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薑盛,之前在米蘭看過你的時裝秀,很欣賞你的作品。”薑盛邊說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淩宣熙。


    淩宣熙禮貌性地接過看了一眼,“心理醫生?”


    “是的,剛到北京兩年,原本在s市工作。”


    “很高興認識你,不過我現在還有事,得先走一步。”淩宣熙無意說再見,她往旁邊走了兩步,直接掠過薑盛。


    意料之外的冷漠,薑盛愣了一下,看著越走越遠的背影急急說道:“不好意思淩小姐,今天是我唐突了,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能夠和你見麵。”語速之快仿佛淩宣熙馬上就會消失一樣。


    淩小姐?哦,原來這個男人並不隻是單純地欣賞她的走秀而已。不過淩宣熙並不喜歡這樣的相識方式,更何況她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說實在的,這是淩宣熙不願意見到的人群之一。


    每個人在年輕的時候多少都有過一些不堪回憶的往事,那些星星點點的經曆被我們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深處,不願意想起,也不願意被誰提及。如果有一個碰巧知道那些事情的人忽然出現,心底裏就會產生出莫名的排斥感,淩宣熙沒緣由地覺得薑盛的出現對她而言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


    腦袋歪在左手上,右手隨意地控製著方向盤,眼前這個燈紅酒綠的城市,忽然暈眩了她的眼睛。


    車子駛到小區樓下的時候,淩宣熙一眼就看到了那輛跟自己同個款式的藍色suv,她在經過車子的時候比了一個向下的手勢,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後,才返身上來。


    輕輕地敲了敲車窗,隨著一下明顯的開鎖聲,淩宣熙打開門坐上副駕駛座,她轉向bruis,“你怎麽過來了?也不打個招呼。”


    “我要是不主動過來還能見到咱們的cynthie大設計師?”bruis無意地瞥了一眼淩宣熙,“難得見你穿這麽傳統。”


    看了看身上酷似旗袍的青淺色衣裙,淩宣熙抬起頭,擺出一個調皮的笑臉,“sorry,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長輩臨時找。”


    沒再繼續這個話題,bruis忽然正色道:“你跟今天晚上我見的兩個人關係很好?”


    “嗯?”淩宣熙愣了一下,“你說穆黎和祁帥?”


    “是的。”


    “關係有點複雜,倒說不上很好,”淩宣熙收起笑臉,變得有些嚴肅,“怎麽了?事情很棘手麽?”


    “還行。”


    伸了個懶腰,她靠到椅背上,舉起手點開了頭頂的天窗,“你也不用為難,要是覺得麻煩就不理他們。”


    學著淩宣熙的樣子,bruis靠在椅背上看向夜空。安靜少晌,他忽然感歎道:“沒有星星。”


    “啊?”淩宣熙一頓,而後失笑,這個男人還真是間歇性地不按常理出牌,“是啊,今晚沒有星星。”


    “我明天中午的飛機。”不輕不重地開口,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沒有星星的夜空中。


    淩宣熙點頭,問:“度假結束了?”


    攤開雙手,bruis慫拉下臉,對著淩宣熙說:“沒有導遊的帶領,寂寞的旅程非常無趣。”


    “你不要裝可憐,我可是不會相信的。”她頭也不回地輕拍了一下bruis的後腦勺,“有看中的項目了?”


    “不要總是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襲我,你再怎麽敲我都超越不了我的智商。”bruis伸手揉了揉腦袋,假裝很痛的樣子。


    “切,你少自戀。”


    笑了兩聲,bruis望向遠方,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淡淡地開口,“合同已經到手。”


    “我就知道你不會平白無故浪費這麽多天在一個地方,”她佯裝同情合作方似的歎了口氣,“不知道哪個可憐的人又要被你坑了。”


    “你那是什麽話?”


    “笑話。”


    “……”


    不知道安靜了多久,住宅樓上的燈光陸陸續續地暗下好幾盞,晚風涼了一些,夜色又深上幾分。


    又是一陣清風吹過,bruis低聲問道:“cynthie,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嗯”淩宣熙將遮著眼睛的手移至額頭,她的意識有一點兒模糊,“嗯。”


    “你很喜歡他?”


    “嗯。”


    到底是慣著她太久了一些。bruis在心底歎了口氣。他伸手揉了揉淩宣熙的頭發,“快上去吧,在這裏睡著會感冒的。”


    搓了搓混沌的臉龐,困意減去少許,淩宣熙看向bruis,“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今天就不去了,離開北京前還有點事要處理。”話一說完,他便重新打開車燈。


    淩宣熙伸了伸懶腰,掩嘴打了個哈欠,“那我上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關上車門,她對裏麵的bruis揮了揮手,誰知剛轉過身子,又聽到了車窗搖下的聲音,“cynthie……”


    “嗯?”淩宣熙半側過身,回頭。


    “他要是對你不好,就來巴黎找我。”


    “他要是對我很好,我也會去巴黎找你的,你可是我的大財主呀。”眨巴了下眼睛,她立馬揮手趕人,“還不快走,這黑燈瞎火的開車多危險。”


    bruis一愣,隨即苦笑,“那我走了,再見。”


    淩宣熙擺出一副不耐的表情,甩手趕他,然後轉回身子。卻在背過去的刹那,聽到後麵傳來淡淡的一句,“你朋友的事我會盡量幫忙。”隨後是合上車窗的聲音。


    腳步略一停頓,淩宣熙繼續朝樓道口走去,她臉上露出的淺淺微笑,和那一絲幾不可見的無奈盡數淹沒在了這無邊無盡的夜色之中。


    次日中午,淩宣熙提前到機場送bruis,然後重新返回工作室。這幾天是服裝的調整修改期,她專心致誌地在道具模特身上整理剛趕製出來的成衣。


    約莫四十五分鍾後,doris臉色難堪地敲門進來,看著淩宣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淩宣熙瞥了一眼doris,隨意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cynthie,樓下有個女人說是你親戚,一直嚷嚷著要見你。”


    “親戚?”淩宣熙的動作微頓,“怎麽稱呼?”


    doris搖了搖頭,“不知道。她隻說姓葉,別的什麽都不肯說,但是執意要求和你見麵。值班的人勸了好幾次都勸不走,就打電話上來通知我。”


    “姓葉?”淩宣熙想了兩三秒,沒想到什麽葉姓親戚,“你也勸不走她?”


    臉上露出一絲愧色,doris微低下頭,“抱歉,是我的失職。不過cynthie,她看上去很著急的樣子,不像是來鬧事的。”


    淩宣熙神色沒有什麽變化,指著身邊的道具模特說:“通知設計組把這件衣服的領口擴剪三點五公分,群尾的褶皺再上提七公分。”說完又自顧自地嘀咕,“總覺得看上去還有哪裏不太對勁。”


    愣了一下,doris應道:“好的,那……”


    揮了下手,淩宣熙一邊研究衣服一邊回道:“你去忙吧,樓下的事情我一會兒就過去處理。”


    話雖這麽說,可是等淩宣熙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的時候,時間又過去了將近半個小時。她沒有再聽到doris的告知,不清楚樓下的人還在不在。拿起不遠處的茶杯喝了口水,淩宣熙把身上的針針線線放到一邊,放下袖子,往大堂走去。


    一到底樓,不等淩宣熙問接待處的人,那位葉姓婦女就忽的走到她的麵前,激動地說道:“你是宣熙吧?你肯定是宣熙。瞧這……”


    淩宣熙打斷道:“不好意思,請問您是哪位?”


    對方明顯地愣了愣神,隨後喃喃自語,“也對,你應該不認識我。”


    眼前的女人右手胯著一隻大大的袋子,從淩宣熙的角度能看見一些紙質的材料。“這位女士,要是您不介意的話,不如到我的辦公室坐坐?”話音一落,淩宣熙餘光瞥見接待處的員工已有緊張的神色,她抬了抬右手示意對方安心。


    一路上樓,走近doris辦公桌的時候,淩宣熙吩咐她倒兩杯水,然後率先走進了小會議室。淩宣熙並不急著說話,坐下後拖著腦袋考慮剛才那件成衣的處理方式,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對方也出奇地很安靜。直到doris進門,分別給兩人放了杯水,又重新離開關上門後,淩宣熙才慢慢開口道:“我這個人不喜歡饒彎子,您也不必跟我攀親戚,有話直接說吧。”


    “宣熙……”


    她微微抬起右手打斷,“不好意思,我不太習慣被別人這麽稱呼,您要是不介意就喊我cynthie吧。”她看過去,“請問您怎麽稱呼?”


    對方歎了口氣,“我是葉茹——宣銘的妻子。”


    淩宣熙大驚,麵上卻神色不改。她努力不讓心中的情緒反應出來,隻是頗為諷刺地笑了笑,“真巧,您丈夫跟我父親同名。”


    “宣熙你明知道……”


    “葉女士,請注意您的稱呼,並且我對您的丈夫沒有興趣,您要是想跟我話家常,那很抱歉,我的時間有限。”她一口氣說完後便站了起來。


    見淩宣熙二話不說就翻臉,葉茹也著急地站了起來,急急抓住她的手臂,“cynthie,你救救宣葉吧。”


    葉茹很激動,語氣中已經帶有一些哭腔,淩宣熙不太舒服地鬆了鬆被抓著的手,其實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女人口中的宣銘是她的父親。而如果她猜的沒錯,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父親在跟母親結婚前愛著的那個有緣無份的青梅竹馬。想到這裏,淩宣熙收起了所有情緒,露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葉女士,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我既不是醫生也不是搞慈善事業的,沒有那個本事救人。”


    “宣葉是大你九個月的同父異母的姐姐,她一個月前被診斷出得了急性白血病,我跟宣銘的骨髓都和她的不匹配,宣熙,我並不想打擾你的生活,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找你,求求你救救她……”葉茹作勢就要跪下去,被淩宣熙及時扶住。


    “您別這樣,搞得來好像我跟一喪盡天良的人似的,不過尚且不論您說的話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至於一下就答應幫助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姐姐吧。”淩宣熙見葉茹又有話要說的樣子,立馬先出聲道:“這樣吧,您今天先回去,留個聯係方式給我,不管答不答應,我在三天之內會給你回複。”話一說完,淩宣熙不給葉茹再開口的機會,直接朝著門口喊了一聲,“doris。”


    聽到叫喚,doris開門進來,“cynthie,你叫我?”


    “替我登記一下葉女士的聯係方式,送客。”


    回到辦公室,淩宣熙想要表現得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她卻已靜不下心。她滿腦子都是葉茹剛才的反應,她的神情,她的語氣,她的動作……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生了病的同父異母的姐姐,怎麽就多了個姐姐呢?淩宣熙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那個男人還有一個孩子,或許淩家的長輩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應該是這樣,不然那邊肯定不會讓葉茹的孩子出生,也怪不得宣銘這麽討厭自己跟母親。她苦笑了一下,所有事情看上去都是順利成章的,可是事情理所當然到讓人不太能夠接受。


    雙手按著太陽穴,衣服的事情她現在沒有心思再管,想了想,還是撥通了紀博殊的號碼。


    嘟聲兩下後,那頭接起了電話,“宣熙?”


    “嗯,是我。”淩宣熙悶悶地應了一聲,“博殊,你現在方便接電話麽?”


    “方便,出了什麽事?你的聲音聽上去不太好。”


    “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在同仁醫院。”這是淩宣熙剛才無意間從葉茹的包裏看到的醫院名字,她知道葉茹原本是打算給她看那些材料的,可是她並不想從葉茹手中知道結果。


    “同仁醫院?”幾秒的安靜,紀博殊說:“有,怎麽了?”


    “我想讓你幫我查一個人——宣葉,女,和我同年,一個月前因為查出急性白血病住的院,我想要她的信息。”說完後,淩宣熙又補了一句,“越詳細越好。”


    又是幾秒的沉默,紀博殊回:“好,最遲後天給你答複。”


    沒有多餘的話,她不說,他便不問。淩宣熙知道這個男人是在等自己主動開口,心下微微動容,她柔柔地說道:“博殊,這兩天是不是特別累?聽說練兵挺折騰人的,你是不是又瘦了?”


    聽到她忽然轉變的態度,紀博殊低低地笑了幾聲,“哪兒這麽容易瘦,倒是你,真該再胖一些。”


    淩宣熙暗暗吐了吐舌頭,低下頭卻看到不知何時被自己寫滿一紙的“宣葉”,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憋悶的感覺,“博殊,我想你了。”


    因為葉茹的關係,淩宣熙加班到晚上11點才回的家。洗完澡後,她直接關了手機把自己丟進被子裏,莫名奇妙的事情打亂了她原本的生活節奏,淩宣熙總覺得葉茹的出現不會這麽簡單,可是她又不認為一個女人會詛咒自己的孩子得病。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弄得她一陣頭暈。


    不知不覺地,淩宣熙睡了過去,一夜無夢。直到第二天,她被不斷響起的門鈴聲吵醒。


    揉了揉眼睛,她看向床頭櫃上的數字鬧鍾——7:00。不知道哪個不識趣的人在周日的早上來擾人清夢,淩宣熙不情不願地披了件外套出門。


    從貓眼往外探去,她眨了眨眼睛,又湊得更近了些,重新探了探。


    “宣熙,我知道你在門後麵,快開門。”


    後知後覺地打開門,她看到門口神清氣爽的紀博殊,一下沒了反應。他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淩宣熙才意外地開口:“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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