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麗子睜開雙眼時,床邊的時鍾指針正要指向早上七點——自己竟然比平常提早三十分鍾起床,讓她十分感動。更重要的是,不藉助鬧鍾的力量就能白己醒來,對她而言確實是個奇跡。換做是平常的話 一麗子就算鬧鍾響了也爬不起來,就算硬被吵醒了,也會再躺回去睡。一直要等到快要遲到的時候,睡回籠覺的﹉麗子才會被影山的敲門聲驚醒,這是最近每天早上都會上演的模式。順帶一提,這個姓影山的管家,是寶生家為數眾多的傭人之一。雖然年紀輕輕,不過三十幾歲,卻已經肩負起管家兼司機這麽講究資曆的職務了。此外,他還兼具有會走路的鬧鍾之功能,是個相當方便差遣的男人,這樣的人物,走出寶生家之外,全國恐怕找不到幾個吧。


    「難得那麽早起,得好好向影山炫耀一番才行。」


    麗子懷抱著小小的野心,在睡衣外頭披了一件質地輕薄的長外套後,便走出了寢室。


    季節已經到了春天。盡管如此,四月的早晨依舊寒冷。走廊上的空氣冷颼颼,凍得剛起床的腦袋立刻清醒過來。這時,正好看到影山出現在走廊上。他一大清早就穿著一身全黑的西裝﹒假使再讓他戴├黑色的墨鏡.那外表活脫脫就像廷個「道上弟兄」。幸好影山習慣戴的是一副款式略顯落伍的銀框眼鏡,所以勉強讓他保有一絲知性的印象。這位管家看到一麗了後,使彎下修長的身軀行禮,照慣例問候早安。


    「早安,大小姐。您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啊,睡得比平常都還要好呢。」


    「那真是太好了。]管家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輕輕地推了推眼鏡邊框,同時提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話說回來,大小姐,您昨晚有沒有遇到什麽不便呢?」


    「這倒是沒有——發生了什麽事嗎?」


    「昨晚刮起了春季的暴風雨。受到落雷影響,深夜裏似乎曾停電了一小時四十二分鍾左右。」


    「咦,我都沒發現呢。」


    可是,為什麽影山會那麽精準知道深夜裏停電了多久呢?「你為什麽連停電幾分鍾都知道呢?」


    「是,因為我的床邊有一台需要插電才能使用的指針式時鍾——」


    「我的床頭也有一樣的時鍾啊。]


    「今天早上在下起床時,發現那個時鍾慢了一小時四十二分鍾。」


    「原來是這樣啊。意思是說,時鍾停止運轉了多久,就表示停電有多久囉。」麗子頻頻點頭表示欽佩,接著就陷入一陣很漫長的沉默。「……」突然間 一麗子冷不防地用雙手掐緊影山的領帶,把他的身體用力抵在牆上。


    「回答我,影山,現在是上午七點對吧!」


    「不,現在並不是七點。」影山哀傷地垂下了眼簾。「恐怕已經過了八點四十五分了。」


    「八、八點四十五分!」如果是在漫畫裏,高中女生遇到這種情況的話,現在必定會在口中咬著吐司,在往學校的路上拔腿狂奔吧。不知這是幸運抑或不幸,麗子已經不再是高中女生,而是個堂堂正正的社會人士了。這樣的她,在⊥班日的上午八點四十五分竟然還穿著睡衣待在自己家裏。慘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被逼急了的麗子徹底活用畢生的智慧與富貴人家的特權,對眼前的管家下達緊急命令。


    「影山,火速把車子開到玄關!」


    「寶生集團」涉足的商業層麵極大,從金融交易、電子產品、醫療用品、甚至推理小說出版品都有參與,可說是名震天下。而寶生麗子正是集團總裁寶生清太郎的獨生女。她在備受嗬護之下長大成人,並以優秀的成績從一流大學畢業,簡而言之,天生就是個自由自在、貨真價實的千金大小姐。不過這位人小姐卻想當個時代新女性。她不願遵照父親的囑咐,當個足不出戶的大小姐、勤奮研習婦道,等著出嫁。反過來說,她更不喜歡在自家的企業集團裏掛名,當個有名無實的主管。於是,個性倔強的她,選擇成為苦幹實幹的公務員——也就是去當警察。


    寶生麗子是隸屬於東京多摩地區國立署的年輕女刑警。


    不過,警署裏隻有少部分高層官員知道她是寶生活太郎的女兒。其它同僚向來都以為她隻是個年輕漂亮、卻又極為平凡的女刑警(沒辦法,這是事實)。因此,就算睡過頭遲到了,她也不能獲得特別禮遇。


    「快點,影山!在道路交通法容許的限度內盡量飆!」


    對駕駛座上的影山下達了這種無理的命令後,麗子就活用豪華禮車內寬敞的空間,迅速將剛起床時穿的睡衣換成工作用的衣服——一套既時髦又優雅,纖細又富有機能性,最適合女強人穿的長褲套裝。這其實是在burberry銀座店要價數十萬的限量產品,不過麗子在同僚麵前,一概宣稱這是在丸井百貨的國分寺分店以二萬目圓買來的特賣品,而那些對名牌毫無嗅覺的男同事們也全都深信不疑。


    換完衣服後,接著是整理頭發。頭發是女人的生命,就刑警身分來說,麗子的頭發太長了一點。所以她在執勤時,總是隨便將頭發綁在後腦杓。這是為了避免飄散著芳香的清爽發絲撩撥起臭男人們的邪念,才做的明智考慮。


    倘若不把手腕上那一隻rado的integra1 jubile(簡單地說就是高級手表)算進去的話 ,麗子在執勤時是不會配戴任何首飾的。不過從今天起,一麗子想為自己添加一點變化。她從手邊的盒子裏拿出那個東西,把它舉在眼前端詳。


    那是一副armani的眼鏡——可是鏡片沒有度數,也就是所謂裝飾用的眼鏡。鏡框是銳利的黑色,有棱有角的邊框,帶出成熟女性的時髦氣質,至少店員是這樣慫恿一麗子買下的,不過實際上真能展現出這樣的氣質嗎?麗子戰戰兢兢地戴上之後,便透過後照鏡窺視駕駛座的反應。


    「——怎麽樣?影山。」


    透過後照鏡,她看到管家露出了些許驚慌的表情,轎車一瞬間左右搖擺了起來。


    「您怎麽了?大小姐。我記得視力是您唯一的長處啊?」


    「這是裝飾用的眼鏡啦。我想在執勤中試著轉換一下心情。畢竟,刑警看起來帶有一點知性會比較好嘛……」


    麗子之所以突然想戴眼鏡是有原因的。老實說,最近有個不識趣的男人,當麵叫她白癡。不過話說回來,這男人盡管口無遮攔,但是推理能力非常強。光足聽過口頭描述,就能輕鬆破解一麗子負責偵辦的難解案件。在那男人得意洋洋的鼻梁上,炫耀似地戴著一副銀框眼鏡。從那天之後,她就不由得把眼鏡和知性聯想在一起了,姑且不提這個——「你剛才是不是說『視力是我唯一的長處』啊?」


    「不,在下沒有說過。是您聽錯了吧?」在後照鏡中,影山裝作者無其事地推了推銀框眼鏡。「總之,那真的非常適合您。實在是太美了。」


    「你的感想太平凡了,我根本高興不起來。還有其它感想嗎?」


    「您的角色跟我重疊了……」


    「那根本不是重點吧!」戴眼鏡又不是影山專屬的權利。「唉——唉,還是不要戴眼鏡好了,好像不怎麽適合我的樣子亡


    「——就算是凶惡的罪犯,也會在人小姐麵前跪下,真心開始懺悔吧。」


    「你是在稱讚我很有魅力嗎?這種說法也木兔太兜圈了吧。」


    「真是非常抱歉。憑我平凡的詞匯,實在難以表達大小姐的非凡魅力。還請您原諒己


    「嗬!」剛才那句話讓麗子感到很開心。尤其是非凡的魅力這一段。「好吧,我就原諒你。」


    駕駛座上的影山無奈地輕輕歎了口氣。就在這個時候,麗子的手機發出來電鈴聲。一接起電話,聽筒那頭立刻傳來「嗨∫早安啊,小姑娘」。


    光


    從這句話就能猜出對方是誰了。風祭警部——國立署的年輕刑警,同時也是麗子的上司。「你現在在哪裏?做什麽啊?」


    麗子當然不可能坦白跟他說自己才剛在車裏換好了衣服。正當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時候,風祭警部自顧自地又開口說道。


    「算了,這不重要。寶生,位於國立市東二丁目旭通的若林動物醫院發生事件了。院長被人發現死在自己的房間內。知道若林動物醫院吧?———你就直接前往現場吧。我也會馬上趕到。」


    「咦?」要我搭這輛車直接到現場嗎?「啊、是,我明白了。」


    通話結束的同時,麗子立刻命令駕駛座上的影山「火速開往若林動物醫院」。一想到自己將搭乘著豪華禮車抵達那擠滿了圍觀群眾和警車的現場,麗子不禁打了個寒顫。「還是在醫院前一百公尺放我下車好了,我自己走過去。」


    「遵命占影山猛力轉動方向盤,改變禮車的行進方向。


    國立車站前麵的圓環有三條路呈放射狀延伸出去,已經成為當地地標,不過,其實真正有名的是貫穿中央的大學通。其它兩條老是被人稱做「出了車站之後往右(左)走的路」。而旭通就是出了車站後往左方延伸的道路(順帶一提,往右邊方向的道路叫做富士見通)。


    行駛在這條旭通上,在靠近便利商店的地方,看到了若林動物醫院的招牌。不出所料,醫院前擠滿了看熱鬧的群眾與警車土麗子下意識地尋找著亮銀色的jaguar——那11119風祭警部的愛車,也是經常突兀的出現在國立市殺人案現場的名車。風祭警部從不開國產車,理由是「太窮酸了」。這樣的一位警部,身分卻是製造販售他所謂窮酸國產車的「風祭汽車」的小開,這也未免太矛盾了吧,不過私事暫且不提——麗子放眼望去,到處都找不到那輛jaguar的身影。


    「奇怪了,警部還沒到嗎?」當一麗子歪著頭,準備穿越禁止進入的封鎖線時。「哎呀?」


    她的視野突然捕捉到一個反射著朝陽,像鏡子一樣閃閃發光的謎樣物體。那東西一邊發出轟隆聲,一邊朝這個方向接近。不用多說,那東西就是警部駕駛的亮銀色jaguar。就在麗子以為自己就要被急速衝來的jaguar給輾過時,jaguar一邊刺耳地發出「嘰」的剎中聲,一邊緊急mm停在她的麵前。駕駛座的的車門打開,嘴巴銜著吐司的風祭警部從裏頭現身了。「嗨,寶生,早啊亡他舉起單手打了個招呼。


    「呃……」你是漫畫裏的高中女生嗎二麗子拚命忍住這股想要吐槽的衝動,謹守著部屬的立場,慎重地挑選用詞。「呃、請問——您是怎麽了?警部。」


    「說來話長啊{警部把剩下的吐司塞進嘴裏之後說道。「其實我的床邊有個外接電源型的指針式時鍾——」


    「噢,原來如此。您不必再說下去了。」一秒之內 一麗子就對警部的回答失去興趣,並冷淡地轉過身說:「那我們趕快去現場吧|


    「喂,哪有人自己先問『您怎麽了』,卻又回話說『您不必再說下去了』啊?這未免太失禮了吧!既然如此,我也有話想要反問你。那副眼鏡是怎麽回事?是誰想要趕上新潮流嗎?哎呀,我也不是說討厭眼鏡美女啦,喂,寶生——」


    真是頃死人了,這才不是要追趕什麽新潮流呢!


    麗子無視那緊追著自己不放的上司,踩著怒氣衝衝的腳步,穿過禁止進入的封鎖線。


    2


    事件發生的地點是位於緊鄰醫院的若林家二樓其中一間房間內。一位上了年紀的男性,在他自己房間的窗邊從椅子上滑落到地麵,就這樣死了。其中一位警察走向警部,向他說明狀況。


    「死者叫若林辰夫,六十二歲。第一位發現者是家裏的幫傭,由於身為主人的若林辰夫遲遲沒有起床,幫傭覺得不對勁,於是前往寢室查看。聽傭人說,當時若林辰夫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


    寶生麗子睜大了隱藏在裝飾眼鏡下的雙眸,迅速觀察起現場的情況。


    若林辰夫身穿輕薄的家居長外套,應該是很放鬆才對。不過他的表情卻醜陋地扭曲著,忠實呈現出臨死之際的痛苦。外表並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出血。


    在他右手十公分外的地方,橫放著一個鬱金香造型的高腳杯。酒杯是空的,以酒杯為中心,地毯上延展著一大片紅色汙漬。被認為是若林辰夫原本坐著的椅子前方有張小桌子,那裏有一瓶已經拔掉瓶栓的紅酒被放在托盤上,酒瓶中還剩下八分滿的紅酒。除了酒瓶以外,托盤上還有軟木塞和t字型的開瓶器,以及揉成一團的瓶口封條。


    「你看,寶生上風祭警部大聲嚷著。「若林辰人在睡山喝了紅酒。」


    「……是啊|風祭警部最擅長的,就是把任誰看了都知道的事情,說得好像自己最先發現的一樣。如果受不了他這種惡習的話,就無法在風祭警部的麾下做事了。「哎呀,這是什麽?」


    麗子手指著托盤上唯一一個格格不入的東西,那是醫院診療室裏常見的棕色小玻璃瓶。上頭並沒有有貼標簽,瓶子是空的,但有一些微小的顆粒附著在瓶子內側,這該不會是毒藥吧?就在麗子這麽想的瞬間——


    「你不明白嗎?寶生。」風祭警部加上顯而易見的解說。「這恐怕是毒藥吧。從這狀況分析,鐵定錯不了的。」


    就算警部不說,隻要看過現場的情況,誰都能輕易地想象出若林辰夫很可能是服用毒藥致死的。隨即進行的驗屍結果與鑒識報告都證實了這點。


    首先根據驗屍結果,死因確定是氰化物的藥物中毒。屍體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四周也看不出曾和誰爭執過的痕跡。死亡時間推測約為淩晨一點左右。


    再來根據鑒識分析結果,雖然酒瓶內沒有驗出毒物,不過那些滲入地毯的液體,卻驗出了氰酸鉀。而且附著在棕色小瓶內的細小顆粒,也證實同樣是氰酸鉀。酒瓶、玻璃杯、以及棕色小瓶上發現了好幾枚若林辰夫本人的指紋,卻驗不出其它人的指紋。


    此外,警方還接獲數則情報,指稱今天早上在現場附近的路上,目擊到平常未曾見過的可疑豪華禮車,不過那跟這次事件保證一點關係也沒有,這點一肚子自己心知肚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亡風祭警部開心地點頭說道,隨即轉頭麵向麗子問她。「你覺得呢?寶生。」


    打從第一眼看到現場的瞬間 一麗子就覺得,與其說這是一起凶殘的殺人事件,反倒更象是邁入老年的男性常見的自殺事件。正當一麗子打算說出自己的看法時——


    「就我所看到的,若林辰夫應該是白殺{風祭警部搶著開口說道。打從一開始,他就無意聽取他人的意見吧(而且他的意見還跟麗子一模一樣丫「我想,若林辰夫是將小瓶內的氰酸鉀摻入倒了紅酒的玻璃杯中,然後一口氣喝下紅酒,服毒自盡了。那氰酸鉀一定是從醫院的藥品架上拿來的。偷偷拿些藥品帶回家這點小事,對身為院長的他,應該毫無困難才是。」


    「是啊。]由於麗子的想法也大致相同,因此她也沒打算要反駁。「的確,警部說得一點也沒錯。如果能找到遺書的話,那就更能夠確定了。」


    「唔,好像沒發現遺書的樣子。不過,沒留下遺書就自殺,這種情況也不算罕見。總之,我們去找死者家屬詢問看看吧。」


    感覺上,風祭警部心裏已經有八成篤定若林辰夫的死是自殺了。但是一麗子不禁想著,說不定狀況剛好相反,這其實並不是自殺。


    沒多久,若林家的人都被叫到大廳來。當風祭警部和寶生麗子走到大廳正中央時,一位長相和若林辰夫神似的中年男性突然開口詢問。


    「刑警先生,哥哥該不會是自殺吧?」


    這個人名叫若林輝夫,他是比死去的辰夫小一歲的弟弟,因此也早就己經過了花甲之年。他的職業是獸醫,和身為院長的哥哥辰夫一起經營著這家若林動物醫院。由於抱持著單身主義,他在若林家附近租了公寓,過著—個人獨居的生活,唯獨昨晚他在哥哥家過夜,結果剛好碰上了今天早上的騷動。


    輝夫深深地陷進單人沙發裏,用右手把玩著福爾摩斯愛用的同款古典煙鬥。看來他似乎正拚命忍住想吸煙的衝動。


    「不,現在還不能斷定是自殺。」


    風祭警部暫時把自己的想法擺在一旁,謹慎回避了輝夫的提問。


    「如果不是自殺的話,難不成,刑警先生的意思是有人殺了他嗎?」


    坐在雙人座沙發上加入話題的是辰夫的長男,若林圭一。圭一今年三十六歲,和妻子育有一子,職業也是醫生——不過並非動物醫生,而是幫人治病的醫生。專長足內科,任職於市中心的綜合醫院。


    「我並沒有說這是殺人事件,隻是現在還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而已|


    「哎呀,刑警先生,您說的話未免太恐怖了吧。這個家可沒有人對公公懷恨在心啊。」


    圭一的妻子春繪,象是在為鄰座的丈夫提供支持火力似地尖聲叫道。春繪比圭一大一歲,今年三十七。她在圭一任職的醫院從事看護工作,據說兩人就是因此相識結婚的。


    「哎呀,太太,我又沒有說是這個家裏的人殺害了辰夫先生。難道說,你有發現到什麽蹊蹺嗎?」


    風祭警部挑釁似地環顧這個家族,結果,獨自在房間一角倚牆而站的青年也發出了他的不滿。


    「刑警先生,父親是自殺身亡的。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事實。喂,我說得沒錯吧?」


    聽到青年這麽一喊,圭一和春繪夫妻倆為難的互相使了個眼色。輝夫則是瞬間皺起眉頭,大聲責備那青年說。「給我住口,修二|


    這名叫做修二的青年,是死者若林辰夫的次男,今年二十四歲。也就是比圭一小一輪的弟弟。現在他還是醫學院的學生,平常都從家裏通勤上學。


    彷佛察覺到了飄散在一家人之間的尷尬氣氛,風祭警部繼續追問下去。


    「看來,各位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辰大先生會白我了結了呢。莫非昨晚各位和辰夫先生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聽了警部的提問後,最年長的輝夫代表一家人開口回答。


    「刑警先生,老實說我們家昨晚才剛召開一場家族會議。哥哥和我,圭一和春繪,還有修二全都參與了會議。」


    「喔,你們談了些什麽呢?」


    「其實這種事情不方便對外人說啊亡輝夫搔了搔參雜些許斑白的頭發之後,象是要掩飾羞愧般把煙鬥叼在嘴上,然後從襯衫胸前的口袋裏取出火柴盒,用流暢的動作為煙鬥點火。過了幾秒鍾後,他露出一副「糟了」的表情。「現在不方便抽煙是吧?」


    「不,沒關係。」風祭警部帶著若無其事的表情看了輝夫一眼。「真是稀奇啊,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人抽煙鬥呢——不過,我和時候也會抽一點雪茄就是。]他居然莫名隻妙吹噓起來了。


    麗子偷偷拿出警察手冊在麵前搧了兩下,她最受不了香煙的味道了。


    「別看我這樣子,我可是個福爾摩斯迷呢。過了花甲之年後,我才決定要改抽煙鬥的。這東西很不錯呢,最近我已經完全離不開它了。對了,剛才講到哪裏了?」


    「講到雪茄的事情|


    「不對,警部。是講到召開家族會議的事情。」


    「喔喔,對了|輝夫先把煙鬥從嘴上拿下來。「刑警先生,如果聽到我哥哥有意再婚的話,您會怎麽想呢?」他反過頭來提出了這個問題。


    「辰夫先生要再婚?可是他已經六十二歲了啊。」


    「是啊,不過自從大嫂十年前病逝之後,他一直保持單身,所以基本上他要跟誰結婚都不成問題|


    「那麽,辰夫先生有對象了嗎?」


    「有的,我們也是到了最近才知道的。其實哥哥想和幫傭藤代雅美再婚。昨晚家族會議上,就是在討論這件事情|


    「喔,和幫傭同誌婚啊——那麽各位都讚成他們結婚嗎?」


    「怎麽可能讚成啊。」長男圭一不耐煩地這麽喊道。「父親是被那個幫傭給騙了。請您想想看,年過六十的父親和年僅三十多歲的藤代雅美之間,有可能產生正常的戀愛情感嗎?父親隻不過是被年輕的藤代雅美給迷惑罷了。她就是這樣玩弄父親的感情,想要踏進咱們若林家裏亡


    「簡單來說,她的目標是財產囉?」


    「當然,除此之外別無可能。所以我們昨晚也很嚴厲地告誡父親『清醒一點吧』、父親您被騙了』。」


    這麽說完後,圭一便從襯衫的口袋裏掏出被壓扁的香煙紙盒,拿起一根香煙銜在嘴上,並且用綠色的十元打火機試圖點火。可是十元打火機的打火石卻隻是發出幹澀的摩擦聲,完全點不起來。


    「哎呀,好像沒有瓦斯了呢。]坐在一旁的春繪麵無表情地低喃著。


    「嘖!」圭一沒好氣的把十元打火機塞回口袋裏,然後拿起香煙指著佇立在牆邊的修二。「喂,你有帶zippo打火機吧?借一下。」


    「真是的,既然哥都賺了那麽多錢,好歹也買個像樣點的玩意兒,不要老是用十元打火機嘛。」


    修二一邊這麽說,一邊取出zippo的煤油打火機。那個zippo是外殼上刻著洋基隊標誌的限量品。修二幫圭一的香煙點上火之後,順便也為自己的香煙點火。


    麗子默默地逐一打開大廳的窗戶。看來若林家似乎是個吸煙率很高的家族。


    「那麽,看到各位反對他和藤代女士結婚,辰夫先生又做何反應呢?」


    「哥哥顯得非常失望i輝夫讓煙鬥升起了煙霧,就這樣閉上眼睛。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回房去了。老實說,我們也感到很心痛。藤代小姐或許真是衝著財產來的也說不定,但至少哥哥是打從心底喜歡上她啊。」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畢竟我們是為了父親好,才會提出了那些建言。」


    圭一這麽說完後,鄰座的春繪便不住地點頭。


    「對啊對啊。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這麽做,完全是出於好意。」


    「可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吐出一口煙後,修二呢喃說道。「父親居然做出這種傻事。」


    看來整個家族似乎一致認定若林辰夫是自殺身亡。誰也沒有提出反駁的意思。而且,雖然大家都表現出一臉沉痛的樣子,但實際上,顯然沒有一個人打從心裏為死者哀悼。


    「話說回來,刑警先生|輝夫最後又乘勝追g"似地作證說。「您也看到了現場桌上的那瓶紅酒吧。那是擺在那房間的櫃子上、當作裝飾品的紅酒。雖然牌子不是很有名,但因為哥哥他很喜歡酒瓶的形狀與商標的設計,所以一直留著沒有喝,就這樣把它當成是藝術品展示在櫃子上。哥哥經常說『我打算在什麽特別的日子開來喝』,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今天早上在哥哥死亡的現場看到那瓶紅酒的瞬間,大家都確信哥哥是自殺。自我了結的日子———沒有什麽是比這更『特別的日子』了。」


    見到家人們的回答告一段落,風祭警部便整理好到目前為止所得到的信息。


    「簡而言之﹒各位是這麽想的吧。昨晚針對辰夫先生的結婚問題,各位堅決表達「反對之意。辰夫在極為沮喪的狀態下同到房間。然後過於悲觀的辰夫先生,自己在珍藏的紅酒內投入毒藥,然後一飲而盡。換句話說,這是自殺 一


    在場所有人全都默默地點頭。的確,這


    或許真的隻是一起自殺事件。就在麗子本人也這麽想的那一瞬間——


    「不,不是這樣的!」一位身穿圍裙的瘦小女性氣勢洶洶地開門闖r進來,那是幫傭藤代雅美。她帶著豁出去的表情走到風祭警部身邊,劈頭開口就說:「老爺絕不可能是自殺!」


    麵對毫無預警、突然闖進來的幫傭,率先破口大罵的是長男的妻子——春繪。


    「哎呀,你在說什麽啊!就算再怎麽愛管閑事,也該適可而上吧!不過是個幫傭,你又對公公了解多少!公公是自殺的呀,而且還是因為你的緣故!」


    春繪激烈地吐出了戲劇性的言詞。眾人緊張地在一旁觀望。原本隻是推理劇其中一幕的大廳,如今正逐漸演變成長男的妻子與幫傭情緒衝突的舞台,上演起愛恨糾葛的戲碼。在大廳裏,藤代雅美毫不退讓,用帶著堅定意誌的眼眸瞪著春繪,接著又說出這段爆炸性的宣言。「不,不對。老爺是被某個人殺死的!」


    「什麽!」男性們忍不住大聲暄嚷起來。


    「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喔喔,我知道了。以奪取財產為目的的你結不成婚,所以自暴白棄了是吧。然後為了報複,才企圖誣賴我們殺人吧。怎麽會有心腸這麽惡毒的女人啊!你這個企圖掠奪若林家財產的賊貓!不知打哪兒來騎驢找馬的野狗,真不要臉!」春繪使用各式各樣的動物來辱罵幫傭。既然貓、狗、驢、馬都搬出來了,那麽最後一定是那個吧?在眾人高漲的期待之中,春繪橫眉怒目地以最高等級的字眼咒罵藤代雅美——


    「你以為自己是靠誰才能活到現在的?這隻忘恩負義的母豬!」


    春繪這句「忘恩負義的母豬」一說出口,在場的男性們立刻發出了一陣叫嚷聲。


    風祭警部看了戴在左腕上的勞力士表一眼之後,一邊說著「哎呀,已經這麽晚啦」還把手表亮在一麗子麵前。手表的指針指著一點五十八分。風祭警部大概是在暗示著這場午間劇場應該就此結束了吧。原本還想再看一下的,真是可惜。


    麗子無奈地遵照警部的暗示,出麵打圓場說。「好了好了,你們兩位都冷靜一點al把怒目相視的兩人分開。自己分配到的竟然是年間劇場裏無足輕車的配角,麗子對此感到不滿。


    等到騷動告一段落之後,風祭警部才重新詢問幫傭。


    「話說回來,藤代女士,你剛才說辰夫先生是被人殺害的,為什麽你會這麽想呢?你有什麽根據嗎?」


    「有的,請您看看這個|藤代雅美取出自己的手機,並且打開顯示畫麵給風祭警部看。今天從一大早開始就亂成一團,所以我遲遲沒簾確認手機。不過剛才打開一看,我發現昨晚老爺傳了這樣的簡訊到我的手機裏。」


    一麗子越過警部的肩膀,望向手機的熒幕畫麵。發信人為若林辰夫,傳送時間是淩晨零點五十分。死亡時間推測為淩晨一點左右,因此,這正是若林辰夫死亡前不久發送的簡訊。上麵隻有短短一句話,風祭警部大聲地把內容念了出來。


    [謝謝你的禮物。我就高興地收下了。詳情明天再談。』——明天?」


    原來如此。這的確不象是打算自殺的人會寫的內容 一麗子興奮地對警部說:


    「最後那句『詳情明天再談』,指的應該是『家族會議的詳情內容明天再談』吧。也就是說,若林辰夫在這之後並沒有打算要尋死。」


    「看起來的確是這樣沒錯。那麽,這個『禮物』又是什麽呢?」風祭警部把眼光移開手機熒幕,拾起頭來望著藤代雅美。「你昨晚送了什麽東西給辰夫先生嗎?」


    「不,我什麽也沒做。我想,恐怕是有誰冒用我的名義,送了什麽東西給老爺吧。所以老爺才會寄給我這封答謝的簡訊。」


    「原來如此。那到底是……」


    「啊!」在陷入沉思的風祭警部身旁 一麗子下意識地大叫起來,並且啪地彈響了指頭。


    「是紅酒啊,警部!某個人送了紅酒給辰夫先生。辰夫先生以為那瓶紅酒是藤代女士送的,於是開心地打開來喝,然後就這樣死掉了。」


    「喔,原來是摻了毒藥的紅酒啊!也就是說,若林辰犬的死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囉。」


    麗子一邊用食指推了推裝飾用眼鏡的鼻架,一邊環顧著人廳裏的眾人。被害人的弟弟,輝夫。長男圭一及其妻子春繪。還有次男修二。就是這四個人之中,有人假冒藤代雅美的名義,送了摻有毒藥的紅酒給若林辰夫。


    「等一下,刑警先生。」彷佛急著要擺脫嫌疑一般,修二語帶緊張地說。「您說假冒幫傭的名義送紅酒給父親,這到底該怎麽做呢?難不成要變裝嗎?」


    麵對這個問題,風祭警部以極為罕見的冷靜和兼具理論性(就他而言)的態度回答。


    「不,紅酒並不是親手交給辰夫先生的。正因為如此,辰夫先生才會事後發送簡訊答謝。恐怕紅酒是趁著辰夫先生去洗澡、不在房間時偷偷送進去的。隻要在托盤上擺著紅酒酒瓶、高腳杯、以及模仿藤代女士的筆跡寫下字條,辰夫先生就會誤以為那是幫傭送來的東西。犯人悄悄將這些東西送到辰夫先生房內,把它們擺在桌上然後就離開了。之後隻要等待辰夫先生回到房間喝下紅酒就行了。」


    「不過這樣一來,父親死了之後,托盤上就會留下摻了毒藥的紅酒喔,還有偽造筆跡的字條。」


    「我想,犯人在殺害辰夫先生後,又趁夜裏重新同到現場,收回了摻有毒藥的酒瓶與字條吧。接著呢,對了,裝飾在櫃子上的那瓶紅酒,犯人把它打開,自己喝掉大約一杯的份量,再把酒瓶放到托盤上。這樣一來就沒問題了。」


    「不,這樣大有問題。」提出新疑點的是叼著煙鬥的輝夫。「刑警先生,您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提到摻有毒藥的紅酒什麽的,不過,市而上哪裏有賣這種東西,所以,如果犯人要送摻有毒藥的紅酒到哥哥房間的話,勢必得自己動手在酒瓶內下毒才行。可是要下毒就得拔掉瓶栓。而要拔掉瓶栓,就得撕開包覆在瓶栓外圍的封條。難道犯人會若無其事地把已經開瓶的紅酒送進房裏嗎?而且哥哥還很高興地把它喝下去,絲毫不覺得有什麽異樣嗎?不,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是我的話,在看到封條被撕掉的那一刻,就會懷疑這瓶紅酒是不是被人動過手腳。難道不是這樣嗎?刑警先生。」


    「啊啊,原來如此。的確,要在酒瓶上動手腳足很困難的事情。這樣的話,對了!犯人是用了醒酒瓶吧。犯人將摻有毒藥的紅酒倒進醒酒瓶裏,把醒酒瓶送到房裏。這樣做就簡單多了,而且也不會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可是風祭警部這靈機一動的推理,卻被春繪的證詞輕易地推翻了。


    「我們家的廚房裏才沒有醒酒瓶這種東西。如果裝在醒酒瓶裏送過去的話,公公才會覺得不對勁呢。」


    「既然醒酒瓶不行的話,那麽酒杯如何呢?毒藥其實不是加在酒瓶裏,更不是醒酒瓶裏,而是塗抹在酒杯內側。這樣就行得通了吧!」


    「不,一點也行不通。」這回換圭一打破了風祭警部的假設。「父親是個有潔癖的人,所以不光是酒杯而已,要是沒有把所有的餐具擦得亮品晶的話,他那個人是不肯善罷罷休的。如果犯人把毒藥塗抹在酒杯上的話,玻璃就會變得霧霧髒髒的吧。有潔癖的父親一定會注意到這點。」


    「……」由於每個提出推理都遭到反駁,風祭警部嘔氣似地沉默下來。看來「用摻了毒藥的紅酒殺人]這件事情,似乎沒有說的那麽輕鬆。


    「果然還是自殺吧。」修二又重新提出自殺的說法。「父親下定決心要自殺。可是卻又覺得這樣死去太無聊了,於是裝得好像無意尋死的樣子留了一封簡訊給幫傭。這樣一來,自己的死就會被視為


    殺人事件,而警察也會懷疑到我們家人頭上。這就是父親的目的。也就是說,這是自殺的父親對我們施加的小報複,不是嗎?」


    聽完修二的見解後,輝夫、圭一,以及春繪三人都用力點頭同意。隻有藤代雅美一個人搖頭表示難以認同。


    結果,大廳中的詢問在沒有得到明確結論的情況下結束了。若林辰人是自殺嗎?還是他殺呢?從現場狀況看來的確象是自殺,不過看了他寄給藤代雅美的簡訊內容後,感覺又象是他殺。隻不過,如果是他殺的話,犯人勢必得花好一番工夫,才能讓若林辰夫親自喝下毒藥。


    然而,風祭警部漲紅了臉,很肯定地大喊:「犯人就在遺族之中!」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堅信是他殺了。「那些家夥居然敢聯合起來否定我的推理。絕不能原諒他們。至少也要把他們其中一個人給抓起來!」


    「嗯……」可以先找人過來把這位警部抓起來嗎?寶生一麗子暗地裏這麽想。畢竟造成誣告就太遲了。「請您冷靜下來,警部。」


    「我很冷靜。那個家族的人全部很可疑。太可疑了,你也是這麽想的吧?」


    「這個嘛,警部說得也對。辰夫死了之後,若林動物醫院就變成輝夫一個人來經營,遺產則是大多分給了圭一與修二。而圭一的妻子,春繪也會受惠。這麽一想,他們全都有殺人動機。我也認為他殺的可能性很高。」


    「喔喔,寶生!」風祭警部用夾雜著感動與感謝的眼眸凝視著麗子。「隻有你才是我最可靠的夥伴啊!」這還真是獨特的見解。


    誰要當你的夥伴啊?——麗子當然不能說出真心話,所以她曖昧地笑著修正話題。「問題在於,是誰用了什麽方法,讓辰夫喝下了摻有毒藥的紅酒。」


    就是這點想不通。麗子象是要喘口氣似地拿下眼鏡,邊用手帕擦拭著黑色鏡框邊思索著。可惜腦海裏並沒有閃現什麽靈感。看來即使戴上眼鏡,推理能力也不會突然有所提升。問題是,到底還欠缺什麽線索呢?


    就在這個時候——


    「風祭警部!」一位身穿製服的警察走了過來,在警部麵前舉手行禮。那警察說:「有人表示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隻不過,對方是個年紀才十歲的少年。」


    幾分鍾後,寶生一麗子與風祭警部來到這位十歲的少年——若林雄太的房間。若林雄太是圭一與春繪的獨生子。也就是辰夫的孫子。不過對方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實在很難稱得上是事件的中心人物。這位少年究竟有什麽買要的事情要說呢?風祭警部放低身段,帶著生硬的笑容走向少年。


    「你就是雄太吧。聽說你有話想跟我說,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就是啊,就是啊。」少年忘我地開始訴說起來。「我看到了喔。昨天晚上在廁所裏啊,有亮光喔,在爺爺的房間裏看到的。」


    「這樣啊,你昨天晚上從爺爺的房間裏看到了廁所的燈光啊。」接著風祭警部像一隻傷透腦筋的熊一樣,抱住了頭。這是怎麽樣的超現實畫麵啊……我完全想象不出來。」


    「警部,我想他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麗子把警部趕到一旁,並重新探究起這些隻字詞組的含意。「我懂了。雄太昨天晚上上廁所的時候,看到爺爺的房間裏有亮光對吧?」


    「嗯、嗯。」少年開心地點了點頭。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呢?」


    「是在半夜喔。淩晨兩點左右。」少年豎起兩根指頭回答。「那時候剛好打雷,所以這一帶停電了喔。大姊姊知道嗎?」


    「嗯!大姊姊當然知道啊。」話雖如此,其實麗子是等到今天早上起床之後才知道的。「雄太為什麽會知道停電了呢?你不是在睡覺嗎?」


    「我是在睡覺啊,可是又被雷聲吵醒了。然後我突然想上癱所。雖然很害怕,但我還是離開房間去廁所。因為走廊也是一片漆黑,我就拿起那邊的手電筒。」


    少年往房門的門把旁邊一指。那裏有個吊在掛勾上的手電筒。這麽說來,死者辰夫的房間裏,也有個跟這一樣的掛勾、同樣掛著手電筒。看來這個家裏似乎習慣把手電筒擺在門把旁邊的樣子。


    「然後啊,在離開房間去上廁所的途中,我從走廊的窗戶往外看了一下。從那邊可以看到爺爺位在中庭另一邊的房間,我就在那裏看到了亮光。」


    「咦?爺爺的房間亮著燈嗎?」


    「怎麽可能嘛,都停電了啊。是更小的亮光喔。」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大姊姊你是笨蛋嗎?雖然麗子從少年的話裏聽出了這樣的弦


    外之音.但是她沒顯露怒氣,繼續發問:「那麽,是有誰在爺爺的房間裏使用手電筒囉?」


    「不對,那不是手電筒的燈光。我想那大概是火吧。感覺上象是小小的橘色火焰,在窗簾的縫隙裏晃來晃去的。」


    「你說火?」之前一直默默聽著的風祭警部,彷佛再也忍不下去似地插嘴說道。「我說小朋友啊,你沒看錯吧?」


    「我絕對沒看錯喔。因為我看到了兩次呢。去廁所的時候看到了,從廁所回來的時候也看到了。」


    由於少年的描述很具體,麗子認為可信度相當高。而且,如果少年的證詞是事實的話,那就表示若林辰夫的死是他殺了。因為不管是誰在辰夫的房間用火,那絕不可能是辰夫本人。因為辰夫在淩晨一點左右就已經死了。這樣一來,那時候在辰大的房間用火的人物,恐怕就是凶手。


    「看吧,寶生!我的推理果然是正確的i風祭警部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向麗子誇耀著說。「犯人果然在深夜又回到了現場。為了回收摻有毒藥的酒瓶與字條。小朋友看到的


    一定是當時犯人手裏拿著的火光沒錯!」


    風祭警部單方麵的如此斷定之後,便一臉嚴肅地麵對著雄太,


    「小朋友啊,最後再告訴我一件事好嗎。你看到的火光是打火機的火?還是火柴?又或者是蠟燭呢?」


    「呃——我隻是遠遠地看而已,怎麽可能知道這種事情嘛。叔叔你是笨蛋嗎?」


    聽到少年這句再坦白也不過的話,風祭警部幼稚地揚起眉毛。「喂!我說你啊!」他對少年大聲斥喝。「不能叫我『叔叔』,要叫『大哥哥』!j


    警部,這才是惹你生氣的重點嗎嗎,歎了口氣,然後在心中向少年道歉。


    ——對不起啊,雄太,你說得沒錯,這位叔叔是笨蛋。


    4


    「這是波爾多產的ch.suduirant,年份是一九九五年。」


    管家將高級白酒的標簽秀給癱坐在沙發上的麗子過日。等麗子點頭示意,他便靈巧地用侍者刀剝下封條,並打開軟木塞。往擦得光亮的高腳杯裏注入透明的液體。影山這一連串的動作非常熟練利落,沒有分毫生澀。


    這裏是能夠眺望夜景的寶生家大廳 一麗子換上了和白天的褲裝截然不同的針織洋裝,看起來充滿了女人味。綁著的頭發放下來了,裝飾用的黑框眼鏡當然也拿掉了。現在的她並不是女刑警,而是貨真價實的寶生家千金。讓自己完全放鬆的麗子舉起了玻璃杯,並將杯口湊向嘴邊。就在這個時候三麗子突然停下了手。


    「這裏頭該不會下了毒吧……」


    「您在說什麽啊?大小姐。」管家象是壓抑住情感般、以低沉的聲音說:「就算大小姐您對我下毒,我也絕不可能對大小姐下毒的。請您放心。」


    「聽你這麽說,我更不可能放心了嘛——」管家那種說法,反而讓人感受到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惡意。該不會,這個男人其實很討厭我。麗子有時候會不由得這麽想。


    「那麽,就讓在下用更符合理論的角度來說明吧。我在大小姐的而前拿出了全新的一瓶酒,在大


    小姐的麵前打開瓶栓,然後在大小姐的麵前將它倒進高腳杯裏——而且還是擦拭得一塵不染的酒杯。請問,在這過程之中,有容我下毒的餘地嗎?隻要是在不使用魔術的前提下,要下毒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是啊,的確是這樣沒錯。」一麗子將思緒抽離了當下,轉而投注在白天的那個事件上。「不過,犯人卻成功讓若林辰夫喝下了摻有毒藥的紅酒——那也是魔術嗎?」


    聽到麗子的自言自語,管家影山眼鏡底下的雙眸忽然亮了起來。這一向麵無表情的男人,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露出淡淡的笑容。這位名叫影山的男人,會一本正經地回答「其實我原本想當的不是管家,而是職業棒球選手或職業偵探」,是個徹頭徹尾的怪人。


    「看來現在大小姐正幸運的——不,應該說是不幸的正在為難解的事件所苦惱吧。既然如此,不妨跟在下談談如何?或許會有什麽新發現也說不定。」


    「我才不要呢。」一麗子憤然地轉過頭去。「反正你又要罵我白癡,給自己尋開心吧。算了。與其被管家叫白癡,倒不如讓案件變成無頭懸案算了。」


    「哎呀,請您不要說得那麽偏激嘛﹒在下可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幫上大小姐的忙呢。」


    看了恭敬低下頭的影山一眼之後 一麗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酒杯裏的白酒送進嘴裏。宛如果蜜般芳醇的甘甜,擴散到整個口中。沒有下毒,這的確是上等的白酒 一麗子將高腳杯放在桌上之後,總算下定決心開口說明。


    「好吧,那我就破例告訴你吧。」站在刑警的立場上上麗子還是不該讓案子變成無頭懸案,再說,影山的推理能力也確實不容小覷。至少要讓他解開摻有毒藥的紅酒之謎才行,這是麗子此刻真正的心情。「被殺害的是若林動物醫院的院長先生,若林辰夫,六十二歲。幫傭發現他在自己房間內喝下毒藥身亡……」


    影山端正地站在麗子身旁,就這樣靜靜的聆聽她所說的一字一句。等到麗子大致把事情說完後。影山回答「我明白了」,然後像他過去所做的一樣,開始歸納問題的來龍去脈。


    「簡單來說,事情是這樣子的。若林辰夫喝下某人送來的紅酒,被毒死了。毒藥不是混入酒瓶裏,就是塗抹在酒杯內側。可是,如果想把毒藥混在酒瓶裏的酒之中,就非得撕開封條、打開瓶栓不可。這樣反而會讓人懷疑這瓶酒動過手腳,所以照玾說是不可行的。另一方麵,假使要在酒杯裏塗上毒藥,考慮到辰夫有潔癖,這種方法恐怕也很難成功。」


    「對,你說得沒錯,還有其它什麽比較好的方法嗎?」


    「不,我想不到其它方法了。」影山立刻回答。「犯人恐怕還是透過剛才列舉的兩種方法之一,讓若林辰夫服下毒藥。那麽,到底是用哪種方法呢?我認為在酒杯內側塗抹毒藥的可能性極低。」


    「因為辰夫有潔癖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過還有另一個重點。那就是犯人特地選擇紅酒作為禮物。如果犯人想要使用在酒杯內側塗抹毒藥這種手段的話,那就絕對不能選擇紅酒。這是因為在成千上萬的器皿之中,沒有任何一種比玻璃高腳杯更重視透明感的了。舉例來說,即使是不在意燒酎酒碗上有汙漬、或是啤酒杯上有水垢的人,也能輕易發現玻璃高腳杯上的絲毫水垢或汙漬。總之,想要在杯子裏塗抹毒藥,沒有比玻璃高腳杯更容易破拆穿的了。盡管如此,犯人卻沒有選擇燒酎或啤酒,反而刻意選擇了紅酒作為禮物。意思就是說,犯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在酒杯內側塗抹毒藥這個手段。]


    原來如此,影山說的話很合理。


    「所以你認為犯人是在酒瓶上動手腳囉。可是相較於在酒杯上動手腳,想在酒瓶上動手腳不是更困難許多嗎?」


    「這正是犯人的目的。越是認為沒有辦法動手腳的地方,犯人的伎倆就越難識破|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可是要怎麽動手腳呢?先拔開瓶栓摻入毒藥,然後再把瓶栓給塞回去,這種做法可行不通的喔。畢竟在撕掉封條的時候,就已經留下動過手腳的痕跡了。」


    「我明白。瓶栓沒有打開,封條也沒有撕掉。」


    「這樣一來,酒瓶就一直處於密閉狀態啊。」


    「不,大小姐。請恕我回嘴,紅酒酒瓶這種東西,可說是密閉的,卻也可說是沒有密閉的。從這個角度來看,酒瓶其實算是一種模棱兩可的容器。」


    「是密閉的,卻又沒有密閉的——」一麗子歪著頭。影山有時候會像這樣說出莫名其妙的話來,叫人傷透腦筋。「這是怎麽一回事?你解釋一下。」


    「以紅酒酒瓶為例,酒瓶本身是玻璃製的,密閉能力確實相當好。可是瓶栓的部分,卻隻是使用一般的軟木塞而已。拜這個軟木塞所賜,紅酒在保持密閉的同時,也能和外界的空氣接觸,藉此加速熟成。就像這瓶一九九五年波爾多產的白酒一樣——t字型的開瓶器可以輕易地刺進軟木塞,可見軟木塞這種東西原本就是既柔軟又富有伸縮性的材質,絕對稱不上是什麽密閉度極佳的東西。您覺得如何?大小姐。您不認為這裏有可以動手腳的空間嗎?」


    「等、等一下。」感覺到影山的話裏有陷阱,麗子馬上對他下令。「你先拿一瓶全新未開封的紅酒過來。」


    「遵命。」影山低頭行了一禮,過了幾分鍾後,便帶著一個標簽看起來很陌生的酒瓶回來。請問這個可以嗎?大小姐。」


    「喔——這也是波爾多嗎?」


    「不,這是連鎖購物中心伊藤羊華堂買來的紅酒,一瓶隻要一九九五日圓。」


    「真的耶,價格標簽還貼在上麵呢。]算了,這時候就別管什麽波爾多還是伊藤羊華堂了。「借我一下。」


    麗子接過酒瓶後,先從正上方窺視瓶栓的部分。果然不出我所料——隻消瞥過一眼,麗子的觀察就結束了。


    「你看,影山。」麗子將酒瓶的頂端朝向管家。「看好了,軟木塞的頂端套著一個一圓硬幣大小的金屬罩子,然後周圍又包覆著封條對吧?這也就是說,軟木塞並沒有露出來。在這種狀態下,甚至無法碰觸到軟木塞。根本沒有什麽動手腳的空間嘛。」


    麗子彷佛在誇耀勝利般,以從容不迫的動作拿起桌上的高腳杯,靜靜地送到嘴邊。可是影山卻絲毫沒有顯露出動搖的神色,反而透過眼鏡,對麗子投以同情的視線。


    「請恕我失禮,大小姐。」


    做了這樣的開場白後,影山接著說道。


    「難不成大小姐的眼睛是瞎了嗎?」


    麗子忍不住使勁一握,手中的高腳杯發出「劈哩!」的生硬聲響,同時應聲破裂。白酒從麗子緊握的手指間滴落。麗子默默地接下影山遞出來的手帕,用它來擦拭手指上的水珠。經過了一段過於冗長、再也忍受不了的沉默之後,影山率先開口。「失敬——如果惹您生氣的話,那真是非常抱歉——」


    「如果道個歉就可以解決事情的話,這世界上就不需要警察啦!」一麗子把濕掉的手帕揉成一團,朝管家扔了過去。「再說,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我瞎了!話先說在前頭,我從小時候起,就隻有眼睛視力特別好!」


    「您說得是。說您瞎了確實是太過分了亡管家冷靜地接住丟到麵前的手帕。「不過,大小姐的觀察力不足,也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接著管家用右手拿起一九九五圓的酒瓶,並且重新將瓶目的部分伸向麗子眼前。


    「請您看仔細了,大小姐。的確,軟木塞並沒有露出來。就如同大小姐所說的一樣,軟木塞的頂端套著一個一圓硬幣大小的金屬罩子。不過,若是再更仔細去觀察的話,您應該就能看出罩子上有兩個象是用針戳開的小孔吧。」


    「咦?」聽到影山


    突如其來的提示 一麗子重新從正上方注視酒瓶。這樣一看上麗子才發現一圓硬幣大小的金屬罩子上,確實打了兩個小孔。而且透過小孔,就可以看到內部軟木塞的質地。「哎呀,真的耶——這是原本就有的嗎?」


    「正是如此。這大概是用來加速紅酒熟成的氣孔吧。大多數市麵販售的紅酒,瓶蓋部分都有這樣的小孔。您從來沒有注意到嗎?」


    「是啊,反正我的眼睛瞎了嘛。」麗子隻能竭盡全力嘲諷自己了。「這個洞又怎麽樣了嗎?這種小孔,頂多隻有針能通過喔。」


    「所以說,犯人正是拿針穿過了這個小孔。當然,那並不是普通的縫衣針。而是針筒的針。動物醫院裏,應該有尺寸相符的針頭才對——這樣您應該明白了吧?」


    「啊,原來是這樣啊!] 麗子彈響了指頭。「犯人在酒瓶內注射了毒藥對吧!」


    既然金屬套子上開了小孔,那麽針頭就能穿過富有伸縮性的軟木塞。犯人利用這個氣孔,將溶解在水裏的氰酸鉀裝在針筒內,注入酒瓶之中。這樣就能把毒藥混進紅酒之中,卻不必撕開封條,也不用拔掉瓶栓,外表看起來還是跟全新的紅酒一樣。犯人假借藤代雅美的名義,將這樣一瓶摻了毒藥的紅酒送進若林辰夫的房間。看過這個乍看之下沒有任何異狀的酒瓶,辰夫壓根沒懷疑裏頭被人下了毒。所以,辰夫打了一封道謝的郵件給藤代雅美,然後就自己打開了瓶栓。由於殘留在軟木塞上的針孔太小,辰夫沒能察覺,這也是很正常的。


    「犯人還真是想到了可怕的方法呢。」詭計的底細揭穿後,麗子再次感受到那股讓人忍不住打起寒顫的恐懼。「不過話說回來.到底是誰做出了這種事情呢……?」


    一麗子輕聲這麽說完後,影山用一副驚訝不已的表情注視著麗子。


    「哎呀,大小姐還沒有察覺到犯人是誰嗎?我還以為您早就知道了呢|


    「我怎麽可能知道啊亡就是因為不知道犯人是誰,警方才會那麽辛苦,而麗子也才得要忍受管家的出言不遜。「怎麽?難不成影山你知道犯人是誰嗎?」


    「是的。這問題並不困難,光是用理論就可以解開了。」


    這麽說完之後,影山轉而探討犯人的真實身分。


    「值得注意的是少年若林雄太的證詞。少年指稱,淩晨兩點曾看到被害人的房間裏有橘色火焰在晃動。也就是說,這時候的確有誰在被害人的房間裏。而這個人物正是犯人。那麽犯人為什麽要在深夜裏前往辰夫的房間呢?當然是為了確認辰夫已死,同時回收犯罪的關鍵證據——那瓶摻有毒藥的紅酒。到這裏為止都沒問題吧?」


    「嗯,風祭警部也是這麽認為的。」


    「問題在於犯人在點著火光的狀態下進行事後處理。為什麽犯人要這麽做呢?」


    「那當然是因為停電的關係啊。因為電燈不亮了,犯人才會點火取代燈光。」


    「不過,現場備有手電筒。就掛在門口旁的掛勾上。而且,隻要是若林家的人,任誰應該都知道那個地方有手電筒可以用才對。盡管如此,犯人卻不使用於電筒,反而仰賴火光來進行作業。這也就是說,犯人明知道可以使用手電筒,卻又刻意不用。但是反過來想,就算不使用手電筒,犯人也不會覺得不便,是不是這樣?」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犯人的手邊有更簡便、也更慣用的光源。對犯人來說,用那個就足夠了。簡而言之,犯人是個有抽煙習慣的人,平常隨身攜帶著打火機或火柴。你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正是如此。隻不過,我不認為在作業時光靠火柴的光源就足夠了。畢竟在作業當中,不可能一支接一支地點亮火柴。」


    「我也有同感。所以平常愛用火柴的輝夫並不是犯人。如果他是犯人的話,應該會毫不猶豫選擇使用手電筒才對|


    「是的。同樣的道理,圭一的妻子春繪也不是犯人。因為她並沒有抽煙的習慣。」


    「為什麽你能肯定春繪沒有抽煙呢?的確,春繪並沒有在我們的麵前抽過煙,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斷定她不抽煙啊。」


    「不,大小姐,請您回想一下圭一的十元打火機瓦斯用光的情形。當時圭一並不是向春繪借火,而是特地跟弟弟修二借火。如果春繪是有抽煙習慣的人,那麽圭一應該會先跟坐在身旁的妻子借火,不是嗎?從這點來分析,春繪應該不是一個有抽煙習慣的人。」


    「原來如此。」不愧是影山,光聽別人的描述,就能參透到這個地步。「那麽犯人就是剩下的兩個人囉。圭一和修二兄弟。」


    覬覦遺產的這兩人都有充分的殺人動機,而且兩人也都帶著打火機。究竟他們兄弟之中,誰才是行凶的犯人呢?


    「犯人是修二。」影山出乎麗子意料、很幹脆地說出了結論。


    「等一下。你該不會是想說『因為圭一的打火機沒瓦斯了』吧?雖然今天白天沒瓦斯了,但是昨天晚上說不定還有瓦斯啊。我覺得犯人是圭一才對,他的打火機沒瓦斯了,正是因為昨晚在殺人現場消耗太多瓦斯的緣故,難道不是這樣嗎?」


    「不,圭一不可能單手拿著十元打火機,隻用另一隻手在深夜中進行事後處理。請您仔細想想,大小姐。犯人在昨晚淩晨兩點時來到現場,並且回收了摻有毒藥的紅酒。如果隻是要回收的話,的確單手拿著打火機也可以辦到。畢竟那不是多麽困難的事。可是在那之後,犯人又從櫃子上取出新的紅酒,拔掉瓶栓擺在桌上——問題就出在這裏。姑且不論其它動作,光說拔掉酒瓶瓶栓這項作業,怎麽樣也不可能用單手就能辦到。明明一旁就有手電筒這麽方便的用具,卻還是執意要單手拿著打火機完成這項作業嗎?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唔唔——你這麽說也對。」


    的確,想在黑暗中拔掉酒瓶瓶栓的話,與其單手拿著打火機,還不如把手電筒打開放在一旁,用雙手進行作業,這樣就輕鬆多了。這種事情根本不必親白嚐試,就能了解了。


    「可是這點修二不也一樣嗎?修二也不可能單手拿著打火機拔掉瓶栓吧。」


    「不過,以修二的情況來說,他要完成這項作業並沒有什麽困難。這是因為他的打火機是zippo的煤油打火機。」


    「不管是zippo的煤油打火機,還是十元打火機,打火機就是打火機嘛。還不都一樣?」


    影山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


    「因為大小姐您不抽煙,會覺得一樣也是無可厚非。但是,實際上十元打火機和煤油打火機卻有著很大的差異。十元打火機這種東西在點火時,必須一直按著出氣按鈕釋出瓦斯才行。一旦將手從出氣按鈕上放開,瓦斯的供應就會中斷,在那一瞬間,火焰也會跟著熄滅。簡言之,十元打火機這種東西,當初設計時就故意做成不容許手指暫時離開。另一方麵,說到煤油打火機——」


    影山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從襯衫的口袋內取出煙盒,並且象是在炫耀般當著麗子的麵叼起了一根煙。在目瞪口呆的麗子麵前,影山又拿出白己愛用的zippo煤油打火機,將自己的煙點燃,然後把冒著火焰的打火機靠近麗子的眼前。


    「煤油打火機是用這個浸透了煤油的棉芯部分來燃燒,因此一旦點起了火,隻要不蓋上蓋子,火焰就會持續燃燒。所以——」影山將打火機擺在桌上。打火機宛如一支短短的蠟燭一般,靜靜地持續燃燒。「就算像這樣放開煤油打火機,火焰也不會消失。如此一來,就能用雙手打開瓶栓了。換句話說,不使用手電筒也不會感到困擾的人,並不是拿著百圓打火機的圭一,而是持有煤油打火機的修二。這就是我的結論。」


    然後,影山就象是完成了一項大工程般,一麵用悠閑的表情抽著煙,


    一麵詢問麗子。「您覺得如何呢?大小姐。」


    麗子隻能愕然的複誦著影山的推理結果,同時注視著緩緩升向天花板的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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