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市北郊,唐家鄉下的老宅子裏。


    “季言,你……看起來還不錯。”唐老爺子沉聲道,眯起的眼縫裏閃過一道銳芒。


    “……”聽著這般意味不明的話,季言捏緊了有點冒汗的手心。


    望了一眼身邊的顧璿,唐老爺子緩慢的說著:“季言,你可知道?小璿的媽是我的三女兒,唉,我那最不孝的三女兒,偏偏是我最牽掛的孩子,怎麽就……就那樣沒了呢……”


    歎息聲中,唐老爺子的眼裏一片黯淡,眼眶也是幹澀的難受。三年前,大哥剛剛過世不久,又得知三女兒意外身故的消息,傷心過度的他瞬間就倒了下去,大病不起。


    顧母開朗活潑,長大後外出打工,與顧父相識,便堅決要嫁給那沒什麽前途的窮小子,為此,她還跟唐老爺子鬧翻了,遠嫁到了m市那裏去。


    “您請節哀。”季言安慰道,他平時不拘小節慣了,現在倒想要盡量給老人家留下一個懂禮貌的好印象。


    唐老爺子微微點頭,看著季言的眼神突然就變得不善起來:“那場火車事故後,就是你拐帶了我這個外孫嗎?你當初到底是存了什麽樣的心思?為了錢?還是為了其他?”


    話鋒一轉,唐老爺子突然這麽問,問得季言著實有些不知所措:“不…不是,我……”


    顧璿聽了也一驚,欲要開口為季言解釋,卻又被唐老爺子一口截斷了:“罷了!老頭子我不想計較這些有的沒的了。其實將近三年過去了,沒找到小璿,也有我們自己的責任。哼,都是他這些不安好心的叔叔伯伯們幹得好事,趁著我生病,根本就不用心去找!”


    唐老爺子又大聲罵了起來,跪坐兩邊的子女們無法反駁,一個個把頭埋得更低了,隻得任由他數落。


    唐老爺子最疼愛自己的三女兒,大家都心知肚明。確實,當年唐老爺子臥病不起,他們為了利益,巴不得少一個人來爭奪家產,隻是趕去 k市,把顧璿寄存在當地的雙親骨灰取了回來,至於顧璿的事,壓根懶得去打聽,就回來隨便敷衍了事了。


    “唐老先生,我會撫養顧璿他……這,純屬一個意外。”季言又聲明道,他不想讓人誤會什麽。


    可要怎麽解釋前因後果呢?那一年是倒春寒,他帶著小傅安途徑k市,身上沒錢,隻能在火車站委屈一晚,哪知道第二天醒來,就出了事故,小傅安鬼使神差的一般,找到了顧璿,而顧璿死死抓住自己,怎麽也不肯放手。


    再後來,自己還險些被顧璿整了一道。說來說去,興許就是注定好的緣分。


    “季言,你們是開果蔬店的?”唐老爺子悠悠道,又換了個話題。


    “嗯,還要多謝您提供陽嶺這兒的果蔬。”


    “你不必和我客套,我這麽做都是為了小璿。”唐老爺子擺擺手,眸光一暗,一下子又嚴肅了許多,“季言,我跟你直說吧,陽嶺三個山頭都在我手上,這是大哥死前留給我的。現如今,我倒是可以全部給你。”


    “……”


    此話一出,當場的眾人均是心神一凜,顧璿和季言互望了一眼,唐顧兩家的子女後輩們更是大驚失色,這筆財富,他們還等著唐老爺子死後傳給家裏人的,怎麽就能這般輕易的給外人?!


    “父親,你這是?賀氏企業他們三番四次派人來和我們商議,出了高價,你都不願意賣,現在卻……”這不,先前帶季言他們過來,小冬的二叔實在憋不住氣了,提出了異議。


    “住口!我自有分寸。”唐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一意孤行,根本不想聽他們的勸。


    “季言,我這老頭性子怪,又是死腦筋一個,無論別人出多高的價錢,本來那麽多山頭我寧可它荒著,也不舍得賣給外人的。但是,如果你要用來做生意的話,我們可以合作,我願意全部給你,隻是,老頭子我隻有一個要求。”


    唐老爺子目光矍鑠,盯著季言,季言一愣:“您請說。”


    “小璿是我們家的子嗣和血脈,我並不樂意他與你們有過多幹係……”並不繞彎子,唐老爺子冷著語調,直接開門見山,“所以,你把小璿還給我,我要將他留在身邊,好好的撫養。”。


    “外公?”顧璿眸光一變,驚道。


    “小璿,外公知道,若是我這樣問你,你定是不願。既如此,那我們不如聽聽季先生的看法。”


    “……”垂首默然片刻,季言這才緩緩抬眼,“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自然可以。”


    於是當天晚上,季言就在唐家的老宅子住下了。


    唐家宅子很大,季言作為客人被安排到了西北一側,單獨住在了二樓的一個房間。而隔著一道院牆,顧璿和唐冬兩個孩子暫時住一起。在唐老爺子眼裏,主客有別,顧璿和季言更是有別,他已經明確表明了態度,希望顧璿留在他身邊,以後也少和季言再有來往。


    入夜,熄了燈,季言早已躺在了床上,隻是心緒繁雜,根本難以入眠,隻得睜著雙眼,周圍黑漆漆的一片,他的眼裏亦是一片迷惘。


    忽地,“咚咚”幾聲,季言聽到了一陣異樣的聲響,等他反應過來時,窗戶已經被人從外麵推開,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敏捷的跳了進來。


    季言冷不防一哆嗦,欲要從床上坐起身來,誰料這黑影動作極快,猛地一下子就把他壓倒在身下,還用力鉗製住季言掙紮的雙手,不讓他動彈。


    下一秒,季言果然不再掙紮了,因為他嗅到了再熟悉不過的氣味,那是專屬於顧璿身上的味道,他們幾乎每天朝夕相對,又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喂,顧小鬼,你找死啊?別再壓著我了,重死了。”季言憤憤罵道。


    壓在季言身上的顧璿,不僅沒有乖乖聽話移開身子,反而笑了笑,上半身更是全然貼了上去,還故意收緊手臂,把季言連同被子,緊緊的抱在懷裏:“季言,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靠!你大半夜發瘋啊!”


    被牢牢裹在被子的季言氣得幹瞪眼睛,麵頰卻不自覺的發燙。


    “嗯。”


    顧璿居然還一本正經的承認了?季言一時間無語了。


    半夜從別的院子翻牆過來,再跳窗強行闖進來,最後不管不顧,偏要將季言壓在自己身下……這一係列的行為,顧璿是覺得幼稚可笑的,可他卻真的做了。


    為了季言,他什麽都願意去做,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今天白天的事,你很為難嗎?”顧璿問,黑暗中,他看不太真切季言的臉。


    顧璿想,明明自己都回來與唐老爺子相認,把顧家老房子的地契也給了他,他也還是不願全然提供陽嶺一帶。現在,唐老爺子又開出新的條件,來逼季言了。


    “唐衍那個老頭子,在某些方麵,還真是頑固。”顧璿冷哼一聲,總結道。


    “喂,顧小鬼,你不可以這麽說你外公。”季言叫道,這小子還真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在長輩麵前盡裝好孩子了。


    顧璿忍住笑,不由的輕點季言的鼻尖:“季言,你倒是很適合相夫教子。”


    “你這個死小鬼,越來越不正經了,想要氣死老子我嗎?”季言抓狂了,臉更紅了,感覺自己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


    “氣死?我可舍不得。”饒是再嚴肅再正經的男人,當麵對自己心愛之人時,也就自然而然學會了使壞,顧璿將臉湊了過去。


    他們額頭貼著額頭,鼻尖抵著鼻尖,顧璿靠的不能再近,似是下一刻就要吻上去一般:“我說過,季言,我喜歡你,我要當你的男人。”


    “……”撲通!季言的心髒差點跳出來了。


    察覺到季言全身僵了,顧璿一怔,季言的絲毫抗拒都會讓他想起上輩子的事,想起那個隻知道一味用強、自以為是的傅恒默,慢慢的,顧璿收起自己的戲謔之心,把季言鬆開了,隻靜靜的看著他。


    季言也微微一怔,不懂顧璿的舉動,但也沒多想,隻問道:“顧小鬼,這麽久以來,你有想過你的家人嗎?”


    “家人?你不就是我的家人?”顧璿反問。


    季言一滯,輕輕道:“我…我是說,你真正的家人。”


    顧璿,是和你有著血緣關係,骨肉親情的家人!是真正應該去努力付出的一個家,而不是我,不是我們。


    顧璿沉默了,曖昧不明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整個房間也驟然安靜下來。


    “季言,我認定的家人就是你和小安,就是你們。還是說,你真的不能接受我,真的希望我走?想要擺脫我這個累贅?”


    顧璿低沉的聲音散逸出來,在黑夜裏聽起來冷凝而又神傷的語調,讓季言無所適從,他一時無言以對。


    “隻要你搖頭,或是說一個“不”字,我就死都不會走。”


    顧璿早已決定好了,他啊,會一直一直陪在季言身邊,死心塌地。


    “不早了,先睡吧。”


    轉過身去,背對著顧璿,季言沒有正麵回答,也沒有再趕走顧璿,心事又加重了……


    他明白,顧璿早已不再是自己的累贅,反而是現在的自己,成了他的累贅。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不覺,五十章了,唉……


    上望望章節數,下看看慘淡的數據,捂著顫抖的小心髒,呃,不知會不會有親冒個泡泡?紀念一下,要繼續相隨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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