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周三,高二足球聯賽的序幕正式拉開。第一場比賽,安排的就是高二三班對陣高二七班的淘汰賽。


    三班一出場,氣勢就不一樣,為什麽呢?每人一套統一的白底黑線的隊服,襯得對麵的雜牌軍非常的不專業。沈鵬飛的辦事效率很高,上個星期三就拿了一套樣品回來,告訴江之寒,買十套以上,十七塊錢短袖加短褲,絕對成本價,不帶賺錢的。江之寒摸了摸,質量夠爛,不過將就能用。看著樣式挺熟悉,問起沈鵬飛,答曰,這是德國國家隊真實翻版隊服,聽得江之寒差點沒有一口鮮血吐將出來。


    江之寒問了一下倪裳,知道球隊裏有三四個人確實家裏條件不是很好,就自己掏了五十塊錢,以班級的名義補貼,當成一套五塊錢處理給他們。幾個人都很開心,隻要踢球的,沒有誰不想擁有一套隊服。


    高二三班以隊服整齊先聲奪人,而七班的法寶,則是他們的啦啦隊。


    四十個女生花枝招展,在苟樸禮主持的評比中連年霸占第一的大美女張雅芳的帶領下,一副挽起袖子要大幹一場的模樣,頓時吸引了場上絕大多數的注意力。


    江之寒現在的風格是,任何事要幹,就一定爭取幹的最好。他事先找到曾可凡了解七班的情況。曾可凡這個家夥的厲害之處,就是和年級裏所有人幾乎都認識,各種小道消息非常靈通,連倪裳都承認,曾可凡大概在年級裏認識的人比她還多。曾可凡告訴江之寒,七班經常踢球的就兩個,大概會打中後衛的諸葛均,身體素質超好,是遊泳健將。還有一個就是前鋒左盛,帶球技術射門技術在整個高二都是能排進前五的,可惜是孤掌難鳴。其他的人,按曾可凡的話講,除了守門員和另一個中場,都是老弱病殘。


    比賽的組織者很有意思,找來兩個邊裁,一個主裁,還在開球前拋硬幣決定誰先開球,兩邊隊長開賽前還要握個手,搞的有模有樣,整的像一場國際A級賽事一樣。


    哨聲一響,比賽開始,采用的是簡縮版本的上下半場各三十分鍾的賽製。


    七班排出的是五四一的陣容,更多的時候江之寒感覺更像七二一,左盛一個人突在前麵,其他人基本都在自己半場。也許是江之寒過分的強調了戰術紀律,三班進攻的力量顯得有些薄弱,三個前衛加上兩個前鋒,麵對著十個防守隊員。而江之寒領著四個後衛,把左盛圍在中間,顯得很是好笑。


    七班的啦啦隊開始發揮作用,每一次陳沂蒙的射門或者張紀周的帶球被密密麻麻的腳或者身體化解的時候,就聽到西邊的看台上一片歡呼聲。你如果不在現場,光數歡呼聲的次數的話,大概會以為至少已經進了十個球了。


    七班女子啦啦隊的歡呼,大大的振奮了球隊的士氣。雖然很顯然有那麽兩三個人大概連球都沒摸過,經常一腳對準了踢過去還會踢空,但依靠著密集的防守人群,還算層層疊疊有層次的防守隊形,以及核心後衛諸葛均的坐鎮,三班根本就沒有製造出真正的破門良機。


    上半場十五分鍾很快過去,也就是半場的半場已經在身後了,不僅比分還停留在零比零,場麵上也不好看,經常是前場有一個三班的進攻隊員拿球,就有兩三個七班的防守隊員圍上去。張紀周作為組織核心,大範圍的轉移球太少,而顯得太粘球,幾乎每一兩分鍾就會在腳下丟一次球。


    第一次機會居然是七班的。江之寒看見進攻不力,而對方隻放一個人在前場就牽製了五個人,揮揮手,示意兩個邊後衛往上壓,自己也把位置提到了中線以前。就在這時,諸葛均一個四十米開外的大腳,準確的找到了前場右側的左盛。三班的左邊中衛是汪誌文,他本來應該保持住位置,把左盛往邊路壓,等到另一個中衛羅良過來,兩個人一夾,左盛基本上就沒戲了。但汪誌文選擇了上去斷球,被左盛一個假動作拋在了身後。這時候,羅良已經過來了,他的經驗比較豐富,邊退邊壓製住左盛的射門角度,想要把他往邊路逼。


    左盛一個加速,往底線衝去,就在羅良加速追來的時候,他一個急停扣球,把他晃了過去,前麵剩下的就隻有守門員了。麵對守門員,左盛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沒有選擇簡單的推射,而是往左邊一趟,極其漂亮的把守門員也過了。但這一腳趟的稍稍有些大,江之寒已經風馳電掣般的從背後衝回來,一腳把球破壞出了邊線。早在長傳還在空中的時候,江之寒就全速的往回跑,萬幸的是最後時刻左盛個人英雄主義極度膨脹,總算給了江之寒一點時間差。


    饒是如此,七班的看席上一片歡呼聲,幾個女生甚至高聲叫起左盛的名字。旁邊的看客們暗自搖頭,心裏都想身在文科班果然是幸福啊。


    三分鍾以後,三班迎來了第一次機會。右前衛俞峰的長傳直接找到了陳沂蒙,陳沂蒙一腳推射,進球了。陳沂蒙剛剛舉起手來慶祝,邊裁舉起了旗子---越位。江之寒看的分明,俞峰傳球的時候,陳沂蒙離七班最後麵一個後衛足有三米遠,他是高速插上搶點破門的。


    江之寒衝到場邊,攤著手質問邊裁:“怎麽會越位?差著老遠呢?”


    裁判別過臉去,不屑於和江之寒爭論。


    江之寒孜孜不倦的教育邊裁,“拜托,你懂不懂越位規則,是看傳球瞬間的位置。我們的前鋒離著中後衛還有至少兩米的距離!”


    裁判搖搖頭,揮手讓江之寒走開。


    Kao,這裁判水平不怎麽樣,派頭倒蠻足的,江之寒心裏想。可是旁邊的七班啦啦隊不幹了,齊齊的發出一陣噓聲,領頭的是一位男士,十二個男生中唯一沒有上場的。


    “不要輸不起!”那個男生叫道。江之寒不由的樂了,我們還沒有輸呢?不過想想這家夥坐在那裏領導著四十人的龐大女子啦啦隊,真是豔福不淺。想到這裏,江之寒自己不由的也樂了,剛才忿忿不平的氣倒消了大半。正好陳沂蒙走過來,摟住他的肩膀說:“再來過,還早呢。”江之寒和陳沂蒙並肩往回走,後麵傳來一陣熱烈的噓聲歡送他們。


    江之寒邊走邊想,被這幫女生一叫,我倒真的失去了風度。一個球算什麽?慢慢來總會進的。江之寒把羅良叫到身邊,吩咐他說:“你就緊貼著左盛,別的啥都不要管。球來了盡量破壞,不要讓他舒服的拿球。如果破壞不了,跟著他跑,把他往外線逼,盡量不要吃假動作,等汪誌文上來關他的門。”又囑咐了汪誌文兩句。


    江之寒觀察了一段時間,已經發現七班的右路防守最糟,右邊的前衛完全沒有位置感,喜歡跟著球跑,而那個右後衛,長的清清秀秀的一個小男生,顯然沒有踢過球,經常一腳出去卻踢個空。


    江之寒瞅到一個機會,對方的右路有一個很大的空檔,便高速插上去,招手向張紀周要球。張紀周一個漂亮的地麵斜傳,江之寒接球順勢往前一趟,身前隻有那個短發秀氣的男生。江之寒也沒什麽花哨的動作,蠻橫的往前一趟,靠著速度壓住那男生半個身子,從大禁區肋部切進去,麵對出擊的守門員,江之寒簡單的一腳捅射。那守門員連倒地撲救的動作都沒有做,球就進了網窩。


    一比零。


    江之寒揮了一下右拳,陳沂蒙,張紀周,和另一個前鋒卓雅文,都跑過來和他擊掌。過了一會兒,俞峰和另外一個前衛華勇也加入到慶祝隊列裏來。


    江之寒邊和他們往中線走去,邊說:“我們打的太被動了,幾個前場的人,要逼迫反搶他們一下,他們右邊這幾個人特別弱,盡量把球往這邊逼。


    重新開球以後,陳沂蒙,張紀周,和俞峰排成一個三角。直衝七班的後場。七班後場的人有個習慣,看到逼迫的人來了,下意識的就要把球傳給諸葛均,讓他來處理。俞峰衝上去逼搶對方的左後衛,那人忙不迭的把球傳給諸葛均,傳的力度稍微小了一點,陳沂蒙和張紀周已經雙鬼拍門,一左一右衝了過來。諸葛均被封住了傳球的線路,眼角餘光掃過,隻好一腳出球給了他們的右後衛。


    江之寒一直在前場逡巡,等待的就是這個時機。球剛一出,他的人已經高速的逼近了那個清秀的小男生。那男生看到衝過來的江之寒,心已經慌了,技術又不好,一停球,停得離了自己足有三米遠。這個停球就更像是給江之寒的妙傳,江之寒當然不會客氣,順勢往前趟球,幾乎是在同樣的地方,從肋部切進小禁區,這一回是推射。


    二比零。


    三班的坐席上響起一片歡呼聲,江之寒跑過去,左手比了二的手勢,又引來一片掌聲。倪裳站在那裏,白了他一眼,又甜甜的笑著拍起掌來。


    走回中線,江之寒遠遠看到諸葛均走到那男生身邊,正比劃著說著什麽,那個男生低著頭不說話。


    中場結束前三分鍾,又是前場連續的逼搶,江之寒從對方的右前衛腳下搶下球,一馬平川的衝向七班的右路底線。這一次,諸葛均已經有所防備,他的位置非常的靠自己的右邊,見勢不妙就過來補防。江之寒晃過那個清秀男生,麵對諸葛均作勢往前一趟,等他撲過去讓開角度,橫傳給中路插上的張紀周,張紀周大禁區邊上大力射門,角度太正被守門員用腳擋了一下,跟進的陳沂蒙輕鬆的補射入網。七班啦啦隊的喧囂終於沉寂下去。


    六分鍾的閃電戰,三個進球,比賽失去懸念。


    中場哨響,大家都往各自班級的看台走去。江之寒蹲下身來係了係鬆開的鞋帶,起身的時候就一個人落在了後麵,忽然聽到有人在旁邊說:“隻會欺負老實人,算什麽本事?”


    江之寒停下身來,轉頭看去,隻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眉目清秀的女生站在那裏,一臉義憤的樣子。女生戴著發卡,穿著件半長及膝的風衣,乍一看江之寒想起的就是五四運動時期的進步青年。


    江之寒看著她的眼睛,靜靜等待下文。


    黑框眼鏡的女生說:“鄭煌龍從來沒有踢過球,你有本事去挑戰諸葛均呀,幹嘛吃柿子找著軟的捏?”


    江之寒倒也不生氣,反而覺得很有意思,他說:“這個,踢球就像打仗哎,找的就是對手的軟肋,難道不是嗎?”


    女生說:“那你也不能太過分了呀,有個詞叫勝之不武,你沒聽說過嗎?還有,那個越位球有什麽好爭的,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江之寒反問道:“那難道不是個好球嗎?”


    女生說:“確實沒有越位,不過你們實力高出那麽多,犯得著斤斤計較嗎?”


    江之寒豎了下大拇指,難得有一個懂什麽是越位的女生,“就衝你這專業知識,批評我接受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啊。”擺擺手,轉身走了。


    走回三班的坐席,倪裳遞過來一瓶可樂,她給每個上場的人都準備了一瓶。江之寒接過來,說:“好像有研究說,劇烈運動後喝碳酸類飲料不如喝水呢。”


    倪裳皺皺鼻子,“知道了,你能不能別一天顯擺你什麽都懂的樣子。”


    江之寒看近處無人,小聲說:“我不就在你麵前顯擺一下嗎?”


    倪裳哼了一聲,“剛才和七班的人說什麽呢?”


    江之寒問:“那是誰?”


    倪裳說:“我不認識,麵生的很。”


    江之寒說:“小姑娘指責我欺負老實人。”


    倪裳說:“那個後衛好像姓鄭,是挺老實的一個人,平時話不多,但鋼琴彈得很好。你確實有點欺負人。”


    江之寒誇張的攤攤手,“拜托,我在為班級榮譽奮戰好不好。再說了,球場上就是真刀真槍的,還要講五講四美三熱愛嗎?”


    倪裳展顏一笑,“可是,同情弱者是很正常的嘛。看你那麽囂張,我都想上去踹你一腳。”說著,嘻嘻的笑起來。


    下半場開始前,江之寒把隊員召集到一起說,“對手雖然比較弱,我們還得為下場比賽作準備。平時練習,怎麽也比不上比賽磨合的效果。所以下半場大家要提起精神來,平時最簡單的邊路中路的配合,爭取能打幾個出來。”


    下半場開始後,三班的防線壓的更上。江之寒覺得邊鋒卓雅文的位置和陳沂蒙有些重合,把他調回來,讓他打左邊的前衛,配上右邊的前衛俞峰,陳沂蒙一個人突在前麵,張紀周在他背後活動,是一個影子前鋒,而江之寒和另外一個中場樂天則在中路往前壓。


    江之寒聽了那個七班女生的話,倒是真的乖乖回到了中路,把左邊路都交給了卓雅文。不幸的是,十分鍾的時候,卓雅文又是在鄭煌龍那裏打開缺口,左路突破傳中給張紀周破門。三分鍾後,江之寒在接張紀周開出的角球,一片混戰中將球捅進球門,完成了自己本場的帽子戲法。


    下半場進行了大概二十分鍾,三班打出了今天最精彩的一個配合。俞峰右路傳球給江之寒,江之寒麵對諸葛均,和張紀周作了一個經典的二過一配合,輕鬆的突入禁區,麵對最後一個中後衛和守門員,把球搓到遠門柱,陳沂蒙包抄輕鬆打進了空門。


    六比零。


    三班的座位上已經有人離場,失去懸念的屠殺通常不是人們的最愛。忽然間,七班的啦啦隊開始一起叫起來,“七班,進一個。七班,進一個!”


    在中線開球的地方,張紀周抱怨道:“我要轉到文科班去。你看看,我們班的女生都走了一半了,到底是誰在贏球?”


    諸葛均和左盛並肩站在中線開球的地方,哨聲一響,兩人都衝向前場。張紀周看了一眼江之寒,江之寒說:“真刀真槍難道不是真正的尊重對手嗎?”說著話,向諸葛均追過去。


    兩分鍾後,張紀周在後場斷下左盛的帶球,長傳到左前場的寬廣地帶。七班為了進一個球的目標,一改前五十分鍾的打法,防線壓的極靠前,大多數人都已經過了中線。江之寒拿著球一路狂奔,一眨眼的工夫,那個清秀的男生又出現在眼前-鄭煌龍。


    在這個瞬間,江之寒在鄭煌龍的眼裏,似乎讀到了一點絕望,和幾份倔強。江之寒的腦海裏突然閃過那個戴眼鏡的女生的模樣,個性女生和清秀男孩的配對還蠻有意思的,腳下就緩了緩。鄭煌龍一伸腳,誤打誤撞的把球截了下來。


    “鄭煌龍,加油!”觀眾席裏響起那個女生的助威聲,引領起一片的歡呼。


    這次鄭煌龍沒有一腳長傳到前場,他把球往前一趟,全力往前跑去。在他身後,江之寒微微垂下頭去,輕輕笑了一下。下一刻,江之寒追了上去,在鄭煌龍身後半步的地方吊著。看到江之寒在防守鄭煌龍,其他三班的隊員也沒有過來協防。鄭煌龍一路狂奔,帶球到了離底線五米左右的地方,江之寒伸腳斷球,卻斷了個空,失去了重心。鄭煌龍趟了一步球,傳中!


    球本來是想傳給突在最前麵的左盛,卻偏了方向,打在一個三班防守隊員的腳上,變了向,後排插上的諸葛均不等球落地,正腳背一腳怒射,


    一比六。


    七班的坐席處一片歡呼聲,女孩子們相互拍手相賀,仿佛贏下了這場比賽。


    諸葛均摟著左盛的肩膀,一起向鄭煌龍走去。兩人把手舉過頭頂,向著他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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