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情緒總是容易受到感染,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但是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些陰霾的角落,不受這個聖誕夜愉快的氣氛的影響。


    費瀾就看到了一個。


    這個人他之前就看到過,而且印象深刻。這是他之前去給兩“女孩”買飯的時候,遇到的那個人。


    他的身體靠在籃球架上,眼神安靜地看著這快樂卻與他無關的一幕。之前費瀾沒有注意,但是這會兒就覺得有些奇怪,這裏是學校裏學生自發的聚會,今年雖然有邀請校外的學生來聯誼,但是這個人明顯不是學生。


    現在仔細打量他一眼,就越看越不對勁。這個人雖然隻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是全身上下透著一股年輕人所不具備的沉穩。他的身體很瘦削,以致於黑色的風衣式呢大衣穿在身上有些空空蕩蕩的,他甚至手裏還拿著一塊白手帕,咳嗽的時候會捂著嘴,看起來身體不是很好的樣子。


    就是這樣一個人,費瀾看了半天,卻沒把他看出一點端倪來。


    費瀾,不,高詠夏去世的時候三十多歲,要說他閱曆有限,那是假的。他雖然頗有家產,又不用為生計發愁,但是他的生活也算的上坎坷。他的父親在高詠涼沒出生多久就去世了,母親患上了憂鬱症,過了沒幾年也去世了。他一個人隻身闖蕩音樂界這片天地,那時候高詠涼還小,他能雇得起保姆,但是也不放心那麽小的孩子一個人呆在意大利鄉下的別墅,那段時間幾乎是拉著妹妹和保姆滿世界地跑,到哪都帶著。之後妹妹長大了一些,要上學了,托了一個母親這邊的遠房親戚和保姆一起照顧。再後來,他幹脆不再闖蕩了,回到家裏專心練琴和陪伴妹妹。其中的辛苦隻有自己知道。


    音樂界是一個講輩分的地方,不像現在的娛樂圈,紅了就有份,但是高詠夏就是這樣闖出了一片天地。


    他一向不動聲色,但是看人很準。現在,他看著那個人,有那麽一會兒視線移不開去。其實音樂界又是一個講品味的地方,從衣著到氣質全部都要符合一個藝術家的形象,你別看許多音樂家平時一副散漫邋遢的樣子,但是一到舞台上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一絲不苟,嚴肅認真,因為音樂就是這樣的,你是一個演奏者,並非創造者,你地一個音符不差地演奏出來,演奏出創造者的精髓來。


    而這個人,他就是看不出來。看人看外表,他的衣服看起來很平價,好像就是一個中產階級,但是他的身上卻又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他和大多數庸庸碌碌的人不一樣,又沒有那種上流社會的人該有的散漫和傲慢,他整個人看起來很虛弱,但是卻又像蟄伏在黑暗中的危險動物。他把自己的氣息隱匿起來,但是在費瀾看來,他卻像一把銳利的刀,隨時準備出鞘一樣。他看起來虛弱地不停咳嗽,但是整個人卻仿佛有一股精氣支撐著一樣,那種示弱般的外表就像是假象。


    就是這樣一個充滿矛盾的人,讓費瀾的視線離不開,這樣的人無疑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派對上。


    但是自己轉念一想,這個人跟自己又沒有什麽關係,那麽費心猜人家幹嘛,他正想要移開視線的時候,卻在半空中跟那個人的視線碰觸了一下。


    和之前問路的時候不一樣,那種眼神透著森冷的寒氣,就像一把纖薄卻鋒利的刀刃,就這麽遞了過來,讓費瀾下意識地規避開去。


    真可怕,費瀾想,他一輩子裏,不,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明明表麵上那麽虛弱,但是眼睛又黑的像看不見的深淵,光是剛才那樣的眼神,就能把人給嚇住。


    不過對方察覺到是剛才問路的那少年,又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他的眼睛裏淡的一片模糊。


    “看什麽呢?”


    把他注意力拉回來的是雷修,對方愉快的聲音也感染了他。費瀾回過神,示意雷修看那邊:“那個人……怪怪的。”


    “哪呢?”雷修掃了一眼,沒覺得哪怪,現在他的心情無比雀躍,估計一夥強盜入室打劫他也會看成那是來參加派對的。


    費瀾重新看向那邊,那個黑衣長發的年輕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看了一圈竟然找不到了,就好像那個人的存在就像是他的幻覺一樣。


    他剛打算放棄的時候,卻看到那人的背影正到了門口,看起來像是要離開。


    “那兒!”費瀾也不知道為什麽對那個人那麽在意,也許是因為他與眾不同的危險氣息,也許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這回雷修總算看到了,他接上費瀾的話:“那不是我哥嗎?”


    費瀾驚訝地看著他。


    高詠夏剛跟雷修接觸那會兒,從來沒有問過他們家的情況,就像雷修也沒有對他們家為什麽隻有兄妹兩人提出過質疑,他們都是相當尊重對方*的人,但是高詠涼不是。老實說,他們家屬於雙親早亡的不幸家庭,早年到處“流浪”,稍微懂事一點就一個人跟著親戚住鄉下,不過時隔多年,高詠涼卻是這樣悲戚的土地上長出來的天真善良的花朵。雷修家裏的事沒讓他們兄妹知道,他們家的事卻讓高詠涼給全抖落出來,連現金存折藏哪了,都讓雷修給知道了。


    本身高詠夏也不是那種一定要把人家查清楚的性格,加上他早年經曆複雜,所以雷修緘默不提,他也就不問了。


    這會兒,忽然對方忽然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說,那人就是他哥。


    他沒有反應過來:“你哥?你有哥哥?”話一出口,他就覺得不對勁,雷修被稱為雷家的二公子,自然就是上麵還有兄長了,有哥哥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他現在是費瀾,從費家的角度來看雷家,雷家是個當地很神秘又很強大的家族,他們家曆史悠久,跟他們一比,費家的“土豪”本質一覽無餘。


    不僅費家,連別的幾大家族都是如此,對雷家的內部知之甚少,雷家的當家更是高深莫測,反正費樾辛熱情地申請了幾次會晤都沒有成功,回到家裏一臉“老娘下次見到你,非撕了你不可”的氣勢洶洶的架勢。能一手經營起這樣一個雷家,其中滋味,外人不足道也,手段,權勢,威信全部都缺一不可。


    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年輕的家主。


    聽說雷家一幹眾親戚,上到雷若輕,下到保安門衛沒有一個好惹的,費瀾想,這麽年輕就把家給挑起來了真不容易。可能在別人眼裏,是個富二代,但是雷家的富二代不是好當的。要不然,雷修這樣小的孩子,也不會一個人漂泊在那麽陌生的國家。


    那一刻,費瀾想了很多,雷家的情況外人都摸不清,看雷修的樣子,估計也還沒把自己家摸清楚呢。


    “他是來找你的嗎?”費瀾拉了拉他袖子,“不上去打個招呼嗎?”


    雷修皺皺眉頭,一臉不情願,最後看到他哥的身影消失了,才鬆了一口氣,對費瀾咧嘴一笑:“他走了。”誰知道他來幹嘛了。


    “你這孩子,”費瀾一皺眉,伸手想去揉揉雷修的頭發。


    可是手伸到一半,就這麽停在半空中了。


    雷修早就長得比他高了,不再是那個十多歲的孩子,任由他揉揉頭發,而且現在的情況,他不但比他年長,還是他老師,周圍一大批人雖然玩鬧著,但是真有這樣的動作,恐怕會讓這些人都往這邊集中注意力了。


    於是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把手縮回來。


    卻沒想到,對方倒是像占便宜一樣的,像他當年一樣,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雷修這一動作做的流暢無比,連揉帶縮手,一氣嗬成,連費瀾想要擋一下都給忘記了。


    一向淡定的費瀾眼神古怪地看著雷修,之後又將視線移開了,心想這貨才跟自己剛相認沒多久,就開始占便宜了。


    雷修看到費瀾的視線轉開,嘴角揚起一絲笑容,高詠夏還是高詠夏,一點都沒有變。他總是盡量為對方著想,連尷尬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沒有死,他還活著,雖然外貌改變了,但他還是他。他原以為這一輩子可能就這樣過下去了,一輩子活在這個人的陰影裏,活著活在他自己的幻想裏,可是他就這樣忽然又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啊,我得打電話給小涼,她一定……”雷修忽然想了起來,連忙去拿電話。


    誰知道費瀾像某種齧齒類動物一樣被驚怵了一下,然後猛地按住他的手:“不行!”他說。


    雷修愣了愣,但是看對方的眼神,是認真的。


    雷修知道費瀾的感情,他之於他妹妹,就像對待自己的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或者比音樂更重要。他活著,肯定也舍不得妹妹一個孤單在世上。


    “怎麽了?”雷修費解,雖然過程驚世駭俗了一點,好歹是活著,尤其他妹妹還是天主教的信徒,對於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接受能力比他強多了,於是他頓了頓,開始想要向昔日的老師訴說,他妹妹就差沒跟著一起去了……


    “不可以告訴小涼,隻有她……”費瀾的聲音有些不穩,他自己知道,卻不想讓雷修知道,於是他停了停,放開雷修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我暫時沒有讓他知道的打算,幫我保守秘密吧。”


    雷修愣了愣,忽然想,是啊,如果不是故意要瞞著高詠涼,怎麽還輪的到自己打電話,他自己早一個電話給打過去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知道高詠夏不想說,同時卻又有種一種獨享秘密的愉悅感。


    他妥協的將手機放回口袋裏,用一種幾近寵溺的語氣說:“好,你說不說就不說。”


    隻是另一個人光顧著自己的心事,沒有注意到雷修的口氣,隻當他是答應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晚了,日更的什麽的對我來說,真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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