的靈石收買了一個商隊,夏遠成功偷渡,雖說傳送到的地點距離寧國還有些距離,但在半步洞玄的腳程下,已經很短。


    他往永寧城、往楚王府奔騰。


    原計劃裏,結束龍門洞天的事,他要去赤霄劍宗陪小冷秋,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再去赤霄劍宗是自投羅網。


    夜,在趙國的城池裏小憩,夏遠立在窗邊,飲著竹葉酒,瞧著天上月。


    同時,他空閑的手掌上,把玩著女孩送的白玉葫蘆。


    這白玉葫蘆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困惑著。


    ……


    小冷秋也在看月亮,不隻看,還出劍撩起了月光。


    “驚人的天賦。”李春成感歎。


    “畢竟是我的弟子。”馮懷雨微微點頭。


    他們已回到了赤霄劍宗,正在赤霄峰上賞劍飲酒。


    月光在女孩的劍上流淌,美酒在他們的喉間激蕩。


    “都有了她,還要那少年做什麽?”李春成又問。


    這話,聽起來是瞧不起少年,實際上,是在為少年推脫。


    “有了姐姐,你便不要我了?”馮懷雨睨一眼男人。


    李春成覺得口中的酒水格外辣。


    他咂一口:“我可沒有全都要。”


    “那是你沒本事。”馮懷雨冷哼。


    李春成又咂一口,這酒又苦起來了。他知道馮懷雨說的不錯,雖然他有了姐姐也不會想要妹妹,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樣鍾情。


    而且,弟子是弟子,妻子是妻子。


    “赤霄劍宗的道基,能使用兩次?”李春成扯開了話題。


    道基,景神的根基,能讓人晉升景神的寶物,四大景神門派,各有一份。


    道基各有不同,所以四大景神門派各有各的規則。


    “本來隻能使用一次,斬了赤蛇王,多了一次。”


    “那赤蛇王有道基?那她還來赤霄劍宗送死做什麽?”李春成驚訝。


    妖域的上上任蛇王天資卓絕,和兔王一樣,已無限接近了景神,隻要拿到道基,就能晉升成第五位景神真君。


    她來到人類世界,尋到赤霄劍宗,想要碰碰運氣,被馮懷雨重傷,回去不久便離世了。


    李春成以為,她是搶奪道基失敗,現在聽來,其中還有隱情?


    “她本來沒有,但她死了,就有了。”馮懷雨說道。


    月光清麗,風因此涼爽,吹過李春成的脖子,帶來一陣冷意。


    那多出來的道基,原來是用赤蛇王的命轉換的。


    李春成瞬間想到了赤霄劍宗的曆代景神,所有景神都是在宗門內坐化,莫非,都是主動化作了道基?


    “你想要一門兩景神?也要其他三個真君同意才行。”李春成端起酒,緩解心中慌亂。


    “他們想不到赤蛇王可以化作道基,我也沒有想到。”馮懷雨說著,眼中閃過讚歎和哀傷。


    李春成不打算多問,人生還是糊塗點好。


    他又轉移了話題:“永寧帝想要突破景神,你怎麽看?”


    “必然失敗。”


    “必然?”


    “就算沒有旁人幹擾,也隻有萬萬分之一的可能。他沒有道基,大寧千年積攢的國運不夠化作道基。”


    “道基究竟是什麽?”李春成又飲一杯酒,問出一個不怎麽妥當的問題。


    這是所有修行者都在好奇的問題。


    馮懷雨瞥他片刻,道:“赤霄留下的道基,就在劍塚的最深處。”


    “就是那個所有抱丹弟子都會去尋劍的劍塚?那不是很容易失竊?”李春成急切道。


    馮懷雨緩緩說:“那是一枚玉葫蘆,在最底下,除非持有秘法,不然,就是景神也無法到達。”


    酒桌前,月光下,小冷秋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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