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冬就算這皇宮都難免染上幾分蕭條之意,清河披著披風一步步地朝著恩濟佛堂走過去。


    在轉眼口抬眼望了一眼遙遠的蒼穹,隻覺得這天空離自個可真夠遠的。說來她來這裏也有數月,剛開始還不覺無趣,可時間長了無非就是一幫女人口舌之爭,就算她以為太皇太後和皇帝的宮鬥戲碼,雙方也都是將勁使在暗處,隻是折騰她們這些妃嬪日日來回罷了。


    等她走了不遠,就瞧見對麵宮道上走過來的一行人,定睛一瞧竟是林修華。就算宮中再消息不靈通的人,都隻這林修華和沈婕妤好得跟一個人似得,所以今日隻看見林修華倒是稀奇了。


    “嬪妾給顧婕妤請安,”待林修華走到顧清河麵前的時候,便是微微屈膝蹲了個禮。


    顧清河抬手說:“起來吧,林妹妹這也是要去恩濟佛堂嗎?”


    “是啊,嬪妾抄了幾卷佛經想供奉到佛堂裏,既然遇見了姐姐,不如便一起走吧,”她說,:“嬪妾今個見了姐姐抄的佛經,姐姐倒是寫的一手好字,真是讓人豔羨。”


    說實話,這沈婕妤不在林修華身邊,顧清河覺得林修華無論是行為舉止還是說話都顯得格外得體。


    兩人倒是有說有笑地一起走著,顧清河甚少和宮中妃嬪接觸,可兩人也能就這衣衫首飾聊起來。


    不過就在壽章宮附近準備轉道去恩濟佛堂的時候,就從這拐角處直愣愣衝出一個手捧青花纏枝蓮詩文長頸瓶的小宮女,走在最前頭的顧清河就被她撞的往後退了兩步。


    還沒等品珠扶穩她,就見從斜裏又走出來一個女子,隻聽她嘴裏道:“小雪,你慢點走,我都趕不上你了。”


    等這女子瞧見這邊的一行人時,臉上露出些許慌張,不過還是立即福身道:“民女給兩位娘娘請安。”


    “哎喲,姑娘這可是叫錯了,我可不是什麽娘娘,姑娘可小心啊,這宮中可不能胡亂叫人的,”林修華沒有叫起,隻是拿著眼瞧著她,嘴角嘲諷地上揚。


    顧清河一見她這模樣就是頭皮發麻,林修華這叫什麽?剛才還挺正常的,怎麽這一轉眼就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其實這也怪不得林修華,這在壽章宮附近的又自稱民女,除了太皇太後那位侄孫女哪還有旁人。如今皇上已經半月未翻牌子,也未踏足過後宮,可偏偏期間還出了何小姐這麽一出風流韻事,你說這闔宮上下的女人不把這何小姐當仇人才怪呢。


    至於顧清河,那就是純粹反應遲鈍,她壓根就沒想到吃醋這事。


    要說現在顧清河對皇帝也奇怪,他來了她變著法子伺候他挖空心思地討好他,就算為了那張英俊的臉蛋也值得了啊。可是若是皇帝不來,她也跟沒這個人一樣,每天該吃的吃該玩的玩。


    大概她缺少了一種認同感,她把自己的思維生生劈成了兩半,一半是真正的顧清河挖空心思地想要上位升職,而另一半是現代的她如同一個局外人般看著這些女人演繹著後宮的紛雜。


    所以此時她看見這位何茉婉小姐,就完全體會不到林倩玉的那種嫉妒和憤恨。


    “何小姐趕緊起來吧,我們兩人如何擔得起這娘娘的稱呼,隻是這後宮規矩森嚴,林修華這麽說也是好意提醒而已。”


    何茉婉這才起身,隻是她略抬頭小心瞧了對麵兩人時,就被其中那位披著雲霏織彩百花飛碟披風的女子吸引。都說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這位光是站在那裏便美的如同一幅畫般,難怪皇上會重新寵愛她。


    就算皇帝再不願意,何茉婉也早已經對後宮之事了如指掌,誰如今受寵誰又不受皇帝待見,誰和誰八百年前因為什麽小事起了齷蹉,誰又和誰是一夥的,這些何茉婉可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顧清河說話的時候,她多少已經猜測到了顧清河的身份。當時江嬤嬤可是特別指出了這位顧婕妤,當初入宮受寵過一段時間,可是為人驕橫跋扈惹得皇上厭棄。


    原本以為她也就完了,可誰知一場大病之後,倒是又重獲盛寵。如今這後宮得皇上喜歡的妃嬪,她可是排得上號的。這位失寵之後都能複寵可見手段了得,所以何茉婉此時不由多看了顧清河幾眼。


    “謝顧婕妤指點,民女銘記在心,”何茉婉此時緩過了神,臉上也沒了方才的慌張。


    顧清河瞧著此時她的才覺得正常,有太皇太後這尊大佛撐腰身板站得都比旁人直幾分,若是再弄得畏畏縮縮地模樣,倒真是叫人笑話。


    橫豎這何茉婉的事情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婕妤該操心的,所以她也難得好心地問了句:“林妹妹,咱們這就走吧,別耽誤了何姑娘給太皇太後辦事。”


    林修華還是黑著臉盯著何茉婉瞧,十足的怨婦模樣,倒是讓顧清河就奇怪了。就算這位何小姐真和皇帝有什麽,也不是你一個修華能管的吧,隻怕連皇後這樣的嫡妻都沒一句話。所以說女人吃起醋來真是不可理喻,要不是清河遇著她,也是絕技不會搭理她的。


    “顧姐姐,咱們走吧,”好在林修華總算是沒整出別的幺蛾子,這時候何茉婉同剛才撞著清河的宮女也一起退到宮道一旁。


    隻是那個捧著長頸瓶的小雪在退後的時候,卻突然腳下一打滑,整個人往後仰倒過去,而她手中抱著的瓶子慣性地朝前扔了過去。


    此時林修華正巧便走在靠近她的一邊,那長頸瓶眼瞧著就衝著她砸了過去,而一直站在她旁邊的顧清河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喊道:“小心。”


    可是此時身後不知是哪個宮人衝了過來救主,卻正巧就頂撞到了清河的肩膀,而就在這時候清河感覺自己拉著林修華的手被甩開了,所以失去重心的她也朝著一邊倒去。


    當長頸瓶和顧清河同時摔倒在地上時,眾人隻瞧見血跡濺在青花碎片上,而顧清河整個人就躺在長頸瓶的碎片上。


    在後頭沒來得及拉住顧清河的品珠,看見這樣的場景當即就嚇得失聲驚叫,隻見她撲了上來:“小主,小主,您沒事吧?”


    顧清河躺在地上半晌沒有回過神,如今她隻覺得渾身沒有一處不疼,手掌疼、膝蓋疼、手臂更疼,就連臉頰都火辣辣地疼,就在她此時恍惚問道:“品珠,我的臉,我的臉…..”


    這時候旁邊的小宮女也上前,想要扶起她,可是在看清她身上的傷勢又是一陣驚叫。


    就在混亂間,從後麵大步走過來一個男子,而瞥見男子的宮人當即嚇得跪在地上。


    慕容永燁坐在鑾駕上遠遠地就瞧見了這邊的騷亂,自然也就看見顧清河被推的倒在碎片上。


    這邊皇帝過來二話不說地就抱起了顧清河,那邊何茉婉旁邊的小雪跪在地上,身子抖地如同篩子般。


    “蘇全海,趕緊去太醫院宣太醫,”皇帝隻吩咐了一句人便急匆匆地往恩濟佛堂走。


    這邊靠的最近的便是恩濟佛堂,不過就算是靠近壽章宮,皇帝也不會這樣抱著顧清河過去打擾老祖宗。


    這皇帝走一路就滴了一路的血,後麵跟著的品珠瞧著這一路蜿蜒的血跡,咬著牙才勉強壓住哭聲,可是眼淚也還是沒忍住掉了下來。可是她一邊走就一邊用袖子擦眼淚,這宮女是不能哭的,被主子瞧見喪氣。


    “疼嗎?”皇帝自小就是練武,舉個百十來斤的沙包跟沒事人般,所以他抱著顧清河隻覺得分外她可真輕,輕的就如同在他心頭拂過的一縷風。


    方才他坐在鑾駕之上,雖隔得遠可卻看得一清二楚,危險之際這傻子隻顧著救別人,可是最後卻還是被人擺了一道。林倩玉甩開她手的動作雖然隱蔽,可是皇帝卻還是瞧了個清楚。


    顧清河此時臉頰靠在他懷中,血跡染上他明黃龍袍,想抬手摸自個的臉可是卻又害怕。這古代女子的容顏最是珍貴,如果留了疤毀容她還不如直接去死的好。


    皇帝見她未說話,還以為被嚇傻了,也沒多問一路就進了恩濟佛堂。這佛堂除了供人禮佛之地外,自然也有休息之所,隻是一進這撲鼻地香火味倒是刺得清河頭疼。


    等進了廂房裏頭,皇帝將她安置在床上,便是一個勁地瞧著她臉上。他剛才抱她的時候,就瞧見地上一大攤地血跡,原還想著這臉得割成什麽樣子,可如今瞧著臉頰倒隻是擦傷。


    “你身上可還有別處傷口,”他問了一句,就開始上下檢查她身上,待瞧見左手上的傷口才明白方才的血跡是怎麽來的,大抵是她摔倒的時候,用左手臂護住了臉頰,所以碎片隻割到了手臂,卻沒割到臉上。


    可是這麽瞧著手臂上的傷口時,連皇帝都不由替她慶幸,這若是劃在臉頰上,隻怕是再好的藥膏都治不好。


    “皇上能別這麽盯著我嗎?”等過了一會,顧清河終於憋不住地問道。


    皇帝見她這麽說,還以為她有什麽事,便問了句:“怎麽了?可是傷口疼得厲害嗎?”


    “不是,我是怕自個齜牙咧嘴的模樣嚇著您,”她說了一句話嘴角就抽了一下,到現在身上還都疼得厲害呢,這顧清河打小就金尊玉貴地養著,身上沒有一處不白嫩的,如今這麽一摔,隻怕全淤青了,可是礙著皇上在這,她連嘴都不敢咧一下:“你這麽瞧著我,我不好咧嘴。”


    皇帝大抵是沒見過她這一麵,所以一時間倒是一愣,待回過神的時候說了句讓兩人都無語地話:“要不我先轉頭過去,你自個咧會嘴?”


    顧清河心底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強忍著說:“算了,我還是忍會吧。”


    這時候清河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傷口被瓷器割的有點血肉模糊,看著確實是滲人地慌。


    皇帝就坐在床榻邊上,瞧著她淡定地看著手臂上的傷口,心裏那是嘖嘖稱奇跡,他見到了後宮的女人,有時候繡花針戳了個小口子都能和他哭訴上半天,看得他心煩。


    可是第一次這麽嬌滴滴的人兒,摔成這樣眼睛都沒紅的,這皇帝倒是覺得新奇了。所以別人不哭吧,他還非要去撩撥人家:“這傷口有些深,隻怕不好處理。”


    於是顧清河看著皇帝,皇帝瞪著她,他心裏想著這樣你還不哭,而她心裏想著,你沒病吧我都這樣了你還刺激我?


    就這樣兩人對視著等到了太醫的到來,品珠跟著太醫後頭進來的時候,眼睛還通紅的。


    太醫原本還想著搭個錦帕什麽的,皇帝見他磨磨蹭蹭地便心煩:“你隻管給顧清河瞧瞧傷口,那些繁文縟節便免了吧。”


    就這樣,太醫才敢直接瞧他的傷口,可是看完之後說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話之後,才說需要用草藥止血。


    躺在床上的人一聽便是徹底無語,果然她不應該對古代醫術抱有太大希望,幸虧她割到的不是大動脈,不然現在直接就可以到閻王爺那報道了。


    皇帝眼睛一錯不錯地瞧著太醫給顧清河清洗傷口的時候,就見蘇全海弓著背進來,待進來後便站在床尾處,臉上那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皇上,方才林修華也受了驚嚇,請了太醫,”蘇全海這麽說著,可是皇帝的臉上別說是表情,便是連眉毛都未抬一下,眼睛還盯著顧清河正在纏紗布的手臂。


    “太醫說,修華小主有了一月身孕。”


    半晌皇帝才緩緩道:“朕知道了,你先領人將朕庫裏的雪域化瘀膏拿來,顧婕妤這傷口隻怕得留疤。”


    顧清河眨了眨眼睛,心中哀歎,皇上別啊,這仇恨給我拉的。可又轉念一想,難道皇帝現在對我是真愛了?為了我連自個懷孕的小老婆都不去看。


    別這樣嘛,人家還沒準備好當董鄂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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