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蘇家。


    正準備收拾碗筷的秦叔看了一眼桌上幾乎沒動過的飯菜,微微歎了一口氣,擔憂地看向二樓蘇越房門緊閉的臥室——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中餐和晚餐小少爺都吃得很少,整一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樣子,草草吃完就把自己關房間裏了。


    秦叔在腦海裏細細地過濾了一遍小少爺今天的一言一行,發現自小少爺從沙發上醒過來,就一直無精打采的,像癟了的黃花菜一樣,怏怏地蜷著身子,盯著手機發呆,仿佛要把手機盯出一朵花來。


    怎麽會這樣呢?反常!實在是太反常了!明明早上小少爺出門還開開心心的。


    客串了一把“福爾摩斯”的秦叔一邊動作著,一邊繼續推敲,把該洗的碗筷當做水果放進了冰箱裏而毫無所覺。


    貌似……好像……小少爺是由少爺抱著回來的?而少爺把小少爺放到沙發上之後,就急匆匆地趕回公司處理事務了,臨行前還特地吩咐,要好好看著小少爺……


    難道少爺和小少爺又鬧別扭啦?秦叔摸摸下巴,覺得自己真相了。


    哼!肯定是少爺那張冰山麵癱臉又惹到咱們的小少爺了!


    至於為什麽認定是蘇文傑的錯,而不是蘇越的錯,秦叔會告訴你,像咱們小少爺那般天真可愛無邪善良聰明……(以下省略100個褒義詞)……的孩子,又怎麽會犯錯呢?即使有錯,也肯定是蘇文傑這個當爹的錯!


    所以說,秦叔您的心是偏的麽?還偏到馬來西亞去了!(醫學院的某醬油君推推眼鏡:“請問,有誰的心不是偏的麽?”……“刷刷刷”,翻書的聲音……“您看,解剖書裏的心都是偏的”……pia~被暴力的作者拍飛~)


    事實上,這次還真怪不到蘇爹的頭上,完全是蘇小包子自個兒在糾結罷了。


    話說今天中午蘇爹把小包子抱離蘇旻的寢室之後,一路淡定地無視掉了小包子的種種抗議和掙紮,帶他坐進了轎車後座,一路絕塵而去。


    蘇小包子有點生氣,鼓著包子臉,撇著頭,不想理蘇爹——因為,蘇旻突然冷淡下來的態度讓他很不安,他從未見過哥哥這個樣子,仿佛就在一刹那間,蘇旻和他的距離就被無限拉長,變得遙不可及了似的。他不由得想問清楚原因,但蘇爹沒給他反應過來的機會,就把他給強勢抱走了。


    其實,蘇爹之所以急著走,是因為他直覺蘇旻接下來的態度會繼續傷害到小包子那顆小小玻璃心。小包子需要冷靜,蘇旻更需要冷靜,而作為父親的他,自然得為兒子們營造一個降溫的環境——即,把他們隔離開來。


    蘇爹不是一個習慣解釋的人,他是個行動派。於是,他把氣鼓鼓的蘇包子側攬在懷裏,一手壓著蘇越的小身子,一手規律地撫著他的後腦勺,給炸毛包順毛。他沒有想過讓小包子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隻是不想小包子氣壞身子,僅此而已。


    要知道,生氣是一件損己不利人的事。


    蘇爹冷冰冰的氣質配上那溫柔的動作,矛盾著卻也莫名地讓人倍感溫心。


    小包子累了,五歲的腦瓜承受不了太多精神上的壓力和損耗,於是乎,他眨了眨酸酸的眼皮,半眯半醒間,枕著蘇爹結實有力的手臂,沉沉睡去了。


    一覺醒來,小包子聞到了自廚房飄散出來的菜香,記憶回攏,他覺得自己突然沒了食欲。


    此時,冷靜下來的小包子已經猜到了蘇爹的用意,他也不再生蘇爹的氣了。讓他煩惱的,是依舊不知如何應對哥哥那突如其來的態度大轉變——蘇越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判了刑的犯人,罪名未知,刑期未定,隻能忐忑不安地數著分秒度日子。


    小包子並不是沒有想過給蘇旻打電話,然而,當他拿出手機,打上哥哥的那一串號碼時,他卻又踟躕了,拇指停在那顆綠色的按鍵上,久久按不下去……


    包子想著,如果哥哥真的是累了呢?他打電話過去,豈不是會打擾哥哥休息?


    包子又想,即使哥哥真的是生了他的氣,在哥哥沒冷靜下來之前,他打電話過去,會不會火上澆油,氣上加氣哪?


    包子再想,如果現在不打過去,到了下午,哥哥要上課,那就更不能打了……


    就這樣,蘇小包子在無數“打”與“不打”的循環中熬過了中午,熬過了下午,再熬到了晚上……


    晚上八點,蘇家,小包子的臥室。


    淡黃的台燈照亮了一小片天地,浴室裏氤氳的水汽還未散去,裹著幽香,彌漫進房間裏。一張繡著喜羊羊的大床上,隆起了一個小小的被丘,像土撥鼠鑽進了沙地裏。


    包子牌“土撥鼠”在被窩裏拱了拱,抓抓腦袋,繼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手機上那顆綠色的鍵——


    “嘟——嘟——嘟……”單調的電話音響了十幾次,沒人接聽。


    小包子心裏悶得厲害,牛脾氣一下子衝了上來,決定哥哥一直不接,他就一直打下去,直到哥哥接電話為止!


    就在小包子磨刀霍霍,準備重撥時,手機鈴聲響起來了——瞄一眼來電顯示,小包子眼睛一亮,是哥哥!


    “喂?~”通上電話的小包子不自覺就委屈上了,一想到哥哥那莫名其妙的疏離態度讓自己糾結了那麽久,內心就憋屈得很。


    “喂?越越麽?”蘇旻溫和的聲音自電話另一頭傳來,讓蘇包子的心瞬間安定了不少。


    “嗯,是我”,蘇包子撇撇嘴,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順便抖一抖自己的委屈,“哥哥……我以為你生氣了!打電話都不接……”。


    “哥哥剛才在和同學討論數學題呢,正想抽空接你的電話,你倒斷掉了”蘇旻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溫潤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寵溺,並不像有生氣過的跡象。


    包子不依不撓,“那今天中午呢?哥哥怎麽突然趕我們走?”


    蘇旻不動聲色、略帶笑意地反回道,“被你那一驚一乍折騰了老半天,哥哥不累噠?”


    “那……哥哥沒有生我的氣?”包子再弱弱地問了一句。


    “嗬嗬……”蘇旻輕笑了一聲,“越越那麽想哥哥生你的氣麽?嗯?”


    “怎麽會?!”蘇包子握起拳頭,抗議道,“我最害怕哥哥不理我了!”,說到最後,又有了幾分委屈的音色——“可不是麽?我這一個下午都耗在這上麵了!”


    “嗬嗬……屁屁還疼麽?”蘇旻突然轉移話題道。


    包子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不……不疼了”。


    蘇包子沒有說謊,他皮糙肉厚,那點痛和撓癢癢差不多。


    蘇旻在電話另一頭突然加深了笑容,循循誘導道,“隻要越越以後都乖乖聽哥哥的話,哥哥就不會生越越的氣,好不好?”。


    蘇越勾勾食指,撓撓包子臉,覺得事情不像哥哥說得那麽簡單,卻又想不出哥哥有隱瞞他的必要性。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蘇小包子努力地忽略掉心中那一眯眯的別扭,阿q地當起了鴕鳥——哥哥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於是,蘇包子歡快地應了一聲,“是!”,美美地想著,哥哥又和原來一樣了,真好!殊不知,他就這樣幹脆利落地把自己給賣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蘇包子又嘰嘰喳喳地和哥哥煲了半個小時有餘的電話粥,盡管常常是他在這邊說,而蘇旻微笑地在另一邊靜靜地聽,隻偶爾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但那淡淡地流淌在兩人之間的溫馨,卻怎麽也無法散去。


    掛上電話後,蘇小包子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覺得今天一整天都沒吃什麽,現在有點餓了,決定溜去廚房找吃的。此時此刻,正準備胡吃海塞,以慶賀春回大地、烏雲盡散的小包子不知道,今天晚上,還有一個“豪華大禮包”在等著他“拆封”呢。


    加完餐後,蘇包子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因為看得太入迷,沒有發現蘇爹已經回來了。蘇文傑走到他的身後,隔著沙發,輕輕拍了拍他的頭,說道,“今晚早點睡”。蘇越“嗬嗬”地傻笑著,順從地點了點頭,眼睛卻沒有離開電視機裏的周星馳,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蘇爹的話。


    十一點半的時候,兩個多小時的電影終於落幕了。小包子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往樓上走去……


    “吱扭——”,門開了。


    嗯?(⊙_⊙)!這是神馬情況?!小包子瞪著大眼睛,愣了——


    如果有一天,你打開自己的房門,發現有個美男靠躺在床上,你會有什麽反應?


    重生前的小包子,即十六歲的舒悅,會歡呼一聲,撲過去,流著口水,眨巴著星星眼,問道——“帥鍋,你有男盆友沒?沒有的話,我把我老哥介紹給你吖~”。


    重生後的小包子,即五歲半的蘇越,也會歡呼一聲,撲過去,杖著自己人兒小,伸出自己的狼爪,狠吃一頓鮮豆腐之後,故作痞氣地說道,“帥鍋,我預訂你了哦!你跑不掉的!”。


    然而,如果這個“美男”是你的便宜老爹呢?


    小包子表示,涼風蕭瑟,鴨梨山大……


    蘇文傑聽到開門的聲音,抬起了頭,便看到一隻呆包子傻愣愣地站在門邊,仿佛被人石化了一樣。


    蘇文傑“啪”地合上了手中的大部頭,放在床頭櫃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言簡意賅地說道,“坐”。


    小包子扭啊扭,扭到了門外,看了一下房間的位置,確認沒走錯房間後,又扭啊扭,扭了回來,瞪著蘇爹,眼睛裏明晃晃地寫著——“您不該解釋一下麽?”。


    蘇爹顯然不準備解釋,他很快又拋下了一個重磅炸彈,把小包子炸了個外焦裏嫩——


    “以後,爹地都和你睡”。


    納尼?!!!小包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刹那間炸毛屬性爆發,叉著腰問道,“憑什麽?!你自己也有床!”。


    “交流感情”,蘇爹淡淡地回到,平靜地看著小包子。


    小包子的腦袋已經不夠用了,他覺得要不是今天的世界都太瘋狂,就是他自己太正常。


    蘇爹看到小包子沒有主動過來的意願,便幹脆攏了攏睡袍,下床,走到了小包子身邊,一把抱起自己的小兒子,關上門,返回了床上。


    小包子被蘇爹抱得渾身不自在——雖說這不是蘇爹第一次抱他,但,這樣“坦誠相見”還是第一次,蜜色結實的胸膛從鬆垮的睡袍開口處露了出來,讓前世做了十六年女人的小包子臉上有點發燙。


    omg!蘇越,這是你便宜老爹!你可不能發花癡!蘇包子默默地自我催眠道。


    蘇爹滿意地看到蘇小包子沒有過多地掙紮,乖乖地呆在他的懷裏,便拍拍小包子的背,說道,“睡吧”。


    事實上,小包子不是不想掙紮,而是抵抗“美色”所要花費的精力太多,一時間忘掉了而已,被蘇爹那麽一拍,倒是回神了,挪挪挪,退出了蘇爹的懷抱,把被子一卷,說,“我不要和你一起睡!”。


    蘇爹也不急,緩緩地、平靜地說道,“不和我睡可以,從明天開始,禁足一個星期,除了臥室和廁所,哪裏都不能去”。


    “什麽?!”卷成了一隻蠶寶寶的蘇包子從被子裏探出頭來,瞪眼道,“為什麽?!”。


    蘇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眉峰微微皺起,語氣變得有點嚴肅,“爹地舍不得打你,並不代表不懲罰你——你今天擅自離開圖書館,也不和蘇旻說一聲,還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而不自知,你說,你該不該罰?!”


    蘇小越的氣焰兒一下子就被掐滅了,他縮了縮脖子,嘟囔道,“那也不用禁我足禁一個星期啊~到時候腦袋都長黴了~”。


    蘇爹不為所動,不容置喙地說道,“你也可以選擇和爹地睡——二選一”。


    蘇小包子盯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兒,最後,看向蘇爹,咬咬牙,說道,“和你睡就和你睡,怕你啊?哼!”說完,滾了滾小身子,滾到遠離蘇爹的那個角落,呆著不動了。


    蘇爹眼裏閃過一絲笑意,關上了燈,把小包子攬回了床中央,隔著被子拍了拍,再次說道,“睡吧”。


    也許是因為身邊多了個溫暖源,也許是小包子真的累極了,他沒有再掙紮,很快便進入了夢鄉之中。


    蘇爹看著懷裏圓滾滾的蠶包子,冷硬的心底鋪上了一層細細的暖沙。他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辦公室的那段對話——


    “怎麽培養感情?”蘇文傑問唐葉華,那個給小包子治療鞭傷的死黨,臉上的神情一片嚴肅認真——他覺得與蘇旻相比起來,他和小包子之間的感情還是非常生疏。


    唐葉華本是斜靠在沙發上,不正不經地著嗑花生米,聽蘇文傑那麽一說,那顆花生米失了準頭,沒扔進嘴裏,反倒正中額頭,“哎喲!”,唐葉華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吃驚地說道,“哇!我沒聽錯吧?!咱們的蘇大冰山也會有開竅的那一天?!!!”。


    蘇文傑皺起了眉頭,冷冷地說道,“你可以先給完建議,再表示你的驚訝”。


    唐葉華做出一個“我投降”的手勢,說道,“嘿!開個玩笑嘛!得得得!認識你這個冰山臉,算我倒黴!”,接著,唐葉華又賤賤地嘿嘿一笑,“其實,這個很簡單嘛,先弄上床,其他的,一切好辦!”。


    雖然唐葉華說得很不靠譜,無奈蘇爹前一晚才看到蘇小包子和蘇旻親昵昵地睡在一起,於是,成功地被這位損友給誤導了,也沒深思過損友話裏的“深意”……


    不過,蘇爹又考慮到了一個很大的問題,“他很小,我怕壓著他”。記得唯一一次和小兒子一起睡,還是小兒子生病的那個晚上,因為怕壓著小兒子,他一個晚上沒睡著。


    唐葉華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說道,“放心吧,壓不壞的!說不定他(她)還很想你壓他(她)……或者,你暫時還舍不得壓他(她)的話,那就摟著他(她)唄~他(她)一定喜歡!”。


    是這樣麽?蘇爹抿緊了雙唇,嚴肅地考慮了一遍這個可能性,決定要試一試。


    結果,就有了今晚這麽“誘惑”的一幕。


    不過,蘇爹啊,您確定您與唐兄所表達的是同一個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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