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冬捂著嘴失聲痛哭。


    那一張張照片背後,是她摻著痛和快樂的青春歲月,她在那一張張黑白影像裏看到傷心的快樂的孤單的絕望的幸福的自己。


    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隨心所欲地釋放自己,她不知道有個人偷偷看了她那麽多年。


    她在笑的時候他是否也跟著笑,她在哭的時候,他又是否會心痛。


    是的,從19歲開始,每一年的生日,她總是帶著等待的心情回到家,甚至不惜紅著臉跟老板請假,隻為了在那個夜晚等待那份神秘的禮物,那每年一張的大海卡片,是她每年一次的期待,也是她生活的曙光。


    每一年那一天的等待,仿佛成了本能,那份期待深種在她心裏,那是她和那個人之間的約定,也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原來他並不是突然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原來他早就已經在了,七年時間,他從未離開。


    他一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偷望她,用那雙深情的眼睛。


    孤獨守望七年,他隻在每年的那一天不再隱藏自己,用他的方式遞給她一張蔚藍色卡片,他向她傳遞些什麽呢,那棵椰樹對他有什麽重要意義嗎?


    眼淚像是脫線的珠子成串湧出眼眶,丁冬哭到不能自己,漫長的毫不知情的七年,他是用什麽心情在凝望她的一舉一動,甚至看著她與別的男人牽手約會。


    可是既然放不下她,為什麽不早一點來呢,為什麽眼睜睜看她投入別人懷抱,成了別人的未婚妻。


    19歲的時候,他們就該在一起了。


    他在寂寞守望,她何嚐不是等待多年?


    他們蹉跎了那麽多年。


    房間裏燈光驟然大亮,丁冬轉身,哀戚的目光與門口的男人對上。


    秦淵眼眶濕潤,與她癡纏對視。


    丁冬的身體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哭喊著,“為什麽?為什麽?”


    “寶寶。”秦淵上前一步向她伸出手。


    丁冬卻連連往後退,歇斯底裏大喊,“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既然決定從我的生活消失,為什麽又回來?!”


    秦淵一個箭步衝上前摟住她幾乎崩潰的她,哽咽道,“寶寶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要聽!”丁冬捂臉痛哭流涕,“你怎麽可以這樣做,怎麽可以……”。


    秦淵耐心地輕拍著懷中愛人瘦削的肩膀,一下一下,仿佛在對待易碎的洋娃娃。


    眼前是整牆的照片,每一張都熟悉到骨髓裏,他的眼裏含淚,“寶寶,給我時間聽我解釋,好嗎?”


    丁冬哭得肩膀一顫一顫,無限委屈,她沉寂在那些老照片的記憶裏無法自拔,“我每年都會等……我明明在等……可……你為什麽才回來……”


    她明明每年都在等他,冥冥中期待著什麽,可每一年的等待都是落空,那種失望的心情會讓她沮喪好一陣。


    到了後來,她甚至說服自己那是一個無聊人士的遊戲,她應該一笑置之,然後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於是她戀愛了,她選了一個男人,想要跟他攜手走完下半生。


    可是在她親手殺死了自己心底的期待後,他卻選擇在這個時機介入她的生活。


    丁冬哭得更凶,甚至開始捶打秦淵,他們明明可以有一個更美好的開始,為什麽他要以這樣殘忍的方式再度出現,令她的生活麵目全非。


    秦淵內心激蕩,紅著眼眶將丁冬摟得更緊,“對不起寶寶,回到我身邊,讓我用下半生償還你好嗎?”


    丁冬低頭捂臉,心亂如麻,“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


    秦淵抬高她的下巴,望著她盈盈淚眼,低頭繾綣地吻去她臉上的熱淚,“乖,不要害怕,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會阻攔我們的人了。”


    丁冬的睫毛輕顫,此刻她像一支悲傷又溫順的貓咪。


    “我們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抓著腦袋,滿臉困擾,“為什麽我什麽也想不起來?”


    “別急,”秦淵牽起她的手,“跟我來。”


    秦淵拉著丁冬坐在房間裏唯一的沙發上,然後打開了投影儀,丁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投影的牆,神情開始隱現不安。


    身旁的秦淵察覺到她的不安,將她拉入懷裏,在她耳邊親昵耳語,“別怕,那是我們的過去。”


    丁冬怔怔的,“你說過,我們有過一個孩子。”


    光影一閃一閃打在秦淵嚴肅的臉上,時而晦暗,時而明亮。


    “是,我們有過一個孩子,但是那時我們還太年輕,所以……”他擦去丁冬眼角滑下的淚,“你放心,我讓她躺在一個很美的地方,有大海、海鷗每天陪伴著她。”


    “你把她埋在哪裏了?”丁冬哭著問,腦海裏電火一閃,她驀地睜大眼睛,“那張卡片!椰樹!”


    秦淵深情地望著懷裏的女人,眼裏流出悲傷,“對,我把她埋在那棵樹下。”


    “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居然什麽也不知道。”丁冬泫然欲泣,今晚的一連串打擊讓她有些支持不住了。


    “那麽多年,我居然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見丁冬陷入深深自責,怕她情緒再度奔潰,秦淵柔笑著撫摸她的背,指了指投影牆上笑顏如花的少女,“寶貝快看,18歲的你!”


    丁冬麵容呆滯地轉過頭去,再次僵住。


    牆上,紮著羊角辮的美麗少女對著鏡頭爛漫微笑,她甜美嬌嫩,好似一個發光體,身上聚斂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光芒,美好到讓人挪不開眼睛。陽光灑在她身上,她的身後是蔚藍色的大海,她穿著短裙,學夢露做那個經典的捂裙動作,一臉青澀的嫵媚。


    下一張,穿著高中校服的她背著書包走在海邊公路上,回眸一笑,頭發依舊亂亂的可愛。


    再一下張,她蹲在花圃裏眯眼嬌笑,身旁是同樣笑得傻傻的花花,他們的麵前是那塊木牌,上麵寫著:羊羊和花花的秘密花園。


    最後一張,23歲酷酷的挺拔美少年秦淵出現在照片裏,他英俊的麵龐青澀孤傲,薄唇緊抿,穿著背帶牛仔褲的嬌美少女與他並肩站在一起,漂亮純淨的大眼睛卻沒有看著鏡頭,而是一臉忐忑地偏頭看著身邊高大帥氣的男孩,仿佛很不確定他是不是願意跟她一起入鏡。


    秦淵的眼睛也定格在牆上那張嬌嫩生澀的臉上,這張照片曾經陪伴他度過異鄉的夜,如今朝思暮想的人乖順地呆在他懷裏,淚濕盈睫,他的心裏也是一陣柔軟。


    他恨當時年輕的自己。


    這張是他們唯一的合照,而當時他還是性格別扭孤僻的私生子,雖然向往溫暖,他卻習慣性地拒絕他生活裏唯一的那抹陽光。


    那張照片,是丁冬求周景宣幫他們拍的,她央求了很久,他才勉強答應。


    那時的他還沒完全厘清對身邊這個女孩的心意,當著朋友麵,他沒有去拉她的手,雖然當時表情冷酷的他,其實愛死了她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像想靠近卻不敢靠近的小動物一樣,讓他隻想微笑蹂躪。


    其實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的人,又何止她一個呢?


    秦淵悄悄地伸出手,握住了懷裏人冰涼的小手,發誓永不放開。


    他的唇在她的耳邊親吻流連,“你看,那時的你多傻。”


    丁冬癡癡傻傻地望著他,像個漂亮呆滯的洋娃娃,她還沒從一連串現實裏回過神來。


    她覺得自己在做夢,喜歡這個夢,卻又害怕下一刻會突然醒來,她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丁冬。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青春單調乏味,沒有白馬王子,沒有怦然心動,隻有疲於應付的學業。


    卻原來,她的青春,曾經在那片海灘,如烈火一般那樣恣意燃燒過。


    她直勾勾地盯著那張照片,軟濡的聲音輕輕的撩撥人心,“我那個時候,好像個傻瓜啊。”


    “兩個相愛的傻瓜。”秦淵在她耳邊低低地笑吐。


    丁冬回過頭來,滿臉的渴望,“告訴我吧,全部。我想不起來的,你全告訴我。”


    秦淵摩挲她的臉頰,“我會的,寶貝,但我們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下一秒,他再也抑製不住對於愛人滿腔洶湧的愛意,站起來抱著她,打開門邁步走了出去。


    丁冬像隻受驚的兔子任由他抱著,她看到了他眼裏迅速升騰起的熱切,卻沒有掙紮,隻是溫順地摟著他的脖子。


    她知道他想幹什麽,因此羞紅了臉。


    兩人含情脈脈地對視。


    秦淵深邃的眼越來越熱烈,那裏燃燒著情穀欠的熱焰。


    他要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有多愛她,那麽多年,那麽辛苦,那麽孤獨。


    他迫切地想要揉入她的身體,讓她的溫暖包裹著她,讓他冷寂多年的心暖起來,讓他知道,他再也不是一個人。


    寶貝,你是我的故鄉。


    作者有話要說:被窩是我的故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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