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梅山莊的馬車內。


    西門吹雪沉默良久,道,“葉孤城提出中秋之夜比劍。”


    夏夷則道,“我聽到了。”


    “中秋那晚……月圓之夜。”西門吹雪憂慮道,“你……”


    “勿擔心。”夏夷則道,“我無妨。”


    西門吹雪俊眉微擰,“葉孤城為何要選在月圓之夜,”


    究竟是無心還是有意為之,


    “當是巧合。”夏夷則道。


    他隻在白雲城度過了一個月圓之夜而已,葉孤城應該不知道鮫人會在月圓之夜發情的秘密,所以這應該隻是個巧合。


    他既如此說,西門吹雪便也不再多想,道,“月圓之夜,我定會速戰速決。然後……回來陪你。”


    夏夷則搖搖頭道:“你切記全力應戰,勿要分心。這半年來,我因易骨散去的妖力已恢複大半,月圓之夜隻要凝神靜氣打坐,自可順利度過。”


    西門吹雪聞言點頭,心中卻早已暗自想好了對策。


    那就是——在八月十四那晚徹底令夷則滿足,如此一來,到了月圓之夜,想必他會好過許多。


    於是,八月十四晚上,夏夷則幾乎整整哭了一夜。


    到了八月十五早上,夏夷則已經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隻能可憐兮兮地趴在床上,揉著又酸又疼的腰,瞪著床頭被整齊地放在一個小紅木匣子裏的上百顆圓滾滾明晃晃的珍珠生悶氣。


    這時候正值紅日初生,西門吹雪早就出去練劍了。


    夏夷則在床上趴了半天,等腰疼得沒有那麽厲害了,這才起身掙紮著穿好衣物,正待穿衣下床,忽聽“吱呀”一響,房間的木門已被推開。


    夏夷則轉過頭,就看到西門吹雪提著一個做工精致的食盒走了進來。


    夏夷則看到他就想起昨夜的情景,然後氣就不打一處來,於是負氣地扭過頭去,假裝沒看見他。


    西門吹雪絲毫不惱,徑直走到桌前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然後打開紅木雕花盒蓋,一股濃鬱的香氣立刻撲鼻而來。


    夏夷則忍不住不爭氣地悄悄咽了咽口水。


    昨晚(被)操勞一夜運動量過大,此刻他早已饑腸轆轆。


    西門吹雪把食盒內皮蛋瘦肉粥、銀耳蓮子羹,以及幾樣當地特色小吃一一端出來放到桌上,這才走到床前,湊到夏夷則耳邊道:“夷則,這是我特地吩咐廚房給你做的早膳,來吃一點。”


    夏夷則傲嬌地冷哼一聲扭過頭。


    西門吹雪唇角微勾,漆黑的眸中掠過一抹笑意,繼而突然伸手抱住了夏夷則的腰。


    夏夷則身子一顫,轉頭緊張地看著西門吹雪,生怕他一時興起把自己按住再來一發。


    “還在生氣?”西門吹雪親昵地用手摸了摸夏夷則肩頭散落的濃密青絲,柔聲道:“昨夜是我太不知節製,以後不會了。”


    夏夷則又豈會不明白他這麽做的苦心,所以也未曾當真生西門吹雪的氣,如今見這素來高傲的人竟然如此放低姿態來哄自己,心裏不由一暖,僅有的一絲微憤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罷了。”夏夷則道,“西門,你不必管我,自去準備比劍事宜。我會照顧好自己。”


    西門吹雪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一口,道:“好。你先下床把早膳用了。”


    於是夏夷則下床洗漱後,在西門吹雪的監視下硬著頭皮喝了兩碗粥,又吃了一些早點,西門吹雪這才滿意地離開房間,自去焚香沐浴更衣。


    他們此刻正處身於紫金山下,西門吹雪的一片別院中。


    夏夷則以前隻知道西門吹雪好像很有錢,如今卻才知道,原來全國大部分地方都有萬梅山莊的房產和商鋪。


    他們提前數日便到了紫金山,兩日前夏夷則便已陪著西門吹雪登上紫金山巔,將山頂環境再度仔細勘察了一遍。


    ——既然是和高手比劍,不但要知己知彼,還要熟悉比武場地的環境。


    不但打仗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比武也需要。


    葉孤城既占了天時,西門吹雪選擇自己比較熟悉的紫金山,勉強算占了地利,剩下的端看兩人實力了。


    西門吹雪以往每次比武或者殺人之前,都要提前數日齋戒。


    因為,比武和殺人,在他眼中是最神聖的事之一。


    本來比武之前,他是絕對不近女(男)色的——當然,再遇到夏夷則以前,他平時也不沾染色字。


    然而如今夏夷則的情況特殊,他隻得破例一次。


    但縱然昨晚縱情一夜,今天西門吹雪的精神仍舊很飽滿,一雙黑眸中神光仍舊很充足——功力深厚到了他這種地步,就算比武前一晚不知節製地縱情聲色,對他也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西門吹雪隻泡了個熱水澡,就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和精力又恢複到了巔峰時期。


    下午申時。


    西門吹雪向夏夷則辭行,準備獨自去紫禁之巔。


    夏夷則驚異道:“你不帶我同去?”


    西門吹雪搖搖頭。


    與葉孤城之戰,他不過才有五成勝算。


    換言之,他有一半的可能死在葉孤城劍下。


    他不想讓夏夷則看到那一幕。


    西門吹雪搖搖頭,還是那句話:“你若去了,我會分心。”


    夏夷則隻得沉默。


    西門吹雪伸出手去,抓住夏夷則白皙的右手緊緊握了一下,在他耳邊低聲道:“等我回來。”


    說完放開手,轉身慢慢朝別院的大門走去。


    夏夷則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張了張口想要叮囑幾句,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自從葉孤城和西門吹雪訂下決戰之期後,他麵上雖然未曾表露,實則心裏卻是憂心忡忡。


    他擔憂的不止是西門吹雪,還有葉孤城。


    當然,還是西門吹雪更多一些。


    畢竟西門吹雪是他最愛的人。


    這幾天來,夏夷則曾經無數次想過設法阻止兩人的決戰,也設想出了數種方案,然而最後都被他一一否決了。


    他甚至想過故技重施,趕在西門吹雪之前重創葉孤城,讓兩人的決戰不了了之。


    然而葉孤城畢竟不是獨孤一鶴,葉孤城是曾經救過他兩次的人。


    縱然他再自私,也無法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出那樣的事來。


    而上次他自作主張搶在西門吹雪之前挑戰獨孤一鶴,西門吹雪嘴上雖然不說,心裏卻定是頗為遺憾的。


    夏夷則不能讓這樣的遺憾再重複一次。


    因為他知道,倘若不能與葉孤城與劍道上一較短長,西門吹雪勢必會抱憾終生!


    所以,夏夷則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然,這並不代表他會眼睜睜看著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其中一個倒在另一個劍下。


    這兩人一個是他的救命恩人,另一個則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縱然是死,也要護他們周全!


    所以,早在數日前,夏夷則心內便有了決斷。


    ——他準備等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決戰時間將至時,用傳送法術悄悄潛到兩人決戰之處附近,然而悄悄祭出太華之盾嚴陣以待。


    一旦兩人分出勝負,其中一方有性命之憂時,他便立刻現身以太華之盾相護。


    如此一來,既能滿足兩人生平之願,令他們不至抱憾終生,又能保全他們的性命,自是兩全其美之策。


    至於這兩人劍招均有雷霆之威,他以自身妖力強撐太華之盾與兩人劍氣硬悍將會有何等結果,這一點夏夷則並未考慮。


    他總是習慣為別人考慮,總是忘了考慮自己的安危。


    夏夷則回到房間,盤膝坐在軟榻上,開始靜坐調理靈力。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時間約在戌時,他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準備。


    夏夷則閉上雙眼,很快就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就在他靈力在體內運轉十二個周天,感覺靈力更勝往昔之際,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而又略顯淩亂的腳步聲。


    夏夷則立刻心生警惕。


    西門吹雪走路從來沒有腳步聲,下人又曾被吩咐不得擅自前來打擾……來人是誰?


    夏夷則起身伸手,將掛在床頭牆上的長劍摘下來握在手中。


    此時西門吹雪給他鑄的新劍尚未完工,因此他手上的劍是從萬梅山莊的藏劍中選了一把趁手的,亦是萬中無一的名劍。


    夏夷則右手剛剛握住劍柄,屋門已經被人推開,緊接著一個熟悉的白影闖入夏夷則的眼簾。


    西門吹雪!


    他怎會變成這樣?


    不是尚未到決戰時間麽?


    夏夷則震驚地看著眼前手捂胸膛,一身白衣被鮮血染紅大半,仿佛剛從血池中撈出來一般的西門吹雪,見他臉色煞白腳步踉蹌,顯然受了重創,一時間又是擔憂又是心疼,連忙鬆開劍柄,起身疾步上前扶住西門吹雪搖搖欲墜的身形,焦急道:“西門,誰傷了你?”


    “是……”西門吹雪倒在夏夷則懷中,身上的鮮血染了他一身,虛弱地喘息著,斷斷續續道:“是……唔……”


    他剛說出幾個破碎的字眼,夏夷則忽然警覺地一把推開了他,冷聲道:“你不是西門,你是誰?”


    “唉,我還以為這次能瞞過你呢。”這個假冒的西門吹雪站直了身子,吊兒郎當地用大拇指揉了揉鼻子,“沒想到還是這麽快就被你發現了,真讓我對自己的易容術信心大跌。不過,夏公子,你現在才發現,好像已經有點晚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俺回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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