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中州盅留了兩天兩夜。江寒啟程回了青州,正趕田航飯剛時間。吳茵問起,江之寒隻是說小顧介紹了幾個朋友認識,對方想要坐莊一夾股票,所以留下詳談了一陣。


    一夜無話。


    第二天起來,吳茵要去她們係祝教授家送一份材料。江之寒早練回來,一起吃了早飯,說橫豎無事,便要陪著她去。吳茵嘴裏雖說不用了,但眼睛閃閃的,一看就很高興這提議,於是牛推半就的答應下來。


    江之寒開車到了青大的教工宿舍區,這一塊兒就在青大旁邊,隔著黃龍溪和校園遙遙相望。停好車,江之寒幫吳茵拿著文件袋,兩人一棟一棟的辨認著單元號,往祝教授住的二十七棟走去。


    教工區沿著靠黃龍溪的馬路,一共有三道門。二十七棟恰好離著最靠西邊那道門很近,也距離教工食堂不遠,是宿舍區最熱鬧的地段。


    江之寒兩人走近那道門的時候。忽然看見數十個人四處散著,對著某處指指點點。他並不是個愛看熱鬧的人,也沒有太在意。


    忽然間,吳茵驚訝的說:咦現在乞討的,都跑到宿舍區裏麵來了嗎


    江之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一個戴著眼鏡,頭有些淩亂,瘦瘦的男子就站在不遠處的拐角處,頸子上掛著一個大大的牌子,上麵寫


    字。


    吳茵又說:不對呀,這人看著不像乞丐像學生,我怎麽覺得在哪裏見過


    兩人又走近了幾步,終於能看清紙牌上用毛筆寫的字,卻是一像打油詩一樣的東西:


    苦讀博士七年


    從未懈怠偷懶


    導師交待幹活


    日夜辛苦趕完


    反說不做研究


    畢業永遠不辦


    可憐青春歲月


    替他人把錢賺


    舍去臉皮尊嚴


    請大家做公斷


    我是一名博士


    我來這裏要錢


    江之寒一目數行掃完了,難以抑製住震驚。一抬頭。他認出了這個有一麵之緣的人,正是在王寧那裏見過的博士老李。對方似乎也認出了他,臉上的肌肉抽掠了一下。還是仰起頭來,帶著幾分孤傲和屈辱的站在那裏。


    江之寒心裏想,這要逼到什麽樣的地步,才會讓一個博士跑到宿舍區來,像乞丐一樣吆喝同情。心裏波瀾起伏。卻被吳茵使勁拉了一把。示意他不要盯著人看,趕快離開。


    江之寒往前走了好一段,還是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這時候正是八點鍾左右。上班的高峰。路上的人越來越多,江之寒聽到很多小聲的議論聲。


    吳茵說: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江之寒歎口氣,老李,王寧的朋友。


    吳茵道:你看到了嗎他把自己的名字和導師的名字都寫在下麵了。這樣徹底撕破了臉,以後怎麽畢業呀


    江之寒搖搖頭,沒有說話。


    吳茵喘噓了一陣,兩人走過了二十七棟,一時都沒有覺。


    轉頭往回走的時候,吳茵說:我記起來了,以前他和王寧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碰見過一兩次的。他年紀不但看起來是挺老實挺內向的一個人,怎麽唉。也許因為自己也經曆過一些磨難吧,吳茵的同情心比起一般人又要強上很多。


    她挽著江之寒的胳膊,你說,這個怎麽辦呢仿佛他是無所不能的。


    江之寒歎氣搖頭,隻能安慰她說:應該是被逼到沒路走了,才來幹這個的吧。你說。好端端一個博士生,堂堂一個大男人你說是吧不過呢,一哭二鬧三上吊,在我們這裏,撕破了臉,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今天我不要臉了,興許我明天就不要命了呢你說是不是這也算是一種威懾力。


    兩人把文件送了,繞道回到停車的地方,自然是感歎了一路。到後來,幹脆車也懶得開了,便步行著進了大校門,往研究所走去。嚴格的說,吳茵和江之寒不是一個係的。但在國貿係她不過是一年級的研究生,根本就沒有辦公室,所以大多數時候她都呆在經濟係大樓裏,王寧他們都開玩笑說讓她趕緊轉了係,經濟係的兄弟們也可以出去自豪的宣稱校花出自我們這裏了。


    江之寒牽著吳茵的手,慢慢的走在校園裏的綠蔭道上。也許是因為老李的關係,兩人情緒都不是太高。雖然嚴格說來老李和他們素不相識,但這樣的境遇,總是讓人有些傷感。如果換了某個和導師關係緊張的研究生。更一定會有兔死狐悲的感覺吧。


    走過主席像,吳茵忽然說:對了。我差點忘記,今天王寧約我們一起在研究所吃飯呢


    江之寒問:在研究所吃外賣麽舊,據說他們要自隻燙火鍋來。貝


    江之寒提起了幾分精神,這個主意不錯嘞我咋就沒想到過還是這幫家夥有創意


    正說著話,遠處偏僻的一個樹叢中。忽然聽到有人聲嘶力竭的在喊著什麽。


    江之寒很警覺的一偏頭,目光鎖定了那裏。


    但枝葉茂盛,他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卻看不仔細。


    一凝神,隻聽那人正叫道:韋後德,瑟夫艾威登的我們阿本伊特一闊,


    江之寒一時好奇,拉著吳茵的手走平正路,循聲往那邊走去。一邊走,一邊仔細的群聽。


    好一會兒的功夫,他皺眉轉頭說:這是在喊冤呢,還是失戀了在泄


    吳茵白他一眼,輕輕捂住他嘴。很小聲的說:別刻薄了,人家在練習外語呢。


    江之寒又聽了聽,阿芒肉絲阿乃父,李伯特俺的


    他問:這是哪門外語法語,德語,還是西班牙語


    吳茵噗嗤笑了聲,是英語,別亂說了小心人家聽見。


    江之寒小聲說:你確定


    吳茵嗔道:人家這念的是獨立宣言呢凱毖岱咒築毖江之寒翹了翹大拇指,小茵,你真乃神人也這你也能聽的出來被吳茵揪了一把。


    說話間,來到近前。隻見一個中等個頭的男生。別著很淺很淺的小平頭,正背對著他們倆,耳裏戴著碩大的耳機,手上拿著一頁紙,正高聲朗誦著,渾然不覺有人走到了近前。他穿了一件短袖,現在正是初春乍暖還寒的時節,早上尤其清冷,路人多穿著外套或者羊毛衫。這位卻是短袖短褲加涼鞋,一身盛夏的打扮。大概是朗誦太用力了。臉頰上似乎還有汗跡。


    吳茵生恐江之寒又出言諷刺。拉他一把,離開了那裏。


    江之寒回頭看去,那人站的肅穆,側麵看一臉虔誠的模樣。


    他被吳茵拉著往前走,好久才回過頭來,疑惑的說:他是怎麽了你確定他隻是在練習口語。


    吳茵說:這是現在很時興一門方法,練口語要用最大的聲音練出來,要旁若無人的,不要怕講錯的讀出來,要百分之兩百的專注


    江之寒嘻嘻笑道:也要把英文念的中國人和英國人都聽不懂


    吳茵忍不住笑了一下,便馬上收住了,說:你呀再怎麽說,人家精神可嘉嘛。


    江之寒好奇道:你難道認識他


    吳茵說:我不認識,但這個人因為每天早上都起來跑一萬米,然後在學校裏大聲念英文,所以挺出名的。知道的人真是不少,我也是聽研究所的人說的。大冬天的,也穿個短袖涼鞋,是個很傳奇的存在呢。


    江之寒搖搖頭,歎歎氣,博士生乞討要畢業。念英文像在搞聖戰,這個世界真是瘋掉了。唉,


    晚飯的時候,江之寒和吳茵隻吃了點餅幹,和一隻香蕉。就等著天全黑下去,老師們一個個離開。十一點鍾,看門的老頭象征性的巡查過一遍,便回自己的小屋看電視睡大覺去了。


    王寧張盛一夥人借口要趕項目。留下來通宵。十一點半網過,江之寒帶著吳茵出現了。西樓的洗手間是翻牆的捷徑,因為這裏離地麵不過一人半的距離,下麵還橫著一根水管可以站上去。


    江之寒站上水管,雙手舉起來,撐著上麵的平台,一使勁,人己經翻了進去。:分鍾的功夫,他走下來,從裏麵開了門,把吳茵放進去。又輕輕的把門鎖好。


    兩人沿著樓梯往上走,饒是放輕了腳步,在黑暗的寂靜中,仍聽到咚咚咚的回響縈繞在整個大樓裏。兩個人在黑暗中鬼鬼祟祟的相互看了一眼,像做賊似的,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到了四樓,走到走廊盡處的一個房間,還沒進門,就聞到有香氣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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