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介君的身體裏沉睡著四十九種異能。”


    那是十多年前,從我第一次發出了龜波氣功開始隔了幾天的事情。


    據說奶奶的老相識的異能人士,用一種奇妙的光把我的身體上上下下照了一遍後,說出了這樣一句台詞。


    順帶一提那人貌似是個工薪族,那天也是一身西裝配上眼鏡,外加三七分界的發型。當然就算是超人,平時不也是克拉克·健嘛。


    “四十九種全都處於活性狀態嗎?”


    奶奶的裝束真是數十年如一。一身充滿魔法使風味的衣服,項鏈和耳環、指環一樣不少。那時的我手指尚細,試著將十個指環都戴上後,立刻被那重量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因為似乎互相影響著,平時活動著的似乎隻有十個上下。要反過來向您講解實是惶恐,隻是——”


    工薪族吐出一段開場白後,繼續說道:


    “這些異能中有些必須得湊齊條件方可啟動,也有隻要時機到來即會自行甦醒的。到時處於活動狀態下的異能的構成也會發生變化。”


    說是奇跡也可以,工薪族以一副不知是吃驚還是欽佩的語氣這樣說。


    “將無序之‘混沌’以混沌之狀態保持下來而獲得了‘安定’,這孩子。該說是極致的安定力麽。”


    說什麽極致,那個命名豈不是一點都襯不起這詞語麽。


    “有危險的東西麽?老身所知之異能中,也有條件一旦集齊,主人即無可挽救地死去的、隻能認為是詛咒的東西……”


    “雖無法斷言,但也可能有吧。”


    例如說到十八歲還不能脫離童子身的話就會死,之類的。


    異能人士之間會互相吸引。這樣說起來雖然有點替身使者的感覺,這裏的“互相吸引”說的是諸如結婚啊建立家庭啊生兒育女之類的意味。


    (譯注:スタンド使い——出自『jojo奇遇記』。替身是一種由體內生命能源所產生的具有強大力量的影像,由於此影像總是出現在人體身旁,所以命名為“幽波紋”。擁有此超能力的人,稱為幽波紋使者。到單行本第15冊開始,慢慢以“替身”二字取代原本的“幽波紋”,同時擁有替能力者也改稱替身使者。設定上一般人無法看見替身,隻有擁有替身能力的人才能看見彼此的替身。)


    “果然名為理解的這道坎實在太高了。就算是在異能人士之中,兩代人之間的想法就有巨大的差異。現今的話比起獨自修習,一般認為合作研究對於力量的強化和傳承更加有利。果然同為異能人士的話就能互相敞開心腑呢。如果是男女的配對的話,墮入愛河啊建立家庭啊之類的也很自然。我自己也有著這樣的憧憬。”


    “舊時都是終生沉浸於研究中的‘禁欲派’人士。弟子啊助手是有,戀人什麽的可沒有。”


    “這話由您老來說,說服力似乎差那麽一點……”


    “我遇到茂的時候啊,他還是個身穿製服的遍地都是的凡人,老身可是個穿越空間、驅逐惡鬼魍魎的黑發美少女劍士喔。而且當時還不知道茂有著特殊的血統。”


    茂是我的爺爺。都一把年紀了還自稱美少女什麽的,沒有你這樣的。不會變老的二次元最好了。真的是最高啊。


    “可是最後沒能和茂先生結合麽?”


    “……啊也沒有後悔就是了。”


    誠實的奶奶,轉過頭來對著我,皺起本來滿是皺紋的臉歎了口氣。


    “可是啊,該說是異能人士同道的婚姻的集大成麽……還是該說是大雜燴,或者說是黑暗火鍋……”


    “請相信能理解的大有人在。雖說有多少異能就有多少艱辛和煩惱,您和茂先生一事,像令尊令堂一樣的支持者不在少數。”


    同為異能人士的兩人結婚生子的話,孩子也多半擁有異能。偶爾也會有因為血緣交融而誕生新能力的案例。


    而這樣的孩子長大後,依然也會與異能人士結婚生子……就這樣循環下去到底會變成怎樣呢。


    那就是我。體內潛藏能力達到四十九種,奶奶謂之“業界紀錄”。


    家族中也偶有非異能者——像老媽子即是——然而祖上和親戚中還是異能人士占壓倒性。


    當知道自己擁有異能的時候,我還天真的高興過“這樣我也能用雨傘放阿邦快速劍了!”。然而現實總是沒有這麽美好。


    (譯注:アバンストラッシュ——『勇者鬥惡龍—達伊大冒險—』中達伊的師父阿邦的絕招。港譯反手聖光劍。將大地斬、海波斬、空裂斬煉到極致而達成的絕招。)


    喜歡動畫漫畫的我一直夢寐以求的能力,現在為止連一個都沒有。


    要是因為感知到幽靈左手就會抖動的話,會被嘲笑是邪氣眼。


    (譯注:邪気眼——參考『中二病使用說明書』……)


    要是說左手藏著的光線能祓除惡靈的話就會遭到避無可避的高空砸物痛擊。


    不滿足一定條件的話人們就看不見惡靈,要是在人前與惡靈對戰的話隻能被看成是在練空拳。


    要是身體能力活性化程度出點什麽差錯,影響就會延伸到外表。初中的時候就曾經在體育課上用過一次能力,結果一半的頭發變白了,讓大家都怕了我。當時保護著我的隻有沙由裏呢……


    偶爾感覺似乎有奇怪的東西覺醒了,其實不過是在遠方舉行的祭祀上鎮住石頭而已。沒看過這麽不起眼的主人公的。


    聽說以前曾經有過邪惡組織,不過在昭和年間就在父親手中覆滅了。


    能毀滅一國的怪物也被爺爺奶奶消滅了。


    祖上和家人、親戚拚命奮戰的結果,就是到了我們這一代,必須與之戰鬥的敵人、可供發揮異能的對象,再厲害不過的也就是惡靈之類了。負責的love and peace啊。


    Φ


    一覺醒來是在六點前。比想象的要早。


    試著睡個回籠覺,過了十分鍾左右反而更加清醒起來,於是還是起床了。美奈還在熟睡,於是盡量不驚醒她,從被窩中鑽出來。


    穿著一身藍色運動服就走到了外麵。家居服也好睡衣也好用這一套就能應付過來,真是便利的旅行伴侶。


    清晨的空氣涼絲絲的,天色泛灰。遠方無限延伸的白色霧靄與聳立的黑色山脈占滿了視野。雖說是黑白的風景,黑白灰的構成卻也相當繁複,對於我來說是新鮮的光景。


    “kangjie,早上好。”


    獨特的稱呼。回頭看到蕾納就站在那裏。一身水藍色連衣裙外加一件黑色的對襟衣,上麵再罩著一件夾克,腿上穿著白色的過膝襪。


    “噢。沙由裏和森裏呢?”


    “還睡著呢。kangjie要去哪裏麽?”


    “隨便走走、吧。趁大家還沒醒來。”


    “那我也一起去好了。”


    我和蕾納並肩走在村子裏。


    雖然昨天來到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所以完全看不到、現在看來完全一副鄉下山區的感覺。地麵是裸露的土壤,房子與房子之間的距離相當寬闊。每間房子都放著車子。


    “真是平和的地方啊。”


    蕾納發出了這樣的感想。


    與擦肩而過的人們打著招呼。此後的人多是務農的,然而也有工作地點在城鎮裏而下山的人。對方和藹可親地主動打招呼真是太好了,隻是——


    “祭司先生,歡迎降臨。”


    話來聽,倒也不怎麽討厭。


    出了村子沒多遠,前方十多米處就是山崖了。周圍長滿長長的雜草和遍身樹瘤的樹木,要是沒有那稍嫌簡陋的柵欄的話差點就察覺不出來了。


    小心地向前走了幾步,就看到崖下有寬廣蒼鬱的樹林。真是讓人有點心動的景色。崖邊相當陡峭,還建起了粗陋的階梯。


    “下去看看好麽?”


    蕾納的視線投向了階梯的盡頭。那邊相當開闊,一間小屋突立其間,就算從這邊看過去也明確地覺得破爛。


    “別踩空了掉下去哦。”


    我帶頭走下階梯。梯級高低寬窄參差不齊,雖比預計所花的時間更多,不過總算平安下來了。蕾納的平衡感很好,比我更順當地下來了。


    左手如同肌肉痙攣般顫抖起來。現在還看不到什麽,不過這裏似乎很會聚集惡靈。


    從近處看到這間小屋的確是很破爛。屋簷等處已經泛黑,都有快腐爛了一半了吧。


    窺看屋中,觸目之處隻有爐灶的遺跡和屋角的蛛網,真是非常的空曠。


    “——這是獵人小屋麽?看起來似乎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畢竟建在這樣的地方啊。而且階梯都那個樣子了,大概已經不能用了吧。”


    我和蕾納都沒有走進森林的想法,登上陡峭的階梯折返了。


    “呐,kangjie。我有事情想問你呢。”


    登上階梯後蕾納就以若無其事的說道。


    “kangjie到底是什麽人?”


    “……這是在說什麽呢?”


    因為問題太突然了,絞盡腦汁也隻答出這樣一句話。


    “對不起,問法似乎太奇怪了。”


    蕾納一邊從階梯上俯視著我,一邊握起了雙手。


    “要怎麽說才好呢,事後想起來覺得無法接受……例如昨天,在山裏救了我的時候。kangjie能拉我的手,很高興。又覺得不可思議。就算說有火把,為什麽能這麽順暢地走路呢?”


    我一時語塞。


    “在名古屋擲出飲料的時候也是,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奇怪。啊,放心吧。還沒有跟shayouli和maye說過這事呢。要是kangjie希望我不要說出去的話,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體質、的原因啊。”


    我臉上浮起了苦澀至極的苦笑。這真是便利的說法。


    裹足不前。說不定蕾納可以理解我。


    可是認識蕾納不過一個月左右。就連相伴超過十六年沙由裏,我也因為害怕而沒能對她說起過,哪有可能對蕾納說呢。


    “就算很昏暗也能看得見。把罐裝咖啡扔出去的時候我也相當投入,因為這樣被人說成奇怪也太讓我頭疼了。”


    我臉上沒有表現出動搖吧。聲音沒有奇怪的感覺吧。


    一下就能看出這是在撒謊了吧。


    然而,蕾納卻嗯地點頭稱是,接著說:


    “這樣啊。對不起啊,問了奇怪的事情。”


    隻要撐過今天的話,明天又能回到平素的日常了。就算是異能,隻要沒碰巧撞上惡靈就不會用到,像這樣的日常。


    就算是在鐵研部,安定下來後繼續懶懶散散地過下去就好了。之後啊,在十八歲前喜歡上誰,結合起來就算可喜可賀了吧。


    “哥哥,來做廣播體操吧!”


    回到伯父家時,美奈一手拿著收音機興衝衝的飛奔出來了。她穿著有點大的背心,配上短褲,一副讓人忘卻寒意的裝束,清早開始就這麽有精神了。


    “早上起來時哥哥不見了,我嚇了一跳哦。”


    “啊,我出去散步了。”


    “廣播體操是什麽?”


    因為蕾納也表現出了興趣,於是一邊安撫著鬧別扭的美奈,三人一起做起來廣播體操。


    一邊聽著從收錄機中流出的聲音,一邊配合著“一、二、三、四”的拍子運動起來。從家門前經過的人們都看著美奈彬彬有禮地打著招呼。


    “你真受人歡迎呢。”


    “我家可是當村長的哦!是這個村子最正統的家族呢。”


    麵對我的感慨,美奈一臉爽朗的笑容嗯哼一聲挺起了胸膛。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雖然對蕾納的態度還是尖銳,不過沒有昨天的厲害了。


    廣播體操結束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向七點,沙由裏和森裏還有伯父現身了。


    沙由裏穿著一身又長又厚的連衣裙,上麵還套著一件白色毛衣。森裏穿著長袖襯衫和牛仔裙,不過感受到外麵的寒冷後急忙折返,不久後套了一件連帽衣又出來了。


    “喔喔,正好大家都到齊了呢。”


    一邊吐著白汽,伯父一邊心情爽朗地指著某個方向。


    “那麽我們就去神社吧。”


    伯父帶頭走了出去,我們在後麵散開跟上。


    “康介君和遠山小姐、藥袋小姐在神社用膳後請去沐浴吧。沒問題吧?”


    “要在神社裏換衣服嗎?”


    伯父對沙由裏的提問嗯一聲點了下頭。


    “雖然那邊沒有暖氣可能會冷了點,還望忍耐。沒事的,在瀑布中受水衝擊的話就會不知道冷了,而且很快就能去泡熱水浴了。”


    麵對著為了讓我們安心而笑著的伯父,我抖了下肩膀,看向沙由裏和蕾納。兩人似乎都很緊張,表情有點僵硬。


    “沒問題的。會有幾個人在旁邊看著,而且包括更衣在內都會有人幫忙的。”


    “是、是啊。謝謝你,康介。”


    沙由裏笑眯眯說道,蕾納遲了一拍後也生硬地點頭。


    森裏一邊搗鼓著掛著脖子上的照相機,一邊仔細的問伯父哪些地方允許拍照。


    “這麽說來,有關這次祭典的東西差不多都是嚴禁拍照的麽?”


    “沐浴之類的倒是沒問題,除此以外不論拍照還是任何形式的記錄都會帶來問題。以前應該也說過,作為儀式的意味來說是強大的東西。希望能避人耳目。”


    “連觀看祭典本身也是?”


    “抱歉。雖說有朋友在身邊的話巫女們更能感到安心,可是在現場除了祭司和巫女、作為管理者的我之外不能再有其他人。全程大概三十分鍾左右,可否見諒?”


    “麻耶,別說為難人家的話嘛。”


    沙由裏聽到兩人的對話後責備道。森裏應了聲“是~”縮起了脖子。


    在我身邊緊挨著我走著的美奈一臉不滿地默不作聲。現在還沒開始抱怨,大概是昨晚的勸說生效了吧。


    “這個村子在山的心腹地帶。”


    一邊遠眺連綿不斷的山脈,伯父給我們說明到。


    “滿布高木林和混雜林可能看不清楚,走出村子外在不易發現的地方有陡峭的斜坡和山崖。所以不太希望你們離開村子。”


    “剛才才去過那個山崖下麵。”


    蕾納伸手直直指向那個方向。


    “那兒有些什麽呢?”


    “有間營房一樣的小屋。”


    “是那個啊。天暗下來時那邊很危險的。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踏出了山崖而掉下去的年輕獵師,已經有好幾個了。自從知道跟森林裏的古墳場離的很近以來,人們都不再去那裏了。就像你們看到那副光景。你們也盡量不要接近那裏。”


    說這話時伯父表現出了與年紀相稱的威嚴,感覺真可靠呢。


    終於到達在村外的神社的入口了。


    到達神社的中心。


    (譯者:手水舍——通常位於神社,寺廟的參道或社殿旁,讓參拜者洗手和漱口。)


    以聳立的懸崖為背景,一塊像歪斜的球體一樣的巨大黑色岩石鎮座其間。


    說是鎮座其實也算不上什麽。隻不過是將周圍的雜草仔細的清除幹淨,把泥土堆成祭壇的形狀而已。


    “哇,好大……”


    “好厲害呢。難怪被供奉為神體了。”


    蕾納瞠目歎息,沙由裏也投來感歎的視線。不知為何纏著我的美奈嗯哼一聲挺起了胸膛。說是可愛也算是可愛吧。


    “就是這塊石頭召喚著惡靈啊同伴啊什麽的嗎。好大啊、好硬啊、狂暴不止啊,就這樣的感覺吧。話說,能拍照麽?”


    伯父苦笑著說請循例,森裏滿臉遺憾之色。


    禦石大人似乎集合了四五個成人的力量才勉強得以鎮住了。像是塗滿了煤炭一般漆黑,黯然無光。雖然放任日曬雨淋,表麵莫說青苔了連泥土都沒沾上,從這點看來這可不是普通的石塊。


    我一般仰望著禦石大人,一邊茫然地回想起小時候在公園遇到的旋轉遊戲設施。還有塊魂。要是放到坡道上感覺無論哪裏都能滾著去到。


    (譯注:塊魂——2004年3月18日由namco所發行的ps2遊戲。主線劇情:大os王醉酒後破壞了星空,為其善後的小王子在事物繁多的地球上滾動“塊”使其變大,以此令星空再生。其中的“塊”在滾動的時候會將各種東西卷進來,例如人、車、建築、飛機甚至自然現象。)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嗯嗯嗯嗯……


    突然產生的如同呻吟一般的地鳴,連空氣都一起震動起來。


    “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蕾納一臉不安地看著我們。


    “我也聽到啦……不過那是野狗什麽的叫聲而已吧?山裏麵應該有的。”


    沙由裏的說法非常現實。蕾納和一臉驚訝的森裏也相信了。


    “也是呢。風勢合適的話,嗥叫說不定也能傳到這裏。”


    我瞄了一下作出了恰當補充的伯父,這時兩人的視線相交了。伯父下巴以隻有我能看出的幅度稍微縮了一下。果然是這樣。


    那個一般是不會察覺到的吧——我一邊在內心嘀咕一邊盯著禦石大人。


    剛才咆哮的是這東西。


    跟著伯父對禦石大人行兩次禮拍兩次手後再行一禮後,我們走向了前殿。


    前殿算是比較小的建築。跟我們學校的體育倉庫有得一比。


    黑色的屋簷,白色的牆壁紅色的柱子。隻用了三種顏色的塗裝,似乎因為對神域的敬畏而一直得到細心的保養,相當完好,沒有一點髒汙。


    走進殿內,中央位置同樣設有塗成紅、黑、白三色的祭壇,上麵安放著劍和木弓與及和琴。


    “劍由祭司來使用。作為巫女的你們,一人拿弓,一人拿琴。要哪一樣你們兩人商量決定吧。”


    “那我要這個好了。”


    蕾納向弓伸出手去。左手拿著弓,右手靜靜地撥響了弓弦。沙由裏也靜靜的摸著琴。


    “這個是怎樣彈的呢?”


    和琴大小為180cm。別說是沙由裏了,連我的身高都超越了。雖然不是非常重,但是太長的話還是比較難以使用。


    “那是放在地麵上彈奏的。彈法等會會有人來教你的。”


    從前殿出來,伯父吐出一大口氣轉過頭來對著我們。


    “那麽,請去沐浴吧。”


    冷。凍。甚至疼痛。


    雖然在電視上看過幾次,卻還是沒有想到承受龐大水量的衝擊是如此艱辛的事情。


    我和沙由裏和蕾納,正在瀑布中接受水流衝擊。


    去到浴室後我們首先換上了一套白衣。長度及膝,布料還挺厚的。


    除此之外連內衣都沒穿。沙由裏和蕾納也摘下了眼鏡和絲帶,隻穿一套白衣。


    “康介,你來帶頭吧。話說,走在我們前麵吧。”


    蕾納一邊蜷縮起身體一邊盯著我,這也是沒辦法。雖然布料很厚,身體的線條卻還是清楚的凸現。而且裏麵還什麽都沒穿。


    身為紳士的我高雅地雙手疊在身前,踏出腳步。


    一直沒能得到禦石大人、神器的拍照許可的攝影師少女森裏,一副“就等著你們了”的樣子拍個不停。似乎拍到的內容,之後大概得要跟她交涉了吧。


    然後,我們到在浴室外不遠的瀑布下麵站著。


    似乎是以前舉行過祭典的人的所為,瀑布正下方有幾個用大塊岩石堆成的立腳處。連通往這裏的道路都有。


    所以我們隻是隨便做了點準備運動就喊著“go!go!”衝進了飛流直下的瀑布下。


    “好,經過三分鍾了!”


    才三分之一……?我還以為已經過了七、八分鍾了呢。


    麻耶悠閑地大喊,閃光燈閃動。可惡,雖然知道那家夥是無罪的,卻還是想把她拉到這邊來啊。


    沙由裏和蕾納互相盯視,卻一言不發。正確地說,是蕾納在想開口說話的時候一不小心被灌了一大口水嗆到之後誰都不說話了。


    即使這樣,這兩人還真敢撐開眼睛呢。因為閉上眼的話感覺會失去意識,所以我隻能微張眼睛。


    “可是十分鍾不是很短麽?在電視上的話會挺更久呢。”


    哇,真的很想把那家夥拉進來。


    “那是水量少一點的地方吧。這裏的瀑布,就算體力充足的成人撐個十五分鍾就是極限了。而且從頸部開始全身發疼。超過二十分鍾的話凍死也似。”


    “凍死……”


    在水簾的另一邊可以看到森裏那張一邊說著“誒”一邊驚呆的臉孔。感覺能看見。還是說這是幻覺。因為不斷流淌的水的緣故,眼睛都不太能撐開。


    鼻子也無法工作。隻能稍微縮起下巴,讓嘴巴張開一點點來呼吸,但這樣就相當辛苦了。


    耳中聽到的隻有瀑布不斷叩擊岩壁和腳下的嘭嘭巨響。要是像發出“咕嚕咕嚕”聲流動的小河那樣的水量的話就輕鬆了。


    “七分鍾了!”


    白衣已經充分吸收了水分緊貼在身上,但連覺得不舒服的餘暇都沒有了。隻能清空腦袋靜待時間流駛。連想象一些開心的事情的力氣都沒有了。某種意義上來說雜念早被一洗而去。


    順帶一說這裏除了森裏和伯父、美奈之外還有幾名巫女,拿著毛巾和替換衣服注視著我們。就算一不小心掉進瀑布潭裏麵,他們也會潛進潭中來救我們吧——大概是這樣。


    “好到十分鍾了,眾位辛苦了~”


    強拉著身體搖搖晃晃地從瀑布中出來,我和沙由裏還有蕾納都已經東倒西歪了。雙唇發青,肌膚發白,眼神空虛。


    一邊從跑過來的巫女手中接過毛巾擦拭著頭和臉,我一邊轉頭麵對沙由裏她們。兩人身上的白衣都貼緊了身體,帶點透明,那副樣子相當引誘。


    沙由裏的黑長發散亂地貼在臉上胸口上,散發著難以言表的妖豔。蕾納腰間的帶子鬆開右肩袒露出來。


    “隊長!照相機!快準備好照相機!”


    前一個瞬間我還一副將死的樣子,卻不知為何從肚子的深處開始發出了叫聲。人體真是美妙啊。或者說工口。


    被拉進了浴室。


    之後在加了酒和鹽的熱水中,依次各泡一個小時。


    因為剛剛在瀑布被水衝擊過,沙由裏和蕾納就先去泡熱水了。巫女們問道不是一起進去麽,這大概不是開玩笑吧。


    泡完澡出來,各人都分別拿到了法衣。沙由裏和蕾納是白衣襯紅裙褲的巫女裝。我的法衣則是接近神主的裝束,隻是顏色漆黑這點不同。


    讓我感到有點意外的是蕾納很適合穿巫女裝。


    作為地道日本人留著黑長發的沙由裏穿上巫女裝當然是適合,然而銀發的蕾納卻一點都沒有讓人感到違和,這真是驚人。


    “噢噢~兩位都相當合襯呢。真應該多帶一枚記憶卡來啊。”


    森裏雀躍不已,從各種角度對著沙由裏和蕾納拍個不停。


    稍後我和沙由裏、蕾納被帶到了浴室中一間寬敞的房間。森裏就在這裏和我們分開了。直到祭典結束為止都無法再見。


    “那麽從神器和祝詞的用法開始,讓我來作說明吧。”


    三位給人清廉感覺的巫女在我們麵前坐著。她們看上去都是二十五歲左右的感覺,然而神態凜然,發出奇妙的迫力。


    “可能你們已經聽說過了,其實那並不是那麽複雜的事情。請先各自記熟,然後三人一起進行吧。”


    巫女們鄭重地將神器交給我們,自己則拿起了用白木製作的仿製品。


    伯父說過二十秒完成一巡,真正做起來也是差不多的感覺。


    舉劍頌唱祝詞,一邊緩緩揮劍。劍柄上懸掛的鈴鐺,隨著每次揮動即鈴鈴作響。


    既無劍舞之華麗,亦未至揮汗如雨之激烈,也不追求過分之迅疾。一連串動作用時大致二十秒,所以並不難以記憶。


    “還不夠麽?”


    似是看穿我內心一般,巫女們抿嘴微笑。


    “真正進行祭典的時候這種想法就會飛走不見了。重複八十八回可是相當辛苦的哦。”


    之後三人配合著樂音試練。失敗了四、五回,將沙由裏和蕾納彈奏的樂音記住以後再無其他問題,順利進行下去。


    再多練幾回,就開始如正式祭典一般進行連續三十分鍾的頌唱和舞蹈。


    “感覺很好。這樣一來禦石大人也能得以平息下來了吧。”


    練習進行了三個小時後,巫女們這樣說了。雖然花了相當多時間,我們的呼吸都互相同步起來,自信也湧出來了。


    “能不能鎮服,能這樣看出來麽?”


    聽我這樣說,巫女們綻放出燦爛的微笑點頭。


    “隻要是能擔當起祭祀的人的話。”


    結束連續後,我們在浴室中等待祭典的開始。


    “想必辛苦了吧。現下請好好休息。若有用膳等各種需要,在出入口處就有作務人聽候吩咐。”


    其實的確是相當疲勞。雖然相當緩慢,然而在三十分鍾時間裏不斷重複同樣的動作絕非樂事。


    “膳食都有點什麽呢?”


    蕾納問道。我們從早上開始就什麽都沒有吃過,雖然已經有準備不夠還是感覺到相當的空腹感。


    “因方才進行過沐浴之故,膳食隻有白湯與鹽粥。”


    (譯注:白湯——白開水)


    “……好healthy呢。”


    “結束祭典、日期變更後即可為眾位準備豐盛菜式。”


    兩位巫女道了聲“請便”後就鄭重地抱著神器退出去了。似乎在祭典開始前得在前段中安放穩妥。我則由另一位巫女帶到另一間房間待機。似乎不宜讓男女同處一室。


    跟著巫女身後走在走廊上,我問起了一件有點在意的事情。


    “要是知道的話,希望能告訴我。”


    “是什麽事呢?”


    “那是叫禦石大人麽,招來大量惡靈的話事態將會很嚴重,關於這點我多少是知道的。我有好幾次跟那些幹上過。”


    為了省事我將那些東西一概稱為惡靈,不過這些家夥意外地非常多樣。有固守在一定範圍內團團轉的,也有絕對不會呆在同一個地方的。


    有為了食人而襲來的,也有因為天生的衝動而前來廝殺的。


    所以說,雖然知道。


    “那個的同伴是石頭啊岩石之類的吧,被招來了會有什麽危險呢?”


    “是啊。”


    巫女把纖細的手指壓在唇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例如說——在和歌山的正中央變出個琵琶湖之類的,像這樣的東西吧。”


    “是?”


    我的眉毛擰起來了。


    “又或者說——海嘯會襲擊沿岸地區。小市鎮的話說不定會被衝走。”


    “……以剛才的說明來看,與其說石塊會從某處滾過來,還不如說……”


    巫女點頭應是。


    “可以認為從空中掉下來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Φ


    我拜托巫女將我帶到了禦石大人跟前。


    隕石從天而降,這種場景在電影裏很常見,墜落下來的話產生怎樣的危害,關於這點電視上和雜誌上也有做過驗證。似乎還有過涉穀遭到破壞的特攝節目。


    然而,將之作為現實來思考的話卻抓不到一絲半毫的感覺。


    要是召喚同伴就等於從宇宙掉下石頭來的話,那豈不是說這塊石頭是宇宙產的。確認這點後再采取對策也不遲。


    “讓我來確認一下吧。”


    ——噢噢噢噢噢嗯…………噢噢噢噢噢嗯嗯嗯……


    我觸摸著發出如同呻吟一般的波動的禦石大人。石頭發出的咆哮比一直以來的都低沉,壓抑苦悶。


    “…………嗯!”


    石頭記憶著的感情與情景通過手湧進我的身體。


    非同尋常的量和速度,帶著如同洪流一般的氣勢與壓力。


    沐浴時的瀑布的水流與之相比隻屬尋常,情報洪水的氣勢足以將我推開,將我衝走。雖然是蹩腳的比喻,那衝擊就如同將幾百部厚重的詞典的內容在十分之一秒之內一下子全都灌進我的腦內一般。


    一時大意的我立刻被彈開,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昏暗。


    我先是呢喃了一句沒見過天花呢,繼而從畳席的味道和鈍重的頭痛清晰知道這裏不是自家。終於想起了現狀了。這裏是在浴室中,分配給我的房間。


    “……大意了。”


    沒想過會被擊昏。雖說這樣,要是那時沒有失去意識的話,腦會因為承受不住灌進來的龐大信息量而短路吧。


    起身來就發覺自己睡在棉被上。是剛才的巫女將我搬到這裏,為我鋪上的吧。


    “還真的是宇宙產的啊……”


    從那個流進來的情報中,有一部分是得以成功完成處理的。我一點點地回想起這部分來。


    那塊石頭一直在宇宙中各條軌跡上流蕩,最後墜落到地球上。當時這一帶還是相當高大的山脈,因為隕石墜落的衝擊而被轟擊削平變成現在的樣子。


    隻是這樣的話還好——我這樣想。隕石墜落也是幾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隻是這東西感到了孤獨。為了填滿這份孤獨而召喚著同伴。說不定這是礦物生命體一類的東西。那邊的事情我不明白,怎麽思考都無法得出結論的吧。


    這家夥發出的咆哮連大氣圈都穿透直至宇宙,呼喚著同伴。


    責任重大超過想像啊。”


    也不是沒有破壞那塊石頭的手段,但就算破壞了也不見得能保證它不再發出呼聲。而且知道了那個有著像是感情一般的東西後,明白它也並非出自惡意的,總覺得難以下手。


    “……通過祭典來鎮服,是性價比最高的麽。”


    得出這個結論後,我察覺的周圍的氣氛非常怪異。


    從窗口射進來的陽光泛著橙色。遠處的風景看來就如剪影一般。


    “日頭西沉便即舉行祭典,應該是這樣的吧……”


    我扭過頭來。浴室中完全沒有人的氣息。


    也是時候有人來叫我了吧。還是說體貼我而讓我繼續睡著呢。就算這樣這出奇的安靜還是太奇怪了。


    左手傳來了震動。雖說這個程度的話可以無視,隻是自從進山以來就一直做著正事。還是稍為慰勞一下它吧。


    “——去沙由裏那邊的房間看看吧。”


    開始不安起來。要是平安的話那樣就好。隻要說幾句話就會道別回自己的房間了。


    從房間出來,馬上被冰冷的空氣包裹起來了。木板地走廊的冰冷的感觸刺進了腳底。


    走到那兩人的房間門前,試著輕敲紙門叫著她們。沒有反應。


    “睡著了……也不像啊。”


    紙門那邊感覺不到氣息。稍為猶豫之後,我一下子拉開了紙門。


    果然空無一人。


    “到底去哪裏了……?”


    感覺也不像是剛剛才走開,似乎不是去了洗手間。


    走到出入口一看,本應在那裏的巫女們也不在。


    “真不該去摸那塊石頭啊。”


    焦躁轉成悔恨。在我昏倒的幾個小時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


    穿上草鞋走出浴室。穿著這身漆黑的法衣到處走到老實說是很害羞,但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左手的震動稍為增強了。


    “哦哦,康介君。”


    應聲回頭,看見伯父拿著大號的手電筒站在當地。無論臉色還是聲音都沒有了平時的悠閑。


    “看見美奈了嗎?”


    我搖頭說沒有。


    “我到剛才為止都一直睡著屋裏。發生了什麽事了?”


    “美奈她,似乎是帶著神器失蹤了。拜托了有空的人們在村子裏麵尋找,隻是到現在還沒找到。”


    我腦中回想起昨晚美奈悄悄鑽進我的被窩的時候的對話。那時美奈說明白了,我以為她已經接受了。


    然而,就算在我自己看來那也不過是強硬的逼迫而已吧。


    不服氣的美奈,決定了要這樣做才會說好明白了的吧?


    “……沙由裏和蕾納也在尋找著美奈嗎?”


    “是的。森裏君也說碰巧看到美奈帶著神器走出村子了。說三個人一起的話就沒問題,攔也攔不住。”


    “三件神器都拿走了?”


    那樣的話美奈一個人是辦不到的。劍和弓還好,和琴太大了。


    “不,隻是劍和弓兩件。和琴還留在前段裏,所以讓村民看守著。”


    “我明白了。”


    非常事態。不顧的這麽多了。


    我一腳蹬上地麵,身體高高躍起,高度足以飛越獨棟樓房,落到了浴室的屋頂上。


    環視一周發現村中各處都點起了篝火。那應該是為祭典準備的吧,不過現在一定用作尋人的用途了。落日沒能照到的地麵一片漆黑,走動的人們也隻留下輪廓線。


    我又激活了另一種異能。於是人們的樣子漸漸變得清楚起來。然而隻從這裏掃視的話很難碰巧看到沙由裏她們。


    閉上眼睛。


    以和昨晚尋找蕾納時一樣的要領來探尋沙由裏一眾的位置。


    同時還將感覺的另一部分分離出來去尋找神器。要是美奈沒掉下神器的話應該能兩件同時找到。


    左手騷然蠢動起來。


    禦是大人在吼叫,與此相應村外惡靈的氣息逐漸增強。雖然還沒有進入村莊,然而日正西沉,進來也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它們喜歡夜晚或是黑暗。湧向遊戲中心的惡靈也沒有進入店內。


    要是沙由裏她們走出村子的話。


    腦中一瞬間閃過的想像讓我為之眩暈。


    那並非不可能。淒慘、焦急打亂了探索。振作起來啊,我。


    別開玩笑。怎麽能讓她們受傷。


    尋找吧,正確地。


    救助吧,確實地。


    “——找到了。”


    用時一分鍾稍多。萬幸眾人都在一起。


    撐開眼睛,呼出一大口氣。


    轉過頭來,笑著對似乎一直仰望著我的伯父說:


    “找到她們在哪裏了!我要過去了!”


    從屋頂一蹬腳就回到了地麵上,屈膝蓄力,一鼓作氣狂奔而去。


    將要沒入遠方山峰下的夕陽,將綠樹映成金色。陽光已經照不到這裏。然而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那不是什麽問題。


    在明亮的星辰開始眨著眼睛的黑灰色下,我向著沙由裏一行直奔而去。草鞋的綁帶似乎無法承受這種野蠻的奔跑而斷開了。就算是光腳也沒所謂了。


    意頭?立旗?別小看我。我的能力可不是會被這種東西左右的弱小力量。


    破開叩擊皮膚的風、踢起土塊和小石,就靠我這人外的速度。


    這時我看到森裏從前麵走過來。稍為放慢了腳步。


    “怎麽了?”


    “啊……莫非是,桐野?”


    森裏一副急切的表情,喘著氣看著我。因為太暗還是因為這身裝束的原因呢。


    我說了聲是啊,森裏立刻一臉悲傷地向我靠過來。


    “拜托了。那邊有個山崖,沙由裏和蕾納從那裏下去了。沙由裏讓我通知村民們,我……”


    森裏一邊拚命地平服著喘息,一邊說道。


    “交給我吧。”


    說起森裏所指的那個山崖,應該就是今早我和蕾納一起下去的那個地方吧。和我探索到的地點也大致吻合。


    “伯父好像說過那邊有個古墳場吧。”


    左手的震動又增強了。不妙,等再趕快點。


    看到山崖了。稍為吸了一口氣,在吐氣的同時跳了出去。躍進視界的東西,讓我的嘴角不禁拉了下來。


    將近百數的惡靈包圍了獵師小屋。腐爛的東西上麵爬滿了蟲子。一副讓人厭惡作嘔的景象。


    其中幾十隻惡靈哇啦哇啦地搖晃著屋頂和牆壁,發出讓人不快的聲音。另外的幾十隻則似是要將其壓扁一般輾壓著整間小屋。剩下的則將小屋來回猛烈搖動。


    “……物理性的幹涉麽。真是棘手的家夥。”


    惡靈也是分等級的。雖然那是由像我們這樣的祓魔的人來設定的。


    還頑固地保留著生時的意識,無法穿過牆壁的那種是比較弱小的。突破這一等級,通過某種作用而得到穿越牆壁的能力的,算是有一定力量。在遊戲中心遇到的那些就在這個等級。


    再往上的等級,能夠像那樣靠意識觸摸物體,使其運動起來。


    話說回來,數量達到這個程度應該早就將小屋拆平了。


    “……啊啊,是因為神器麽。”


    感受到小屋內“力”後我也接受了這個想法。就是它保護著沙由裏她們,削弱了惡靈的力量。所以惡靈無法進入小屋,隻能像這樣試著將沙由裏一眾和神器分開。


    來。


    我揮起右手,擊碎飛到跟前的屋頂。長久承受風吹雨打早已腐爛的屋頂在一擊之下列成兩半,有一瞬在空中浮起,繼而掉下。


    十幾隻惡靈見縫插針地襲來。它們咬著我的手腳,又或突出冰冷的毒物,釋放無聲的咆哮。全都是能在一擊間吸取人命而致人死地的攻擊。要是我的異能沒有激活的話,現在早就變成屍體了吧。


    閃著光的左手由右至左砍過。攻來的惡靈有一半發出氣球破裂一般的聲音被彈飛了。餘下的察覺到攻擊的無效,慌慌張張地四散逃跑。


    我沒有理會那些家夥,瞄準了開了大口的小屋,遵循著重力如同跳水一般跳了過去。


    大氣從下方刮過的感覺、地麵漸漸接近的狀況,老實說讓人心悸,與強弱什麽的沒有關係。


    然而那裏有巫女裝束的沙由裏和蕾納,還有抱著神器的美奈。沒空感到害怕。


    撲通地一聲,細碎的砂土飛揚起來,雙足重重地踹上了地麵。我在小屋中落地了。


    我哈地呼出一口氣扭轉身體,麵對著沙由裏她們。


    “沒事吧?”


    沙由裏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這時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將快要出口的話語給擦掉了。仰望天空的美奈發出了尖叫。


    大群惡靈越過牆壁企圖侵入進來。


    像是人形的蒸汽,或者是五分鍾前從墳墓中挖出的屍體之類就算了,連直徑快有兩米的巨大的人臉和像影子站了起來一樣的薄薄的東西,這些在夢裏會出現的難以名狀的怪胎都有。種類多的數不勝數。說是墓場的大運動會的話說不定會很幽默吧。


    “沙由裏,蕾納,抓緊我。”


    美奈抱著作為神器的劍和弓。這樣就沒問題了。我這樣想著招呼著兩人。然而兩人都隻是一副困惑的樣子看著我,一動不動。


    “莫非……是康介?”


    沙由裏的聲音顫抖著,問道。


    為什麽是疑問句呢。沒看過我這身裝束的森裏還好說。


    上方和外麵都受到惡靈的壓迫,小屋全體發出吱呀吱呀的悲鳴。外麵那些東西的數量現在還在增加。隻要等湊足力量就會一起將小屋破壞,一擁而入吧。


    “真的是kangjie麽?”


    “啊是我啊。昨天把你們的一絲不掛的裸體看個光光的桐野康介啊。”


    生氣和焦急之下我想到什麽就隨口說了出來。眼前兩人的臉變得通紅。


    “不是說了讓你忘記的麽!”


    蕾納眼裏滲出了眼淚向我衝來。我用右手接住順勢把她抱入懷中。接著:


    “沙由裏。”


    聽到我的呼喚,沙由裏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向我靠過來,靜靜地抓住肩膀附近的袖子。


    “很好。聽著了,不要離開我。然後美奈,你也過來這邊。”


    有幾隻惡靈沿著牆壁侵入了。我將力量灌入左手。從手腕開始閃耀著清白色的光芒。見狀惡靈中有幾隻開始動搖起來了。


    已經遲了。


    說到底我可不是異能大戰的料,快點結束好了。這些家夥似乎除了一擊致死之外就沒其他招數了,而且也不算誇張。


    左手擊上了腳邊的地麵。


    下一瞬間放射狀的光線延伸開來,就像水麵的波紋一樣。


    腐壞的地板被掀起吹走,接觸到光線的惡靈粉碎開來,像霧一般四散。四方牆壁和門扉碎成幾塊,附身其上的惡靈也消失於虛空中。


    小屋已經夷為平地,光線向外散開。包圍四周的惡靈受到壓迫,被壓倒,力盡而去。有些四散而去連形跡都沒有留下,有些則嗦嗦地崩潰。可以抗衡的一隻都沒有。


    隻是,這個隻會發出光線,聲音什麽的完全沒有。迫力方麵還是相當的欠缺。


    要是這是遊戲的話就會被批評bgm不給力而不得不打折處理了。不過算了。又不是什麽英雄。


    左手的輝光消失。目前附近的惡靈的氣息都消失了。


    “沒事吧?”


    我看向抱在懷中的蕾納和抓著我的袖子的沙由裏。


    然而,剛才為止還在那裏的兩人的身影不見了。


    “啊!”


    想起了小聲的尖叫。我迅速左右掃視,然後抬頭仰望。


    沙由裏和蕾納向著我掉下來。


    “師父!有女孩子從天空dia!?”


    不可能。以地球的重力,在那兩人落地之前說不能說完這句台詞的。


    我被兩個女孩子撞到,醜陋地倒在地上。


    期間,蕾納的嘴唇和我的嘴唇碰上了。


    “康介!沒事吧!?”


    “ka、kangjie?”


    “哥哥,快振作起來啊!”


    兩人立刻起身,和趕過來的美奈一起拚命的呼喊著我。似乎因為太暗而且隻是一瞬之間的事情,蕾納似乎還沒有察覺自己和我接吻了。


    我擦拭著在唇上漂蕩的柔軟的感覺,終於恢複了平靜。既然蕾納沒有察覺,那麽也不必特意說出來。連事故都不算。不算數。


    “總之,你們三個都沒事吧?”


    一邊揉著發痛的身體,我一邊依次看著她們三人。衣服滿是泥土,手上腳上有點傷口,不過也就這樣而已。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話說你啊……怎麽回事,那頭頭發。”


    蕾納那寶石藍色的眼睛滿是震驚和困惑。


    “我的頭發怎麽了麽?”


    “啊、誒。全都變白了。”


    “而且眼睛也變成紅色了。”


    美奈和沙由裏交替說著。啊啊原來是這樣啊。該說是綾波麗還是渚薰君呢。


    ……………………糟了,該怎麽說明好呢。


    恢複冷靜的我不知如何是好地搔著頭。從浴室那邊開始就全功率地使用異能,變成這樣也是無可奈何。雖然臉容受到如此大的影響還是第一次,不過至少膚色沒有變成綠色耳朵沒有伸長那也算是大幸了。


    “啊是這樣啊,那是聽到你們行蹤不明而受到的打擊。”


    臉被蕾納擰了。


    “在·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啊?”


    “哥哥!”


    美奈到現在還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推開沙由裏和蕾納飛撲過來,緊抱著我放聲大哭。


    蕾納聳了下肩膀鬆開了手。我靜靜的抱緊了美奈。


    “在我來到之前你做得很好呢。”


    沙由裏和蕾納默默地看著我和美奈。如果這是微笑著在一邊注視的姿勢的話不知該有多好,當然那並非這種意味。


    雖然似乎恰到好處地掩飾著困惑和煩惱的情緒,不過想問的事情其實多得不知從何問起。


    “美奈,我們要回去了,所以不要再哭了。好麽。”


    我輕輕拍著表妹的背脊以讓她安心。


    現在回去的話,還趕得上在今天舉行祭典吧。要是推遲到明天的話就不得不再向學校請假,有點頭疼。


    搶先發問的是蕾納。


    “kangjie,有幾件事想問你。”


    “等會再問吧。在這裏久待,剛才那些家夥說不定會卷土重來。”


    沙由裏發出了誒的一聲。


    “那些不是已經被退治了麽?”


    “隻是祓除而已。這一帶很容易積聚那些東西的。”


    更別說現在還有禦石大人在召喚。得快點讓那家夥安靜下來。


    現在要上去的話很危險。


    “那個時候發現了美奈,所以不管不顧了……”


    “shayouli在中途還掉下來了呢。雖然沒受傷就是了。”


    歎氣。我隻是說了句小心點,然後將視線移回山崖,思考起來。


    “唉算了。你們三個都抓緊我了。”


    小個子的美奈就背著好了。


    神器的劍和弓就讓沙由裏和蕾納各自拿著,然後我一手一個抱起了她們兩人。


    完美了。


    我向呆若木雞的三位少女充滿自信地說明了要這樣搬運她們,蕾納一臉難色地慌張起來。


    “等、等等!讓我考慮一下!”


    “不,已經說過沒時間了。”我一邊背著美奈一邊說道。


    “當然被人抱著可能不很情願,可是隻是幾秒鍾而已能忍耐一下麽?”


    “哎、不、不是那個意思啦……”


    蕾納從臉頰開始紅到耳根,語無倫次地搖頭說著。


    “給我快點。”


    沙由裏冷冷地說,蕾納則一臉不爽地想要回嘴:“你啊……”


    “康介可是為了你而在努力,別讓他為難。”


    沙由裏強在蕾納回嘴之前續道。當麵聽到人家這樣說還是會感到害羞啦。


    然而似乎這句話生效了,蕾納皺起雙眉走近我身前,轉過身來背對著我。我伸手環過她腰間。接著,同樣伸手環抱沙由裏的腰。劍由沙由裏、弓由蕾納分別拿著。


    “我說三、二、一就跳了喔。”


    三、屈膝蓄勢,二、舉頭望崖。一、最終確認。好。


    蹬地。就算是女孩子,三個人的分量還是很重的,用了剛才一半強度的力量,終於還是跳上了山崖。


    然而,落地時失去了平衡,我們四人團成個團子一樣當場重重摔倒了。幾聲細小的尖叫重疊了起來。


    在最底下的我趕忙爬出來,抱起了在最上麵的美奈。同時蕾納和沙由裏分別向兩邊滾動,一般拍著塵土一邊站了起來。


    “好了,那麽就回去浴室吧。”


    把美奈放下地麵,我正要抬足走出的時候,背後響起了一聲“等等”。那是蕾納的聲音。我我停住腳步,僅僅將頭轉過來。身後的蕾納雙手交握在豐滿的胸部下麵,緊盯著我的眼神如同要將我刺穿一般,續道:


    “在回浴室前有事情想問你。我這個巫女的作用,是什麽?”


    “如說明過的一樣,作為我的支援啊。在祭典中,通過那把弓,還有彈奏和琴——”


    還沒等我說完,蕾納的眼神越發銳利起來,接起了話頭:


    “——之後,就要kangjie的新娘子嗎?不是什麽古老傳說,而是真心的?”


    嗚哇。


    “……我也可以麽?”


    沙由裏臉上隱隱浮起微笑。沙由裏,連你也是這樣麽。


    “要是我和藥袋同學都不肯當巫女,康介就會轉而拜托美奈吧?這麽說來,原本就預定要是事情變成這樣的話就會娶美奈為妻?高中二年生的桐野君、和小學四年生的小美奈?”


    啊。為什麽雙腳無法動彈。明明已經從危險的地方逃出來了。


    這裏不應該是“謝謝桐野君,真帥氣”這樣的展開麽。


    “還有一樣。到十八歲還不能脫離童貞的話就會死,這算什麽?”


    “…………”


    完了。該怎麽說話,真是萬事皆休了。


    我一邊低吟著一邊用雙手蓋著頭臉。人類在無法整理思緒的時候就會發出哦哦誒誒噢噢噢之類沒意義的話語。極品一般現實來拜會我了。要是能說明清楚的話一開始就說了。


    “問奶奶就好了吧?雖然這裏不通電話,回去就能問道了。”


    沙由裏聲音冰冷。雖然早有覺悟,然而還是太尖銳了。


    美奈眼眶中盈滿淚水,一臉請求原諒的表情向我轉過頭來。


    ……沒辦法。不能隻怪罪美奈。


    “知道了。我說。”


    “隻是”我直視沙由裏和蕾納續道:


    “我隻盡量說出我知道的事實。我考慮到的事情也是。但是,這是有點無法置信的荒誕無稽的事情。相信也好,當成是說謊笑著忘記也沒關係……在此之前,希望你們不要對任何人說。”


    距離祭典沒多少時間了。


    在這裏糾纏下去怎麽辦。


    Φ


    “大家都平安無事啊!桐野呢?”


    在浴室出入口處,沙由裏一行剛一回來就碰到了等待著的森裏,大家互道平安甚是歡喜。我則因為頭發和眼睛都還沒複原所以暫且分開,從別處進入浴室。


    “因為時間不多了所以要先行一步。還讓我向麻耶說聲謝謝呢。”


    “這樣啊。不過太好了。那裏又有山崖,總覺得哪裏的氣氛有點怪怪的。太好了。”


    森裏把沙由裏和蕾納一起抱了起來。沙由裏很直率的高興著,蕾納雖然似有難色卻還是靜靜的反過來抱緊森裏。


    看到這裏,我對巫女報告事情告一段落後,


    “如此可否?已經無暇依次沐浴了。”


    是臉色蒼白的巫女的第一句話。


    無論是我還是沙由裏和蕾納都是渾身泥土,為了趕上祭典巫女要求我們一起重新沐浴。還說會在我們沐浴期間準備替換衣服。


    我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個好字。


    “那個,那樣子怎麽說都有點……”


    “害羞之情可以理解,但你們將會成為夫妻吧?反過來考慮,這不是良機麽?”


    這麽說起來確實也是有這麽一條老規矩。


    “我明白了。”


    “也是呢。因為我們會成為夫妻呢。”


    兩位女孩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隻是蕾納像是麵對殺父仇人一般瞪著我,沙由裏則滿臉帶笑,形成強烈對比。


    “誒,那麽不用再去瀑布沐浴了麽?”


    “那是為了清洗山外之汙穢,此處並無問題。”


    在我猶豫不決空檔,眾位女性主導著事態進展,當我回過神來已經發覺自己已經泡在澡池裏了。三人一起。


    靜候酒和鹽在熱水中化開為免費時,於是澡池中鋪好了席子,我們三人背靠著背一起泡在熱水中。不出所料沙由裏和蕾納都用毛巾包起身體。當然我也把毛巾卷在腰間。


    與在同一間學校的美少女們一起泡澡什麽的,在我所知的範圍之內(隻要是漫畫和遊戲)隻可能是如同獎賞一樣的情節,然而為何我的胃如同被絞緊一般疼痛呢。


    明明身後就有如夢如幻一般的光景,卻連想象的餘暇都沒有。


    “喂~”


    外麵傳來了女孩子的聲音。是美奈。


    “要是不願當巫女的話現在立刻打道回府也可以哦。我會好好地完成巫女的任務的啦。回去吧回去吧!”


    伯父啊,你沒有管教好女兒啊!而且為什麽從蒸汽後麵會飄來怒氣呢。


    “——呐kangjie,你知道我為什麽會生氣嗎?”


    腦中浮現起諸如缺鈣啊社會不平等之類的念頭,最後還是放棄了。沒時間了。


    “是因為我說謊了,嗎?”


    “就是。你問我要當巫女嗎的時候,祭司要給巫女結婚什麽的,連一個字都沒有說過。要是沒問過伯伯的話,現在我會更加無法接受。”


    “不好意思了。”


    句對不起。


    “我沒有這樣想過。那個……我雖然想過要是跟沙由裏和蕾納說起的話你們大概就不會接受了吧,但我從開始就沒有那樣的打算。”


    “那就說明給我聽啊。”


    沙由裏平靜地說。


    “不過,我有話在前,無論是怎樣的緣由,這之後巫女的任務我會好好完成的。臨陣退縮什麽的也會給村民們帶來麻煩。”


    是吧,沙由裏向蕾納尋求同意地說。


    “好啊。難得也練習了弓弦的用法。我不想浪費,我會擔當起任務的。”


    “……謝謝,謝謝你們兩位。”


    是真的。然後,要是這裏不是澡池的話就更好了。


    “那就重新來說明吧。不用焦急。要是沒時間的話,祭典之後再說也可以。”


    催促之下,我一般在頭腦中整理語言,一般慢慢地開口了。


    “在那間獵師小屋裏,那些來襲擊你們的家夥,看到了麽?”


    在那種狀況之下應該都看見了吧,不過穩重起見還是確認一下好了。


    “……那些,是什麽?”


    蕾納的聲音聽起來微微地發抖。那麽說就是看到了。


    “幽靈啊怪物啊,一般說法就是這樣。基本都會加害人類,我和奶奶會叫它們作惡靈。”


    “幽靈?就是那些東西?那些,真的是……?”


    這個疑問是沙由裏發出的。


    “有的。不過,除了我這樣的奇怪的家夥之外,沒有像很暗啊、離墳場很近啊之類特殊條件 的話就看不到。大概今後也無法得到認知吧。”


    無言。隻是從背脊傳來似是思考又像煩惱的氣氛,我於是繼續說著。


    “我的家族裏麵,聚集著很多能驅逐祓除那些東西的特殊的人類。爺爺奶奶和父親都是。我雖然也繼承了那個……算是副作用麽,連多餘的東西都纏上來了。”


    稍作省略吧。可是,異能人士通婚生子、然後係譜什麽的隻會讓人混亂吧。


    “那個、是怎麽回事,十八歲之前什麽的?”


    “啊啊,不擺脫處男身的話就會死掉,是這個吧。”


    “聽美奈說的吧?”


    “是喔。”沙由裏很幹脆地肯定。


    “發現那個孩子躲在獵師小屋的時候,我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呢的時候。結婚之類,各種各樣的事情都說出來了,老實說嚇了一跳。雖然那時還以為是說笑。”


    “原來是真的啊,這事。”


    我笑了。自嘲地笑了。


    “現在我又沒有戀人,奶奶非常擔心。說什麽怎樣都好、快脫處吧,之類的。這個村子也是,要是我死去的話祭司的直係後裔就會斷絕,這樣就頭疼了。於是想著祭司和巫女是要結合的,大家都齊心協力幫起忙來。”


    “那是指讓美奈擔當巫女?”


    “巫女必須有兩人擔當,另外一個隻要選年齡合適的話就沒問題了,村民是這樣想的。考慮到將來的話,可能還是打算讓美奈和我結合吧。”


    深夜潛入一事還是瞞著好了。


    “看起來也不像有那麽拚命的樣子呢。”


    沙由裏提出了疑問。


    “總覺得要是那麽重視的話,將康介抓起來強迫就範,做到這種程度也不奇怪。”


    “別把那麽令人生厭的想象說出來嘛。”


    “要是令人生厭的事實的話就可以說出來了麽?無論何時都能幫你變成事實哦。”


    鬥嘴沒有勝算。我老實投降了。


    “直係後裔是很重要,不過也不是直係血統斷絕就萬事皆休。為了在直係有什麽萬一的時候能有所應對,一直都儲備著旁係。例如說我和父親和爺爺明天三個一起死翹翹的話,伯父和美奈就會成為直係。而且,與此同時儲備新的旁係,另一方麵改寫係譜。所以說,就是這樣的東西。”


    “還真是準備周到。”


    沙由裏發出佩服的聲音。


    “而且,還是有些時間的。再過半年就很有可能變成像沙由裏說的那種狀況一樣了。”


    沉默。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我是這麽認為。


    “為了將祭司的血統什麽的留下,非得做到這種地步不可嗎?”


    “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釀成世界規模的大災難啊。”


    我開始就禦石大人的真正來曆和咆哮的意義、與及可能帶來的災害,對蕾納做說明。她大概正歪著脖子吧。


    “要是真的話那豈不是大事不好!”


    嘩啦一聲響亮的水聲。蕾納似乎驚訝的站起來了。


    “真的哦。雖然不知道實際墜落下來的東西有多大,可能也不會是多大的災害啦——像這樣等閑視之可不行。而且,現在為止除了祭典以外還沒有能有效地讓那家夥安靜下來的手段。”


    “……要是這樣的話,拚命要將祭司的血統保存下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沙由裏也發出似是信服了一般的低吟。


    “但是,康介討厭那樣麽?”


    “那也是啊。這個村子雖然來過幾次,相熟的隻有伯父他們。在這之前都沒見過臉的女性,就算對方說沒問題哦什麽的,那個,也是……”


    雖然我這樣說,性欲還是有的。如常人一般甚至比一般人更強烈。雙方同意的話也可以——像這樣的欲望的存在也是無法否認。我可是思春期的青少年,肯定是有的。


    “就是說,與其跟沒見過的人結合的話,還是和我們比較好的意思麽。”


    “哎呀那還是有點不對。”


    我慌慌張張地搖手否定沙由裏的話。


    “在我的立場來說,隻要對奶奶一口咬定說已經跟沙由裏她們結合就好了。所以也沒有跟你們說。”


    “可是,這樣一來kangjie的身體的問題不還是沒有解決麽?”


    “總有一天會解決的。”


    剛才的話,隻是不假思索地拋出來的。


    “距離我的十八歲的到來還有一年以上的時間。在這期間喜歡上誰,想辦法成為戀人,順利達成這樣的目標就可以了。”


    另一方麵,也不是沒有“活性的異能互相替代就好了”這樣的願望。


    結束這次的祭典的話,祭司的“血”在下次祭典的時期之前都會沉眠的吧。這樣的話,受此影響別的異能或甦醒或沉眠也是有可能的。


    隻是畢竟有四十九種異能,老實說希望微薄。


    “啊~,像kangjie康介這樣的就是叫做dreamer吧。”


    “別說得好像是無法實現的夢一樣啊!其實真的有點不安的啦!”


    我這樣叫道,背後卻傳來了“嘻嘻”的笑聲。我被她們的反應惹得想要說出更嚴厲的話,這時候門打開了,現出了巫女的身影。


    “沐浴時間已然結束。替換衣服已經備好,請出來吧。”


    Φ


    我和沙由裏、蕾納站在禦石大人的前麵。


    沙由裏和蕾納都是白衣紅裙褲的巫女裝,分執和琴和弓。我則是一身黑衣,腰間掛劍。


    遠處伯父持板站立。


    幾堆篝火圍成圓形將我們包圍在中心,熊熊烈焰中隱隱傳來檜木的香氣。天空中眾星擁月。


    我轉過身來。果然沙由裏和蕾納都表情僵硬。緊張得快要嘎吱作響。


    “兩位,謝謝你們了。”


    想讓她們安心,我笑了。


    “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有你們來擔當巫女真是太好了。撇開我的身體的事情不說。”


    “隻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完成……”


    “做得到的。”


    我加強力道說著,以能蓋過不安怯弱的


    蕾納的話。之後對沙由裏也點了點頭。雖然默不作聲,沙由裏的雙手卻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


    “果然還是你們兩個才能讓我信任。雖然不是說這個村子的人們不好。”


    “信任……?”


    “就算你們失敗的話我也會全力善後。所以,要是我失敗的話請全力善後。要是能辦到的話,也就能相信這是可能的了。”


    我背對兩人,直麵禦石大人。雖然想讓她們放鬆下來,不知為何說出來的全是一本正經的話。我才是最緊張的那個。


    不過,必須說的話已經說了。


    緊盯禦石大人,我一邊調整呼吸一邊舉起了劍。沙由裏坐在地上手扶橫放的和琴,左邊則有蕾納持弓拈弦。


    “——心者雖念,直不相鴨”


    (譯者:心者雖念,直不相鴨——出自萬葉集卷四·496,作者柿本人麻呂。原文:三熊野之 浦乃濱木綿 百重成 心者雖念 直不相鴨。“相”為相會之意,“鴨”為かも(可能)之假借字。)


    盡量咬字準確地,盡量不錯漏地,緩緩地唱誦祝詞。隻有這個冒頭部分還是知道的。雖心中思念、唯無法相見,好像是這個意思。


    揮動著劍。與此呼應沙由裏揮指彈琴,蕾納則扣響弓弦。


    篝火外麵,伯父在於板上書“一”字。完成一回了。


    然後順利的繼續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如此循環下去。


    到達第十回的時候自然的浮起了笑容。照這樣下去說不定能成功。


    這時候,嗞嗞嗞……巨大的岩石震動起來。


    並非外力令其震動,而是自行地動起來了。


    果然是被當成神一樣來祭祀的家夥——我雖然還故作鎮靜地這樣想著,其實臉上已經不停抽搐。


    岩石發出的振動波及地麵,雙腳大幅搖晃起來。震度是連膝蓋都強烈顫抖的令人驚愕的四。


    和琴和弓弦的重奏有一瞬中斷了,兩人的動搖一直傳達到我的背脊。


    然而,我沒有停下唱詞和揮劍。也無法照顧她們兩人。


    重奏再開。在祝詞間歇換氣的時候,安心地吐了一下氣。


    已經完成了第二十五次。


    沒問題。我們的動作中還沒有發生足以引發問題的混亂。


    ——噢噢噢噢噢噢……嗯 噢噢噢噢噢噢……嗯


    岩石低沉而苦悶地發出咆哮。


    那是讓胸口揪緊,讓心下沉的強烈感情。孤獨、哀切、悲愁。


    怕寂寞的岩石。這家夥正在尋求同伴。在世界的一角呼喊著悲哀。


    隻是,卻無法認同這份感情。也無法放著那“聲音”不管。


    回憶起巫女述說的恐怖的未來預想。要是這家夥呼喚這在虛空之盡頭的夥伴,而同伴們相應著這家夥的呼喚墜落在這一帶的話。


    放著這家夥的“聲音”的話就會令惡靈生機勃發。石頭雖然沒有這個意願,然而結果已經如此,無法聽之任之。


    第三十回。


    第八十回。在還差一點就完成的時候,彈奏混亂了。


    沙由裏和蕾納的其中一個出錯了,又或者說兩人都出錯了。


    ——嗷噢噢噢噢噢哦嗯嗯嗯 噢噢噢噢哦哦噢噢噢噢……


    就像是抓住了縫隙一般石頭的咆哮聲也改變了。


    風猛地出氣。篝火一下全被吹散倒下。在強大的暴風中身體有一瞬間浮空。蕾納失去平衡連續跌出幾步,沙由裏使盡全力也隻夠按住和琴。


    “…………!”


    我瞪視岩石,舞起劍,一聲大喝劈下。


    那是劍無法遞到的距離。弓弦和和琴的聲音重疊了。比我預計的更快地振作起來了。此刻打從心底感覺,拜托這兩人是做對了。


    巨石再次發出咆哮。然而,這次已經遠比剛才衰弱了。


    到了第八十九回,咆哮停下了,震動平息了。


    不知是因為第八十回出現失誤而沒算進去,還是因為巨石的原因而追加了一回。


    巨石靜靜矗立,剛才的咆哮就如同沒有發生過一般。


    確信已經完結後我把劍收回鞘中,就這樣抱劍當場坐倒躺下。


    額頭微微滲出汗珠。一直頌唱祝詞,一直揮舞長劍,一直承受咆哮衝擊,到現在已經累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你辛苦了,康介。”


    “總算平安完成了呢。來,拉著我的手吧。”


    沙由裏和蕾納走過來。我拉著蕾納伸出來的手撐起身體的時候,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們兩位不如在這裏躺躺看。說不定會看到好東西哦。”


    並排躺在地上,抬眼望向天空。滿天星鬥在視野中展開。


    閃閃星晨嵌滿廣闊的天空,一直伸展到天際。


    沙由裏低喃道好漂亮啊,蕾納則發出了嘩的讚美聲。站在遠處的伯父也對著天空發出感概的歎氣。


    啊——沙由裏小聲喊道。


    “流星!”


    不止一顆。好幾顆流星以一瞬的光華畫出短短的軌道,消失於夜幕中。


    那景象,快要讓人感覺像下起了星星一般。


    “那些流星,”躺在身旁的蕾納看著我。


    “會不會是這塊岩石呼喚來的同伴呢?”


    “說不定是呢。”


    正確來說是,響應而來的同伴身上墜落下來的殘骸。趕往地球的星星們,中途就再也聽不到“呼聲”所以折返了吧。


    不經意間感到了違和感。而察覺到那是因為聲音的原因則是在一瞬間之後。


    從大氣圈的之外,有什麽刺穿厚重的大氣而墜落……墜落?


    哢咯。


    Φ


    攻擊過沙由裏和蕾納後,終於發動最後的一擊了麽,還是說跟之前攻擊過惡靈有關呢。至少現在還沒有確鑿的證據。


    又或者,說不定是巨石的執念在某個瞬間超越了我們的祝詞。


    隻有一塊、僅有的突破大氣圈一塊擊中了我的臉。


    像拳頭大小的,暗啞無光的圓圓的黑色石頭。


    無論是外觀還是手感,都隻能認為是迷你禦石大人。


    話說回來幸好一直展開著異能。真的是太好了。要不然,就會多出一具頭部粉碎腦漿迸流的無頭屍體,這篇旅行日記也會迎來一個獵奇驚悚的終盤變得不忍卒讀。


    最後這塊迷你禦石大人就被安放在禦石大人的旁邊了。據稱它每晚發光,不是會繞著禦石大人打轉,不過這是後話了。


    “話說,美奈為什麽要將神器帶走呢?”


    在地板上作大字狀躺在,一邊享受著敷在臉上的濕布的冰涼感一邊忍受著遠超其上的濃烈氣味,我問道。


    這是浴室中的一個房間。


    祭司和巫女在日期變更之前都不得不一直在這裏待命,我們都一副隨心所欲的姿勢或躺或坐。


    村子中為慶祝祭典平安結束而舉行了宴會。吵鬧聲一直傳到了這裏,想必相當熱鬧。非常羨慕參加宴會的森裏。


    伯父和美奈回家了。伯父說今後要嚴格管教,到底會怎樣呢。


    “要是今天一整晚將神器藏起來的話祭典就會流產,那樣自己說不定就能當上巫女了——她說是這樣想的。”


    回答的是倚靠在牆壁上的沙由裏。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蕾納和我一樣躺著。


    “然後,打算在那間獵師小屋多一個晚上。隻是,maye碰巧看到她走向那裏了。”


    “於是,你們追上去了?怎麽知道出事了呢?”


    “巫女來問我們有看見meinai和神器嗎。本來打算告訴kangjie一起去的,不過巫女說你很累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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