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之華向那人道:“你這小子好大的福運,本想殺你,可你那位狗友已替你墊了一命,我就饒你不殺,留著回去傳話,但武功需得廢卻。”說著,點了穴道,雙掌猛摧混元神功達至八成,貼其兩肩迅地衝下。那人隻感體內火浪翻滾,靜脈欲要爆裂,雙眼渾濁,十指不由直伸,隻聽噝噝聲響,全身功力盡從指端流出。片刻功夫,灼狀盡消,唯感身怠神倦,體若棉絮,一試內息,空空如也,再難聚氣而蘊,雙臂大筋已經痙攣。斯須間,從個武功高手而轉為個負殘疾人。


    這個驚駭難喻,脫氣喘道:“你不如殺了我,你不如殺了我,死於你手比命送他手要好。”


    厲之華恨聲道:“這均是你們的師父所造的前孽,不能怪我。若不想活,也可去自殺,無人管你。”


    那人倔道:“你有本事去尋我的三位師父,我倆與你無冤無仇,卻下此辣手荼害,你自為名流高人,武德竟斯等敗壞,不為人齒!你若不殺我,我日後定會在江湖上盡宣爾等凶殘野蠻之舉為,讓爾毫無容身之所。”


    厲之華聞之大笑,心想這廝卻會反打一耙,冷笑道:“可惜你不屬名門正派之足。否則的話,世人還稍有所信。本公子此為乃係祛邪扶正、除暴安良,對付爾等妖孽,何備武德?”說完,雙掌出一股渾柔之極的掌力,將他蕩出數十丈開外。


    剩下的四名轎夫個個怖得狂抖不已,呆然而立。厲之華從身上掏出數十兩銀子分給他們道:“我不傷你們,休要驚怕,這些小銀拿去,買碗酒壯壯膽子去罷。”說完,也不理這四人,徑直向那童尚書走去。


    這童尚書哪曾見過這等陣勢?不料那兩人的萬夫莫當之勇,竟被眼前之人閑然化卻,不知該者究竟是人是神,本來就悚得冷汗大流,這一見他向自己身處走來,更將膽跳。


    厲之華解了他的穴道,故問道:“你想死想活?”說著,佯裝運力抬掌。這童尚書駭得屁滾尿流,恐顫道:“壯士饒我一命,壯……壯士饒我……一命,有……有何吩咐,請示……示下。”厲之華道:“饒你性命不難,你需答應三件事。”這童尚書道:“壯士請說,童某義無反顧,無有不從。”


    厲之華道:“第一件事,你將梅溪庵的十幾個女僧放了。否則,明日我便取你狗命。”童尚書忙道:“壯士放心,這件事好辦,明日一早則可成全。”厲之華道:“第二件事,更為容易,前月武考的頭名武狀元和次名武生,乃我的一拜兄弟,他倆均負不二奇學,為國效戰,驅逐外寇,實為我朝之福,你若稍與他倆為忤或同人合奸來吃裏扒外,你命當為立斃!”童尚書道:“英雄言過了。皮將軍和胡將軍均為皇上刺封品職,身懷絕技,滿朝文武皆欽,下官佩服得亦是了不得,助勵兩位將軍報國殺敵,乃下官應盡之職範,更何況他倆還是壯士的朋友,在下怎敢違犯皇諭、落名奸譎?”


    厲之華暗自笑歎,想這人爬官至此品極,不憑一副簧舌,卻當真不易。接下又道:“這第三件事麽,便是花錢消災。你馬上回府給我奉上白銀兩萬兩,此命才可一保。”


    話言及此,那童尚書慘然色變,喘呼道:“壯士駭死我了。就連國庫也難有二十萬兩銀餉,時下金國又來催要歲幣,加上連年災荒,光景已是雪上添霜,朝間諸官已近一年沒享俸祿,下官唯平素所積兩千兩,又捐庫一千兩,剩下的權為備難禦荒。壯士若借,我隻能助百兩,萬兩之談,切莫嚇我,除非讓下官去收刮民財,逼民作反,去違大宋條律。”


    厲之華暗笑道:“此者確真老練岸然,陌者乍聞,當真會肅然起敬,被其虛廉所動,若非三年前錢百萬言過此人,今日必受其迷。”當下冷笑一聲道:“好得體的言談,令人佩服。俗話說‘窮廟富和尚’,休得在我麵前故弄玄虛,你家資豐碩,我早有耳聞,一次借清,下回絕不會再借。不過我衝你剛才那幾句人話,就與你減去五千兩。


    這童尚書苦道:“不然壯士就殺了我罷,籌足一萬五千兩,在下實是難為。”


    厲之華聞言大怒,說道:“先斃了你,再去府上索銀!”說畢,提起他向空中勁力拋去、他這一奮力拋出,直把童尚書扔有六七十丈高。那童尚書直感身子冷澈,雲飄腰間,駭得垂舌癱身,悲悔不已。


    見他身子欲落著他,厲之華雙掌向上推去,托住下落力勢,趁機抓實踝腕,說道:“不能讓你死得這般利索,需將你吊在樹上勒死。”說完,縱身上樹,削下數條軟枝來,纏在他的脖上。童尚書哪還再敢偽飾?心想為了萬餘兩銀子把命丟下,也忒不值得,過幾日到錢百萬等富紳府上,寫張半寸小條,銀兩又可劃來。念至此,忙地顫道:“壯士勿惱,我……我答允你就是了。”


    厲之華聞言大喜,冷道:“你打諒我不敢殺你麽?”童尚書變聲道:“敢、敢……”


    厲之華也不再答言,抓起他淩空疾穿,轉眼已至其府。這童尚書直驚得咬指哭天,不信是真。


    隨他上了樓,隻見一個雍姿貴容的婦人迎頭罵道:“你這天殺的,死哪去了,送人遲至現在?”這婦人突見厲之華隨後,不由一愣。童尚書強按恓惶道:“叫嚷個屁,我在外又巧逢一位故友,我倆有些事件要商,你先去睡罷。”


    厲之華也故給他個麵子,向那婦人微微一笑,道:“天晚來此相擾,還望夫人勿怪。”這婦人見他生得俊灑,又甚有禮,便即喜道:“相公勿歉,你們說話。”突見他衣袖有血,不禁驚道:“相公身上怎有血跡?”厲之華一愣,隨即笑道:“道上逢有幾個強人,廝打所致。”那婦人幽聲歎道:“唉,這年景外侵內亂,一年不如一年……”童尚書煩道:“胡說些甚麽!”那婦人白了他一眼,轉身入了裏屋。


    童尚書道:“壯士略等片刻。”接又吩咐丫環給他泡杯茶,然後去了樓上。斯須返至,從衣內掏出兩張銀票,向他輕聲道:“壯士望諒,隻有一萬四千兩票銀……”厲之華接過瞧了一瞧,兩張皆為“通”字票號,自是錢百萬所貢。當下說道:“多謝。在下後日離開臨安,諸事還需童大人煩勞成卻。”童尚書苦道:“一定,一定。”


    下得樓來,厲之華突想一事,說道:“你有位表外甥名叫汪裘,是個膽大包天之徒,煩你轉告於他,如他今後膽敢為非作歹,仗勢欺人,本人立取他命。”童尚書道:“不肖豎子,壯士取命盡便,童某與他無甚瓜葛。”厲之華微微一笑,道聲“告辭”,言聲未盡,人已不見。這童尚書見他已離,再也難支神潰,渾身癱軟,坐地捶胸。


    出了府外,剛欲縱身上樹去攜朱淑真二人下來,隻聞附近有聲道:“我倆在這裏。”但見她倆從一株花樹後走出。厲之華訝然問道:“你倆怎下樹做甚?”小紅道:“樹上巧有一個蜂窩,恐被蟄傷,不得不下樹。”


    三人返回客棧,均心情悲喜無限,遂呼酒要菜,添燈加燭。其時天已不早,漸近子牌後刻,店家已壓灶就寢,自不願開火作烹。但厲之華有的是銀兩,十兩銀的酒菜,我給你百兩,不愁無人效力。端的是:世間無好漢,除非有金錢!


    須臾酒菜擺上,俱為名肴美饌,的是奢侈。牆上案麵懸燭置燈,亮如白晝。三人均喜極而泣,厲之華遂悲訴別情,直聽得二女默禱神佛,香綃濕透,悲涼之狀,難以盡述。


    朱淑真拭卻珠淚,長歎一聲道:“三年間真好如一場長夢,但願從此否極泰來,我們永不別離。”厲之華感激言道:“今後我們三人自不再會分開。”兩人聞言喜極,朱淑真又長喟一聲,經年淒怨孑苦,已瞬間散無,暗自慶幸自己沒莽念輕生。


    三人悲過歡來,二女忙地想起為他洗臂裹傷,又憐又怨。厲之華見小紅容貌已變,三年間出落得婷婷婀娜,美愈嬌花,見她為自己裹傷,臉上不由羞得通紅。朱淑真卻無大變,依然那般柔如溫水,豐潤華瑩,雖些淒黯,但是更顯絕麗典雅,氣魅如仙。厲之華身處二姝之間,心裏蜜極,又想到過幾日再可與楚楚相見,心更柔蜜,說不盡的春詳馨懌。暗自歡想:“俗常雲,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厲之華此刻不是福麽。”歡然逖思,竟自癡了。


    “厲公子,厲公子。”厲之華聞聲猛醒,見是小紅在笑著叫他,不禁羞得厲害。


    朱淑真又拭淨淚痕,微笑道:“你怎蓄了一頭長,好難讓人辨認。”小紅笑道:“厲公子垂披腰,更是英凜奇特,這叫不同流俗。”厲之華羞笑道:“窮得無錢整理,遂此矣。”三人皆歡然而笑。朱淑真又問道:“可圓師太她們可有恙否?”厲之華道:“她們明日便可返庵,均無甚恙。”兩人聞言更喜,愁怨盡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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