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戰鬥的理由各不相同。


    有人會高聲將理由掛在嘴邊,也有人將理由隱藏在心中。


    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敗者將會失去一切——依照狀況,甚至有可能失去生命。


    既然要戰鬥,就非贏不可。


    換句話說,處於戰場的人,必須擁有這樣的決心和實力。


    對於宮本伊織來說,晚餐前的時間和上學前的時間,並列為每天最忙碌的時段。因為宮本家棲息著一隻名為克莉絲塔蓓兒的大胃王小怪獸,必須花費許多時間準備餐點,才能夠填滿她的胃。


    牧島皐月偏偏在這個時候無預警造訪,所以伊織看到她當然會皺起眉頭。


    雖說如此,如果是平常,伊織應該不會如此明顯露出不悅的神情,但伊織和皐月在昨天造成的心結未解,伊織以為她不惜前來造訪也要繼續那個話題,才會如此眉頭深鎖。


    然而聽到皐月氣喘籲籲斷續說出的事情,伊織眉心的皺紋更深了。


    「…………」


    黏著伊織一起來到玄關門口的克莉絲,露出擔心的表情仰望兩人。


    「……這樣啊。」


    伊織聽完事情內容,看過皐月遞給他的字條之後,脫下圍裙邀請皐月進入廚房。


    「你是一路跑來的吧?總之喝個冷飲,讓心情平複下來吧。」


    「要、要我平複心情——」


    「你再怎麽慌張也無濟於事。」


    讓皐月坐下之後,伊織在她麵前擺了一杯冰麥茶,並且把砧板上的綠櫛瓜收回冰箱。今天原本想要煎綠櫛瓜,不過聽到露緹琪雅被一對神秘男女抓走,終究沒辦法繼續悠閑下廚了。


    伊織收起菜刀前往書齋,從抽屜取出派屈克堅持想得到的「書」——他們稱為「妖精之書」的空白書。


    「…………」


    這是生死未卜的父親寄來的東西。基於這個意義,這本書對於伊織來說,就像是父親的遺物。不過在另一方麵,伊織不懂派屈克他們為何執著要得到這種玩意。


    或許這本書隱藏著某種重大的秘密,隻是伊織尚未察覺。然而即使如此,既然派屈克要求以這本書贖回露緹琪雅,伊織就沒有理由拒絕。


    比起這件事,伊織更擔心克莉絲。


    派屈克特別仇視伊織。從他的性格來推測,要是伊織獨自大搖大擺出現在贖人地點,有可能在交易之前被對方奪走性命,而且如果伊織死了,派屈克他們要解決留在家裏的克莉絲,應該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為了避免這種結果,隻能帶著克莉絲前去贖人,有必要的話,還得當場和派屈克他們交戰。無論如何,克莉絲一定會遭遇危險。


    「那個不良老爸,到底要詛咒兒子到什麽程度?」


    伊織歎氣將書塞進牛仔褲口袋,然後立刻回到廚房。


    「伊織!」


    伊織板著臉回來一看,克莉絲把一杯倒得滿滿的芒果汁喝光,並且輕輕拍打自己的肚皮。


    「——克莉絲準備周全了!隨時要出擊都ok!」


    「……你知道自己這番話的意思嗎?」


    「當然羅!露是克莉絲的後輩,所以我要以前輩的身分去救她!」


    伊織從來沒有像這個時候一樣,覺得這名少女這麽會做人。


    克莉絲應該是認為,自己之前被派屈克抓走的時候,是露緹琪雅提供伊織助力才得救的。所以她肯定覺得這次當然要由自己拯救露緹琪雅。


    冷靜回想就會知道,克莉絲當時之所以被抓,到頭來都是因為露緹琪雅扔著克莉絲沒有看好。別說露緹琪雅對她有恩,即使反過來責備露緹琪雅也不奇怪。


    即使如此,克莉絲還是如此摩拳擦掌要拯救露緹琪雅,應該是因為她絲毫不認為當時的險境來自於露緹琪雅的無情。克莉絲就是如此溫柔溫吞又善良的少女。


    「……莉莉甌妮那時候也一樣,你搞不好比我還要重情義。」


    「不是情義,是身為前輩理所當然該做的事情!」


    「明明害怕就別逞強了。」


    「咦?克莉絲不怕啊?反正有伊織在。上次伊織不就來救克莉絲了?」


    「這樣啊……」


    麵帶苦笑應付著克莉絲的伊織,察覺到皐月瞪大眼睛看著他們兩人,就朝著少女的背輕輕一推。


    「——總之,你快點去換衣服吧。」


    「嗯,知道了,!因為戰鬥的女主角要有荷葉邊!」


    「荷葉邊?……那是什麽理論?」


    「電視都這麽播!美少女主角都會穿著有荷葉邊的裙子!下次伊織也一起看比較好哦,肯定比較好!很值得參考哦!」


    身穿挖背背心加上喇叭褲這種盛夏打扮的克莉絲,把用過的馬克杯放進水槽之後,啪噠啪噠踩著拖鞋衝上階梯。


    「伊織同學,剛、剛才——咦?」


    「嗯。」


    伊織取出手機,寫簡訊要傳給常葉等人,不過他沒有專心看著液晶畫麵,而是麵對臉色凝重的皐月。


    「到底是怎麽回事?那是什麽意思?克莉絲小妹要戰鬥……?和那些人戰鬥?不會吧!?要去救露?就你們兩人去!?」


    「我想先問一個問題。」


    「什、什麽問題?」


    「今天是誰邀約的?」


    「啊?」


    「是你找那家夥出去,還是那家夥找你出去的?應該不是碰巧在街上遇到吧?」


    「啊……是她約我見麵的——」


    「果然如此。那個家夥之前就一直吵著要去卡拉ok了。」


    「唔、嗯……」


    「抱歉,為了配合那個家夥的任性,害你差點被麻煩事波及了。」


    「這……我不介意……」


    「這樣啊。……那麽,你就這樣直接回去吧。」


    「咦?等一下,伊織同學——」


    皐月咚一聲頂開椅子起身。她臉上的表情,和昨天在校舍後麵質詢伊織時一樣,表現出不像這名少女會有的堅定決心。


    即使內心有苦難言,但伊織盡可能地不讓想法顯露於言表,並且朝著皐月說道:


    「你被那個家夥害得遭遇危險,我代替那個家夥向你道歉,而且也謝謝你把那個人的字條拿過來。——不過,做到這裏就夠了。」


    「這、這樣不會很奇怪嗎!?我——」


    「沒什麽奇怪不奇怪,接下來是我們這邊的問題,你沒必要進一步介入,因為你原本就是局外人。」


    「我、我不是什麽局外人!」


    皐月拍打桌麵。


    「——我、我已經和露說過了!和她約定了!」


    「約定什麽?」


    「我會——加、加入成為伊織同學的同伴!」


    「我的同伴?到底是哪方麵的同伴?」


    「這——」


    看到皐月一時之間無法回答,伊織判斷她還不知道真正重要的部分。如果她連戰爭妖精和戰鬥相關事情都聽過了,應該會以更加具體的字詞詢問。


    「無論講過什麽或是約定過什麽,這都是你和露緹琪雅之間的事,並不是我和你之間的事。」


    伊織以排除情緒的聲音,對結巴的皐月繼續說道:


    「——如果有做過什麽約定,就等那個家夥回來的時候再履行吧。」


    「你說回來……她真的會回來嗎?那些人絕對不是普通人啊!?」


    「即使沒回來,你也不需要感到愧疚。」


    反正到了那個時候,皐月應該會忘記露緹琪雅的存在吧。既然皐月至今還記得露緹琪雅,就代表露緹琪雅至少還活著。


    「——總之你回去吧,我很忙。」


    「伊織同學,你要去!?他們有提到『書』的事情,不過伊織同學你們的秘密,難道和那些人有某種關係?而且也和克莉絲小妹有關!?」


    皐月繞過桌子想抓住伊織的手,但伊織搶先一步甩掉她的手。


    「別讓我重複太多次。」


    「伊織同學——」


    「我沒空在這裏和你閑聊,如果你擔心那個家夥,就更不應該妨礙我。要是你在這裏拖拖拉拉導致事情無法挽回,你要怎麽負責?」


    伊織也認為這個論點正確到殘忍的程度,但也因此對皐月產生顯著的效果。要是在這時候繼續纏著不放,被抓到某處的露緹琪雅將會更加危險。隻要指出這一點,皐月就沒辦法繼續開口了。


    直到剛才都香汗淋漓的皐月,如今卻像是感覺寒冷,緊咬著蒼白的嘴唇轉身背對伊織。


    「……我走。」


    「這樣啊,雖然沒辦法送你,不過回程路上小心。」


    「關於露的事情——」


    「嗯,我明白。」


    玄關大門即將關閉之前,皐月投以一個極為怨恨的視線。但如果承受這種視線就能了事其實很劃算。伊織如此安慰著自己。


    「——伊織!我換好衣服了!」


    克莉絲以宛如摔下來的速度從二樓衝下來,拉著滿滿荷葉邊的藍色連身洋裝轉了一圈。她刻意選擇露緹琪雅買給她的外出服,或許是她自己考量時間場合做出的結論吧。


    「……真的可以吧?」


    「嗯!」


    伊織抱起克莉絲確認她的意誌,不過這個問題是多餘的。想要保護某人的克莉絲,會發揮超乎伊織想像的實力。明知如此卻忍不住詢問相同的問題,或許正是伊織太寵克莉絲的證據。回想起露緹琪雅在家庭餐廳說過的那番話,伊織的嘴角不禁扭曲。


    夕陽已經完全西沉,戶外適度被黑暗籠罩,剛好適合進行危險的夜遊。


    讓克莉絲穿鞋走出玄關的伊織,因為迎麵而來的熱氣而拉下表情,同時感受到一股輕微的暈眩。


    距離上次差點被派屈克殺掉,並沒有經過多少天,最近總是有點貧血症狀,應該是因為當時大量失血。不過即使如此,這依然稱得上是不安的要素之一。


    克莉絲摟住伊織的脖子,依序親吻右眼皮和左眼皮,最後用力吸住嘴唇。


    「姆啾~~~~!」


    「…………」


    從克莉絲那裏攝取充分的「血」之後,伊織皺眉將克莉絲抱起來坐上肩頭。


    「我不會要求你稍微重視氣氛,因為對小女孩講這種話,會在各方麵遙成問題……但是不準發出奇怪的聲音。」


    「啊、伊織該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吧~?」


    「住嘴。」


    「嗚呀!」


    伊織大幅晃動肩膀上的少女一次,然後關上宮本家的大門,並且輕鬆跳過大門來到路麵。大量的魔性之血奔騰於伊織體內,足以讓他避人耳目活躍於黑暗之中。


    「走吧。」


    伊織就這樣扛著克莉絲快步奔跑。


    ☆


    「唔……!」


    健二搖晃腦袋甩掉暈眩的感覺,將瑪拉海朵的刀刃深深插入飯店外牆。隨著刺耳的摩擦聲,健二的墜落速度急遽減低。


    『健二先生!』


    「我知道!」


    路邊停著一輛休旅車。健二以視線一角確認之後,蹬向牆麵改變墜落方向,自行朝著車身撞下去。


    「咕握……!」


    休旅車的車身被撞扁變形,健二再度讓細小的玻璃碎片飛散至各處,自己則是落在柏油路麵滾動。如果墜落途中沒有減速,或是沒有以休旅車當緩衝,而是直接撞在地麵的話,即使健二已經服用魔性之血化為超人,或許早已當場死亡——至少也是完全無法動彈。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健二拄著鐮刀起身,抬頭往上方望去。


    那隻魔獸張開漆黑的翅膀悠然降落。像這樣仰望就能夠再度確認,魔獸比動物園見到的獅子或老虎還要大上一輪。


    「開什麽玩笑……!」


    健二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揮動鐮刀射出光箭。數量驚人的魔箭描繪出平緩的弧度,宛如要籠罩魔獸般高速飛去。


    「?」


    魔獸咆哮一聲之後,翅膀釋放出黑色光箭,將健二發射的魔箭悉數擊落。


    「這家夥居然會用『魔箭』!果然是戰爭妖精嗎!?」


    健二的這個問題沒能得到答案,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斷頭台般落下的爪子。


    「呃……慢著!?」


    魔獸前腳的爪子輕易地刨開柏油路麵,力道果然非比尋常。如果魔獸是戰爭妖精——駕馭它的鞘之主會是什麽樣的人?


    不,到頭來,鞘之主真的是人類嗎?


    一瞬間,健二腦中浮現那名總是掛著冰冷妖豔笑容的女性。


    「難道這個家夥也——咳啊!?」


    健二想繞到魔獸身後,側腹卻傳來宛如被金屬球棒重擊的痛楚,是魔獸長長的尾巴鞭打造成的創傷。


    被猛然打飛的健二,肩膀狠狠撞上電話亭。


    『健二先生,您還好嗎!?』


    「……別擔心,我還沒死。」


    玻璃碎片令健二遍體鱗傷,但是沒有造成無法動彈的損傷。剛才側腹挨的那一記雖然很痛,不過應該隻是肋骨裂了好幾根,隻是這種程度的傷,以魔性之血的效果立刻就會止痛,並且很快就能治好。


    隻不過,要是正麵挨了那種爪擊,這場遊戲瞬間就會結束了。健二他們依然處於壓倒性不利的狀況。


    「……和上次交戰的女人比起來,不知道誰比較厲害——」


    健二不由得說出這種感想的時候,魔獸向前一撲拉近距離。


    「!」


    高舉到上方的爪子,隨著吼聲朝健二的腦袋落下。


    健二目不轉睛確實看清攻擊軌道,鑽進魔獸懷裏躲過這一爪,然後揮動鐮刀。


    「中了!」


    感覺到刀刃尖端插入魔獸身體的瞬間,健二朝著雙臂使力。


    震撼全場的魔獸咆哮,證明瑪拉海朵的刀刃深深撕裂魔獸的腹部.目睹鮮血飛散的健二立刻轉身。


    然而他的身體,被魔獸衝撞而彈飛。


    「……!」


    健二並沒有自滿,隻是魔獸耐打的程度遠超過健二的預料。


    不知道有幾百公斤的魔獸正麵衝撞,使得健二狠狠向後撞進名牌服飾店的展示櫥窗。


    「唔……!」


    撞倒假人模特兒癱坐在地上的健二,伸手拿起剛才放開的瑪拉海朵,慢吞吞站了起來。


    『健二先生,先撤退吧!』


    「這麽做……能被允許嗎?」


    聽到瑪拉海朵的建議,健二露出了苦笑。這次是瑪拉海朵打開「逢魔之刻」,所以確實可以


    在她希望的時間點逃離這個世界。不過前提是麵前的魔猷願意就這樣撤退,不在現實世界進行延


    「要是在這個時候主動撤退,不知道那位女士會怎麽說……」


    『我認為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場合。』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


    健二搖搖晃晃走出展示櫥窗,注視著毫不在乎大步接近的魔獸,並且擺出架式。


    瑪拉海朵在魔獸側腹劃出的那道長長傷口還在,然而對於這隻巨大的怪物而言,那種程度的傷應該沒有造成多少傷害。隻有造成這種傷害,卻要被打飛十公尺遠作為代價,隻能說健二他們在這場戰鬥處於極度的劣勢。


    『——老鼠們,這樣稍微受到教訓了嗎?


    』


    某處忽然傳來這個低沉的男性聲音。


    聽到男性聲音的魔獸,宛如臣服於這名看不見的人——即使敵人健二就在麵前——當場合攏前腳坐下。


    「這是怎麽回事……!?他在哪裏!?」


    健二迅速掃視兩側。男性的聲音宛如在嘲笑這樣的健二繼續說道:


    「你們大概是受到那個女人的唆使,前來奪取派屈克·赫恩的生命……但是禁止你們繼續做這種無聊的行徑。」


    「那個女人……?你這家夥是在說女士嗎!?」


    『區區人類,居然用這種沒禮貌的口吻發問……不過我還是可以原諒,今天的我很寬容。更何況,希望無知的人類達到我所要求的水準,應該也是白費力氣。』


    「啊!?到頭來你是誰!?躲在哪裏!?」


    『如果不想早死,記得今後必須謹慎行動。』


    「喂——!?」


    男性單方麵說教完畢之後,至今乖乖聆聽男性說話的魔獸就站了起來,大幅拍動強壯的雙翼。


    「唔——」


    在強風吹襲之下,健二眯細眼睛。


    『和那個女人斷絕來往吧……年輕人,我已經給你忠告了。』


    「喂、你這家夥——!」


    輕盈飛到空中的魔獸,就像是要威嚇健二他們,在最後再度咆哮一聲,然後朝著陰鬱天空的另一頭飛去。


    「…………」


    健二愕然目送魔獸離去之後,歎了長長的一口氣放開瑪拉海朵。


    「健二先生,您還好嗎?」


    瑪拉海朵解除變形,從旁攙扶著健二。


    「嗯,我還好……即使被打成這樣,也沒有比上次來得慘。」


    健二調整著呼吸,並且脫下襯衫輕輕抖動。細小的玻璃碎片飛散在柏油路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說小瑪。」


    「嗯?」


    「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不清楚。」


    「不過依照那個人的語氣,怎麽想都應該是女士認識的人吧?」


    健二將滿是破洞的襯衫披在身上,然後踏出腳步。


    「——也就是說,剛才說話的人也是『同類』?」


    「這我也不清楚。」


    「我想也是。」


    瑪拉海朵在剛才開啟了「門」,所以兩人已經漫步在一如往常的夜晚銀座了。擦身而過的行人們,應該無法想像這兩人直到剛才,都在和巨大的怪物交戰。


    健二撥起前發歎息。


    「無論如何——」


    「嗯?」


    「休息一陣子之後,就真的得找出那個雀斑小子了。」


    「我不在意,可是……」


    「是,我知道的。——首先得讓小瑪補充能量才行。」


    健二在腦中打開地圖,尋找銀座有哪間店能夠填滿瑪拉海朵的肚子。


    ☆


    雖然不是假日,而且已經超過晚上九點,但新宿的夜晚剛開始不久,行人也很多,要在不被別人發現的狀況之下爬到這裏,讓伊織費了不少工夫。


    「……還真是喜歡高處。」


    伊織翻越圍欄在草皮著地,像是要說給別人聽一樣逕自說著,並且環視四周。


    這裏已經算很高了,但是放眼望去還有好幾棟更高的大樓。光是不用攀爬其他更高的大樓,或許就應該慶幸了。


    伊織所在的地方,是采用道地英式風格的空中花園。宛如巨大水泥箱的百貨公司樓頂,像這樣打造成花園讓客人解放身心,雖然可能違反了世間的環保聲浪,不過似乎逐漸成為最近的風潮。稍微移動視線一看,對麵百貨公司的樓頂也打造成花園。


    隻不過,或許是最近百貨公司比較早打烊,對麵大樓的庭園已經熄燈,當然也不見欣賞夜景的客人。伊織所在這座空中庭園也不例外,所以剛才並沒有使用室內階梯或電梯,而是從外部來到這座已經打烊的空中花園。


    「伊織!」


    騎在伊織肩膀上的克莉絲,輕拍伊織的額頭如此喊著。


    「——那裏!露!」


    「別打了,我有看到。」


    伊織輕輕抱克莉絲下來,看向翠綠藤蔓點綴而成的涼亭。


    「雖然覺得你應該會來,沒想到你真的一個人——應該是兩個人過來。因為你是日本人,所以才這麽重情義?」


    悠哉坐在長椅上的派屈克·赫恩,露出淺淺的笑容起身。


    「之所以重情義,是基於我個人的特質。」


    表情有些嚴肅的伊格蓮茵,就在派屈克的身旁待命。至於露緹琪雅則是全身無力低著頭,被光絲五花大綁固定在涼亭柱子上。


    確認露緹琪雅的肩膀有在微微起伏,伊織繼續說道:


    「——日本人也有很多人不講情義,如同英國人並非都是紳士。」


    「我不是英國人,是愛爾蘭人。」


    「你是哪國人都無所謂,反正一樣是個麵不改色就抓女人當人質的卑鄙家夥。」


    「為了對宮本康賴的兒子還以顏色,我不惜降低自己的格調。」


    派屈克從連帽上衣的口袋取出右手,並且伸向伊織。


    「——但是我不會說謊,我會遵守約定。」


    「講得好像我爸是一個超級大騙子一樣。」


    「這就難說了。不過事實上,他確實狠狠背叛了我爺爺。」


    「無論是父親還是爺爺,都和我沒有直接的關係。要我為了這種事情受苦,我總覺得很沒道理。」


    「不用廢話了。來,交出『妖精之書』吧?」


    「露緹琪雅真的還活著吧?」


    「伊格蓮茵。」


    「是。」


    伊格蓮茵把手放在昏迷的露緹琪雅臉上,露緹琪雅就恢複意識了。


    「唔……」


    「露!」


    克莉絲呼喚露緹琪雅的聲音因為不安而顫抖,就像是自己被抓一樣。因為克莉絲曾經被派屈克他們抓走過,所以很能體會露緹琪雅的不安吧。


    露緹琪雅皺眉反覆搖頭,等到意識終於清醒之後,睜大雙眼掃視周圍。


    「慢著……咦!?」


    「小妹妹,就這樣給我安分一點吧,反正你不可能自行掙脫伊格蓮茵的『妖絲』。」


    派屈克製止露緹琪雅大吵大鬧,並且向伊織說道:


    「——好啦,她就像這樣活蹦亂跳,你接受了嗎?」


    「…………」


    伊織把手伸進牛仔褲口袋,拿出一本小小的書扔給派屈克。


    「————」


    派屈克單手接著書,並且以驚訝的表情凝視。伊織如此幹脆就把書交出來,應該令他感到很意外吧。


    不過有一個人比派屈克和伊格蓮茵更為驚訝,不是別人,正是被當成人質的露緹琪雅。


    「伊織……你——!」


    「怎麽了?你有什麽不滿嗎?」


    「與、與其說不滿——那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給我閉嘴。」


    「可是——」


    「你的所作所為都令我火大,不過即使如此,也沒有廉價到隻能和一本書比較價值,因為這本書不可能比任何人的生命來得重要……何況,我對完全空白的書沒興趣。」


    並不是不服輸,伊織真的如此認為。「沒興趣」這種說法有點虛張聲勢,不過伊織不認為這本書比露緹琪雅來得有價值,唯一令他不滿的,就是這本書非得交給派屈克這種人,但如果能夠以這種毫無價值的玩意換回露緹琪雅,伊織也用不著過於火大。


    派屈克隨意翻閱內頁,然後把書遞給伊格蓮茵


    問道:


    「你覺得呢?」


    「確實和克莉絲塔蓓兒那天拿著的書很像……但我當時也沒有實際拿在手上調查,所以無法判斷真假。」


    「喂,我可不會給你們假貨喔?何況你們覺得我有空準備假貨嗎?」


    聽到派屈克他們的說法,伊織咋舌毫不客氣如此說著。


    「——總之快點放開那個家夥,我已經實踐承諾了。」


    「也對,我也不想被叫做卑鄙家夥。——不過考量到今後的狀況,有些地方令我挺煩惱的。」


    派屈克把剛才向伊織要來的書收進上衣懷裏,並且繼續說道:


    「我來到這個國家,大致有三個目的。第一個目的是得到這本書,第二個目的是報複宮本康賴。」


    「我爸不在這個國家。如果他在日本,我甚至想比你先報複我老爸。」


    「嗯,他似乎就這麽在海外失蹤而且音訊全無……不過這樣也好,我剛才不是也說過嗎?隻要能向他的兒子遺以顏色,我就可以一吐心中的怨氣了。」


    「我剛才也說過,無論是父親還是爺爺,把這種恩怨算在我頭上,隻會造成我的困擾。」


    「不過,你父親留下的財產,讓你過著悠閑舒適的生活吧?」


    「現在立刻給我去眼科。如果我在你眼中是過著悠閑舒適的生活,那你的症狀很嚴重。」


    「那你要不要放棄繼承?如同你輕易拋棄這本書,你也拋棄那個孩子吧,反正那孩子也是你父親塞給你的吧?」


    「…………」


    一瞬間無從反駁的伊織,將手輕輕放在克莉絲的頭上,盡可能以冷靜的聲音回應。要是沒這麽做,魔性之血的烈火或許會令伊織放聲怒罵。


    「……不準過問別人的家務事。」


    「所以這就是你的答案?」


    「你是笨蛋嗎?如果會在這時候拋棄克莉絲,我上次就沒必要倒在血泊裏了吧?」


    「說得也是。」


    派屈克聳肩向伊格蓮茵招手。


    「——就這麽決定吧,贏的人可以得到一切。」


    「得到一切?」


    「如果你贏了,你就可以平安救回這個女孩,也可以奪回我拿走的這本書。」


    「反過來說,如果你贏了,書和那個家夥都不會還給我嗎?」


    「不隻如此,你帶來的那個孩子也不會全身而退……我來到這個國家的第三個目的,就是要讓那個孩子從世界上消失。」


    如此述說的派屈克,雙眼蘊含著詭異的光輝。看來派屈克已經攝取伊格蓮茵的「血」了。


    伊織再度確認己方已經身處戰場,因此抱起克莉絲。


    抱起克莉絲時,雙手感覺得到她的害怕化為顫抖傳達過來,即使如此,她還是沒有開口表示想要逃走,應該是因為還沒救出露緹琪雅吧。明明膽小卻頑固的克莉絲,使得伊織在內心露出苦笑,並且瞪向派屈克,


    「……你們早就認識克莉絲?為什麽要對她下手?」


    「去問她本人吧……雖然很想這麽說,不過那孩子應該完全不記得了。而且不隻如此,那名少女或許不知道她七年前曾經見過我們,因為當時的她,就像是沒有注入靈魂的傀儡。」


    伊格蓮茵滑入腳邊的影子裏,化為白色長槍現身。派屈克以雙手抓住長槍揚起嘴角。


    「——不過,無論那孩子是否記得,依然是『傳誦者』的有力候補,既然這樣,那也隻能解決掉吧?那孩子是我讓伊格蓮茵成為傳誦者的阻礙。」


    「如果你想高談闊論,給我講得淺顯易懂一點。我根本有聽沒有懂。」


    伊織毫不客氣對派屈克放話,然後在克莉絲的耳邊細語。


    「……不準胡鬧,快點搞定。」


    「嗯。」


    伊織與少女相吻,再度補充即將失效的魔性之血。在這段期間,伊織的雙眼筆直注視著派屈克。


    ☆


    聽得到寧靜的水聲。


    努力揉著自製米糠的艾可杜恩,察覺淋浴水聲裏夾雜著手機的來電鈴聲,因此把手洗幹淨前往浴室。


    「藥子大人?」


    藥子的手機,在工整疊起的浴袍上麵持續響著。


    「——藥子大人,您的手機在響。」


    依照毛玻璃另一頭的聲音,可以確定藥子已經淋浴完畢泡入浴缸了。


    手機已不再作響,艾可杜恩以圍裙擦拭雙手,並以更大的聲音呼喚藥子。


    「藥子大人!」


    「艾可?什麽事?」


    終於有回應了。聲音在浴室裏回蕩?變得模糊不清。


    「您的手機直到剛才都在響,依照來電鈴聲,似乎是宮本傳郵件過來。」


    「宮本同學傳郵件?」


    「不然的話,或許是那個正經的薙刀少女。」


    「沒關係,你幫我看一下吧。」


    「可以嗎?」


    「我不介意。」


    「那就恕在下失禮了——」


    得到藥子許可的艾可杜恩拿起手機,閱覽宮本伊織一分鍾前傳來的郵件內容之後,總是掛在臉上的調皮笑容消失了。


    「宮本同學有什麽事?」


    「狀況有點嚴重。」


    「……什麽狀況?」


    「在他家吃閑飯的丫頭,被那個愛爾蘭人抓走了。對方要求交出那本空白的書,所以宮本正要去贖人。」


    「——」


    響起一陣嘩啦啦的響亮水聲,毛玻璃另一頭,映出一個潔白朦朧的身影。


    察覺到藥子即將出浴,艾可杜恩放下她的手機,先一步回到開放式廚房,把剛才從米糠裏拿出來的小黃瓜和大頭菜拿去清洗,並且詢問藥子:


    「這是非比尋常的事態,請問您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


    「啊?」


    「扔著不用理會就好。」


    「……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他隻是報告現狀,並沒有向我們求救吧?」


    「畢竟對方有人質在手。」


    「那不就好了?至少我們得先吃飯,填飽肚子再上戰場也無妨。」


    隻披著浴袍的藥子,以毛巾裹住濕頭發來到廚房。即使知道自己的學生正要對抗強敵,也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


    究竟是相信伊織與克莉絲的實力才如此從容,還是內心有其他的考量?輕快切著小黃瓜的艾可杜恩無從判斷。


    ☆


    從手機郵件得知露緹琪雅被派屈克綁架的消息,大路常葉連忙作好準備溜出家門。


    趁著天色漆黑跳上民宅屋頂,連一片瓦片都沒有踩破,高速朝著東方奔馳而去。應該沒有任何人察覺她輕盈躍動的身影。


    「……常葉。」


    常葉背上的莉莉甌妮輕聲說道:


    「要怎麽做……?」


    「我還沒有決定細節,沒辦法明確回答你。」


    派屈克寫給伊織的字條似乎有提到,如果伊織帶著幫手出現,就會二話不說殺掉露緹琪雅,不過即使如此,常葉也無法坐視不管。


    「既然宮本學弟在和派屈克,赫恩交戰,我想要盡可能趁著空檔救出露緹琪雅,如果能夠進一步為宮本學弟助陣就更好了。」


    「……我想問一個、奇怪的問題。可以嗎?」


    「什麽問題?怎麽忽然客氣起來了?」


    「常葉……喜歡宮本伊織嗎?」


    「——」


    常葉一時之間無法回答,隻能轉頭看著莉莉甌妮。


    「因為,常葉好努力……」


    「這是因為——他是值得信賴的同伴,而且以前曾經受他搭


    救欠下恩情。你聽到克莉絲有危險的時候,眼神不是也變了嗎?」


    「因為,我喜歡克莉絲……所以我覺得,常葉也喜歡宮本伊織。」


    「……這就難說了。」


    臉頰微微泛紅的常葉,輕輕搖晃莉莉甌妮,把她背得更高一點。


    「他個性乖僻,講話不留情麵,應該不是會受到所有人歡迎的類型,不過我個人覺得他是個不錯的男生,比起輕浮不穩重的其他同學好太多了。——隻不過,這並不會立刻進展為男女之間的好意,這應該是事實吧?」


    「唔……」


    「我覺得……自己暫時不會有這種心情。」


    回想起昔日的師兄,常葉緊閉著嘴唇。


    「常葉——」


    在莉莉甌妮正要開口的時候,常葉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突兀感,並且清楚聽見遠方開始響起沉重的鍾聲。


    「!」


    分心想事情的時候,被某人拖入逢魔之刻了。察覺到這件事的常葉晈緊牙關。必須和對方拉近到某個距離之內,才能將對方拖進「門」內,也就是說,敵人位於常葉的不遠處。


    常葉趴在黑色瓦片的屋頂,感應周圍的氣息。


    「……莉莉甌妮,有感覺到動靜嗎?」


    「唔……」


    趴在常葉旁邊的莉莉甌妮,靜靜指著前方。


    「————」


    常葉按住左眼看過去,發現一團朦朧的藍色光芒正接近過來。在這個暗色世界裏,能夠以耀眼色彩行動的人,肯定是常葉他們的同類——也就是戰爭妖精和「鞘之主」。這麽一來,既然常葉未曾見過這名戰爭妖精釋放的光芒,就代表常葉對眼前的敵人一無所知。


    「……還有感覺到其他動靜嗎?」


    「目前沒有。」


    「看來,至少不會變成二對一的局麵……」


    常葉靜靜做個深呼吸之後起身。


    「看吧,我說的果然沒有錯!格雷姆先生,我找到目標了!」


    「……奧托尼特,收斂一點。」


    以電線杆頂端作為踏足點飛躍而來的,是肩上扛著五分褲少年的西裝男性。男性高大消瘦,肌膚慘白到近乎病態,看在常葉眼中像是有隱疾在身,而且常葉應該沒有看錯。


    然而也因為如此,對方莫名令人感到恐懼。雖然這種譬喻很奇怪,不過他憔悴消瘦的側臉,宛如時代劇裏頭氣勢懾人的劍士,至少常葉在他身上,感受得到這種詭異的氣息。


    「居然這麽輕易就能找到……看來正如那個小子所說,來到這個國家的戰爭妖精多得出乎預料,這也是因為受到『書』的呼喚嗎——」


    即使身材相當高大,男性卻總是低著頭,揚起眼神凝視著常葉。瀏海後方若隱若現的雙眼,閃爍著宛如鬼火的妖異光芒。


    「格雷姆先生,那個孩子和那位姐姐,看起來好像都很有實力喔!」


    「是啊……」


    名為格雷姆的男性,將名為奧托尼特的少年往前扔。擁有藍色光翼的奧托尼特,平穩降落在電線上麵,然後以烏溜溜的雙眼凝視常葉她們。


    看到男性並非日本人,常葉眯細眼睛。


    「是派屈克·赫恩的同伴嗎——?」


    「……女孩,你剛才說派屈克?」


    格雷姆以極為沙啞的聲音緩緩細語。他說的是連常葉也聽得懂的簡單英文。


    「和那個小子有私人恩怨要解決的人,就是你嗎——?」


    「什麽……?」


    「不是嗎?……總之,無論那小子私人恩怨的對象是誰,我也沒道理考量這個要素就是了。」


    格雷姆將戴著白手套的手反覆握緊張開——就像是確認自己的手是否有力——並且發出低沉的笑聲。


    「聽你的語氣……你們不是同夥?」


    「我至今未曾和那個小子同夥,今後也不會……不過用不著提這種事,我打從一開始就是你的敵人。」


    「但我是第一次遇見你。」


    常葉下意識摟住莉莉甌妮的肩膀,將她抱到身旁。


    「我們來到這個國家之後,一個星期就斬殺了三個戰爭妖精。」


    「————」


    即使是從小習武的常葉,聽到格雷姆平淡說出「斬殺」這種字眼,也感受到他的語氣異常冰冷。對方在殺害他人時不會抱持任何禁忌,常葉如此確信並暗自咽了口氣。


    「我和他們三個都是第一次見麵,並且在見麵當天就斬殺了……雖然我第一次看到年紀輕輕的少女擔任鞘之主,但你們將會是第四個——應該說第四組。」


    「……我們非得前往某個地方,很抱歉,我們不想成為不幸的第四組。」


    常葉輕拍莉莉甌妮的肩膀。


    「唔……」


    少女點點頭,沉入自己落在瓦片上的影子。


    「……奧托尼特。」


    「明白了,橋雷姆先生!」


    依然以開朗聲音回應的奧托尼特也跳到屋頂,並且沉入影子裏。


    「女孩……劍術造詣如何?」


    跟著奧托尼特移動到屋頂的格雷姆,將雙手手套重新套好,凝視影子等待自己的搭檔變形現身。


    「我的劍術很生疏。——不過如果是這個,我自負擁有相當的實力。」


    常葉抓住從影子裏彈出來的白銀長柄刀,輕盈旋轉刀身擺出架式。


    「……所謂的薙刀嗎?看來確實比至今的三人有實力。」


    比莉莉甌妮晚一步再度現身的奧托尼特,化為一把巨大的雙刃劍,從他原本的少年外型實在無法想像。雖然是和艾可杜恩同樣類型的雙手劍,然而奧托尼特的造型還要大上一輪。


    身材高瘦的格雷姆,輕易就能揮動這把巨劍。即使知道是魔性之血的效果,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常葉也不免驚歎。可能是奧托尼特足以將高瘦的格雷姆強化到不在乎巨劍的重量,不然就是兩者的調性非常搭配——無論如何,這都不是常葉她們樂見的事實。


    常葉從正麵注視著格雷姆,幾乎無預警就踢出腳邊的屋瓦。以常葉現在的腳力,可以輕鬆將瓦片化為凶惡的射擊武器。區區一片瓦片,便以驚人的速度射向格雷姆顏麵。


    「————」


    即使麵臨這樣的偷襲,格雷姆也沒有亂了陣腳,隻是輕輕轉頭就躲過這一招。這樣的臨場反應,顯示出格雷姆是身經百戰的老手。


    「……明明是孩子,卻做出這種老奸巨猾的舉動。」


    「藤派武甲流薙刀術,是誕生於戰國時代的武術。招式之中也有這樣的小手段。」


    常葉把握片刻的空檔,進逼到格雷姆的麵前。長柄刀瞄準對方的膝蓋水平揮出。


    「有趣……」


    格雷姆將奧托尼特直立於屋頂,擋住常葉這一刀。


    「老是和實力不足的家夥戰鬥,隻會讓自己的身手退步……!」


    「!」


    格雷姆讓左手放開大劍劍柄,並且張開手掌朝向常葉。初次交戰的常葉,並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麽意思,也不知道這是何種招式的預備動作,但是常葉感覺這個動作非常危險,因此反射性地飛躍後退。


    「……真謹慎啊。這正是想活得久就不可或缺的才能,行事欠缺慎重的家夥會早死。」


    格雷姆在冷漠稱讚的下一瞬間展開行動。他抽起大劍以雙手緊握,水平砍向常葉。


    「唔!?」


    立場逆轉,接下格雷姆這一劍的常葉,無法站穩腳步承受這股非比尋常的力道,大幅往後方震飛。


    「力、力道好重……!」


    削過屋瓦滾倒在屋頂的常葉,立刻起身注視格雷姆,然而在這個時候,格雷姆已經


    不在她的視線範圍了。


    『常葉,上麵……!』


    「感謝!」


    莉莉甌妮比常葉先掌握格雷姆的位置了。常葉如此道謝,並且緊握長柄刀的握柄。


    此時,格雷姆與巨大凶器從天而降。


    雖然高瘦,但格雷姆依然是成年人,他的體重搭配重力加速度,使得常葉擔心莉莉甌妮是否能正麵承受攻擊,因此改為退後半步驚險躲開這一劍,問不容發地進行反擊。


    「喝!」


    將薙刀當作長槍,朝對手懷裏犀利突刺。對方閃躲這一刺之後,常葉沒有收刀,而是直接俐落往上砍,是為藤派武甲流——「窯變斬月」。


    然而格雷姆連第二刀也成功閃躲。就常葉所見,他的動作明顯不是習武人的動作,不過格雷姆應該是在實戰之中學習,完成一套他特有的套路。即使沒有武術造詣,經曆的生死戰場也遠遠淩駕於常葉——常葉直覺領悟了這一點。


    「雖然不知道你們如何相遇——」


    常葉順勢試著繼續進攻下盤,但格雷姆將大劍直插在屋頂,以撐竿跳的訣竅躲開這一刀,同時朝著常葉踢去。


    「……!」


    「不過既然無法拋棄那個戰爭妖精,那就不得已了。」


    常葉肩膀被踢中而失去平衡,格雷姆毫不留情揮劍攻擊。


    「……雖然年紀輕輕就得死,但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沒錯……!」


    奧托尼特的劍尖擦過常葉連身裙的裙擺,砍出一條長長的裂縫。要是間距稍微拿捏錯誤,常葉修長的腳應該已經流滿鮮血無法動彈了。


    常葉活用握柄,將奧托尼特的劍刃往旁邊架開,抬起柄尖打向格雷姆的心窩。


    「……唔。」


    這一記似乎打得不夠紮實,格雷姆隻是微微搖晃身體,伸手按住腹部拉下表情。


    趁著這個空檔,常葉再度擺好架式凜然說道:


    「我已經下定決心要保護這個孩子!隻要是保護她的戰鬥,我絕對不會逃避!這正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很好的覺悟,可惜你不是男兒身……」


    格雷姆深呼吸之後淺淺一笑。


    「……抱歉,宮本學弟,看來我沒辦法立刻趕過去了。」


    確認對方的堅強實力之後,常葉在心中向晚輩戰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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