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june bride)——聽說,在六月的新娘會得到幸福,這是源白於英國的傳說。在天候陰鬱的英國,六月是晴天比較多的月份。所以在六月舉行婚禮的新人是很幸福的。不過那可不適用於日本。說起六月的日本,就想到雨季啊,也就是一整年裏天候最差的時節。可是特地選在六月舉行婚禮的人還是絡繹不絕,真令人難以理解。而且那個有裏居然要結婚了——」


    「我能體會您的心情,大小姐。」駕駛座上的影山麵對前方,用一副什麽都了解的語氣回答道。「簡單來說,大小姐怎麽樣也無法接受朋友竟然比自己早結婚——」


    「我才沒有這麽說!」


    坐在後座的寶生麗子露出生氣的表情,並透過後照鏡瞪著影山的臉。影山年紀大約三十多歲,是個臉上戴著銀框眼鏡、身材修長的男性。一身黑色燕尾服配上蝴蝶領結的複古打扮,看起來像極了受邀參加婚禮的賓客,但實際上受邀的當然不是他。受邀參加有裏婚禮的,隻有麗子一個人。影山隻不過足開車接送麗子的管家兼司機罷了。他的燕尾服也不是特地為了參加典禮而穿的﹒而是管家的正式服裝。


    、


    「那麽,大小姐到底有什麽不滿呢?您從剛才起就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


    「你說誰悶悶不樂,誰啊?」麗子憤憤地將頭轉向窗戶,眺望著被六月雨水淋濕的街景。「我隻是覺得在下雨天舉行婚禮很討厭而已。」


    雖然麗子想要這樣搪塞過去,但影山卻完全說中了麗子的心聲。麗子從沒想過有裏會比自己更早結婚。有裏比麗子小三歲,是念同一所大學的學妹。雖然兩人同為資產家的女兒,身家背景十分相似,但站在公正的角度來看,麗子的成績比有裏要優秀一點,外表也要漂亮一些,還有異性緣也更好一點——不,是好很多,遠比有裏要好多了,怎麽想都是麗子比較受歡迎!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莫非問題真的是出在畢業後選擇的職業嗎二麗子不經意地這麽想。畢竟對方是在家幫忙家事,自己卻跑去國立署當刑警。說起平常圍繞在麗子身邊的男性,隻有那個隨時無意識展現優越感的風祭警部,以及一群粗魯的刑警同事。再不然就是凶惡的罪犯,還有一個老是愛頂嘴的管家——


    「唉……」


    「您怎麽了?大小姐|


    「不,什麽事也沒有|麗子連忙搖了搖頭,接著,彷佛是要宣示身為大小姐的威嚴一般,她下了一道蠻橫無理的命令。「好了,影山,在安全駕駛的前提下盡量狂飆吧。要是再慢吞吞的話,可就趕不上婚禮了。」


    影山照麗子所說的踩下油門。載著兩人的豪華禮車加快速度,在中央高速公路上往東京都心方向疾馳。


    目的地是港區白金台。不過他們現在並不是要前往專門舉辦婚禮的會場。送來的請帖上寫著會場地址,其實就是新娘那位於白金台的白家宅邸。也就是所謂的自宅婚禮,有錢又有間的名媛們特別喜歡舉辦這種婚禮。對於有錢卻沒有間的年輕女刑警來說,那是個讓人既羨幕又令人火大的構想。


    「澤村家的宅邸真的大到可以舉辦婚禮嗎?」


    「不,其實很小喔。大概隻有我家的一半吧。」


    「如果是寶生家一半的話,那也算是夠大的宅邸了,大小姐。」


    影山糾正了麗子的偏差價值觀。說起一麗子的父親,寶生清太郎,他可是當代財閥「寶生集團」的總裁。因此寶生家位於國立市的宅邸,占地遼闊到甚至會讓人感到可笑。


    「澤村家的宅邸,其實以前是屬於西園寺家的。你知道西園寺家嗎?以前新聞上不是常提到一家叫『西園寺製鐵』的鋼鐵公司嗎?雖然那家公司己經和其它公司合並而改了其它名字,西園寺家也從此抽手不再經營了,但是宅邸本身還是跟以前一樣,十分氣派呢亡


    「可是,那棟宅邸為什麽住著澤村家的人呢?」


    「澤村家是西園寺家的親戚。盡管這事不好大聲張揚,其實西園寺家就是所謂沒落的名門世家。現在還繼承著西園寺這個姓氏的,隻剩下琴江女士這位年過六十的女士而已。她這麽多年來從未結過婚,也沒有性過小孩。所以真的是孤家寡人。正因為這樣維持宅邸會有困難,所以才請有親戚關係的澤村家搬過來一起住,所以,現在與其說是西園寺家的宅邸,倒不如說是澤村家的宅邸比較正確。」


    「那個澤村家又是做什麽的呢?」


    「經營餐廳啊。有裏的母親——孝子女士擁有好幾家高級餐廳。我父親也是那裏的常客,全家都和澤村家有往來。孝子女士有三個小孩,有裏是長女。再來是念人學的長男,名叫佑介。最小的是念高中的美幸。」


    「您還沒提到父親的名字呢。」


    「有裏的父親好像在她小時候就過世了。所以包含西園寺家的琴江女士在內,住在宅邸裏的就隻有這五個人而已。啊,不過我聽說還有個管家也住在那裏。」


    「管家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請務必讓我和對方兒上一麵!」


    瀕臨絕種的珍禽異獸意外發現同類時,一定也會像他這樣感到歡欣雀躍吧,麗子感慨地這麽想。


    「聽說那位管家有長達五十年的時間都在西園寺家服務,是個老手中的老手呢。」


    賞麗子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載著她的豪華禮車從高速公路駛向一般道路。在大樓之間開著開著,周圍的景色不知不覺問變成了氣氛幽雅沉靜的高級住宅區。雅致的房子象是互相競爭似地沿著平緩的斜坡排列在一起。就象是腦袋裏印著地圖一般,影山毫不猶豫的駕駛禮車前進。沒多久,禮車開上了斜坡,前頭突然出現一座門麵特別豪華的宅邸。


    門柱上掛著「澤村」與「西園寺」兩塊門牌。


    「就是這座宅邸吧。」


    影山將禮車從敞開的大門直駛進入宅邸的腹地內。停車場上已停放著好幾輛車。雖然每一輛都是毫不遜色的高級轎車,但一麗子的凱迪拉克卻散發出他人難以相提並論的壓迫感。影山一停好車立刻利落地走出駕駛座,以優雅的身段打開後車門。


    「大小姐,請。」


    「謝謝亡一麗子露出滿臉笑容下了車。「哎呀,雨好像停了呢。太好了,看來不會弄濕禮服了。」


    泛著光澤的酒紅色小禮服,以及裝飾著緞帶的包頭淑女鞋,看起來似乎都是全新訂做的。為了不搶走新娘的風采 一麗子費盡心思不讓白己打扮得過於花俏。不過就算再怎麽低調,還是免不了會比那個小丫項還要引人注目吧?就在麗子傲慢地想著這種事情的時候——


    「恭候大駕多時了。」


    背後悄悄冒出一道黑影。回頭一看,那裏站著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男性。是個擁有一頭漂亮的白發,身材削瘦的老紳士。


    「在下是西園寺家的管家,敝姓吉田。白發的管家恭敬地行了一禮。他始終保持和藹的態嗖,表情也很親切,成熟的低沉嗓讓讓人聽十分安心「您是寶生小姐吧?久仰大名,今天非常歡迎您的蒞臨,請讓在下帶您到會場去。」


    您真是太客氣了——啊,可以等我一下嗎?」說完後,麗子對自己的管家下令。「影山,你留在車上待命。」


    「遵命。」


    和嘴裏說出來的話相反,他的表情流露出不滿的神色,彷佛正訴說著「什麽——居然要我顧車!」似的。這就是他最不像管家的地方了。這時,吉田連忙補充說道。


    「不不不,請您的管家也務必一起來。我們可不能讓他在這種地方枯等。」


    「哎呀,沒關係啦。他就算等個五、六小時也無所謂喔。」事實上,在麗子去買東西的時候,他最多曾在車上等了八小時之久。「你無所謂對吧?影山。」


    「是的


    ,我無所謂。」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訴說著:「請您饒了我吧」。


    看到影山這樣的處境,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身為同行的悲哀,吉田馬上出手解圍。


    「不,這樣會害我被大小姐罵的。而且,雖然說是婚禮,但其實沒有那麽拘謹,所以請您兩位就一起來吧。」


    於是影山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難得府上舉辦了如此隆重的婚禮,像我這麽卑微的人,實在是不好意思打擾——」在形式上說了些可有可無的客套話。然後他緩緩地轉頭麵對麗子詢問說.「您覺得呢?大小姐?」同時露出期待著麗子英明決斷的表情。


    「你在車上待命。」冷淡地這麽說完,麗子又補上一句。「騙你的啦,你也一起來吧。」


    影山象是得救似地輕呼了一口氣。


    「那麽,就讓在下帶兩位到會場去吧。這邊請。請小心腳步。」


    管家吉田挺直了背脊,領著兩人向前邁步上麗子一邊出神望著他,一邊輕聲歎氣。


    「真不愧是西園寺家的管家。沉著穩重,風度翩翩,態度又謙恭有禮,真是太棒了。正牌的果然就是不一樣。」


    「抱歉,大小姐止隔著半步距離跟在後頭的影山,敏感地反駁麗子的話。「您的意思,該不會是說我是冒牌貨吧?太過分了。您這麽說真是太過分了。」


    「我又沒這麽說。這隻是一種文字上的修辭啦。」


    不久,麗子和影山在吉田的引導下,來到了一楝洋房。這棟外牆攀附著常春藤的磚造西式建築,說好聽點,是具有文化曆史價值的豪宅,說難聽點,則是逐漸腐朽的往日遺跡。


    兩人經過寬敞的玄關,進入屋內。首先映人眼簾的,是鋪了紅地毯的人階梯,讓人一時之間誤以為白己置身在老電影的布景之中。階梯盡頭有張很久沒兒過的麵孔。


    那是一個仍舊散發出少女氣息,皮膚又白皙嬌嫩的娃娃臉。黑色的長發綁在兩側。純白色上衣配上長及腳踝的長裙,鮮少裸露出肌膚。打扮十足像個千金小姐的她,正是今天的主角,澤村有裏。她一認出了階梯下的麗子,表情立刻像小孩一樣明亮r起來。


    「哇 一麗子姊!你來了啊。」


    這麽說完後、仃哩匆匆忙忙地開始跑下樓梯。大概跑到一半時,她自己踩到了長裙的裙擺,整個人往前方撲倒,一行人不反應不過來,澤村家的千金就這樣一口氣翻滾跌下那最後那五、六段階梯。


    「咿啊啊啊啊啊啊——」


    對於眼前突如其來的慘劇上麗子別過臉不忍目睹。


    「有裏小姐!」就連原本很冷靜的吉田,也驚慌失措地奔向她的身邊。「您、您沒事吧!」


    「呃、嗯,我沒事。吉田先生|


    「呼|老管家鬆了口氣。「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嗯嗯,我一點事也沒有。我隻是腳稍微挫傷,頭稍微撞到而已——」


    「這、我們還是去醫院吧!現在立刻去醫院進行腦部檢查!」老管家的臉色驟變。


    「我就說沒事嘛。別擔心亡有裏一邊露出失焦的微笑,一邊站起身子,然後重新走到一麗子麵前。「歡迎你來,麗子姊。」


    看著有裏優雅地點頭致意 一麗子隻能回以僵硬的微笑。


    「嗯、嗨,有裏,你真是一點也沒變呢。」


    這可不是在嘲諷她,澤村有裏從學生時代就一直是這副德行。甚至讓人忍不住心想,她能活到現在真是不可思議。正因為如此土麗子才會怎麽樣也想不通,她怎麽可能結得了婚呢。


    「你真的要結婚了嗎?跟誰?為什麽?」麗子首先把焦點放在這幾件事上頭。「快點介紹給我認識,快快快!」


    可是有裏還是老樣子,她頻頻望著站在一旁的影山,開口詢問:「欸,麗子姊,這位優秀的男士是誰啊?」完全沒有把別人的話給聽進去,這點也跟以前完全一樣。莫可奈何的麗子隻好解釋說:「他是我的管家。]有裏這才露出了恍然人悟的表情。然後她對著影山鞠躬行禮,並且說「初次見麵」。有裏鞠躬時彎腰的角度之大,已經超越了一般打招呼的程度。


    「初次見麵,敝姓影山。今天真是恭喜您了。」


    影山也毫不服輸地深深低頭鞠躬。結束了第一次見麵的寒喧之後,有裏露出要趕時間的表情。


    「兩位請好好享受吧。接下來我得去換新娘禮服,所以就此失陪了。之後再聊吧,麗子姊。」


    「嗯,待會見——啊,有裏,」麗子出聲叫住正準備衝上階梯的學妹。「小心婚紗的裙襬喔。」


    「包在我身上啦 一麗子姊!」


    有裏朝麗子比了個v字勝利手勢,就慌慌張張地衝向二樓,消失了身影。看她那樣子,叫人不禁懷疑她是否真的聽進了別人的好心忠告。在感到不安的麗子身旁,影山半是佩服地沉吟起來:


    「唔——那就是澤村家的大小姐啊。正牌的果然就是不一樣。」


    「……」如果那樣叫做正牌的,那我寧可當冒牌貨就好,麗子很認真地想著。


    婚禮在一樓的大廳舉行。儀式很簡單,隻有請神父證婚,還有請家人和親近的友人參加而已。新郎新娘入場時,一腳踩到了婚紗裙襬的有裏又往前撲倒,抱住了眼前的神父,險些就要和神父交換誓約之吻了。雖然發生了這樣的小插曲,但儀式大致上還是順利地進行著。新郎新娘交換了戒指作為婚姻的見證,婚禮就在和睦的氣氛中平安結束了。


    緊接在婚禮後頭舉行的婚宴,是采用自助餐會形式的簡單派對。撇開婚禮隻有少數人參加,這場派對則是邀集了許多賓客,客人的數量突然增加不少。大廳裏到處都擠滿了人。


    「麗子姊,跟你介紹一下我的丈夫。」有裏換下婚紗、改穿一身輕便的派對用禮服,帶著身穿白色燕尾服的丈夫走了過來。「他叫細山照也,是個律師,負責處理澤村家與西園寺家所有法律問題。照也,這位是寶山麗子。她是個刑警,負責處理國立市一帶所有的罪犯。」


    沒有人用這種方式介紹朋友的吧?麗子輕輕瞪了有裏一眼,然後擺出僵硬的笑容向細山打招呼。接著麗子仔細地觀察起他的麵孔。「恕我失陪一下。」不一會兒 一麗子向細山這麽說道,然後把有裏拉到牆邊,用竊竊私語的口吻詢問她。「怎麽會是個大叔啊?」


    其實麗子從舉行婚禮時就已經注意到了。新郎細山照也的年紀恐怕已經超過了四十歲。那張成熟的臉雖說不算醜,甚至還有點像古早電視劇裏的男配角。不過他和娃娃臉的有裏站在一起時,與其要說是新郎新娘,還不如說更象是新娘和她的父親。


    「他才不是大叔呢。」然而,有裏卻帶著從容的表情否定了一麗子。「他隻比我大了十八歲而已。」


    「在一般的觀念裏,那就叫做大叔啊。有裏你喜歡年紀大的男人嗎?」


    「嗯,對啊|有裏很幹脆地承認。「我父親很早就過世了對吧?大概是受了這件事影響,我特別喜歡年紀大的人。十幾二千歲的小男生我根本不放在眼裏。沒有三十歲以上,我才不可能喜歡呢。」


    「喔,是這樣啊。」以前都不知道呢。難怪在有裏看來,影山才會是個『優秀的男士』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我並不是說你們結婚不好。隻是看你們歲數差那麽多,有點驚訝罷了。」


    「哎唷,我這還不算什麽啦,麗子姊,你看看我母親。」


    這麽說著,有裏伸手指向佇立在派隊會場中央的母親——孝子,孝子穿著大紅色禮服,就五十多歲的女性而言,這樣的裝扮顯得有些輕浮。她渾身散發出一股特殊的魅力,背後還緊跟著一位年紀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性。


    「你猜那個男人是誰呢?」


    「——該不會是孝子阿姨的男朋友吧?」


    「是呀。」有裏又很幹脆地點了點頭。「他是濱崎先生,在我家經營的餐廳裏工作,是個非常優秀的廚師喔。你看也知道,母親非常迷戀濱崎先生。說不定不久之後他們真的會結婚呢。」


    「噢,原來是這樣。」畢竟先生過世這麽久了,孝子就算再結一次婚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如果兩人真的變成夫妻的話,年齡差距就在二十歲以上了。的確,和那一對戀人相比,有裏和細山照也的年齡差距,也就不值得人驚小怪了——當然啦,老是提起年齡差距這問題也不禮貌,就別在意這個了。俗話說年齡不是問題,她要愛上誰,不是麗子能夠過問的。


    「總之,祝你幸福囉,有裏。」


    得到了麗子的祝福,有裏回了一句「謝謝」之後,便回到她心愛的達令身邊了。


    就在麗子目送有裏離開的時候,背後突然有個人跟她搭腔。


    「欸,麗子小姐,結婚的時候,為什麽要對最幸福的人說『祝你幸福』呢?你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


    麗子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站在那裏的是個手裏拿著紅酒高腳杯的青年——那是有裏的弟弟,澤村佑介。他的臉頰微微泛紅,看來已經喝了不少酒的樣子。不擅長應付醉漢的麗子露出客套的微笑之後,佑介又滔滔不絕地接著說下去。


    「當然,不是所有婚姻都能進展得很順利。其中也有不幸的婚姻。正因為如此,大家才會說『祝你幸福』吧。不過如此一來,『祝你幸福』這句祝福之中,不等於是在推測這段婚姻很可能會變成『不幸又失敗的婚姻生活』嗎?這麽一想,『祝你幸福』其實是句非常不吉利的話呢——好,就這麽辦,我也來對那家夥說句『祝你幸福』吧,就用挖苦的語氣。」


    這麽說完之後,佑介準備向新郎細山照也發動突襲。就在這個時候,另一位女性從旁邊攔住了他。纖細的身材套著一件雅致的白色連身洋裝,這是佑介的妹妹澤村美幸。


    「不行喔,哥哥。難得一場好好的婚宴,你就誠心誠意地祝福他們嘛。」美幸從後麵抓著佑介的脖子,就這樣把他拖回麗子身旁。「對不起喔,麗子姊,哥哥喝醉了,所以變得比平常還笨呢。」


    麗子不太清楚平常的佑介應該是什麽樣子,不過既然妹妹都這麽說了,平常的他,應該比現在還要再聰明一點吧。


    「原來佑介不讚成這樁婚事啊 啊,該不會是因為姊姊被搶走了,而感到寂寞吧?」


    「才不是呢,哥哥是不甘心財產被人給搶走了。我說得沒錯吧?哥哥。」


    「當然。」佑介並沒有否定妹妹所說的話。「麗子小姐,那個姓細山的男人,是衝著澤村家的財產來的。那家夥原本跑去討好西園寺家的琴江阿姨,受到青睞而當上了顧問律師。不過一得知西園寺家沒幾個錢之後,那家夥又把目光轉向澤村家的財產。於是他巧言令色的哄騙姊姊,最後終於走到了結婚這一步。這段婚姻裏才沒有什麽愛情呢。唉,可是姊姊卻不知道自己被那個男的利用了,因為她很笨!」


    「笨的人是哥哥吧。連續劇也未免看太多了。」


    「不過啊,現實生活中,也是會發生像連續劇一樣的事情呀,一旦變得像我們這麽有錢之後——唉唉,算了。話說回來,美幸,你明天不是要考試嗎?回二樓念書去吧。好了,你很礙事,走開,去去。」


    麵對佑介象是趕狗般的態度,美幸不滿地回了句「是是是」之後,便離開了大廳。目送妹妹離去之後,佑介又轉頭麵向這邊說:「麗子小姐,礙事的人已經消失啦,」並且近乎無恥地將臉湊近麗子。「雖然對姊姊的婚事感到不滿,不過拜此所賜,我才能見到久違的麗子小姐。接下來,要不要兩人單獨聊聊啊?」


    「可以是可以啦——」不過你不是在擔心你姊姊嗎?」


    「其實姊姊怎麽樣都無所謂。我真正在乎的,是你——」


    真是無情的弟弟啊。雖然麗子覺得眼前的他才是最礙事的人,不過還不到要賞他一陣耳光的地步。假如他敢隨便亂摸的話,那幹脆把他逮捕起來好了——正當一麗子想著這種事情的時候,一位身穿禮服的男性突然接近,介入兩人之間。是影山。他像足偶然絆倒般撞飛了佑介的身體,然後順勢抓著一麗子的手腕,把她硬拉到房間的另一角。


    「等等,你在幹什麽啊?影山。」


    「老爺很擔心呢。]影山用勸導的口吻說道。「老爺常說,大小姐會不會被衝著寶生家財產而來的壞男人給哄騙逼婚了。又擔心大小姐完全沒有發現被那個男人利用了,就這樣胡裏胡塗答應了沒有愛情的婚事——」


    「哎呀,沒想到父親也很喜歡看連續劇是吧。真是個讓人傷腦筋的父親啊。」麗子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扯開嗓子說。「那又如何呢,擔心這種事情又有什麽用呢?難不成,要叫我完全不跟男人說話嗎?要是因為擔心過度,害我錯過了適婚年齡,到了四、五十歲都還嫁不出去的話,你說該怎麽辦——啊!」


    麗子話還沒說完就趕緊掩住了嘴,並且轉過身子麵向牆壁。麗子古怪的舉動讓影山訝異不解。


    「您怎麽了?大小姐。」


    「影山,替我看一下|一麗子用手指比向白己背後。「牆邊有個身穿和服,氣質優雅的女士吧。她是不是在瞪我這邊?看起來有沒有很不開心?」


    「不,那位女士正獨自一人靜靜地喝著飲料。怎麽了嗎?」


    麗子鬆了口氣,才重新轉向前方。然後斜眼望著佇立在牆邊的老人,悄悄地說:「那位是西園寺家的琴江女士啊。我在車上跟你說過了吧。」


    「喔喔,您說西園寺家僅存的最後一人啊。就是過了花甲之年還保持單身的——」


    「哇,笨蛋!你說得太大聲了!」


    就算麗子製止也是枉然,影山的聲音看來已經傳進西園寺琴江耳裏了。隻見西園寺琴江用箭矢般冰冷的視線朝兩人射來。


    麗子和影山一起轉身麵向牆壁。


    在派對開始之後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 一麗子突然發現一件怪事。那就是今天的主角——新娘澤村有裏,不知何時從會場消失了。覺得納悶的麗子找來管家吉田。


    「哎呀,剛才應該還在啊|結果吉田也露出了訝異的表情。「要問問看細山先生嗎?」


    「也好。」一麗子點點頭後,便跟著吉田一起走向新郎細山照也身邊。新郎正一個人被客人包圍著談天說笑。大概今天不斷有人向他勸酒吧,隻見他的臉漲紅得象是熟透的柿子 一麗子詢問有裏為什麽不在,然後細山給了個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好像喝多了,身體不太舒服,現在正在自己的房間裏休息呢。放心,不會有事的。她隻是去醒醒酒而已,馬上就會回來的。」


    細山照也一副沒有把事情想得太嚴重的樣子,又繼續和客人們聊天。


    可是麗子卻擔心起來。真的是因為喝多了嗎?畢竟有裏幾個小時前,才剛從玄關的大階梯上重重地摔了下來。雖然當時她露出了好像沒事般的表情,但隨著時間經過,說不定當時的傷勢有可能會惡化。感到不安的麗子,向佇立在一旁的老管家問道。


    「我去看看有裏的情況,她的房間在哪裏?」


    「那麽我也一起去吧。請往這邊走。」


    麗子和吉田一起離開大廳。兩人先來到玄關的前廳,然後再登上大階梯,前往二樓。


    「上樓之後向右走,就是有裏小姐的房間了——唔!」


    一陣象是女性慘叫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吉田的話。那是有裏的聲音,麗子馬上就聽出來了。麗子推開吉田,衝上階梯,並且用拳頭敲打著階梯右側的房間。「有裏,你怎麽了?有裏!」


    可是堅固厚重的木門隻有發出低沉的捶打聲,裏頭並沒有傳來回應。雖然麗子試著轉動門把,可是門似乎從裏麵上了鎖,連動都不動一下。於是麗子向吉田詢問是否有備份鑰匙。


    「備份鑰匙在我房間的保險箱裏。我這就去拿過來,請您稍等!」


    吉田以超乎年紀的靈敏動作衝下了樓梯。獨自留在走廊上的麗子則是繼續敲門,並且不斷呼喊著應該在裏麵的好友。然而有裏還是沒有回答。難熬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吉田總算拿著一把鑰匙再度出現了,麗子幾乎是用搶的從他手上接過鑰匙,立刻插進鑰匙孔內。鑰匙順利轉動開鎖,麗子焦急地推開了門。


    她讓視線迅速掃過整個房間,她看到了大大敞開的窗戶、隨風搖曳的窗簾。還有設置在窗邊的床鋪———以及倒臥在上頭的有裏。


    「啊啊!」同為子忍不住大叫。


    在有裏的白紗禮服背部,鮮紅色的汙漬象是畫地圖一般擴散開來。麗子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趕緊拔腿衝向有裏的身邊。從近距離一看,在她背上擴散開來的無疑就是紅色的鮮血。枕頭附近則躺著一把刀刃被染紅的刀子。


    「大小姐,您怎麽了!」在麗子的背後,吉田打從心底感到驚慌的大叫。就連平時冷靜沉著的管家,也難掩心中的激動。


    麗子懷著祈禱的心情握住有裏的手腕。幸好還有脈搏。


    「太好了!她沒死。真是太好了亡麗子抓著有裏軟弱無力的身體,搖晃著她。「你振作點,有裏!發生什麽事了?是誰幹的?」


    「……啊,麗 一麗子姊……我、我……」


    「不可以說話!你可是受了重傷啊!」


    「……那麽……你就……別問我啊……」


    「……」抱歉,的確是這樣沒錯。我太激動了,說起話來都變得語無倫次——


    麵對這種情況,身為刑警的自己才更需要冷靜下來才對,麗子重新整理思緒。總之,要先止血 一麗子拿毛毯按住有裏背上的傷口。雖然背部的傷還不至於致命,但無疑是非常嚴重的創傷。盡管她想馬上拿手機打一一九,但盛裝打扮的麗子手邊卻沒有手機這種煞風景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響起了兩人以上的腳步聲。


    麗子回頭望向房門入口。在房門口有兩位婦人與一位男性。那是西園寺琴江和澤村孝子。以及孝子的兒子佑介。


    「怎麽了?」佑介喘著氣說。「發生了什麽事嗎?」


    雖然佑介看到了有裏,但是卻看不到被毛毯壓住的傷口。他似乎還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的樣子。


    這時,晚了一步的影山也趕到了。「怎麽同事?」


    他似乎也很早就聽到了騷動聲,所以快腳飛奔而來。房間內一下子就多了許多人。


    然後隔壁房間也傳來開門的聲音,又有另一個人走進了房間。


    「喂,到底在吵什麽啊?吵到我都念不「書了。琴江阿姨怎麽了嗎?」


    是澤村美幸。妹妹美幸似乎在有裏隔壁的房間念書的樣子。


    「笨蛋,不是琴江阿姨。是姊姊。」糾正了妹妹的錯誤後,佑介一邊走近麗子一邊說。「怎麽了旦麗子小姐。姊姊身體有那麽不舒服嗎?」


    完全不了解狀況的佑介,草率地想要走進房間。要是犯案現場被破壞就糟了,麗子這麽判斷之後,凝聚她所有的威嚴大聲叫道。


    「不要再靠過來了,佑介!其它人也是!這裏發生事件了。詳細情況之後再說,快點!」


    不知道是不是麗子的魄力奏效了,佑介往後倒退了兩、三步。一行人之間彌漫著跟之前截然不同的緊張感。在那一瞬間,吉田彷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重要職責,表情一變,轉過身來將雙臂朝左右伸開。


    「各位,請照寶生小姐所說的話做吧。寶生小姐是警察。這裏還是交給她會比較好。」


    一行人被吉田推著離開房間,被趕到了走廊上。一麗子謝過吉田的協助後,便把自己忠實的仆人叫進房裏。「影山,你來一下!」


    影山臨危不亂地迅速跑向床邊 一麗子利落下令道。「按住她的傷口,還有——」她單手滑進影山西裝的胸口,拿出他的手機說:「這個借我用一下。」


    在影山還沒開口同意之前,麗子已經按下了一一九的電話號碼。


    叫救護車的同時,麗子也擅自作主報了警。影山一直在被害人身旁按著她的傷口。麗子一麵努力維持現場完整,一麵仔細地觀察現場狀況。在這寬敞的房間裏,除了床鋪以外,還有桌子、書架以及衣櫃和沙發等家具。徹底經過整理的房間,展現出女性特有的清潔感。從敞開的窗戶往外望,那裏有個朝向庭院的小陽台。外頭己經沒有在下雨了。


    不久,救護車和警車相繼抵達。這時,走廊上的孝子生氣地喊道。


    「哎呀,是誰叫警察來的?現在還在舉行婚宴啊!」


    「警察是我叫來的,夫人亡一麗子來到走廊上,直接向她解釋。「從現場情況看來,這無疑是起傷害事件,不,說不定是殺人未遂事件。這和婚宴是否正在舉行無關。還請您協助調查。」


    「……這下子,」孝子氣憤地背過身子。「澤村家的麵子都丟光了。」


    「算了啦,媽|站在走廊上的佑介與美幸勸著憤恨不平的孝子。看來,相較於女兒受傷,澤村孝子更在意澤村家名譽是否一艾損。真是自私的母親啊 一麗子不禁歎了口氣。


    不一會兒,救護人員與警官雙方湧入了宅邸裏。負傷的有裏被放在擔架上送出去。現場房間被封鎖起來,擠滿大廳的賓客也全都遭到拘留。


    負責指揮調查的是一位姓三浦的中年警部。看到那位感覺很正經的警部之後,麗子發自內心地想著「幸好這裏是白金台」。如果案發地點是在國立市的話,白己的上司——風祭警部現在八成正開著他那亮銀色塗裝的jaguar,意氣風發地飆車來現場吧。還好風祭警部官威再大,也無法插手介入白金台的事件。


    可是另一方麵,同樣身為國立署的刑警,麗子也無權對發生在白金台的事件進行調查。因此,麗子隻能和其它關係人一起接受警方的訊問。在這次的事件中,麗子不是調查員,而是第一發現者。說不定還會被視為可疑的嫌犯之一。


    三浦警部把相關人士召集到宅邸的起居室裏。包括兩位婦人——西園寺琴江與澤村孝子。孝子的兒子佑介、以及女兒美幸。才剛成為被害人丈夫的細山照也。西園寺家的管家吉田。還有寶生麗子和影山。雖然麗子和影山隻不過是客人,但由於事件發生時剛好在場,因此也被列為關係人之一。


    「首先我想請教案發經過。報案人是寶生麗子小姐是吧?」


    麗子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麗子簡單扼要描述了從她發現遇刺的新娘,直到報警為止的一連串過程。聽完之後,三浦警部立刻提出疑問。


    「寶生小姐和吉田先生闖進現場之後,隨即又有好幾個人同時趕了過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被害人的慘叫聲又沒有傳到派對會場亡


    「那隻是偶然|回話的人是佑介。「我和母親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件,隻是聽說姊姊身體不適,才過來探望她一下而已。」


    「我兒子說得沒錯。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那樣的事件。」


    這麽說完之後,孝子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原來如此。那麽西園寺琴江女士呢?您也是擔心有裏小姐的身體嗎?」


    「不,我隻是正打算要回到自己位於二樓的房間而已。畢竟對我這個上了年紀的人來說,派對實在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場合。我會撞見事件隻是偶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麵對警察而感到緊張,西園寺琴江一副


    戰戰兢兢的樣子。


    「啊啊,對了對了,的確是這樣沒錯al佑介接著琴江的話說。「琴江阿姨原本走在我跟母親前麵一點的地方。就在琴江阿姨爬樓梯的途中,二樓突然傳來很大的聲音。一開始是聽到麗子小姐的聲音,就像『啊啊』這樣子的叫聲。接著聽到吉田先生說『大小姐,您怎麽了』。我想姊姊身體大概真的很不舒服吧,於是便和母親一起衝上了階梯。當然,琴江阿姨也采取了類似的行動,所以最後才會三個人同時抵達現場——是不是這樣子呢?琴江阿姨{


    「啊啊,是啊。我確實也聽見了這樣的叫聲。」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三浦警部讚同似地點了點頭後,便轉身麵向站在房間角落的男人。「那麽你又是什麽情形呢?影山先生。」


    「是,我當時正在尋找不見人影的大小姐。啊,我說的大小姐並不是澤村有裏小姐,而是這邊這位寶生麗子小姐。」


    這麽說完後,影山便伸手比向麗子。


    「我發現大小姐人不在會場,就離開會場尋找,從一樓的走廊往大階梯方向走去。途中我隱約地聽到剛才佑介先生提到的男女叫聲。於是我馬上衝上了大階梯,前往二樓。」


    「那麽,你是在佑介等人之後不入抵達現場的囉?」


    「正是如此。」影山恭敬地對三浦警部低頭致意。無論對方是誰,都會恭敬地低下頭,這似乎是身為管家最可悲的習慣。


    「原來如此。所以,最後出現在現場的,是在隔壁房間裏的澤村美幸小姐啊。」這時,三浦警部一臉好奇的歪著脖子思考。「明明美幸小姐距離有裏小姐的房間最近,卻最晚才出現在現場,這還真叫人納悶。美幸小姐照理說應該是最先出現的才對啊。」


    「哎呀,刑警先生,你這是在懷疑我的女兒嗎?直‵是失禮!」


    成為嫌疑對象的美幸,以成熟的態度安撫著麵有慍色的幸子。


    「好了好了,媽,這邊就由我來說明吧——刑警先生,我來解釋我人就在隔壁房間,卻又最晚出現在現場的原因。老實說,我說自己在念書準備考試是騙人的。其實我當時正戴著耳機聽音樂。而且還是很吵的音樂。所以我完全沒注意到麗子姊在敲姊姊的房門。想必是跟鼓聲之類的混在一起了吧。我開始察覺到隔壁的房間有異狀,是在曲子換成了慢板情歌的時候。聽到吉田先生還是誰的聲音之後,我才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吵鬧聲這時變得越來越大聲了——所以我拔掉耳機來到走廊上一看,隔壁的房間簡直是鬧得一團亂。」


    「搞什麽嘛你,那麽你說『吵到我都念不下書了』,那都是裝出來的嗎?」


    麵對目瞪口呆的佑介,美幸非但沒有感到愧疚的樣子,反而還天真地點著頭說:


    「嗯,對啊。」


    「原來如此,關於事件發生當時的情況,我已經有某種程度的了解了。」這麽說完後,三浦警部環顧起眾人。「不過,調查才剛開始。我想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請教各位,還請各位多多幫忙——」


    「請等一等,刑警先生,您還有一件事沒告訴我們亡澤村孝子以客氣卻又不容反駁的語氣問道。「有裏沒看到犯人嗎?如果那孩子有看到犯人的話,事件就解決了,對吧?」


    的確,孝子說得沒錯。不過在一行人的注視下,警部遺憾的搖了搖頭。


    「有裏小姐似乎沒看到犯人的樣子。醫院那邊是這麽回報的。畢竟犯人是趁有裏小姐躺在床上的時候從背後刺傷她的,她沒能看到犯人也說得過去。」


    聽了警部這段話,在場眾人散發出一股象是歎息般的氣氛。這時,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細山照也,用嚴肅的口吻說道。


    「究竟是誰對有裏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刑警先生,請您快點揪出犯人——對了!犯人會不會混進了派對的客人之中呢?刑警先生。」


    「當然,我們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不過光是派對上被留置下來的客人,就有五十人以上。說不定還有人是在中途就離開的,因此實際賓客數量應該更多才對。嫌犯這麽多,實在是——嗯,怎麽了嗎?」


    警部出聲呼喚一陀闖進起居間的便衣刑警。剛警走到三浦警部的身邊,並且在他耳邊


    竊竊私語些什麽。在那一瞬間,警部瞪大了雙眼。


    「你說什麽?那是真的嗎?」


    三浦警部那強烈動搖的神情,到底代表著什麽意義,麗子完全沒有頭緒。


    起居間的調查結束不久 一麗子接到三浦警部傳喚,獨自進入了會客室。會客室的沙發上隻坐著警部一個人。三浦警部請麗子在對麵沙發就座之後,便帶著嚴肅的表情開口。


    「特地叫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啊,寶生。其實我想聽聽看你的想法,所以才會請你過來。是指你身為刑警的想法喔。」


    剛才三浦警部還象是對待其它關係人一樣,叫她「寶生小姐」,現在卻將稱謂改成了「寶生」。這表示現在自己被當成了刑警看待。麗子益發感到緊張。


    「隻要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無論是什麽都請盡管說。」


    「那麽我就直接切入正題了。關於犯人的逃亡路徑,你有什麽想法?」


    「逃亡路徑是嗎?」


    「沒錯。你聽到被害人的慘叫聲後,就立刻抵達了被害人的房門前。當時犯人還在房間內的可能性很高。畢竟沒有充裕的時間可以逃走嘛。可是,當你用吉田先生拿來的備份鑰匙開門的時候,房內已經不見犯人的身影了。犯人會是消失到哪裏去了呢?」


    三浦警部為什麽會問這種問題呢?麗子反倒懷疑起來了。畢竟警部這個問題的答案,實在是太顯而易見了。


    「被害人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犯人大概是穿過窗戶到了陽台,然後再跳到庭院裏吧。接著犯人就離開了宅邸,或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混進了派對的人群中,難道不是這樣嗎?」


    「唔,從二樓的陽台跳到庭院裏啊。」


    「是的。從二樓跳下來這種事情,我想隻要人被逼急了,任誰都做得出來吧。」


    「嗯,的確是這樣沒錯。不過如果像那樣子跳進庭院的話,地麵應該會清楚地留下犯人的足跡,或是摔了一屁股的泥巴。畢竟地麵因為下雨的關係,變得很柔軟濕滑。」


    「是啊,這倒也是——咦。」這時二麗子總算明白三浦警部是基於什麽意圖,問了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難不成沒有留下足跡嗎?」


    「沒錯。雖然調查員瞪大了眼睛四處搜尋,但陽台底下的地麵還是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足跡。當然,跌倒摔了一屁股的痕跡也沒有。你認為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會不會是雨水衝掉了犯人的足跡呢?」


    一雨在婚禮開始前就已經停了。在那之後連一滴雨也沒下了。」


    的確,事件發生後 一麗子從現場的窗戶往外看時,外頭並沒有下雨。所以不是雨水衝掉了犯人的足跡。


    「那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麗子的腦海裏浮現出「密室」這個字眼, 這點似乎和三浦警部不謀而合。


    「如果這是推理小說的話,偵探大概會大驚小怪地宣稱犯人就像煙霧一般從密室中消失了吧。不過我們是警察,必須從更現實一點的角度來思考。像這樣稍微想一想,就能發現一個可能性。那就是犯人的逃亡路徑未必1是敞開的窗戶。」


    「如果是從窗戶以外的地方逃走的話﹒那究竟是——」


    「就是房門了。犯人是光明正大從入口的門離開了現場。」


    「我不懂您的意思。事件發生後,我一直都站在門前,犯人絕不可能從門口——」


    說到這裏,麗子總算發現警部是在懷疑她了。


    「難不成警部認為是我故意放犯人逃走的嗎?」


    「很遺憾,隻能這麽想了。事件發生後,房間的門從裏頭上了鎖。而你和管家吉田又站在門前。不過,在吉田去拿備份鑰匙的這段期間內,門前就隻有你一個人而已。這個時候犯人會不會從裏頭打開門鎖,逃到走廊上呢?然後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你讓那個犯人逃走了|


    「您、您說我是犯人的共犯嗎?我可是有裏的朋友,而且還是現任的刑警耶。」


    而且還是「寶生集團」的總裁寶牡清太郎的女兒喔!如果隨便把我當成犯人的話,到時候你可是吃不完兜著走!麗子差點脫口說出這些話。


    「哎呀,警察涉入犯罪並不罕見啊。」三浦警部滿不在乎地這麽說完後,便以嚴厲的視線瞪著麗子。「而且我聽說,你不是打從心底祝福澤村有裏的婚事。反倒對她得到了幸福感到氣憤不平。有人清楚的看到你表現出這種態度,並且說出了這番證詞。這樣的你,會協助犯人逃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您說什麽!我不願祝福有裏的婚事?還感到氣憤不平?」


    為了保持冷靜 一麗子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然後問道。


    「警部,到底是哪裏的哪個家夥,說出這種亂七八糟的證詞啊?」


    4


    在走廊上發現目標,看到那個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後,麗子悄悄握緊了拳頭,一直線地對著他猛衝。這個叛徒管家!看我用憎恨的鐵拳打爛你那張佯裝效忠的臉!


    不過敏銳察覺到背後有股殺氣的他,轉過身子,並且風度翩翩地低下頭說:「哎呀,這不是大小姐嗎?」輕易地閃過了麗子渾身解數的一擊二麗子的拳頭毫無用武之地揮過眼前的空氣。


    「什麽叫『這不是大小姐嗎』!」


    突襲失敗的麗子用言語代替拳頭泄憤。「影山!你這家夥居然敢把我出賣給警察!說什麽我忌妒何咀的婚嘻。托你的福,我已經完全被當成嫌犯了。一切都是你的錯,你這個叛徒!」


    看到一麗子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影山一時間象是搞不清楚狀況似的歪著腦袋,過了一會兒,他敲著手心喃喃說著「啊啊,原來是那件事情啊」。看來他心裏似乎已經有個底了。


    「可是我不懂,為什麽我的證詞會害大小姐遭到懷疑呢?從現場情況看來,大小姐顯然不是犯人。而且還有吉田先生這位證人——」


    「那個情況變了。現在是密室喔,密室。」


    麗子把從三浦警部那邊聽來的情報告訴影山。陽台下方沒有犯人的足跡。所以犯人隻有可能是得到了麗子的協助,順利逃離現場。


    一麗子說完之後,一直默默聽著的影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是這樣啊。原來如此,那可真是——」


    「咦?什麽?你想到什麽了嗎?」麗子懷抱期待,注視著影山。


    雖然這個名叫影山的男人是個很不稱職的管家,但是他卻擁有能夠將事件化繁為簡的特殊能力,所以有時從刑警的角度來看,是個值得器重的人物。


    「如果你知道些什麽的話,那就說說看吧。我姑且聽聽。」


    拜托你,告訴我你的想法 一麗子之所以無法坦率地懇求影山,是因為身為大小姐與現任刑警的自尊心在作祟。彷佛故意要吊麗子胃口般,影山用手指推了推眼鏡的鼻架。


    「我已經十分明白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想要看看引起爭議的陽台。」


    「雖然要進入現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我想從庭院看看還不成問題。我們走吧!」


    兩人馬上走出宅邸,繞到了庭院。站在能夠眺望有裏房間的位置土麗子指向陽台。


    「你看,那就是有裏房間的陽台。」


    「喔,就是那個啊|影山明顯露出期望落空的表情。「那麽,陽台隔壁的窗戶是?」


    「那是美幸房間的窗戶。」


    「咦?所以美幸小姐的房間沒有陽台嗎?」


    「這麽看起來,好像真的是這樣呢亡有小陽台的隻有有裏的房間,隔壁房間並沒有陽台,隻有窗戶而已。「那又怎麽了嗎?」


    影山流露出些許氣餒的神色,然後重新望向問題所在的陽台。


    「看來我似乎是猜錯了。原來如此,如果犯人從那座陽台跳「來的話,地麵上絕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也就是說,犯人果然不足從那座陽台跳下來的。不過,要爬上屋頂就更不可能了,這樣一來,逃亡的路徑隻剩下房門的人口而已……」


    說到這裏,影山突然重新麵向一麗子,並且壓低聲調開口詢問。


    「大小姐,您真的沒有放犯人逃走嗎?請您一定要告訴我實話……」


    「就跟你說沒有了!你到底是站在誰那邊的啊?」


    「……我當然,」影山回答道。「是站在大小姐這邊的。」


    「那一瞬間的停頓是什麽意思?」原本感人肺腑的台詞全被他給糟蹋了。


    「我有停頓嗎?」影山這麽敷衍過去後,便重新將話題轉回密室之謎上頭。「雖然午看之下象是密室,但實際上卻有秘密通道,這種事情時有所聞。尤其是像這座宅邸一樣古老的建築物,就算有這種機關、那也沒什麽好感到不可思議的。」


    「可是我們又沒辦法知道屋內有沒有什麽秘密通道|


    假使這是在國立署管轄範圍內發生的事件,風祭警部現在大概早就意氣風發的把現場的地板與天花板都翻過來仔細調查了吧。不過這裏是白金台。風祭警部人並不在這裏,麗子也沒有參與調查的權限。當麗子不耐煩地盤起雙手時,影山突然大聲說道。


    「您看,大小姐。西園寺琴江女士正好走過來了。」


    一麗子順著影山所指的方向一看,那裏的確有個身穿和服的老婦人。她正帶著煩惱和苦悶的表情,一步一步地接近這裏。


    「如果是這座宅邸的事情,我想最好還是請教她吧。畢竟琴江女士是唯一在這座宅邸裏出生長大的人。也就是所謂西園寺家活生生的見證人。」


    「是啊。不過影山,拜托你別在她的麵前說什麽『活生生的見證人』喔。」


    一麗子這麽叮嚀過嘴巴惡毒的管家之後,便走向了西園寺琴江身邊。


    「不好意思,夫人。」然後她半強迫式的展開詢問。「恕我冒昧,請問這座宅邸裏有秘密通道或暗門之類的東西嗎?」


    麵對突如其來的質問,西園寺琴江顯得有些驚慌失措,不過她卻斷然地搖了搖頭。


    「沒有,我在這座宅邸裏生活了六十年以上,從來沒有見過那種象是忍者之屋的機關。這座宅邸隻是一座普通的老舊洋房啊。」


    「那麽,是不是隻有有裏小姐的房間特別經過維修或改造呢?」


    「不,沒有這種事。這座宅邸一直都跟以前一樣。」


    「是嗎?既然夫人都這麽說了,那就一定是這樣沒錯了。謝謝,我隻是有點在意而已。真是非常感謝您|


    「沒能幫上你的忙,真是不好意思亡西園寺琴江靜靜低下了頭。「那麽我就此告辭了——」


    琴江以優雅的姿態轉過身子。這時,影山突然使用跟平常截然不同的成熟嗓音,朝她的背影叫道。「請禍您留步,大小姐。」


    在那一瞬間、琴江的腳倏地序了下來。


    「哎呀,又有什麽事情要找我了嗎?」


    琴江回過頭來。看了這突發的狀況,麗子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隻能保持沉默。不過影山卻象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滔滔不絕接著說下去。


    「恕我冒昧,您難道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們說,所以才來到這裏的嗎?如果您有話想說的話,無論是什麽,都請您盡管說,大小姐。」


    「啊啊,這個嘛……其實也沒仃什麽特別的事情。我隻是看到你們在庭院裏,不知不覺就走過來了……」


    這時,西園寺琴江才恍然大悟似地瞪大了眼睛。琴江似乎察覺到了飄散在現場的尷尬氣氛、以及朝自己投來的懷疑眼光。她彷佛試圖掩飾自己的失策一般,慌慌張張地顫抖著嘴唇。


    「你、你在說什麽啊!我、我才沒有——」


    麵對亂了手腳的琴江,影山冷靜地道出那一切都已經無法挽救的事實。


    「剛才我叫琴江女士『大小姐』的時候,您很自然地回過頭來。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疑問,就像這一切都很理所當然的樣子回應了我。不是嗎?」


    「那、那是因為!」琴江雖然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但是眼神卻飄忽不定,隻能保持沉默。「……」


    麗子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的確,麗子也看到影山叫了西園寺琴江兩次「大小姐」,而琴江也毫不抗拒回應了兩次。就象是她早已經習慣被人稱呼為「大小姐」一樣。


    「影山,這是怎麽一回事?」


    「簡單的說——」影山把手放在西園寺琴江顫抖的肩膀上。「西園寺琴江女士下定決心,要向身為刑警的寶生麗子小姐自首了。是這樣沒錯吧?大小姐。」


    西園寺琴江象是認命般點了點頭,然後自行走到麗子麵前,低下頭來。


    「刺傷有裏小姐的人是我。真是非常抱歉。」


    麗子把西園寺琴江帶到三浦警部身邊後,事件急轉直下解決了。可是從頭到尾一麗子還是完全不了解這起事件的真相。在前往停放豪華禮車的停車場途中上麗子在前庭要求影山說明清楚。結果影山說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話。「其實我原本還在懷疑美幸小姐。」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懷疑她呢?」


    「那是因為美幸小姐的發言裏,有些地方很不白然。大小姐您也還記得吧。事件爆發後,從自己房間出來的美幸小姐她所說的話。她是這麽說的——『琴江阿姨怎麽了嗎?』。」


    「聽你這麽一說,的確是這樣沒錯。然後我記得佑介好像是說『笨蛋,不是琴江阿姨。是姊姊』。那又怎麽樣了嗎?」


    「為什麽美幸小姐會誤以為是琴江女士出了什麽事呢?那個房間是有裏小姐的房間。雖然琴江女士確實也在那裏,不過孝子女士和佑介先生也在,加上我也在場。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麽美幸小姐會脫口說出『琴江阿姨怎麽了嗎?』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呢?」


    「照這麽說來是有點奇怪。」


    「於是我開始想象。會不會是美幸小姐動手刺傷了有裏小姐呢?然後她為了故弄玄虛,假裝自己毫不知情,才刻意說出那段牛頭不對馬嘴的發言。」


    「原來如此 你以為那是她拙劣的演技啊。」


    「是的,假使美幸小姐是犯人的話,她在犯案之後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呢?隻有一種可能了。也就是在有裏小姐的房間內犯案之後,美幸小姐從房間的窗戶走到陽台,跳到就在隔壁的自己房間的陽台,接著,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從白己房內現身——這是非常有可能的狀況。這樣一來,美幸小姐比大家晚一點出現在現場,這點就說得通了。而且陽台底下找不到犯人的足跡,這個證據也和我的推測相符。我原本已經確信這就是真相了,然而,剛才來到庭院眺望現場時,我才發現白己錯了。」


    「啊啊,原來如此啊。」一麗子總算明白了。「美幸的房間沒有陽台。如果美幸是犯人的話,她就隻能從有裏房間的陽台直接跳進自己房間的窗戶了。這樣的特技,美幸絕不可能辦得到。」


    「您說得是。所以美幸小姐並不是犯人。這下子又回到了一開始的疑問。為什麽美幸小姐會誤認為琴江女士發生了什麽事呢?在那個當下,有什麽會讓美幸小姐產生這樣的誤解嗎?那時,我的腦海裏靈光一閃。而給予我靈感的不是別的,正是大小姐所說的話。」


    「我嗎?我說了什麽重要的話嗎?」


    「是的。大小姐在詢問西園寺琴江女士時,稱呼她為『夫人』。聽了這句話後,我偷偷捏了把冷汗。這是因為琴江女士直到過了花甲之年,至今都還沒有結過婚。她並不是誰的『夫人』。從某種角度來說,我認為稱呼她為『夫人』是件非常失禮的事情。」


    「啊啊,或許真是這樣。不過照你這麽說,又該怎麽稱呼她才好呢?」


    「我也有同樣的疑問。而且我也很在意目前仍擔任管家,服侍琴江女士的吉田先生,他平常又是怎麽稱呼她的。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吉田先生該不會還是稱呼西園寺琴江女士『大小姐』吧?就像我叫寶生麗子小姐為『大小姐』一樣|


    「我倒覺得自己跟琴江女士的情況差很多喔亡


    「的確,琴江女士是年過六十的女性。一般而言,已經到了不能稱呼她為『大小姐』的年紀了。可是稱謂這檔事,終究隻是兩人之間約定好的規則。吉田先生在五十年前來到西園寺家服務的時候,琴江女士無疑是西園寺家的『大小姐』,所以吉田先生當年一定也是這麽稱呼她沒錯。而琴江女士又始終沒有跟任何人結婚,於是兩人的主仆關係從此之後就完全沒有改變過。因此,吉田先生會不會直到現在還是叫琴江女士『大小姐』呢?我一想到這點,就試著對琴江女士呼喚『人小姐』。結果,就如同您所看到的一樣了亡


    被管家呼喚「大小姐」的西園寺琴江,非常白然地回頭了。


    「不過,大小姐您也還記得吧。剛來到這座宅邸時,有裏小姐從階梯上摔下來的場麵。當時吉田先生雖然馬上衝到了有裏小姐的身邊,但他當時有稱呼有裏小姐為『大小姐』嗎?」


    「這麽說起來……好像沒聽他這麽說……」


    「是的。他並沒有叫有裏小姐『大小姐』。基本上,吉田先生要是稱呼有裏小姐為『大小姐』,會衍生出一些問題,因為澤村家裏存在有裏小姐與美幸小姐兩位千金。如果吉田先生想用『大小姐』這個詞來稱呼兩人的話,當時就應該分別稱呼她們為『有裏大小姐』與『美幸大小姐』才對。不過,實際上吉田先生並沒有這樣稱呼她們。」


    「對了,我想起來了。看到有裏從階梯上摔下來,吉田先生是喊著『有裏小姐』。」


    「我的印象中也是如此。換句話說,吉田先生分別稱呼澤村家的兩位千金為『有裏小姐』與『美幸小姐』,另一方麵,則繼續稱呼過了花甲之年的西園寺琴江女士為『大小姐』。」


    「這也就是說——」


    「是的。您已經察覺到了吧。重點在於吉田先生闖進有裏小姐房間後所說的那句話。踏進房間之後,他喊道:『大小姐,您怎麽了!』我一直以為,大小姐這句話是對遇刺的有裏小姐說的。不過,實際上卻是對琴江女士說的。換言之,那個密室裏除了遇刺的有裏小姐以外,原本還存在著另一個人,也就是西園寺琴江女士。當然,如果其中一方是被害人的話,另一方必然就是犯人了。」


    「是這樣啊……琴江女士是犯人……而且原本就躲在密室裏……」


    「我很明白大小姐不願承認自己有所疏失的心情。不過,在那種情況下,大小姐不可能先觀察過房間的每個角落之後,才踏進現場。象是書架和衣櫥的陰影處、書桌底下,獲釋房間的角落等等,如果隻是要暫時躲藏起來的話,能夠選擇的地方可說到處都是。


    大小姐沒有發現躲起來的琴江女士,就這樣直接衝向了床邊。另一方麵,吉田先生發現躲起來的琴江女士而嚇了一跳,才會發自內心地大喊:『大小姐,您怎麽了!』不過,大小姐卻被有裏小姐的傷勢奪走了注意力,所以沒有注意到犯人也許就在自己的背後。等到大小姐您總算回頭張望自己的背


    後時,那裏己經趕來了許多家人了。因此,在大小姐看來,琴江女士隻不過是聽聞騷動而趕來的其中一人罷了。然後,這時美幸小姐出現,她說:『琴江阿姨怎麽了嗎?』」


    「原來是這樣啊。美幸知道吉田先生說的『大小姐』指的就是琴江女士。所以她才會以為是不是琴江女士出了什麽事。」


    麗子總算察覺到自己在這起事件中完成的章要任務。


    「這麽說來,是我把原本在密室裏的真凶、連同其它人一起趕出房門外囉?是我幫助犯人逃離密室的嗎?」


    「很遺憾,正是如此。當大小姐喝令人家離開房間時,吉田先生大概也察覺到大小姐您有所誤會了吧。吉田先生在這其中找到了一絲微薄的機會。那就是拯救琴江女士免於蒙受罪犯汙名的機會。吉田先生說『請照寶生小姐所說的話做吧』,裝出一副聽從刑警指示的模樣,實際上,卻在走廊上和澤村家的人進行重大的商議。」


    「重大的商議?」


    「簡而言之,這起事件是西園寺家的老婦人刺傷了有親戚關係的澤村家長女。也就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人們引發的醜聞。對澤村家的孝子女士來說,她應該不會希望身為親戚的琴江女士遭到逮捕才對。畢竟這是有捐門風的醜聞。於是,西園寺家與澤村家連忙討論該如何串供。而最後編造出來的,就是琴江女士、孝子女士、以及佑介先牛幾乎同時趕到現場這樣的故事。」


    「原來如此。那麽三浦警部的調查不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嗎。畢竟那些證詞都是為了包庇真凶而捏造出來的。」


    「正是如此。]影山靜靜地點了點頭。


    密室之謎,以及真凶的身分,一切全都解開了。剩下的謎題隻有一個。


    「琴江女士為什麽要刺傷有裏呢?」


    「據我猜想,兩人之間恐怕有什麽糾葛,而且跟這次的婚禮有關吧。大小姐沒有什麽線索嗎?」


    「啊啊,這麽說來……」


    佑介確實說過。新郎細山照也原本是靠著討好琴江才當上了西園寺家的顧問律師。當時細山或許曾在琴江耳邊說了不少甜言蜜語。就算他沒有這麽做,琴江也很有可能對充滿成熟魅力的美男子律師產生好感。不過,細山最後卻選擇了和年輕的有裏結婚。這大概就是琴江對有裏心生怨恨的動機吧。雖然麗子這麽想,但卻沒有說出口。這些話,隻要由出麵自首的琴江親口說出來就夠了。


    於是密室之謎又再度靠著影山的智慧解開了 一麗子與影山坐l豪華禮車踏上歸途。車子開了一會兒之後,駕駛座上的影山用十分嚴肅的語氣開口問道。


    「對了,大小姐。趁這個好機會,我有件事情想跟您確認一下——」


    「你、你怎麽突然這麽說啊?到底有什麽事?」


    非比尋常的氣氛,讓麗子不禁挺直了背脊。接著影山冒出了一個正經八百的問題。


    「到大小姐幾歲之前,我還可以用『大小姐』來稱呼您呢?」


    「啊……喔喔,這個啊……」原來是這件事情。的確,這是個值得好好考慮的問題也說不定。


    麗子認真地煩惱了一會兒。是三十歲、還是四十歲、五十……?然後,就象是要抹去腦海中的煩惱一般 一麗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在擔心什麽啊?影山。你以為我過了六十歲還是個『大小姐』嗎?放心啦。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叫我『夫人』的|


    透過後照鏡,彷佛可以看見影山的嘴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祝您的願望早日實現,大小姐。」


    拜托真的要實現啊,麗子迫切地這麽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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