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之前,瑪格麗特寫好了信,打算在第二天早上交給男仆送去鎮上的郵局。換了件衣服之後,瑪格麗特下了樓。


    大廳的地麵已經鋪上了一條瑪格麗特不認識的半舊不新的地毯,顯然是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從家裏帶過來的。此時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正坐在沙發上姿勢優雅的喝著茶,身邊還放著針線籃子,她的兒子蓋伊威廉姆斯坐在她的身邊玩著一個玩具彈弓。


    “哦,瑪格麗特,你來了,快坐,和堂嫂說說最近怎麽樣?”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見到瑪格麗特立刻十分親切喊道,還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瑪格麗特坐到她的邊上。


    瑪格麗特裝作沒看見,裹緊了一點披肩,坐到了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的對麵,看了眼客廳,不冷不熱的問:“麗貝卡呢?”


    “和女仆在花園裏玩。”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因為瑪格麗特的冷淡表情有些訕訕的,不過她很快就笑了笑,故作擔心的問道:“瑪格麗特,你找到房子了嗎,如果沒找到,你可以在這裏多住些日子。”


    “還沒確定。”瑪格麗特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說道。


    “當初你非要搬出去,我就覺得不好,反正愛德華不會介意養著自己的表妹的,你一個小姑娘要搬到哪裏去,我們家也沒多少親戚。”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笑著說道。


    “不用堂嫂操心,我總歸找得到地方住的。”瑪格麗特哼了一聲說道。


    這才剛搬進來一個下午,整個客廳的的家具擺放就換了個樣,真正是已經把自己當做了這裏的主人了,當初的瑪格麗特顯然很清楚自己大堂哥和堂嫂的性格,才會要求自己搬出去的,要是住在這裏,估計會比去別人家裏寄人籬下還要來的難過。


    “那你找到了嗎?要怎麽去?行李收拾好了嗎?”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並不把瑪格麗特的冷哼當回事,她今天的心情十分的好,因為不管瑪格麗特現在怎麽給她臉色看,到最後她還是得乖乖的離開這座莊園,而她夏洛特.威廉姆斯就成了這座莊園的女主人了。


    “自然是做馬車去,行李也收拾好了。”


    “是嗎,我還想著要不要幫你收拾呢,你畢竟年紀小,總有想不到的東西。”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說道,她今天一個下午已經把這座房子裏除了瑪格麗特以及老男爵和男爵夫人以外的房間全部都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發現那些房間裏好多值錢一些的裝飾品和擺設都不見了,甚至廚房裏的銀器和一些好的瓷器也都不見了,便懷疑是瑪格麗特藏了起來,因此很想去看看瑪格麗特的行李,不過被斯特裏特夫人板著臉擋住了。


    “有斯特雷特夫人幫我收拾,我想不會有什麽遺漏的。”瑪格麗特站了起來,拿著杯子走到窗邊,不想去看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虛偽牽強的笑臉。


    “哦,是嗎?”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笑了笑,拿起一塊小鬆餅咬了一口,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來,問道:“瑪格麗特,你記得廚房裏的那些銀器放在哪裏嗎?麗貝卡最喜歡用銀器吃飯了,要是餐桌上沒有銀器,吃飯的時候,她會吵鬧不休的。”


    “我不知道,大概是當做拖欠傭人的工錢給了那幾個回家的傭人了吧,反正不值幾個錢!”瑪格麗特聳聳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什麽,你全部給了那些傭人?” 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的聲音高了一度,她的嘴角有些抽搐,看著瑪格麗特,問道:“那麽,那些房間裏的擺設呢,有幾張好的波斯地毯也不見了,總不至於全部當做工錢給傭人了吧?”


    瑪格麗特歪著頭看向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突然笑了一下,說道:“大堂嫂,你怎麽了,又不是值錢的東西,傭人們在這裏工作了這些年,他們喜歡,我就讓他們拿走了。”


    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瞪大眼睛聽著,滿臉的不敢相信,她胸口劇烈起伏著,指著書房的位置:“那麽,書房裏的那些藏書呢,為什麽好多都不見了!難道你也送給了傭人們嗎?”


    “是嗎,我確實拿了一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書房了。不過前幾天有個傭人被抓住偷了父親放書房裏的雪茄,可能他也拿走了幾本書。不過當時他太吵了,所以我把他打發了出去,其他的我並沒有多過問。”


    瑪格麗特滿臉無辜的看著臉色越來越不好的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語氣輕鬆的說道:“大堂嫂,你不用太在意這些,既然有人愛看書,那麽拿幾本回去看看增長點知識總好過那些書一直被堆在書房裏蒙塵,反正那些書都是父親收集的,現在也用不著了,要是有人喜歡,拿回去看估計父親會很高興的。父親他,最喜歡待著的就是那間書房了。”


    夏洛特.威廉姆斯太太的臉色由通紅變得慘白,她顫抖著手握著茶杯,看著瑪格麗特輕快的往餐廳走去,終於忍不住的用力把茶杯摔在了地上,巨大的響聲嚇到了坐在她身邊的蓋伊,他看到自己母親有些扭曲的表情,害怕的大哭了起來。


    瑪格麗特微笑著往廚房走去,要不是家具難搬,她一定會把這座莊園裏的所有值錢的家具都給搬掉的,反正比起把原本自己家的東西搬走做未來生活依靠的孤女,在繼承了自己年幼表妹莊園後,就毫不留情的想把表妹趕出去的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更加的沒臉。


    晚餐時大家的表情都不是很好,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下午去拜訪了一下這附近幾位有名的鄉紳,以及這裏的牧師和醫生,回來就被自己的妻子抓著說自己的表妹把整個房子都給搬空了,甚至把書房裏的書都給搬走了。


    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一開始不相信一向十分有教養又愛麵子要強的瑪格麗特會做出這種事來,不過等到他去書房看到那一排排隻放著零星幾本普通書籍的書櫃時,覺得自己肺都要氣炸了。要知道一位紳士家裏藏書量的多少往往被認為是身份高貴和是否富有學識的表現,很多體麵的紳士都會通過對方書房的藏書數量和藏書質量來判斷一個人是否值得結交。


    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原本也進過幾次那個書房,他知道那裏有大量的好的書籍,他正為自己將得到這樣一個書房而高興,想著等邀請客人來住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炫耀一下。但是此刻,一想到那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書房,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隻覺得自己胸口悶的厲害。


    “瑪格麗特,我想問一下,書房裏的書,是不是被你拿走了?”吃了一點烤肉之後,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擦了擦嘴,看著瑪格麗特直接問道。


    “我隻拿了一些父親最喜歡的書作為紀念。”瑪格麗特泰然自若的切著盤子裏的炸雞塊。


    “那麽為什麽書房裏現在隻有不到一百本書了,其他的那些書呢?” 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板起了臉。


    “我怎麽會知道這些,這些事情都是傭人們管的。”


    “可是我已經問過兩位管家了,他們表示對此也不是很清楚。”


    瑪格麗特放下刀叉,眼眶有些微紅的低著頭,“從父親生病開始,到父親去世辦完葬禮,整個莊園都是亂哄哄的,我一直都陪在父親的身邊,傭人們做了什麽都不知道,兩位管家也竭盡全力的幫助我照顧父親,家裏其他的事情我們都沒有注意。葬禮結束之後我又生了一場大病,兩位管家又擔心著我的病情,根本顧不上其他的事情。等我好一點,家裏的一個男仆被發現偷了父親的雪茄,我才知道有些傭人一直趁著我和管家不注意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保證我隻拿了父親最喜歡的一些書,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是在責怪你瑪格麗特,隻是你堂嫂對我說家裏少了很多擺設和銀器,一些好的瓷器也不見了。我有些擔心罷了。” 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立刻說道。


    “這個莊園裏早就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沒了就再買好了,堂哥如果你不知道哪裏可以買到好看的,你可以問布魯克管家。”瑪格麗特說道,一邊掏出手絹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


    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吞下了嘴裏的話,他知道不管莊園裏的情況怎麽樣,他的叔叔也從來沒有克扣過瑪格麗特的花銷,她一直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在她看來那些不起眼的銀器或許真的不值什麽錢。不過這種有一口氣憋著出不去的感覺真的糟透了,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隻好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的酒,然後大口喝了下去。


    晚上躺在床上,瑪格麗特看著窗外的星星歎了口氣,她知道對於莊園裏不見的東西和書房裏不見的書,愛德華.威廉姆斯先生心知肚明它們的去向,隻是他還講究著一點臉麵做不出盤查瑪格麗特的行李的事情罷了。不過瑪格麗特其實也並不想這麽做,隻是她非常的不甘心罷了,為了那些所謂的親戚不插手她的婚姻,為了他們以後再不打她的注意,她不得不離開這座莊園,這讓她很不甘心,除了拿走一些莊園裏的東西讓她心裏消氣一點,她再不能多做其他的事情了。


    迷迷糊糊的睡著後,瑪格麗特夢到了自己還是桑婉雲的時候,那年她十七歲,在外麵打工一年回家,卻發現原本作為她房間的小儲藏室被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當做了遊戲室,她的衣物和私人物品被從那個小房間裏扔了出來,隨意的丟在陽台的角落,在日曬雨淋之下很多都已經損壞。當時她跑進房間和弟弟吵了起來,卻被那個不過十歲的孩子狠狠的辱罵了一頓,那個孩子告訴她這裏不是她的家,她沒有資格住房間,讓她睡陽台已經是大發仁慈了,並且對她說為什麽不死在外麵,要回來惹人厭。


    她舉起手想要打那個滿臉鄙視和嘲諷的孩子,卻被正好回家的母親和繼父看見了。她的繼父氣的拿著家裏的雞毛撣子狠狠的抽了她一頓,而她的親生母親和同母弟弟則冷漠的站在邊上看著她被打的遍體鱗傷。後來他的繼父要趕她走,她說陽台上的一些東西她想要帶走,簡單的收拾了一點行李要走時,卻被繼父扯下了包,一股腦的把包裏的東西倒在了門外地上,檢查了裏麵所有的東西,確定沒有一樣是有用的才用力的甩了門。那一晚她蹲在門外,聽著從門裏傳來的笑聲哭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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