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街道上酒館的生意卻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老王酒館”內更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酒館的靠窗處,坐著兩個特別的人,其中一人是個衣衫破舊,落魄潦倒的高大漢子,他這樣的人來這小小的酒館本就不稀奇,但奇怪的是他對麵那人卻衣著考究,氣質超群,一派風度翩翩,與這噪雜的小酒館格格不入。這樣的人應該出現在江南最大的“揚子江酒樓”,而不是這裏。


    那落魄漢子端著一壺酒,自斟自酌。


    他對麵氣質超群的中年人卻愁眉不展,麵色蒼白。


    那落魄漢子眯眼瞧向對麵那人,歎道:“江琴,你看上去過得不錯。”


    那衣著考究,氣質出眾的中年人雖然麵色依舊蒼白,但他卻微微一笑,眼中帶著諷刺的意味:“燕大俠,你看上去卻過得並不怎麽樣。”


    的確,任誰也想不到這一身落魄,滿身孤寂之人會是當年的意氣風發,名動江湖的“第一神劍”——燕南天!


    更不會有人想到那風度翩翩,優雅清雋之人會是當年賣主求榮的小小書童!


    燕南天冷哼道:“江琴,你看上去居然沒有半點後悔!”


    江別鶴緩緩道:“我為什麽要後悔?我現在是人人敬仰的‘江南大俠’,有身份,有地位。而當年我隻是江楓跟前的一個小小書童!怎樣更好,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燕南天飲了一杯酒,他目光銳利的盯著江別鶴,厲聲問道:“他從沒把你當做下人,他待你一直親如兄弟!你怎麽忍心背叛他?你的良心不會不安嗎?你就半點不念舊情嗎?”


    江別鶴似是回想起了往事,輕歎道:“沒錯,他待我一直是極好的。”


    隨即卻又露出嘲諷的表情,自嘲笑道 “你說我不念舊情?誰說我不念!我若不念他,當年就不會給你通風報信了!是你沒用,沒來得及救他。他死了,我日日想他,夜夜念他。我甚至給我的兒子起名都叫‘玉郎’!我怎麽會願意出賣他!我告訴你,不隻你愛他,我也愛他!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一輩子幸福平安!”


    燕南天一拍桌子大聲喝道:“可你還是背叛了他!”


    因這拍桌子的巨大聲響,四周立刻一靜,似是這種情況在酒館裏已發生過多次了,店裏很快又恢複成人聲鼎沸的樣子。


    江別鶴突然冷笑:“是啊,我還是背叛了他!因為我愛他,但我更愛我自己。我不想死,我想活,不出賣他我就得死,我不是你這種大俠,我高尚不起來,我也隻是個小小書童而已。我選擇自己活命,很罪大惡極嗎?”


    燕南天聽了江別鶴這些話,久久無語。


    隻因他突然發現自己卑劣了起來,他一向自詡英雄,打抱不平,行俠仗義,一生光明磊落。可當自己在乎的人有危險時,他卻發現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犧牲別人。


    他憑什麽要求別人犧牲自己保全別人?不是人人都是聖人。


    說到底殺江楓的是邀月,他為什麽老要追著江琴不放?潛意識他是不想去找邀月的吧,隻因他自己移情別戀對不起邀月。


    燕南天猛灌了一口酒,他甩甩頭朝江別鶴道:“江琴,我隻問一句,你後悔了嗎?”


    江別鶴聽到這話,心裏微微一跳,以他對燕南天的了解,他知道隻要他說“我後悔了”燕南天必然會放了他,燕南天便是這樣的大俠,他重義氣,重道義,這樣的大俠他很清楚應該怎樣對付。


    江別鶴能從一個小小的書童爬到“江南大俠”的位置,可不光是憑運氣。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會揣摩人心,他知道遇到什麽樣的人說什麽話,他知道遇到什麽樣的事擺什麽姿態。他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能讓邀月扶植他;他能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與江湖各個門派廣結善緣,不論是武林正道還是邪魔外道;他能搞定誰也不敢去招惹的“十二星相”,甚至能讓“十二星相”之首魏無牙按照他的意思辦事。


    邀月和魏無牙因他算計被的困在“無牙洞”內,脫身不得,武功再高又怎麽樣!隻是他沒料到,他前些天見到的那個燕南天是假冒的,早知他的計劃就要變了。


    燕南天他自然也能搞定的,他忌憚燕南天的是他的武功,可燕南天隻要沒有把他立刻殺死,他就有把握反擊。自燕南天出現現在到,他就已經在腦袋裏想了三十餘種脫身方案。


    機會來的比他想象的要快的多,他都已經可以預見,隻要他聲淚俱下的懺悔,燕南天肯定會放了他。


    可胸中為何會有一股抑鬱之氣?為什麽他不想這樣做?


    江別鶴諷刺的笑著:“我是後悔了。隻是,若這件事有機會重來的話,我還是會和以前做一樣的選擇,我還是會出賣江楓。”


    江別鶴看著對麵燕南天因驚訝而瞪大了眼睛,笑得開懷。


    嗬嗬,他肯定沒想到自己回這麽死不悔改吧。江別鶴在心裏苦笑,他也沒想到他自己怎麽會沒有按照原定的計劃走,他也不知道他自己為何突然發起瘋來說出了真話,說真話交心是好,可說真話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啊!要交心相談怎樣也不應該和燕南天談啊!


    江別鶴笑得張狂:“你很好奇,若有機會的話我為何還要出賣江楓?隻因出賣了他,我可以擺脫書童的身份。燕南天,你不是下人,你不知道自由、金錢、權勢的誘惑,我愛江楓,但我更愛金錢、更愛權勢、更愛自由!我若還是書童,我的兒子也就還是江家的下人,可我若是‘江南大俠’,他就是世家公子。在我是書童的時候,我的生活全是圍繞著江楓轉,他想做什麽,我隻能跟著做;他想去哪裏,我隻能跟著去;我是書童,我想幹什麽從來不重要。但是,你不知道吧,我其實也有夢想的,我的夢想是做一個名滿天下的大俠!你肯定不齒,我這種人居然也會想要做大俠!可是我做到了,我現在便是人人稱頌的‘江南大俠’。可若我還是一個書童的話,一輩子也隻能是主人身旁的陪襯,怎麽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


    燕南天怔了片刻,然後道:“可你當大俠是為了名,為了利!”


    江別鶴勾起嘴角輕蔑的笑道:“為了名利就不能行俠仗義了嗎?隻不過,我做了好事,讓眾人皆知罷了。”


    就在這時,江玉郎進了酒館。


    他手裏提著壺美酒,徑直走向燕南天那一桌。他沒有去瞧他老爹江別鶴,江別鶴看到他到來,也沒有什麽反應,他們倆就好似陌生人般,誰也不認得誰。


    江玉郎不理江別鶴是怕燕南天看出端倪,江別鶴不理江玉郎是怕連累他,他不願讓燕南天知道他是他的兒子。


    江玉郎拿著酒壺站在桌子旁,輕快地笑道:“在下林飛,素來仰慕燕大俠的威名,聽聞燕大俠在這裏喝酒,就專門從家裏拿了壺美酒過來,懇請燕大俠賞臉。”


    燕南天當然不知江玉郎是江別鶴的兒子,隻以為是初出江湖的少年,極為和藹道:“有美酒,那倒是多謝小兄弟了。”


    江玉郎不知江別鶴早有計策可以脫身,他以為他老爹遇到燕南天定然凶多吉少,可論武功的話他又不是燕南天的對手,最後想到的辦法,隻能是下毒。


    他拿的酒壺裏有夾層在內,壺底放著毒液,上麵滿著美酒。隻要按動壺蓋上的開關,酒壺底的夾層就會撤掉,毒液便會溶進去。他往壺裏放的毒藥是“五毒神水”,這種毒藥是他從蕭咪咪的地下皇宮裏拿出來的,無色無味,威力超強。


    江玉郎一開始還擔心他突然和燕南天這樣搭話,會惹燕南天懷疑,可沒想到大俠就吃相逢即是有緣這一套。他也不關心江玉郎的身份,隻是喝酒聊天。


    江玉郎先往自己的酒杯裏斟滿了酒,又往燕南天的被子裏添滿酒,兩人邊聊邊喝。江玉郎可沒打算一開始就下毒,他在等待合適的機會。


    江玉郎和江別鶴非常相像的一點就是都能說會道,長袖善舞,很快就和燕南天相談甚歡。


    燕南天突然驚喜道:“什麽?你真的認識小魚兒?”


    江玉郎笑道:“非但認得,我們還算是患難之交呢。”


    燕南天興致勃勃的打聽著小魚兒的事情。


    江別鶴突然插口道:“這小子來曆不明,燕大俠你怎可輕信他說的話?”


    燕南天瞪向江別鶴怒道:“閉嘴,我與這位小兄弟說話,你別插嘴。”


    江別鶴看了眼江玉郎便再也沒有說話。


    江玉郎是故意把話題引向小魚兒的。他知道人們在談論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時,通常注意力會格外的集中,很少再分神注意別的事情。


    而且江別鶴故意打岔表示懷疑江玉郎,他越是懷疑,燕南天卻反而更加相信。


    江玉郎看到這個機會,端起了酒壺,按住了開關,毒液緩緩流了出來,江玉郎輕搖酒壺使要暈開,隨即朝燕南天的酒杯裏緩緩注滿。


    燕南天果真好無所覺,依舊追問道:“小兄弟,你說你認識小魚兒,那你可知他現在在哪?”


    江玉郎笑道:“當然知道了。”


    江玉郎回著燕南天的話,心裏卻有些煩悶。他真要燕南天喝下這杯酒嗎?若是喝了,燕南天必死無疑。


    那小魚兒知道後,怎麽辦?


    江楓的死,就已經影響了他們之間的相處,可那畢竟是邀月殺的,還情有可原,小魚兒畢竟沒見過江楓,沒和他相處下感情,可若是他殺了燕南天,那後果會怎樣?小魚兒在“惡人穀”中可是和燕南天相處了很久的。


    可燕南天不死,他和老爹江別鶴就會一直處於威脅之中。


    燕南天聽到小魚兒的消息,心情極為激動,他端起酒杯就要往嘴裏灌。


    終於可以見到義弟的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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