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玥到了正廳的時候,高元和正在向二老爺賠罪,跟他一起來的,還有秦王府的管家,宋城。秦王府也是大包小包的各式禮物送來,高元和道:“家父家母本欲親自來請罪的,又怕老夫人路途勞頓,正在歇息,就先派晚輩來打個頭陣。”他沒有叫父王母後,而是直接說家父家母,等於是把自己和林家人拉到同一等級,他就不是王府的公子了,隻是一個被父母派來送東西打前陣的晚輩。


    老夫人喝著茶,道:“秦王和王妃實在是太客氣了,還勞煩你來這一趟。”


    高元和微微一笑,居然還挺好看,林明玥心說,比她那個陰晴不定滿腹心機的哥哥好多了,至少他是那種能看得出喜怒哀樂的人,高元成就不一樣了,林明玥一直覺得,他的很多表情,都是裝出來的,對人一點都不真心。


    高元和道:“這都是我應該的,我們家的事您也知道的,我哥哥常年在宮裏,難免就有那麽點……”就沒有說下去,而是另起了一個頭,說:“我天生的疏懶性子,我娘一天到晚的就想著拘我在家裏老老實實的,我就愛往外跑,這一逮著機會,還不借機出來溜達溜達,您瞧,我娘就是不放心我,才讓宋叔跟著來的!”


    站在高元和旁邊的管家宋城,也笑嘻嘻的說:“王妃出門的時候還叮囑我呢,千萬別讓四少爺在外頭玩野了,回頭娶不著媳婦就拿我是問。”


    老夫人這才被逗笑了,笑了一會道:“你們家這兩個小公子啊,性子真是南轅北轍。”


    二老爺也道:“你哥哥還好?”


    高元和臉上露出一絲遲疑,道:“我三哥本也想來的,可身子不大好,須得修養幾日,待他好了,肯定也得跟家父家母一塊來給老夫人請安。”


    林明玥坐在那,想說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能正襟危坐,不一會兒,二老爺道:“我還有些公事要處理,四公子若無事,就多陪祖母說說話,那我就先告辭。”


    林明玥和高元和站起身來目送二老爺,二老爺又和老夫人說了幾句便走了。


    老夫人又讓冬青上了幾碟子糕點,道:“你們這些孩子啊,就是年輕,心急。”


    林明玥看著老夫人,不太明白她說這句話的意思,問道:“祖母是在說我嗎?”


    “你們都是!”老夫人道。


    林明玥瞥了一眼高元和,道:“我自然是年輕心急,比不得那些老謀深算滿腹心機的。”


    高元和一聽,立刻就想回嘴,身後的宋管家扯了一下他的衣服,高元和便閉嘴了。


    倒是老夫人說:“就你的嘴厲害,再多說一句,就罰你一天不許吃飯!”


    林明玥哼哼唧唧的道:“那多不好,萬一餓壞了我,擔心的還不是祖母您老人家!”說完還一副嬌憨的笑。


    高元和簡直要吐了,這丫頭前天拿著火銃和賊人對質,昨個又要死要活的說操他們哥倆的大爺,今天早上倒會撒嬌了,看著她在老夫人身邊膩膩歪歪的樣兒,真是慣會做戲!哼,虧了他一回家,三哥第一件事就是問林明玥怎麽樣,受傷沒,問得事無巨細,他自己都傷得那麽重,今天一大早一聽說他要上林府送東西賠罪,更是讓他等了半個時辰,巴巴的撐著寫了封信,讓親手交到林明玥手上,偏生她還不領情。


    高元和從小就覺得哥哥是個無所不能的人,他小小年紀入宮,陪伴太子。太子的性子也知道,最是陰晴不定的,皇上隻有這一個兒子,自然是嚴厲再嚴厲,可皇後又對太子寵得不行,把太子養成了一種怪異的性子,高元成竟然可以和太子成為生死之交,好多次太子發脾氣差點惹出事來,都是高元成勸住了他。


    高元成似乎是無所不能的,書讀得連皇上都誇,武功更不是用說,年年皇室子弟秋天的狩獵,都是太子拔頭籌,可誰不知道那都是高元成的功勞。可他偏偏就在林明玥這就碰了釘子,還不是軟釘子,而是直截了當的拒絕。他還是沒看出這丫頭到底有什麽吸引他哥哥的,要說長相,頂多也就算的上是個端正,性子就更不用說了,一點都不柔和,或者,哥哥就是看上了她這點,能當得起他妻子的女人,也要管理秦王妃上上下下幾百口,秦王妃就是性子太過柔和,上鬥不過婆婆,下鬥不過家裏的幾個側妃,才會讓秦王府一直烏煙瘴氣的,更不用提他那幾個庶兄弟。


    高元和從自己的思緒裏掙脫出來,林明玥又說:“既然你們家兄弟身體不好,那你還不趕緊回家去照顧他!”


    高元和嗬嗬傻笑:“是啊是啊,我在貴府也叨擾了半日了,也該回去了。”


    老夫人道:“這就要走嗎?”


    “是啊是啊,家父家母還有別的事兒交給我辦呢!”高元和笑嘻嘻的說。


    身後宋管家也說:“這回要是再回去晚了,怕王妃娘娘又要怪罪的!”


    老夫人也就沒留人,臨走,高元和回頭對林明玥說:“那裏頭有個八寶盒,是專門給你的。”


    林明玥跟著老夫人整理這兩天收到的東西,直到晚飯後才有時間去看那個專門給她留著的盒子。


    打開一看,裏頭先是一封信,直接寫著她的名字,拿出信再看,底下又是一把火銃,比上次丟了的那把更加精致,林明玥不由得放下了信,仔細看著那把火銃,比上次的火繩槍更先進,竟是可以塞進彈藥的,槍身黑亮,槍把手是木質的,雕著龍紋,定是大內之物。槍下有個紙條,上頭寫著:賠你的火銃。沒有署名,林明玥想著,這大概是高元和的。


    再看那封信,竟然是高元成寫來的。林明玥原以為他會洋洋灑灑的寫幾頁,可那封信隻有薄薄的一張紙,而且那封信信完全就是大白話:


    我曉得你不耐煩看那些駢四駢六的,我也不耐煩寫,索性就直話直說。騙了你們是我的不對,但你也該知道,一頭是你們一頭是太子,該怎麽做,你比我更清楚,如果這次太子有什麽意外,我萬死難辭其咎。


    若不是那一日,我才不會發現,原來不能自己當家作主,被人逼著做決定,去選擇自己最不願選擇的那一條路,竟是如此的痛苦。你對元和說,與我們從此不再相見,實在是氣話,我等就算不願想見,也不得不見。


    你丟了的東西,在我這裏,現在並不是該拿出來的時候,我會在有用的時候還給你。


    你說不見,那就輕易不見吧,可之前我對你說的話,依然是我心裏所想,隻是,並不是我如今所求。可待我有一日可以號令天下,我會讓你知道,自己當家做的滋味。


    一封信就此打住,連署名都沒有,一筆龍飛鳳舞的字,不見得有多好,但勝在氣勢。字寫到最後看得出筆觸都有些顫抖,想著高元成也是真的受了傷。


    林明玥就著蠟燭的火,想把信點著了,蠟燭卻爆了個燈花,信的一角著了火,林明玥卻撲滅了火,吹了吹信紙,又把信疊了起來。林明玥笑了,笑容裏卻帶著一絲諷刺,嗬嗬,這是要造反的節奏嗎?這封信若是拿給太子看,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效果。


    你竟然敢到我屋裏偷東西,還說要幫我保管,那我就順便也幫你保管這封信,等適當的時候拿出來,林明玥想著,若是真的有一日情形危急,這封信或許可以反敗為勝。


    之後,林府也沒過幾天安生日子,繼皇太後,秦王府送來禮物之後,京城裏很多人家都來探望,多得是女眷來請老夫人和林明玥去拜訪。


    林明玥回來才三天,孫東婷又上門了,看見林明玥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當初嚇壞了,本想留下來陪著她,可孫張氏死活不讓,隻好先走了,還問林明玥是不是會怪罪她。


    林明玥哭笑不得,說:“我當初那麽做,不就是為了保證祖母和你們的安全嗎,何來怪罪之說!”


    孫東婷的眼淚才剛止了,又掉下來,說:“我妄為將門虎女,居然還不如你膽大,我爹回去把我好好的說了一頓,讓我以後多多的和你學呢!”


    林明玥隻得哄著她,孫東婷又突發奇想,拉著林明玥去找老夫人,說要請林明玥到孫府上住兩天,林明玥又推辭不得。


    孫張氏說:“人家才剛到京城幾日,本就是來送你二表叔的,現住到你家去了,算怎麽回事啊?”


    孫東婷這才老實了,隻在家裏吃了頓飯,就乖乖回去了,說好送走了二老爺便去孫府住一段日子。


    林明玥真的是心力憔悴,這一陣子出了這麽多事,晚上竟然可以睡好了,真是個奇跡。因為林明玥經常容易走了困,老夫人便請大夫配了一副安神湯,讓她日日喝著,林明玥總覺得是藥三分毒,有時候喝有時候不喝的。


    終於到了二老爺早走的日子,林明玥心說,自己來這裏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經曆最多的事情,竟然是離別。


    頭走的那天晚上,在京城的一大家子人吃了頓晚飯,林明玥早早的就教好了聰哥兒,讓他去纏住老夫人,老夫人忙著跟他玩。林明玥則帶著紫蘇去了二老爺的院子。


    到了之後,林明玥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好運氣,二老爺竟然在院子裏坐著,一見林明玥,便笑著招呼道:“九兒!”


    林明玥福了福禮,道:“爹爹,女兒來是件要緊的事兒要跟您說的。”


    二老爺一下子表情就凝重了,問道:“何事?”


    林明玥拿出了那封信,交給二老爺,說:“臨走的時候,謝姨娘讓我把這個給您。”


    二老爺沒去接信,而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林明玥,林明玥笑道:“父親是奇怪從前和謝姨娘水火不相容,怎麽今日還能替她送信吧。”


    二老爺接了信,並沒看,隻是放在石桌上,說:“確實是。”


    林明玥看了看天上的一彎新月,道:“我不為她,隻為那沒出生的弟弟。”林明玥頓了頓,道:“謝姨娘對我說,有人要對她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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