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寒開完會,匆匆的趕到四十中。一進校門,就碰到餘凱,一個經常一起踢球的高二生。餘凱球踢的很好,經常踢的是組織前衛或者影子前鋒的角色,偶像是意大利的巴喬。


    餘凱一見到江之寒,就說:“江哥,明天校隊去和七中比賽,你也去吧?”


    江之寒驚訝道:“我們學校還有校隊嗎?我可不是校隊的。”


    餘凱說:“我們哪有正規的校隊,不過是李子臨時把我們這些經常踢的人組織起來,他說是體育主任叫他幹的,說什麽現在四十中要和七中加強交流。”


    江之寒問:“還有誰呀?”


    餘凱說:“都是我們經常一起踢的哥們兒。大家都說,你絕對第一後腰,怎麽樣?去吧?”


    殺回七中去,踢場球?聽起來好像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江之寒稍稍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走進教室,想著這其實不那麽重要的足球比賽,心裏竟有些興奮。


    比賽定在周六的下午五點鍾,地點當然是在七中的田徑場兼足球場。


    這一次,輪到江之寒的隊伍穿著顏色不同的雜牌服裝上場了,而七中的家夥居然訂做了一套隊服,還把中州七中四個字印在胸前,擺明了是一場正規軍對雜牌軍的戰鬥。


    江之寒目光掃了一下七中的隊員,沒一個高三的。想來也是,現在已經進入最後的衝刺階段了,像江之寒這樣瀟灑的非常少見。即使在四十中的隊伍裏,也隻有三個高三的,另外兩位是根本不準備考大學的。


    比賽還有十幾分鍾開始,四十中這邊帶隊的是體育教研組的一個主任,姓丁。球賽還沒開始,就被七中的一個老相識拉走聊天去了。反正就是一場足球賽嘛,也不需要一直在場邊盯著,跟著隊伍過來不過是因為上麵吩咐過,這也算是校際的交流活動。


    丁主任就像四十中每一個老師一樣,多少知道江之寒現在在校長主任們心中的地位,很自然的交待他管理一下隊伍,並把隊長的職銜交給了他。


    江之寒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來,首發十一人的名單昨天就已經定下來了,是餘凱李建樹他們幾個人搞的。這一次,一共也就來了十六個人,所有這些家夥都是球場上天天見的老麵孔,分組比賽的時候也經常在一起。


    江之寒吩咐大家稍微做了下熱身,拉了拉韌帶,接下來當然就是賽前動員。


    江之寒別出心裁的說:“我們以前踢比賽,不都是要下注誰贏嗎?來吧,今天也來賭一把。”


    餘凱叫道:“十塊,賭我們贏。”


    李建樹大叫,“二十!四十中必勝!”


    其餘人等,也紛紛叫嚷起來,結果沒一個不是賭四十中勝的。


    餘凱笑道:“媽的,都賭我們贏,那還贏個屁錢呀?”


    江之寒也笑起來,他說:“這樣吧,如果今天我們贏了,我請大家連吃三頓好的,擺兩桌。如果我們輸了,你們合起來出錢,我就白吃。”


    餘凱等紛紛叫好,李建樹玩笑道:“江老大,這樣看來,你不能上場啊。萬一你為了三頓飯叛敵了怎麽辦?”引來幾聲笑聲。


    江之寒最後吩咐道:“這個場地不太好,跟土場沒什麽區別,所以大家不要鏟球,免得傷了人,這是一個事。還有一個,據我在這裏踢球的經驗,有些地方坑坑窪窪,乍一看看不太出來,球滾過的時候經常會減速加速或者變向,所以呢,禁區防守的時候出球要快,最好是大腳,不要磨磨唧唧的玩那些繡花針的功夫。”


    其它的,關於戰術之類的東西,現在講也太晚了,連一次練習的機會都沒有。好在這幫家夥都是每周踢球的,有時候也會在一個隊裏麵合作,不像當初三班的人,真正踢得多踢得好的不過三兩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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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中這支隊伍,其實是以去年的高一六班,也就是打敗高二聯隊的那個班級為主體的,又加了三四個人進來。


    現在應該稱他們高二六班了。這個班的班主任很年輕,是一個很獨立特行的。他堅持認為豐富的課外活動可以激勵學習的積極性,因此大力的加以扶持。因為他的緣故,高一六班有全校聞名的足球隊和樂器演奏小組。


    七中的人聽到四十中的家夥嚷嚷著要賭球,便有些人不屑的撇嘴笑起來。


    守門員趙湘問:“他們到底水平怎麽樣?完全不知道嘞。”


    隊長錢政朝那邊看了一眼,“我聽說不怎麽樣?那個孫德行,就是經常和我們踢球那個家夥,不是社會上混的嗎?他有時候也去四十中踢的。據他說,水平不如我們。”頓了頓,又說:“你們別以為爛校體育好。爛校其實是成績爛,體育爛,什麽都爛。”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


    這一次,是和正式比賽一樣,踢上下半場各四十五分鍾。


    開始七八分鍾,基本上是雙方互相的試探。相對來說,防守隊形都收的比較緊,投入進攻的人不算太多。


    很快的,江之寒就看出了兩隊的差別。若單論個人能力,基本還是在一個檔次的。但七中的隊伍配合明顯默契不少,跑位和傳接球更加默契流暢。四十中的人雖然每周一起踢球,但並不總是編在一支隊伍裏麵,所以踢野球的味道更濃一些。


    江之寒看出的東西,對手也很快發覺了。隊長錢政右手一揮,七中的隊型明顯的開始往前壓,擺出了上手主攻的態勢。


    江之寒仍然踢他的後腰,位置就在兩個中後衛之前,作第一道防守的屏障。王偉傑和張濤兩個中後衛和江之寒經常在一起踢,大家的配合很是默契,主要就表現在三個人的站位的間隔很好,防對方突破的時候也有默契,誰去盯人,誰負責卡位,怎樣壓縮對方前衛前鋒的空間,不用語言,一個眼神就能做到進退如一。


    正因為這個三角防守小組的強大能力,七中雖然占據了上風,但數次想從正麵突入四十中的禁區,都被幹脆的破壞掉了。


    打到二十分鍾,四十中得到了開場以後最好的一次機會。江之寒在左中場斷球,然後帶球往前衝,過了中線,還沒有人來阻截。他一路帶球到了三十米附近區域,兩個七中的後場一左一右逼了上來。


    江之寒也沒有玩什麽花的,直接一腳長傳轉移到右邊底線附近。傳的力量稍許大了一點,不過餘凱還是在球出底線前把它控製住。餘凱控住球,麵對七中的邊後衛,連作了幾個假動作,見對方不上當,又眼瞅著餘凱已經高速插上,他簡單的往回一扣,傳中。。。。。。


    李建樹高速前衝的過程中搶到了點,但身體平衡調整的不夠好,倉促之間拿腳背簡單的擋了一下,球直奔球門右下角,最後偏了大概不到三十公分。由於球速太快,距離太近,七中的守門員連撲救的動作都沒有。可惜啊。。。。。。


    浪費了這個機會,場麵又回到僵持。


    雖然整體控球上占優,七中始終無法從正麵突破四十中的防守。偏偏七中的進攻隊員們還有些一根筋,密集著陣型,抱定了決心要在正麵打開缺口,結果自然是一次次的無功而返。


    三十六七分鍾的時候,江之寒有了本場第一次射門。


    餘凱開角球,出乎七中的意料,他發出一個戰術角球,地麵球橫傳給前衛方棟,方棟作勢要下底傳中,卻是把球扣回來,橫傳給禁區前沿右側的江之寒。這是罰球前三人商量好的套路。


    江之寒迎著球怒射,這一年來他的遠射功夫更加見漲,能夠把腿部的發力和觸球部位更好的結合起來。


    拿球就像炮彈一樣飛出去,眼看著畫出一道美妙的曲線,卻砰的一聲,打在一個防守隊員的臉上。由於球速太快,那人作了一個閃避的動作,卻沒能完全閃開,被這一球踢的仰麵倒下,而球卻變了向,慢慢滾出了底線。


    江之寒趕快走上前去,想要道歉,順帶看看傷到沒有。一般來說,充滿氣的球踢到臉上會很疼,但不太會真正造成什麽傷害。


    江之寒走過去,說:“實在不好意思啊,沒事吧?”


    正說著話,發現有人推他的左肩。江之寒側頭看去,錢政正怒目而視,他說:“踢球幹嘛往臉上踢?”


    相比一年前的聯賽,江之寒的比賽勝負心稍許小了些,城府當然也深了不少。


    他輕輕的推開錢政的手,說:“沒看見我在射門嗎?又不是故意的。踢到了,我也很抱歉。”


    錢政挑釁說:“那讓我踢你一下?”


    四十中的幾個人鼓噪起來,江之寒能打的名聲早就傳遍了學校,有好事的家夥就叫道:“不知死活喲,江哥,扁他。”


    江之寒笑起來,說:“你不妨試試。”轉身走了開去。


    一場小小的紛爭平息了以後,上半場的比賽很快結束了,比分是沉悶的0比0。


    中場休息的時候,餘凱建議說:“我們是不是保守了些,下半場江哥你應該往前壓一壓。”


    張濤附和道:“是啊,剛才那腳遠射,如果不是運氣差,應該進了。再多打幾腳就算進不了,把那群狗娘養的都踢到醫務室去也好。”


    一群人轟然叫好。在球場上,火氣在激烈競爭中會不知不覺的提上來,更何況是一群分泌正旺盛的年輕人。


    李建樹說:“江哥,剛才對那個小子太客氣了吧。是我,就扁死他,狂的沒邊兒了。”


    江之寒笑了笑:“Kao,我們是來踢球的,又不是來打架的。他叫兩聲你就讓他叫唄,我們家對門那條狗叫的還大聲,我從來都不理它。”一夥人大笑起來。


    下半場開始剛剛三分鍾,四十中就遭受了雙重打擊。


    張濤在防守對方中前衛的時候,吃了一個假動作,急停轉身的時候,扭到了腳踝,坐在地上,一臉痛苦的樣子。裁判也沒有中斷比賽,七中的前衛突到底線附近,回扣傳中,王偉傑和江之寒各盯住一個包抄的進攻球員,但球傳的很巧妙,到了後點,本來該張濤負責盯的人被漏了出來,他輕鬆的把球送進門。


    0:1


    比一球落後更糟糕的是,張濤不得不退場了,四十中防守所依賴的張-王-江的鐵三角一下子缺掉了一個角。


    七中的隊員在興高采烈的慶祝,有人說,瓦靠,好漂亮的過人,那家夥一屁墩就坐下去了,笑死我了。


    這話老實說不算太離譜,不過球場如戰場,同仇敵愾是很容易形成的氣氛,更何況張濤剛剛受傷下場。脾氣比較暴躁的成崗往前走了兩步,江之寒見了,按住他的肩,說:“球場上,進他一個,才能封住他的嘴。”


    中線那一邊,錢政聲音不大不小的對一個隊友說:“我給你們講過的,爛校爛校,就是什麽都爛,再灌兩個是最低目標了。”說完話,還扭過頭來朝江之寒看了一眼。


    江之寒不太明白這個錢政為什麽對自己很有敵意的樣子,難道真是歧視爛校的學生?但他回頭看過去,看見隊友們眼裏有怒氣在燃燒。這幫家夥一般來說是沒什麽集體榮譽觀之類的東西的,何況在四十中讀書從來不被人當作是榮譽。但今天,好像“我是四十中”的這個念頭出現在每個人的腦子裏,江之寒也不例外。


    大概真的需要一種外力的壓迫,我們才能真實的感覺到,我是這個集體的,請不要侮辱它。江之寒這樣想著,聲音卻還是平靜的,他說:“沒什麽可講的,上去拚唄。”


    開球以後,四十中的人像打了雞血,一味的全速奔跑搶截,即使是在七中的後場,四十中的幾個進攻隊員也是不惜力的想要反搶。


    七八分鍾後,餘凱的反搶逼迫對方倉促出球,江之寒在前場三十五米左右斷下傳球,沿著左中場往前突。他靠速度過了一個人,硬突到大禁區邊上,一扣球,作勢要往中路突進,再把球扣回來,成功的騙過中後衛,突到底線,在小禁區的邊上。


    江之寒傳中,李建樹包抄推射。


    1比1。


    重新開球以後,七中的鬥誌似乎也被進球給激發出來了,雙方的動作開始有些大起來。


    二十七分鍾的時候,四十中的守門員漏了一個簡單的遠射,送出去一分,1比2。


    不過三分鍾以後,江之寒的長傳準確的找到了餘凱,他一腳傳中,似傳非射,直接吊進了遠角。


    2比2,比賽重新回到起點。


    比賽進入最後十幾分鍾的爭奪,場邊看球的人情緒已經被一場精彩的比賽調動起來了,高聲呐喊七中加油的聲音愈來愈高,吸引了很多放學的七中學生停下來問個究竟,不少的人走下馬路,加入到看席中來。


    下半場四十分鍾的時候,張濤缺席的副作用終於顯現出來。麵對對方核心中場的正麵強突,江之寒貼著他,已經跟上了他的腳步,替補上來的中衛和江之寒沒有默契,上來夾防,跑位卻很糟糕,恰好擋住了江之寒的路。


    對方前衛順勢往右邊前方一趟球,一下子把兩個人都甩在了身後,四十中的守門員出擊的猶豫了一點,球從他身下穿襠而進。


    2:3。


    這幾乎是一個致命的進球。


    還有五分鍾左右的時間,這樣的比賽連補時都沒有,裁判還是七中的人。


    回到中線開球,裁判說道,最後三分鍾。


    餘凱還要爭辯,江之寒拉他一把,說:“你再說,就隻有兩分鍾了。”


    球一開出,拚死一搏的四十中幾乎所有球員都壓過了中線。江之寒把球分給餘凱,他的控球相對最好。餘凱帶球吸引了兩名防守隊員過來圍堵,他傳給江之寒,和他做了一個經典的二過一配合,沿著邊路疾下,一邊下底,一邊往內切,到了底線附近,他已經看到至少三個四十中的隊員包抄在門前。


    餘凱傳中。。。。。。被七中的中衛伸腳一擋,出了底線。


    角球。最後一個角球,最後一次機會。


    餘凱看著江之寒,“誰去罰?”


    江之寒說:“你去。”走過去,低聲說:“人太多,不要發低平球了,來個高球吧。”


    這時候,四十中除了守門員,其他的十個人都到了禁區附近。雙方二十個人集中在一小塊場地上。


    餘凱很虔誠的把球抱起來,放在距臉很近的地方,有一刻江之寒簡直要懷疑他要去親吻它。不過他隻是對著那個球念念有詞了一陣,放下來,拿手輕輕的穩住它,退後了幾步,助跑,旋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江之寒站在前點,看著球過來,他高高的跳起來,擺頭,攻門。


    在此之前,江之寒還沒有真的試過比賽中頭球攻門。幸運的是,這第一個頭球他搶到了點,很完美的弧度,很漂亮的最後時刻扳平。


    3比3,進入點球決勝時刻。


    四十中的隊員高聲歡呼著,跑過來,把江之寒圍在中間。


    這一刻,江之寒能深切的體會到,我們是一起的,我們是四十中的一員。


    他和隊友們挨個擊掌,大聲叫道:“還沒有完呢,還有點球。”


    不知道誰叫了一聲,“四十中必勝!”


    十幾個人一起叫起來,“四十中必勝。”


    出奇的是,看台上沒有什麽噓聲,七中的觀眾們隻是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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