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陣高燒,這一醒來,感覺又饑又渴,渾身疼痛難忍,雙耳鳴,氣血衰微。? ? ]向下一瞧,見此處離地麵還有五六十丈之距,樹下是道極窄的斜坡,坡間生有許多山果野棗。厲之華見了,更感饑渴難忍,想翻身下樹,手臂剛欲去抬,痛入骨徹,全身無法動彈,唯能喘息苟活。向上一瞧,險峰迭宕,竟不知自己是從哪座峰頭墜落。眼前一根成人臂粗的樹枝斷裂,垂掛在另棵樹上,斷裂處質裏淡黃,顯是斷裂沒幾天。他突想定是自己那日從峰上落下,砸斷樹枝後又落在這棵樺樹上,若沒這兩顆大樹相救,哪還有命在?見了那株斷枝,心裏激動歉然,竟流下淚來。心裏暗道:“這兩棵救命神樹,今後我若能無恙,一定把它們砌護起來,立座石碑,天天來此澆灌,以答救命之恩。”


    其時黃昏,日盡峰頭。山上白蟻甚多,均爬上樹幹尋求食物。此地螞蟻個大嘴尖,厲之華橫在樹杈上,身上被齧咬得疼痛難忍。吃痛不過,身子用力一翻,順著粗大的樹幹滾落下來。這一落下,身子奇痛,又觸了傷處,連吐兩口鮮血,脖頸被些荊棘劃得條條血道。好在落向坡內,若朝外兩尺遠,非再次跌落山穀不可。


    一些山棗之類的野果,大多長得不甚高,均俯地而生,身側的野草莓、山棗和其它不知名的野果遍是,張口便可食著。野果有的酸澀味苦,但他吃起來卻甘甜可口。附近的吃遍,便打個滾向另一處采食。吃了許多野果,饑渴漸消,精神遂複。喑想自已總不能老在此地呆著待命,於是轉頭向坡下望去,見近處的坡勢陡直,即使平常人下坡也是不易。向其它坡身瞧去,隻見北邊三十多丈處坡勢稍斜,從那邊滾下山去,想必性命可無甚大礙。


    當下順著這溜斜坡,一尺一寸地向那邊滾去。這三十來丈遠,與他而言,簡直是千裏荊棘,萬裏險阻。每滾一下,仿佛骨骼欲裂,欲死不能。世上最頑強的毅力,莫過於人的求生**。時滾時停,滾到該處,已至夤夜,四處黢黑,叢林大樹猶若魔影。見自己已滾至坡前,心想下了坡也許明日可遇上行人能來救助自己。整個山穀雖黑沉沉、陰森森,但在他眼中看來,似乎滿眼的陽光,明亮一片。


    心下尋思:“等到天亮,見了坡勢反無膽滾下,不如趁此黑夜滾將下去,生死由命去罷。”想畢,雙眼一閉,孤注一擲地翻身向坡下滾去。


    這一疾滾,骨石相撞,全身有如散了架,隻感天眩地轉,腑髒倒置,腦袋被一硬物一撞,眼前更黑,所有的痛苦感覺盡失,又不知去了何等的所在。


    次日清晨,溫陽撫地,厲之華又悠悠醒轉,睜眼一瞧,心中稍喜,自己已滾到了山下。心裏想道:“老天待我真的恩至義盡了,兩次絕處逢生,竟能不死。俗話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知這後福何日才會臨頭。自己死了倒不打緊,卻對不起父母和師父的養育之恩,朱淑真和楚楚兩位可要被我厲之華坑苦了。”想到朱淑真和楚楚二人,心中又特感柔蜜不禁,暗想此刻她倆若能陪在自己身旁,雖受此重創,亦比神仙快活。又想到結識池美矜、阮金鳳以來,二姝對己均情愫出常,特是阮金鳳。自己被天神一掌擊落深穀,聽有兩聲女子驚叫,定是她倆見自己墜穀驚。不知阮金鳳他們與三個妖人戰得如何,她回去後若不見了自己,是否會殺那幾名伺女。


    一整天思東想西,感慨萬千,不知不覺又沉然睡去。


    忽然一陣涼風吹來,不禁打了個寒噤,但見繁星滿天,已又是中夜。


    他此時神智已清,想到自己躺在此處已整整一天,唯身旁不遠的河水嘩嘩流淌,雖有條山道在近處,可久無人至,荊草叢生,甚是荒僻。心想若再過幾日遇不到行人,恐怕自己要命送在這深穀野道之上。


    躺了一整天,體內直感氣血翻騰,試想調息,剛欲運氣,猛覺體內欲要炸開,氣血似乎倒行亂撞,心下大驚,冷汗直冒,全身止不住痛得顫抖。又一陣山風吹來,全身倍感涼冷。沒過一會,頭昏腦痛,呼吸粗熱,嗓喉焦幹,欲要冒出火來,漸漸又感神智模糊,渾身燙,想滾至河邊飲些涼水,可四肢乏力,微一動身,那令人欲昏的疼痛起來,哪裏動彈得半寸?


    昏迷蘇醒,交替徂返,他躺在此處已有了六日。這六日來,滴水未盡,顆物未食,高燒卻是義氣地相伴,毫無退走之意。幸虧他體內混元一體功作以保護,有股真氣存在。否則,別說這一二十日的煎熬,就被天神和地鬼的各一掌,他也早就屍落樹杈之上了。


    這二十來日間,唯上次吃了一些野果,隻要不動,體內疼痛便不甚劇,唯覺神智恍惚,口渴難忍,不知自己此時是死是活。


    第七天,饑冷病痛的齊襲,厲之華大燒不退,兩度昏沉後,已懨懨弱息。


    隅中時分,隻聽得蹄聲陣陣,一匹奔馬由南向北地順這條荒道馳來。馬上那位乘客見到前麵躺著一人,驚得立即止了馬,在馬上四周環顧,見無異象,才小心翼翼地來到近前,見躺著的這人胸口微動,似乎還有活氣。心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見死不救,罪惡大焉。隨後翻身下馬,去搭厲之華的脈搏,脈衝微弱,一探鼻息,氣若遊絲。暗道此人再遲救片刻,隻恐無了性命。


    這人走到河邊,捧了水淋在他的臉上,連續淋了四五次,厲之華才慢慢醒轉過來。那人見他醒後半張著口,想是渴得厲害,便將他抱到河邊,捧水與他口中。


    厲之華命在頃刻,飲了幾口水,神智亦漸漸回複,感覺又是觀音大士或別的神仙來救自己。那人見他一張麻臉已變得蠟黃,是大病之下的臉色。見他已喝許多水,性命暫時大礙,便即問道:“這位壯士,為何身臨此境?”厲之華嘴唇翕動,想說些感謝之言,卻說不出聲,胸口激顫,感動之甚,竟淚水橫流。


    那人見了,把他抱在馬上,然後自己也了上馬,摟著他打馬前行。


    厲之華橫臥在馬上,見相救自己之年約四十,體態略胖,滿臉善慈之相,一身仆者裝束。雖是仆裝,但錦帽絲袍,端與尋常仆廝不同,顯是富貴大戶人家的廝役。


    兩人並乘一騎,厲之華體受內傷,不宜顛簸,那人隻好緩馬前行。一路之上,高坡黃土連綿,稀見樹木,景色又與懸天峰附近殊區。行有四五十裏,來到一座鎮,買了四個帶餡的饅頭和兩碗稀粥,端了與厲之華喝了一碗。


    離開了集鎮,那人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取出一個饅頭試他能否吃得下。厲之華許長沒吃什麽東西,見了饅頭,張口便咬,連嚼也懶得去嚼,直接吞下。這饅頭卻不比山棗草莓易消易咽,這一大口吞下,咽喉有如吞進一顆帶刺的板栗,殃得肺部亦癢亦痛,猛咳幾聲,連同饅頭與鮮血一起又吐了出來。那人見了大驚,幫他拭淨嘴角血跡,問道:“壯士可否受了大傷?”厲之華猛吸口氣想說話,直感肺腑劇痛,無有氣力,唯輕輕點了點頭,向這人者微微笑了一笑。


    二人走走歇歇,緩馬徐行,盡走些荒僻小道,天已大黑。在天黑之前也途經許多農莊戶落,那人似乎沒有留宿之意。雖是一些棘草野道,但對路徑甚熟,到了人定時分,已行約一百四五十裏。


    厲之華見自己瀕臨死境得人家救助,心想這人待己有再生之恩,這一輩子也報答人家不了。除了父母和師父外,這人之恩,卻不遜前者,當然還有那兩棵大樹及坡上的諸多野果……想著想著,不由昏沉睡去。


    一覺醒來,居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身上蓋著緞被,處在一間清雅整潔的房裏,滿室飄溢著一股中草藥氣味,天色早已大亮,偶聞近處有幾聲犬吠和低沉的獸吼之聲。心想:“此為何所?難道自己又是在夢中不成?救我的那位恩人怎地不見了?”試想坐起,可渾身疼痛無力,隻好作罷。


    沒過多久,隻聽房門吱呀,那人推門進來,見他蘇醒,非常高興,悅道:“謝天謝地,你可醒來了,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兩天半,可把我全家人急壞了。這不,大夫剛走,他說你就要醒來,果真如此,究竟是名醫,比平常醫生高明得多。”說著,走近床邊。


    厲之華熱淚迎眶,不料自己這一昏迷,竟是兩三日。想掙紮坐起,那人忙地輕輕一按,道:“壯士躺好,不要牽動傷處,在這安心養傷。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什麽時候養好傷,什麽時候再走。躺著別動,我去給你端藥來。”厲之華忍痛道:“多謝這位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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