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梅說:“小姐,咱們該洗漱吃東西了,吃完了早飯,還得喝藥。”看得出來,素梅是這群丫頭裏的老大,總領事務。


    林明玥看著桌上的早飯,金銀饅頭,蔥油小花卷,山楂糕,紅棗小米粥,就是八寶醬菜林林總總也有七八樣之多,這都是給她一個人吃的,唉,封建主義就是奢華。剛想伸手去拿小巧可愛的金銀饅頭,轉而想起這不是在自己家,又拿起筷子,優雅的夾了一個。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拉著袁媽媽才問了一會,素梅就端過來一碗藥汁,濃鬱的味道讓明玥很是抗拒,讓素梅先放著,晾一會再喝。紫蘇才不管她,好說歹說喂了她大半碗,剩下的,是怎麽著也不肯喝下去了。


    藥喝了沒一刻鍾,明玥就覺得頭重腳輕,直嚷著要睡覺,一眨眼的功夫就睡著了。袁媽媽還說,這孩子怎麽這麽愛睡。萱草沒說什麽,奔著熬藥的小廚房去了。


    明玥這一覺足足睡了四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下午了,袁媽媽直說小姐還真能睡,多少日子沒睡得這麽踏實了。明月頭還是昏昏的,強打著精神聽著袁媽媽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事。


    先是說她的娘親,謝家三小姐,閨名沛儀,在家的時候是多麽的知書識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是家家稱讚的閨中典範,明月點著頭,心說,對,這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孩子。


    謝家和林家也算是至交,兩家本就有議親的意思,二老爺考進士,一下子就中了探花,兩家歡歡喜喜的準備婚事。


    謝沛儀嫁過來之後,沒多久就懷了孕,可不知道為什麽,孩子突然就沒了。之後謝沛儀的身體就非常不好,眼見著大房三房的孩子慢慢的出生,二房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老夫人就為這事跟二夫人有了嫌隙,沒過半年,謝家庶出的八小姐謝沛蓉就嫁了進來,不過是妾室。


    姨娘進了林家就很得寵,接著生了兩個女兒,二夫人好不容易生下了九小姐,元氣大傷,本是不想再生了,可誰知沒過多久又懷孕了,孕期自然是各種不適,生下了五少爺沒幾日就去了。二老爺卻不肯將謝姨娘扶正,和謝家也鬧了老大的不快。


    二老爺從翰林院庶吉士任期滿了出來放外任,在台州任職期間居然還帶著兵打了幾場仗,得到朝廷的嘉獎。


    林明玥總算是對家裏的狀況有了個了解,她的爹是個很牛逼的讀書人,會讀書,還會打仗,隻是她的母親,那麽一個模糊的印象,她一定不會是袁媽媽口中賢良淑德的大小姐,不然也不會和父親關係搞那麽僵,至於這謝姨娘,就更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家宅不寧,多半都是因為她。老夫人不就是為了她才一氣之下去了京城三兒子那。三老爺雖不是老夫人親生的,自小就養在老夫人身邊,看著感情比二老爺和夫人都好。


    林明玥也知道,現在她的處境可不是鬧著玩的,她的親弟弟,被謝姨娘養著,她自己,就被謝姨娘扔在這院裏,衣食供應雖然不缺,可堅決不許出院門,十歲的小姑娘,不找人開蒙讀書寫字,也不找人教繡花彈琴之類的技藝。


    這謝姨娘膽子也夠大的,就不怕老夫人回來之後找她的麻煩?或者是她仗著二老爺對她的喜歡完全不把老夫人放在眼裏?林明月心裏盤算著,想要以後過得好,離開這小院子是第一步,可怎麽離開這小院子,恐怕老夫人那才是關鍵。


    老夫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林明玥也從袁媽媽嘴裏挖出些許。老夫人是侯門千金,自幼習武,深受太後的喜歡,卻是以填房的身份嫁入林家。在林家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可在袁媽媽嘴裏,老夫人卻是最慈祥不過的,對下人不錯,對孩子們寵愛。


    林明玥想,老夫人嫁進來這麽多年,先頭的嫡子,後來的庶子,都是自己教養長大的,想必早年的手段也是不差的。為什麽要把自己留下,怕是也也打算時不時給謝姨娘添堵。老夫人年紀大了無所謂,謝姨娘還年輕,總之就是大家耗著,二老爺再喜歡謝姨娘,三五年不見,耗到她年華老去,又沒有兒子傍身,也就達到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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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沉沉的壓下來,星星點點的燈火漸次亮起,金陵初春的夜,還是有絲絲縷縷的涼風拂過。


    林府後花園曲曲折折的小徑上,忽明忽暗的一盞燈越來越近,一個身著竹青色衣衫的丫鬟款步走來,隻見她在門上輕叩幾下,吱呀一聲,門便開了。


    謝姨娘,也就是先前去了二夫人的庶妹,至於為何沒能成為填房卻成了妾室,各種心酸,不足為外人道也。謝姨娘本就不是尋常女子,一肚子的雄才大略卻隻得屈就在個妾室的位子,如何能不委屈?


    謝姨娘正在自己房裏寫信,林二老爺在京城都察院任職,自己卻被留在金陵打理家中庶務,前幾年,時時處處還要受到掣肘,這兩年總算是好點。都要怪林老夫人,打從自己進門就沒給過好臉色,大約是因為前頭那個謝氏,姐姐做正妻,妹妹卻不得不屈居妾室,謝姨娘真是恨得日夜不得安睡,更可惡的是,那個處處壓她一頭的姐姐竟然還留下了一兒一女,而她,隻有兩個女兒。


    “姨娘,她來了。”門外趙媽媽來通傳。


    “讓她進來說話。”謝姨娘收起了信,走到軟榻上微微側身,靠在一個大紅萬字不到頭的軟枕上,小丫頭進門,跪下磕頭。


    “給姨奶奶請安。”小丫頭脆生生的聲音略有些冷意。


    “起來說話。”


    “是,回姨奶奶的話,九小姐前幾日病了之後,日日都不得安睡,今兒早上才吃了飯,又鬧著要出去,咱們幾個攔不住,在外頭碰上了七小姐,就不知道怎麽的掉進了水池裏,現如今正睡著。”


    “請了大夫沒?”本來請大夫這事白天就是回稟了她才能出去的,可謝姨娘竟似全不知。


    小丫頭低眉順眼的繼續說:“請了,大夫說九小姐不礙事,開了服藥,說是身子本就沒好利落,今兒個又受了驚嚇,倒添了些安神的藥,說明兒個要是好些了就不加了。”


    “你下去吧。”謝姨娘揉了揉眼睛,眼見就是老了,擱年輕時候,熬夜繡花都不見得有這麽酸。丫鬟才後退了兩步,正準備離開,謝姨娘又說:“慢著,我怎麽聽說是謝家少爺救了她?”


    小丫頭眼珠一轉,便說道:“謝家少爺要拉小姐,被帶下水去,是婆子們救了上來。”


    謝姨娘沉思一會,讓人把丫鬟帶走,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叫到:“月娥。”趙媽媽突然被點到名,說:“姨娘有什麽吩咐?”


    “去跟拿藥的說,安神的藥每日照常加進去。”謝姨娘輕輕咬了咬下唇,“再去尋個大夫,多開些安神的藥,送到後院去。”


    趙媽媽先是一驚,說道:“姨娘,這……”


    “讓她安生幾天,省的日日鬧,煩都煩死了。”謝姨娘不耐煩的說。


    趙媽媽斟酌著用詞:“姨娘,九小姐才十……”


    “越是現在,越好辦事。”謝姨娘一貫笑靨如花的臉上竟難得露出猙獰之狀,“我英明一世,竟讓那賤人生下了兒子。”


    謝姨娘閉上了眼睛,她為這個家勞心勞力,偌大的一個家族,竟然找不出一個可以主持中饋的夫人,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老夫人一句:“家裏不能沒人管事。”特意提點她出來理事,當時她還覺得老夫人這是在抬舉她,給她臉麵,便越發的起早貪黑,整頓府裏的大事小情,日久天長下來,便沒有了精力去應付二老爺,倆人著實冷了一陣。她自幼疏於保養,平日裏又勞心勞力,身子又虧,一兩年,竟添了好些病症。


    二老爺調任京城,老夫人又是一句:“姨娘還是留下管家吧,我看她著實是個材料。”把她圈在家裏,不許跟著老爺去京城。謝姨娘多少次夢裏驚醒,暗地裏不知是詛咒了多少回。


    林明月,哼,和她那個娘是一路貨色,你娘都鬥不過我,何況你一個小小女兒家,等我收拾了你,再去對付那老虔婆,時日還長,謝姨娘心裏說。


    丫鬟出了尚德堂,被婆子帶著走出天華院,一路穿過後花園,終於走到林府後院的一個小跨院裏。比起林府裏的燈火通明,這裏也別有一番情趣,院裏種著兩顆大槐樹,樹中間架著個秋千,旁邊更是幾株桃花,落得一地花瓣,正房屋門口趴著一隻雪白的哈巴狗,聽見有人來,立刻站起身來,一見是熟人,哼哼兩聲,便又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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