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早晨,對於蘇文傑來說,是一個特別的早晨。


    清晨七點,鬧鍾依舊如往常一樣,不依不撓地響起來,不一樣的,是房間裏多了一個人的氣息。


    “爹地起床啦!爹地起床啦!……”,軟蠕蠕的童音回蕩在臥室裏,而聲音的主人此刻正睡在蘇文傑的身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由孩童成長為了十歲的小小少年,聲音也有了少年特有的清悅。


    “唔……”,蘇文傑拍下鬧鍾,悠悠轉醒的同時,覺得手臂有點麻。他側了側頭,對上了小兒子平靜的睡顏——某人正霸占著他的一隻手臂當枕頭,睡得安然。


    真的很難想象,平時喜歡到處搗亂、到處蹦躂的小魔王,睡著時卻總是一副乖乖的樣子,蓬鬆的頭發散落在臉頰旁,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天使……


    蘇文傑抬起另一邊手掌,覆在了蘇越的臉頰上——感覺暖暖的、軟軟的,看來,有一些東西,即便歲月已然流逝,它也不會改變。


    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有一些人,他或她在你生命的舞台裏占據了不到十分之一的份量,甚至連三十分之一也沒有,但ta在你心裏留下的印跡,讓你覺得,有了他或她的陪伴,生活才變得理所當然,仿佛一切本該如此……


    蘇文傑曾以為,他對於這個世界,隻是一個冷眼的旁觀者和裁決者——他活在這個世界裏,卻因為沒有辦法投入感情,而也遊離在了世界的邊緣之外。但是,蘇越闖入了他的生活裏,並拉著他去感受這個世界的溫度,讓世界在他的眼中變得鮮活起來。他由此確信自己是活著,活在這個世界裏,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


    蘇文傑很少會有感性的時候,在絕大多數時間裏,他都理智得不像一個人。然而,今天早晨,他卻難得感懷了一把,靜靜地看著小兒子的睡顏,任思緒緩緩流淌在這個寧靜的早晨,這個,小兒子歸來的第一個早晨……


    無論是蘇文傑自己,還是睡得正香的蘇小越,都沒有發現,此時此刻,蘇文傑眼裏的目光是多麽柔和……


    蘇越回來後,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樣,無所事事地混日子,至少,上學是必須的。鑒於蘇小越童鞋的強烈要求,經蘇文傑大boss的同意後,蘇小越童鞋成為了b市一中高二級的準插班生。


    為什麽是“準插班生”?此事還得從蘇小越那個“蔥花蛋”般的年紀說起(10歲,一個雞蛋加一根蔥……腦抽的作者默默滾過)。


    話說蘇小越在得到蘇爹的首肯後,樂顛顛地跟在秦管家身後,找上了b市一中的校長。


    不過,顯然這位校長是一個很盡責也很嚴謹的人,他考慮的東西有很多——


    第一,是安全問題,你看,蘇小越童鞋那麽一丁點兒的體積,老師們的眼力有限,丟了摔了磕著了碰著了都不容易被發現;


    第二,是溝通問題,常言道,三年一個代溝,而高二級大部分學生都是十八歲以上的,這三個代溝疊加起來,都夠組成個東非大裂穀了,蘇小越童鞋要怎嘛融入新集體?


    第三,校長苦口婆心地對秦管家勸道,揠苗助長不是個好現象,你看“巴阿巴拉巴拉”都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哪,切莫最後“傷仲永”的好……


    最後,秦管家在校長室費盡唇舌,和校長你來我往地打了大半個小時的太極,還是沒能從校長嘴裏撬出“同意接收”四個字。秦管家沒轍,隻好撥通了蘇文傑的電話,希望大boss能夠出來壓一下場。


    正在此時,一直呆在旁邊,默不作聲地充當乖寶寶的蘇小越童鞋從秦管家手中抽走了手機,把電話按掉了。


    秦管家很是詫異,蘇越卻笑得很燦爛。他對秦管家搖了搖頭,隨即麵對校長,冷靜而有禮地說道,“校長先生,非常感謝您對此事的慎重……無法否認,您所考慮的這些問題都是切實存在的。但是,作為當事人,我非常希望能夠在您的學校就讀,我也相信自己有這樣的能力讓這些問題得到圓滿的解決。不如,您給我一個月的試讀時間怎麽樣?如果我無法適應的話,我願意聽從您的建議,從初中部讀起……”。


    蘇越覺得,成長的第一個標誌,就是自己的問題盡量自己解決,不能凡事都麻煩父親。所以,他阻止了秦管家向蘇文傑求助。而且,與其讓蘇文傑出麵,不如自己主動出擊,讓校長看到自己與眾不同的一麵,從而信服自己有這樣的能力。


    的確,蘇越的這一番話,使校長開始重新審視起麵前的這位“小神童”——


    說實話,校長每年幾乎都會接待一兩位自詡自己的孩子是“神童”的家長,但真正是“神童”的又有幾個?無非是用填鴨式教育過早地扼殺掉兒童的天性罷了……所以,他一直很反對家長這種急於求成的心態,也為那些“小神童們”悲哀。


    然而,似乎這個“神童”是有所不同的,他有自己的主見,眼裏也閃爍著自信。


    校長沉思了一會兒,決定給這位特別的小朋友一個機會。


    “那好,我代表一中歡迎你,蘇越小同學……期待你這一個月內的表現”,校長站了起來,鄭重地對蘇越伸出了手。


    蘇越從椅子上跳了下去,隔著桌子,踮起腳尖,高舉起手來,握了握校長的大掌——


    omg……這坑爹的身高!笑得燦爛的蘇小越童鞋默默地在心底咆哮道,明明他每天都有喝牛奶吖!為毛這身高就不見長?!為毛?!!


    看來,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桌椅問題哪……高中部的桌椅鐵定不適合他現在的身高!——剛剛在談判桌上插上勝利旗幟的蘇小越童鞋內心無比淚目地想到。


    從校長室裏出來,蘇小越童鞋讓秦管家先回家,而他則準備溜達到高三部去找蘇旻玩兒,順便給他親愛的哥哥一個“驚喜”!


    是的,蘇旻和蘇焱都在b市一中讀著高三,他們現在一個17歲,一個18歲。


    蘇焱依舊身材高大,190cm的海拔讓他在同齡人裏“鶴立雞群”,當靶子的話絕對不用對焦,怎嘛射都會中;蘇旻則是完全褪去了少時的稚嫩,五官早已長開,那種雌雄莫辨的漂亮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俊美秀逸,加上他常年掛著溫和的笑意,讓人不由得感歎好一個濁世佳公子——當然,這是要在沒有接觸過他腹黑霸道那一麵的前提下。


    此時,他們一個在操場上打著球,一個在教室裏溫著書。


    高三的教室常常會給予旁觀者一種擁擠而雜亂的感覺,一堆堆的課本和練習冊堆疊在課桌上,像比賽一樣每天都在增高著,一不小心,就長得比人高了。若是要把某本“壓軸”的書給抽出來,還得講究各種技巧,雪山崩塌的事故時有發生,而莘莘學子們早已見慣不怪,把那堆東西撿起來,往桌上一倒,嘩啦啦地又是拔地而起另一座高山……


    因此,在高三(3)班的教室裏,蘇旻那幹淨整潔、一馬平川的課桌顯然成為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若有人前來詢問蘇旻坐哪裏,3班的同學連指都不用指,隻要一努嘴,“喏~最顯眼那兒就是!”,便順利完成任務了。


    蘇旻喜歡一切都井井有條,並認為這樣才能保證辦事效率!


    常有人羨慕地說,蘇旻就是個天才,工作學習兩不誤,學生會會長的寶座從高二連任到了高三,學習成績還能保持萬年第一……不過,眾人都看到了他頭上的榮耀,卻沒看到他背後所付出的努力,其實,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天才?若要問蘇旻有什麽“成功的訣竅”,也不過是他懂得管理自己的時間,才能二者兼顧罷了。


    就像現在,當別人都歡呼著月考結束、周末來臨的小解放時,他卻是擠出了這難得的閑暇,一邊整理自己的筆記,一邊思考著試卷上的題目,看看能不能有更快捷的解題方式。


    於是,當蘇小越找到蘇旻時,他看見的便是自家哥哥勤奮認真的一麵。


    ……


    一個小時過去了,蘇旻揉揉眉心,準備站起來休息一下,卻發現他的寶貝弟弟正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眨巴著兩隻大眼睛,歪著腦袋,乖乖地看著他,就像某種小動物一樣,等待著主人的關注。


    蘇旻先是一愣,接著好笑地揉了揉蘇越的腦袋,問道,“越越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叫哥哥?”。


    “來了有一會兒了……”,蘇越享受地蹭了蹭蘇旻的手心,“但是看見哥哥你那麽認真,不想打擾哥哥,就幹脆安靜地呆在一旁了”。


    “傻越越……那豈不是很無聊?”


    “不會吖……哥哥認真看書的樣子很好看呢!我都看呆了!嘿嘿……”,蘇小越童鞋毫不掩飾自己的“花癡”行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他一直覺得,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了!雖說,哥哥可能最多也隻能算個“青少年”。


    蘇旻則是很滿意蘇越眼裏滿滿都是自己的身影的樣子,不由得愉悅地笑了,讓暫時投身於“花癡”事業的蘇小越童鞋再一次在心底默默地口水橫流——


    “唉~這麽好的哥哥,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哪位嫂子!”,蘇越鼓著腮幫子嘟囔道。


    蘇旻那雙狐狸眼微微眯起,嘴邊的微笑變得有點捉摸不透起來,他捏了捏蘇越的臉頰,問道,“越越很想要一個嫂子嗎?嗯?”。


    “我不想吖……但哥哥遲早要結婚的……”,說實話,蘇越覺得很少有女孩子配得上自己優秀的哥哥。


    “遲早嗎?……哥哥結了婚後,就不能像現在那樣一心一意向著越越了噢~哥哥會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責任……”,蘇旻循循誘導道,想要借此加深蘇越對他的依賴之情。


    不過,顯然蘇小越童鞋的腦袋回路和別人的不太一樣,他的眼神先是黯淡了一下,僅是一下,便很快地又亮了起來,握著拳頭,充滿鬥誌地說道,“沒關係!那時候,我已經長大了!等到哥哥有了孩子,我就像哥哥照顧我一樣照顧他!”。


    喂,蘇小越童鞋,你的思維是不是也跳得太快啦?你完全沒抓住蘇旻話裏的重點好不好?


    蘇旻鬱悶又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弟弟,半晌,輕笑了一聲,不輕不重地彈了蘇越一腦瓜子,調侃道,“真是個小呆瓜”。


    “不過,連自己真正想要什麽都不清楚的我,是不是更傻呢?”,蘇旻心裏自嘲地想到——不知道為什麽,他很難想象自己和另外一個女人組成一個家庭,甚至有點抗拒這種想法!也因為蘇越對這件事無動於衷的態度而有點氣悶……罷了,罷了,還是暫且不去深究吧。


    看著愣愣地揉著額頭的蘇越,蘇旻把心裏的那一絲波瀾埋在了深處,依舊是那個疼愛弟弟的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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