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江上,亦靜負手站在一葉小舟上。睍蓴璩曉看著這東流的水,內心頗不平靜。


    蒼山明月丹穴風,曲調懷江水長東。做為大陸的聞名的風景,隻有懷江是水。


    懷江,起源於祉國邊境的蒼山,一路奔流而下,流過高山,流過平原,流經了整個的宸國。它看上去平靜,可是千百年來,埋葬了多少了英魂,淘盡了多少人的心血。不論裏麵有多少驚濤駭浪,最終都歸於平靜。正如生命一樣,不論過程如何,最後都是一杯黃土掩風流。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這東流的水啊,什麽時候都未曾變過,可是歲歲年年確是人在變化著。


    亦靜在吹著江風,晉卓在麵對的小船上。他們都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著輅。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隻是沒想到這一次王爺竟然會是為了宸國當說客而來。”晉卓舉起手裏的酒杯,將一杯酒倒進江裏,然後將杯子也丟進了懷江。


    看著晉卓的動作,亦靜沒有過多理會:“我不是來當說客的。隻是為了替司清雲傳話來的。”


    看著前方,亦靜沉默了。那個女子何其的癡迷,最後都還是這樣無怨無悔騮。


    “她說她不後悔遇上了你。”


    “她說她們青樓女子所思無多,得一良人便當生死相隨。”


    “她說若是可以下輩子做牛做馬再報答你。”


    亦靜看著懷江,平靜的轉述著司清雲的話語。


    “她說她不怨不悔,可是她從來沒想過為何她會成為青樓女子?為何她又會到了宸國?”似乎看夠了江麵,亦靜看著晉卓一字一句的問著。


    對於這個問題,晉卓並沒有回避:“你果然都知道了。”


    亦靜沒有否認,司清雲的身份很早就被人懷疑了。隻是被隱藏得太好了,所以一直都沒有線索。可是黑家軍是一支無孔不入的軍隊,經過那麽多年該查清的已經都查清了。


    “亞國蒙家,以武傳人,善守善攻。可是天意弄人啊,他們在怎麽善守都想不到會讓自己的女兒流落在外。晉卓,你機關算盡,步步為贏,為的是什麽?”


    亦靜問著晉卓,她在替司清雲不值得,為這世界的女子不值得。大陸雙姝,哪怕尊貴至公孫玲瓏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婚姻,無力掙開那命運的枷鎖;而今司清雲,她更是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可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她又能如何?她改變不了,這是時代的宿命,是天下癡纏女子的悲哀。


    “為的是天下一統,為的是長治久安,為的是盛世太平!”晉卓站直了身體,看著前方語氣堅定的說著。


    “太平?”亦靜重複了一邊,她看著晉卓至始至終都是不屑的,這樣的一個男子縱使是胸懷天下,也讓她不敢恭維,“盛世太平,為了你的太平,你就要破壞現在的安定;為了你的太平,你就要利用你身邊可以利用的人;為了你的太平,你就這樣不惜代價。你的太平還真是讓我看不起!”


    亦靜已經不平靜了,她看著晉卓聲聲質問著。果然虛偽是人類的本性,這麽自私的人怎麽可以找出這樣的借口。盛世太平,如果當今已經是太平了,就算是表麵的。可是這個時候如果再發生戰亂,這是太平還是不太平!


    晉卓沒有說話,他看著亦靜。第一次他發現這個女子是一點也不像表麵一樣張揚的。或許她隻是在掩飾,掩飾著自己內心的不安定。


    “嗬嗬,莊亦靜我發現我還真是一點也不了解你啊。分分合合是天下的趨勢,盛世出英雄,亂世出梟雄。盛世也好,亂世也好,我不過是要做我自己認定的事。何況這個天下已經不平靜那麽久了,該真真正正的太平了。”這是他的目標,他一生努力要達到的高度,這條路不論多難,不論代價多大,他都要堅持下去。


    “就算付出再多的代價,你也在所不惜。”晉卓的語氣神態是如此的堅定和執著,亦靜一點也不懷疑這話的可信度,她看著晉卓,認真的問著。


    “在所不惜!”同樣是堅定的回答。


    “好,好一個在所不惜。可是晉卓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女子。司清雲已經死了,紫玲呢?你是想讓她重複司清雲的悲劇,還是想讓她和曲蓮、纖塵一樣!”


    聽著亦靜這樣問,晉卓放聲大笑:“嗬嗬,莊亦靜啊世上你是最沒資格問這話的。秦修之為何至今不娶,公孫尋又為什麽會娶秦玉琳,這些你比誰都清楚。何況還有文天遠,你以為你有資格說我嗎?”


    對於晉卓的話亦靜不否認,她都知道,可是她從未曾違背過自己的良心,若說對不起,她對不起的隻是那些因她而死的人而已:“有,我有這個資格的。他們為了什麽我清楚,隻是至始至終我未曾給過他們希望。而你呢?你問問你自己你對司清雲和紫玲做了什麽,又給過她們怎樣的期待?你的良心能安嗎?”


    晉卓不說話了,他難得的沉默了,最後他負手走到船尾:“回去告訴宋懷閔,這一次我先放過他們,但是司清雲這筆帳我早晚會跟他算清楚的。你也走吧,在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離開我的實現,不然我不敢保證會不會用你去換曲國的城池。”


    亦靜也不想多留,她同樣走到船尾,拉開兩人的距離:“我們相識也算久了,上次宴會你給我送了禮物,我還未曾送過你什麽。而今就送首詩給你吧。‘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酒筵歌席莫辭頻。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你好自為之。”


    亦靜說完就打算回到宸國的船上去,轉身之際卻聽到晉卓的聲音傳來:“那你呢?為何你不憐取眼前人?”


    對於這個問題,亦靜想到很久之前看過的一句話,她笑了:“我隻喜歡香蕉,可是有人卻送了我一車蘋果。他傾家蕩產送了我這些蘋果,我一點也不感動,所有人都說我是鐵石心腸。可是我隻是喜歡香蕉,不喜歡蘋果,僅此而已。”


    說完這些亦靜就回到大船上,然後離開了。愛情從來都是件簡單的事,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何必來這麽多的理由呢?對於秦修之他們,她沒有過多的感情,因為他們是蘋果。可是天遠呢,她問過自己很多次,也清楚自己的心,隻是這一路有太多的心酸,而老天爺似乎從不願厚待她,這讓她如何,她該如何,又能如何?


    亦靜回到宋城的時候,兩國都已經退兵了。這一次關於這場即將爆發的戰爭,各國的史料都是一筆帶過,唯獨亦靜的這次阻止戰爭的行為被說成了多個演繹,直到最後廣泛流傳在野史中。隻是到了後來,野史偏離了,成了人們茶閑飯後的笑談後,這故事也就有了點別的意義。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和亦靜的這次行為一起被流傳的還有司清雲的故事。作為一代名姬,司清雲死得太過悲哀。索性還好,亦靜為她蒙住了臉,並且到安葬後都沒有讓人揭開過那麵紗,因此司清雲還是那個神秘嬌媚的奇女子,在後世的野史中,總是能夠聽到這個女子的傳說,最讓人感興趣的就是她的容顏,傳聞她傾國傾城,卻從未在世人麵前露出過真顏,這也是後話。


    亦靜已經離開了宋城,此刻她正朝著曲國而去。她不喜歡熱鬧,所以除了林雪沒有和任何人告別。在走之前,她見了這個女子。不得不說這個女子真的不是一般的聰慧識大體的。這是目前為止,她最佩服的人了。


    那天她從懷江回到宋城,那個女子就來找她了。似乎她已經知道晉卓會被退兵似的。


    “這一趟辛苦王爺了,林雪代表宸國百姓謝謝王爺。”


    “皇後娘娘客氣了,亦靜沒有那麽偉大,不過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這一點她不得不老實承認,至始至終隻是為司清雲不平和宸國沒有關係,和亞國沒有關係,和這天下更沒有關係。


    “不論有心還是無意,王爺終究是幫了我們。這一點無可厚非。這個謝王爺也當得起。”林雪笑著對亦靜說著,話語裏是滿滿的感激。


    “司清雲,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嗎?”這是亦靜想關心的問題,雖說佳人已逝,可是這裏麵的區別還是很大。


    林雪看著花園裏的花,隨手摘下一朵,在手裏把玩著,然後狠狠的掐著它們,知道掐出水來才丟在地上:“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可是如果不知道的話,她應該不是那麽絕望,那麽傷心的。世事就是如此啊,以為捧在手心裏的就是寶,可是手心的東西確是最逃脫不了的命運枷鎖。”林雪說完就離開。


    亦靜看著那個背影,她已經不想去想這話裏的深層含義了。活著的人總是充滿艱辛,可是活著才有希望,不論多艱辛都應該繼續下去的。這個道理司清雲不懂得,所以她才會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林雪卻懂得,因此在苦難過後她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亦靜本想回曲城的,隻是半路上卻聽得西北邊關有異常,因此不得不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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