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興衝衝回宮,顧不得梳洗,提筆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奏折,招來小雲為他送信,才梳洗一番去了坤寧宮。


    已經入秋,入夜後更是涼爽,這樣的秋高氣爽,坤寧宮卻早早燒起了地龍,保成年輕氣盛,剛進去就覺熱氣蒸騰,宮女忙伺候他先在外間換上薄一些的常服,才轉身進了寢殿。


    冰凝早聽到了外頭的動靜,微微直起身來,唇邊勾起淡淡的笑意,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籠罩在她身上,暈染出一片淡金色的色彩,顯得柔和,臉色是大病初愈的蒼白。


    “額娘,我回來了。”保成目光一接觸到軟榻上的身影,立時帶出了真切的喜悅,不若人前的驕矜和得體的疏離,露出孩童般的單純笑臉,親昵的湊上前去。


    冰凝點頭,自覺讓出點空位:“小六不願回來?”


    “他想和李明告別,明兒進宮。”保成在她身邊親熱坐下,順手將額娘冰涼的手攏住,幫她暖著,小小年紀已經有了嘮叨的趨勢:“額娘還是帶著暖手爐吧,您手這麽涼,還穿得這樣單薄……”


    額娘的容貌定格在幾年前,身體卻如當初太醫們預料的那樣,一點點虛弱下去,扯過被撇在一邊的絨毯,保成將她圈住,邊努力為她取暖,邊念叨著:“您才剛好,可不能再受凍,好在阿瑪快回來了,您的身體可受不得折騰……”


    說到這裏,也不由得怨念自己怎麽就長大了呢,不然就能給額娘暖床,話說八、九歲以前偶爾還能撒嬌弄癡趁著阿瑪不在時那樣親近額娘,等他小臉脫離了嬰兒肥,身形拔高,這些就成了奢望。


    就算他沒說出來,冰凝也能從那微微泛酸飄向鳳床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來出,眸子裏笑意更深,不在意的回答他:“哪裏就那麽弱,李明就會撿誇張的說,別聽他的。”


    保成微微低頭,感覺到掌心細白的素手回暖,卻沒有放開,兩手拇指分別抵在她的脈門,試探著將溫柔的水靈力流轉進去,小心溫潤可以達到的那段脈絡,卻很快感覺到了阻塞,靈力緩慢而艱難的往前推移,直至寸步不進才開始回撤,臉上現出幾分失望來。


    冰凝等他鬆開,才反手握住他,讚許道:“進步不小,這幾個月你開始代理朝政,額娘還擔心你會耽誤呢。”


    “那額娘可有獎賞?”保成順勢抱住她,軟聲撒嬌,其實心裏沒有多大歡喜:他比虎子修煉早了將近半年,現在虎子的修為已經趕超過他了,已經將近煉氣大圓滿,而他才剛進煉氣十層。


    自從在知道了靈力的妙用,他每夜勤修苦練,不敢懈怠,卻對額娘的身體還是無能為力,心底的挫敗可想而知。


    “你想要什麽?”冰凝望著他,眼神更柔。


    “額娘不能再留我一個人待在宮裏!”保成故意嚷嚷抗議,額娘居然在阿瑪禦駕親征的當天就撇下他出了宮,偏偏他是太子,萬眾矚目,皇阿瑪還指定他監國,想追去都不行。


    “行。”冰凝爽快答應,寵愛的拍拍耍賴一般粘糊在她懷裏的少年,兩人都沒覺得這樣過分的親近有什麽不對,反正皇帝/阿瑪不在,不會有人念叨規矩什麽的。


    “您,答應了?!”保成不可思議睜大眼,怎麽這麽容易就同意了,以前他和阿瑪磨破了嘴皮子也沒用?


    要知道,額娘就算身虛體弱,隻要沒有昏迷,她想走時誰也攔不住,這次更是,連他以往百試百靈的委屈撒嬌都敗北而歸,還一走半年,他這回提出來不過是想著討價還價,求得她同意一次出宮不要太長而已。


    “這幾年出宮,是為了找一些東西,這次去這麽久,是那地方比較偏。”冰凝認真解釋,丟下兒子出去這麽久,她也很不習慣。


    保成直皺眉頭:“那您都找全了?”


    冰凝點頭。


    “您怎麽以前都不說,直接派人去就好,何必親身犯險?”保成不高興的噘嘴,有些生氣又是心疼:“怪不得您回來沒兩天就病了,您到底是去了哪,沒遇到什麽事吧?……”


    “好了,我隻有有些累,多睡了幾天而已。”眼看著他又要開始嘮叨,冰凝忙開口打斷他,轉移話題:“你今天去看小六,怎麽去了那麽久?”


    保成果然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滔滔不絕說起他天才弟弟的驚世巨作。


    而此刻數百裏之外的大營,禦帳之內,康熙正捧著寶貝太子的奏折一目十行快速瀏覽,嘴角噙著笑意,喜形於色。


    前些日子宮裏來信說皇後病倒,他恨不得立刻回宮,急躁之下,對於沙俄的哀兵政策直接漠視,一舉蕩平雅克薩入侵俄兵,並在對方再次提出和談時,將地點選定在北京,而後匆匆拔營回京。


    好在途中就聽說了皇後痊愈的消息,行軍稍緩,每日更是期盼兒子來信,不過,今日這信著實有些不尋常,平時都是上午收到的。


    梁九功悄聲進帳,見到這副情景,乖覺的沒有出聲,隻打了個手勢示意小太監去沏茶,而後輕聲奉上,微微退後伺立一旁。


    皇上登基已有二十幾年,威勢日重,而他親眼目睹了一代帝王一步步的轉變,兒時的懵懂,少年時的鋒芒畢露,到後來的威儀天成,莫敢仰視,曆經歲月浸染,更多了份沉穩內斂,但是在皇後和太子麵前,卻又是另一種表現,皇上這樣,肯定是宮裏的好消息,太子爺或皇後娘娘的!


    正胡亂想著,禦案處一聲輕響,皇上示意磨墨,梁九功忙收斂心神,上前伺候,不經意瞥了眼被放置一邊的奏折,果然是太子爺的筆跡,隻是,說的竟是六阿哥的事?


    “小六,朕記得,有六歲了吧?”康熙撫著奏折,神情有些複雜。


    “六阿哥是十九年二月初五的生辰。”梁九功恭聲回話。


    “難怪太子堅持要接他回來。”早該進學了都,康熙恍惚憶起胤祚出生那天的混亂,這麽多年過去,若不是保成常常會在他耳邊念叨小六,他都快忘了還有這麽個兒子,對他殘餘的印象,就是安安靜靜極容易被人疏忽,隱忍沉默完全不像個孩子。


    “太子爺一向疼愛小阿哥們。”梁九功聽出他語氣中淡淡的無奈。


    皇太子兄友弟恭,仁和賢明,對既是皇帝又是父親的康熙來說,既喜且憂,欣慰兒子不負他的悉心教導,可也擔心他這樣一腔熱情,對弟弟們掏心掏肺,籌謀打算,沒有絲毫警惕,將來傷心。


    竭力也想不起小六的模樣,想到兒子為他竟然動用海東青傳信,康熙歎了口氣,提筆回信。他沒看到圖紙,隻從奏折字裏行間的濃濃讚譽,也知必然不凡,好在小六也很懂事,不願居功,也合他心意,以後由保成補償他,還可全了他們兄弟之誼。


    六阿哥回宮,在禦駕即將回宮的敏感時刻,著實引人矚目,各宮嘩然,將目光轉向坤寧宮和永和宮。


    六阿哥在那場下毒事件的關鍵時候罹患重病,之後離奇失蹤,算是宮內一大謎團,雖然皇上給出消息說六阿哥是外養在大臣府邸,但那時太醫都已斷定無救,宮妃都私下猜測已經夭折,否則德嬪那麽大的罪名怎會赦免,甚至皇上還經常去永和宮坐坐,賞賜更是數年如一日?


    而現在,他竟然回宮了,還是被恭親王親自送到神武門,帝後麵前的大紅人李明領著他去坤寧宮!消息猶如一陣旋風傳入各宮,眾人頓感陷入迷霧之中,流言四起,紛紛猜測是否那場下毒其實並非德嬪所為,畢竟除了承乾宮那個宮女的招供,並沒有證據證明她和下毒的太醫有何關係,初彤更是死都沒有招認,而且眾所周知,皇上也是從那次事件後冷落了承乾宮,甚至取締了賢貴妃一切特別待遇……


    議論焦點的六阿哥胤祚此刻忐忑的跟在李明身邊,乖乖由他牽著小手,難得的溫順。


    李明很想取笑他,昨天叮囑他時眼裏還滿是‘我不是小孩子’的不耐,現在怎麽樣呢,知道怕了吧?!


    隻是看著小小孩童緊抿著唇,神情專注直視前方,眼裏閃過不易察覺的緊張,眼看著坤寧宮的大門就在前方,順著小家夥的腳步越走越慢,直至停下。


    到底是他一手帶他的孩子,李明歎了口氣,拍拍他小肩膀:“別擔心,按我昨天晚上說的,不會有事。”


    胤祚僵硬著點頭,一看就什麽都沒聽進去。


    李明揉了揉他小腦袋:“不然咱先進去請個安,李叔就還帶你回家,反正皇上回宮還要幾天呢!”


    “我答應了二哥。”胤祚仰起小臉,巴巴的,黑白分明的大眼閃過一絲渴望。


    李明頓時心軟得不行,心疼之餘還有些不甘和氣憤,腦子一熱,俯身扛起小孩轉身就走。


    “站住,想去哪?”漫不經心的問話驀的從另一側傳來。


    李明無端端身體一寒,維持著抗人的動作僵硬轉身,對上一雙眉梢微挑的鳳眼,嘿嘿兩聲,抱緊胤祚,幹巴巴道:“原來是太子爺,您怎麽在這,微臣正要和六阿哥給皇後娘娘請安呢,要不一起吧?”


    保成輕哼一聲,將胤祚從他懷裏抱過來,撫了撫他微微發白的小臉,柔聲哄他:“別擔心,進了宮有二哥護著你呢。”


    胤祚想跑被逮了個正著正有些害怕,聽二哥說話語氣依然溫和,放下心來:“嗯,我不怕。”


    安撫好小孩,保成狠瞪了眼李明:“你如今好歹也是個翰林院侍講,如今這是什麽地方,容得你胡鬧?!”


    李明昨晚心事重重,也沒睡好,現在還頭昏著,被這麽一訓斥,那點心虛立馬消失,氣哼哼也不回話,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怎麽,你還有意見?你倒說說,孤還說出了你不成?!”保成氣樂了,他還找他算賬呢!


    李明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我敢有什麽意見,還不得什麽都聽你們的,讓我抱走就抱走,要回來都不提前打個招呼,你們什麽時候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啊?”


    “說的是,強者為尊,天道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請假:這兩天有事,米空碼字,所以明天斷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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