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地鐵到站的提示音響起,紀言信睜開眼,看了眼站牌,還有兩站。捏捏眉心,繼續閉眼。


    越往西,地鐵上的乘客就越少。


    紀秋百無聊賴地看著燈箱上的廣告,從幾天前開始,七號線燈箱上的廣告幾乎都換成了路清舞簽售會倒計時30天。


    “不是七崽的啊……”紀秋托腮。


    路清舞是這兩年突然崛起的漫畫作大神,雜誌連載,各地巡回簽售會,粉絲見麵會等等,都進行得有聲有色。


    紀秋剛接觸漫畫時,迷了路清舞一陣子。


    天天抱著微博看她和基友七崽微博秀恩愛,沒少被紀老爺子念叨。


    但物是人非,曾經迷戀的人,在時光的洪流裏早已成了過去時。


    地鐵到站,紀秋跟著紀言信從地鐵口出來。


    雨已經停了,地麵還濕漉漉的。


    紀秋拿著傘,從天橋上往下看,奇怪地問:“堂哥,你今天怎麽不開車?”


    紀言信的回應很冷淡:“安靜點。”


    紀秋“哦”了聲,乖乖地把嘴封上,不敢造次。


    今天是紀老爺子每年體檢的時候,慣例是紀言信開車送紀老爺子和紀榮去醫院。


    紀榮這次回來得匆忙,公司一堆工作積壓著,後天就要回美國。


    下午把紀秋接回來,等晚上吃過飯,再送她回學校上晚自修。


    把紀老爺子和紀榮送回紀家後,紀言信把車送去保養,難得坐了一趟地鐵,這才會正好遇上戚年。


    取了車回家,紀秋等車一停穩,就迫不及待地下車去告狀。


    紀老爺子親自下廚做拿手菜,被衝進來的孫女一頓委屈地告狀,頓時瞪起眼睛,和紀秋統一戰線:“太不像話了,給你擺臉色!”


    紀秋一臉“小人得誌”的表情:“就是就是。我被嚇得一路沒敢說話……”


    “等晚上,讓你叔叔收拾他。”


    紀秋立刻就高興了。


    結果一回頭,紀言信就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問:“學會告狀了?”


    ……


    理所當然的,紀秋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直到吃晚飯前,還哭著在書房寫試卷。


    紀榮聽說了這件事,飯桌上免不了問起:“今天心情不好?”


    紀言信眼皮都沒抬一下,回答:“挺好。”


    看來是非常不好了……


    紀秋埋頭,認真努力地數飯粒。


    紀榮倒沒繼續追問,安慰了一下紀秋,轉了話題:“這次你媽走不開,沒回來。但操心你的事是一點沒忘,問你打算什麽時候才準備談個女朋友?”


    紀言信伸出去的筷子一頓,循聲抬眼:“目前都沒有這個打算。”


    紀秋專業拆台十八年,等著時機從飯碗裏抬起頭來,插上一句:“那戚姐姐呢?”


    ……


    戚年一晚上,坐立難安。


    雄心萬丈,氣壓山河地說完一句“紀言信,我可不可以追你”一時爽,爽完就讓戚年後悔得想咬舌自盡。


    睡前都喝了三杯牛奶了,除了不停跑廁所,她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擔心被紀言信直接拒絕,擔心再去上課會被攆出來,直愁得失眠了一晚,才在清晨晨曦微露時沉沉地睡去。


    劉夏在教室門口碰到戚年時,狠狠地吃了一驚:“你昨晚做賊去了?”


    戚年一臉的萎靡:“失眠……”


    劉夏“噗”地一聲笑起來,拉著她坐下,把李越熱好才給她的牛奶移到戚年的麵前:“喝一口暖暖,等會迎接你的會是紀老師冬天般的嚴寒。”


    戚年想裝作不在意地冷笑一聲,然後拍著桌子說:“我才不怕!”


    但這個念頭剛從心口滾過,就被她摁了回去,何必丟人現眼呢……


    鈴聲剛響過,紀言信拎著書,走進教室裏。原本還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戚年的心跳也隨之慢了半拍,不自覺地往下縮了縮,企圖減少存在感。


    紀言信按照往常的習慣,用眼神掃了一圈,在出勤表上記錄下來。


    視線落在戚年的身上時,毫無停頓,直接略過。


    劉夏看得也是心口發緊,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問了句:“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我總覺得你昨天把紀老師惹毛了啊……”


    戚年一頭霧水:“惹毛了?”


    “紀老師越不動聲色的時候,就說明……”接下去的話劉夏不說戚年也明白,她默默地吞了吞口水,一臉悲壯。


    果不其然,紀言信就像是故意刁難她一樣,一到提問環節就換著法的點她名字。


    “坐在第三排,沒帶課本的同學,站起來回答。”


    目光所聚,皆落在裝死的戚年身上。


    “倒數第七排最中間的同學,請站起來回答。”


    同學們興致勃勃地算了一圈,目光又落在咬著筆頭一副要哭出來的戚年身上。


    “縱向排列第……”


    到最後,劉夏都格外同情地看著戚年。


    紀言信卻怡然地:“怎麽又是你?”


    戚年:“……”她也想知道!


    下課後,戚年理所當然地被提審紀言信的辦公室。


    再次踏入這裏,戚年很自覺地站到了辦公桌前,低垂著腦袋,雙手交疊垂放在腹部,標準的認錯姿態。


    不過顯然,紀言信把人弄到這裏,並不是為了看她罰站。


    早上泡的茶已經涼了,紀言信卻毫不在意,端起來抿了幾口潤嗓。


    碧綠的茶水還凝著淡淡的茶香,浸在空氣裏,不仔細聞,根本無法察覺。


    喝完這杯涼掉的茶水,他像是剛看見她站在這裏,點了點戚年身後的椅子:“坐吧。”


    戚年一臉堅貞地搖搖頭:“紀老師你說吧,我站著聽。”


    紀言信挑了挑眉,意外地沒說什麽,隻點頭,表示隨意。


    但很快,戚年就後悔了……


    他把戚年直接晾在一邊,寫論文。


    紀言信考究資料時,會去書架裏翻書。他辦公室裏有滿滿一書架的專業書,原文版的,翻譯版的,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


    這會,他正半靠著書架,修長的手指扶著書脊,紙頁和他手指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尤為顯得安靜。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落下來,細細碎碎地灑了一地。


    他卻似沒有察覺陽光的刺眼,低著頭,看得認真。側臉被明暗兩道光線切割,暈染出了平日裏沒有的柔和。


    戚年差點沉迷。


    她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專注看書的人,突然抬起頭來。


    戚年偷看被逮了個正著,頓時宓夢摶願醇印cp鸝酉擼諮諞話悖盼魍褪遣桓難凵穸允印


    紀言信抬腕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合起書:“看來,你也沒有好好反省。”


    胡說!


    戚年咬唇,她就剛才走神被逮到了!


    紀言信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上,信步走到她麵前。


    他的個子比戚年高出很多,這麽近地站在自己麵前,沉沉的威壓攏下來,把戚年原本就磨得差不多的意誌力生生又瓦解了大半。


    “我不太擅長處理這些問題,但通常,我隻有一種做法。”他輕緩地開口,聲音不疾不徐:“不留希望地扼殺。”


    語調裏的冷意讓戚年心尖一抖,背脊涼涼的。


    “你今年幾歲?”紀言信問。


    戚年已經餓得有些反應遲鈍了,頓了頓,才回答:“二十三了。”


    差五歲,多萌的年齡差啊……


    “之前談過戀愛?”他繼續問。


    戚年連忙搖搖頭:“沒有,連喜歡的人都沒有,你是第一個。”


    那語氣正經的……像是在告白。


    紀言信一怔,被她的回答殺了個措手不及,目光涼涼地看著她:“都沒有戀愛過,就要追我?”


    戚年“啊”了聲,有些迷茫:“要有戀愛經曆才能追你嗎?”


    紀言信:“……”


    他一沉默,戚年就心慌。


    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小聲地道歉:“對不起,紀老師你繼續。”


    紀言信的耐性並不好,短短幾句交流,他就已經對這個話題沒有了耐心,匆匆結束:“我對師生戀沒有興趣,聽見了?”


    戚年很喜歡聽他說“聽見了”這三個字,即使簡短,卻總能聽到他壓在尾音上的輕柔,像是被對待七寶一樣對待著。


    雖然明白,隻是音節的原因,並非是他刻意的溫柔。


    可當這三個字前麵有了那樣一句前綴,她一點也不喜歡了。


    戚年咬著下唇,小聲道:“我也沒打算馬上就能追到你……”


    她一直都是奔著持久戰去的啊……


    那時候她畢業工作,他繼續當他的大學教授,多好!


    紀言信沒聽清:“你說什麽?”


    戚年心虛地搖搖頭:“沒……沒什麽。”


    話落,她又反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我能說嘛?”


    她的表情看著就不像是要說什麽好事,明明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她卻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放在心上。


    但,一瞬的僵持後,紀言信妥協:“說。”


    戚年笑眯眯地彎起眼睛:“你不喜歡喝甜的牛奶,那喜歡純牛奶嗎?或者酸牛奶?”她敲了敲腦袋,又補充:“不然你喜歡喝的飲料,喜歡的早餐,我明天早上可以送給你嗎?”


    紀言信沉默。


    眉目間似藏著北極的冰雪,眸色淡淡地看著她。


    戚年的聲音越說越小:“那你是同意我追你了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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