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泰酒店的總統套房內。睍蓴璩曉


    安靜的就連蚊子的嗡嗡叫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


    秦川的話,一字一句,宛如冰錘戳進心口,疼,並寒冷。


    眼前,是他高貴典雅的母親,是他強勢優雅的小姑姑,還有高大威猛的他……


    然而這一切,似乎都與她愛著的俞安年無關燁。


    她像是闖入了一個童話世界的小醜,麵對瑰麗夢幻的世界,茫然不知所措。


    以為憑借著對那個人的信任,對那個人的愛意,便可勇往直前,無需膽怯!


    但她錯估了自己抗打擊的能力鎢。


    顧錦夏狠狠眨了眨雙眼,眨掉了眼中急劇湧出的濕意。


    她不可以當著秦家的人掉眼淚,不可以!


    她執拗地盯著秦川深若寒潭的眸子,可他目光深邃,尋不到一絲一毫說謊話的痕跡。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如敝履。


    深吸一口氣,她拉起自己已經準備好的行李,默默地走出房間。


    她經過了秦川的麵前,一步一步,擦肩而過。


    秦川看到她的頭發長長了,柔順地披在肩頭,她沉靜離去的樣子,哀傷失望,像一把利劍捅進他的心裏。


    刻意放在衣袖裏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使出渾身的力氣控製住自己不去看她一眼。


    鼻尖有專屬於她的芬芳淡淡飄過,他眷戀地嗅著,仿佛是生命裏唯一讓他悸動的繽紛。


    ……


    顧錦夏走出了套房,她拖著個大箱子,吃力地走進電梯。


    電梯裏沒有別人,但她仍高昂著頭,不讓自己流一滴眼淚。


    到了大堂,她匆匆走向出口,可手裏的行李卻一輕。


    她詫異地轉頭去看,吃驚地瞪著突然出現的向南天,他一手替她拿著行李,一手拿著另一個行李箱。


    “我剛到。”向南天開口,聲音低沉,略帶沙啞。


    顧錦夏低了頭,伸手去搶自己的行李,向南天是不是剛到與她有什麽關係?


    向南天卻不給,兩人就在大廳爭搶了起來。


    “你要搬走了?”向南天輕而易舉地牢牢抓住箱子把手,任顧錦夏怎麽使勁都奪不過去。


    顧錦夏有孕在身,吸取了上次和秦彬硬拚的教訓,並不敢拚盡全力去搶。


    “關你什麽事。”顧錦夏皺眉,僵立著。


    一時之間兩人互不相讓,吸引了大堂裏其他人的側目。


    那邊的電梯,咚的一聲打開,走出兩女一男,個個衣著光鮮,相貌不凡。


    大堂經理眼尖的走過去,弓腰站在一旁。


    秦川揮了揮手讓他走開,抬步間,卻驀然一滯,他看到了顧錦夏和……向南天。


    “那個男人是誰?”秦月打量著氣度不凡的向南天,問向秦川。


    秦川一手扶著自己的母親,而她的母親聽見秦月的詢問,也出口詢問。


    洪盛欣看不清,所以要問。


    秦川隨意地瞥了一眼,嘴角自嘲地揚了起來,“你們不知道我失憶了嗎,我不記得他。”


    秦月聽出秦川語氣間的異常,頓時轉過頭看向他,他嘴角的自嘲剛巧殘留著最後一絲弧度。


    為這一絲自嘲,秦月一愣,再看向顧錦夏和向南天之時,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們走。”洪盛欣拍了拍兒子的手,既然不認識,就離開吧。


    秦川扶著自己的母親經過顧錦夏的身邊,顧錦夏看到了他,爭搶的動作倏地頓住,而向南天乘機握住了她擱在行李上的小手。


    秦川看見了,呼吸一霎的失控,但也隻是一霎,隨即傲然地自他們麵前走過,好像他們倆隻是路人甲乙。


    秦月有意慢了三步,當秦川扶著洪盛欣走到門口時她忍不住問顧錦夏身邊器宇軒昂的男人,“請問你是……”


    “向南天。”向南天自報姓名,臉上帶了無懈可擊的笑容。


    秦月一下子明白過來,向南天不就是顧錦夏的丈夫麽?


    “哦,向先生您你來的正好,向太太似乎有些任性,懷孕了還一個人到處跑,實在不妥。”


    秦月不著痕跡地提醒向南天應該看好顧錦夏。


    顧錦夏沉了臉,想要抽回手,可被向南天握的死緊。


    她側首看向秦川,巨大的玻璃帷幕下,折射著他挺拔俊逸的身影,他紳士地扶著母親上車,紳士地關上./門,紳士地坐到駕駛位上。


    低頭坐進去的一刻,他似乎朝著這邊看了一眼,可也隻是似乎,而這一眼並不是為了她,應該是為了他的小姑姑,秦月。


    “我知道的,所以這才來照顧她的,謝謝莫夫人提醒。”向南天斯文禮貌地回應著,儼然把顧錦夏放在掌心嗬護的架勢。


    秦月嗬嗬笑著,“向先生怎麽會認識我?”


    向南天麵色一肅,“秦月小姐是有名的女強人,我怎麽會不認識,不過…..我認識你,是因為和莫子軒有生意往來。”


    秦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提起莫子軒,她的神色冷了幾分,告了別,便走了。


    外麵的停車場,秦川的車還在,顯然是在等秦月。


    秦月走了過去,連走路的姿勢都透著優美,一看就是出自大家族的教養。


    直到那輛車不見,顧錦夏的目光仍遲遲沒有收回。


    向南天轉了半個圈,擋住了顧錦夏癡癡的視線,“你想去哪?”


    顧錦夏甩開向南天的手,去搶行李箱,可仍然沒有成功。


    她不由懊惱,剛剛強忍著的委屈和傷心因為他而一股腦的湧了出來,也不知怎的,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


    向南天慌了,立刻鬆了手。


    顧錦夏提著行李箱立刻就走,直直朝著公交站台走去。


    向南天追上去握住她的手臂,“我開車送你。”


    顧錦夏不聽,仍繼續走。


    向南天失了耐心,對著她怒吼,“就算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你也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想想,你一個孕婦,去擠公交,就不怕被人撞到。”


    想到醫生的話,顧錦夏停住了腳步。


    向南天二話不說地奪過她手中的行李箱放到他車裏的後備箱裏。


    完了又來拉顧錦夏。


    顧錦夏上了車。


    她歪著頭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陌生街頭,一顆顆梧桐樹已經枝葉凋零,風一吹,簌簌飄蕩在半空中,搖搖落下。


    很快就要到深冬了,這個城市感覺比南陵市還要冷。“向南天,我想回南陵市了。”


    顧錦夏出口,聲音糯軟,輕輕的,有些不真實。


    向南天擰起眉,剛剛秦川扶著一個婦人目不斜視地經過,他就猜到了什麽。


    秦月又那麽說,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


    顧錦夏顯然在他們麵前吃了虧。


    而唯一能使她如此低落的,除了秦川對她的態度,不作他想。


    她撞到了南牆,就想回南陵市嗎?


    這並不是顧錦夏的作風。


    “孩子呢,你還打算生下來嗎?”向南天問,意味不明。


    顧錦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耳畔響起一陣強弱不同的胎心。


    “當然。”


    生命是值得尊敬的,她不能連累無辜的孩子。


    哪怕秦川……那樣汙蔑她。


    聽到她毫不猶豫的回答,向南天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爆出,泛出青白,他的下顎緊繃著,臉色冷硬。


    …………………………………………………………………………………………


    向南天扣住了顧錦夏的行李,不同意她回南陵市。並讓她住一家酒店。


    顧錦夏嚴詞拒絕,兩人反複的僵持,商討,最後由向南天去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兩人搬到了租住房裏。


    顧錦夏千辛萬苦找到的一室一廳,被向南天強行退了。他把預付的房租要了回來,還給了她。


    顧錦夏不知道向南天到底要做什麽,可她留了下來是不爭的事實。


    或者在她內心深處,對秦川,她還是抱有希望的。


    “房租水電費我們平分,一人一半。”顧錦夏走到忙碌著的向南天身邊,他正在往冰箱裏放食材,都是剛剛買回來的。


    這套房子的主人住過,完全的精裝修,他們搬進來什麽都有,很方便。


    隻是價格比顧錦夏租的那套貴了四倍,她在這裏住一個月,相當於在那套住兩個月的價錢。


    大概她也住不長久,這麽想,也就釋然了。


    向南天存放雞蛋的手一頓,抬了抬眼皮,“隨便你。”


    有了他這個話,顧錦夏心安理得地住下來。


    向南天說自己來臨安市有正事要做,可每天大多數時間卻陪著顧錦夏窩在家裏,一日三餐,都由他親自做。


    顧錦夏覺得他們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在美佳小區那個小公寓裏,他們度過了快樂的四年。


    她對做菜完全沒有天賦,他便成了她的煮夫。


    向南天起初對做菜也是一竅不通的,後來特意學了出來,為此,被鄭桀取笑過很多次,說他一個大男人到餐廳打工的目的居然是去偷學。


    ……


    顧錦夏喝下最後一口濃湯,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她和向南天已經是過去式了。


    為了不讓自己再多想,顧錦夏決定出去轉轉。


    拒絕了向南天要陪同的提議,自己一個人尋找著主幹道,就這麽走著走著,就到了秦氏大廈的前麵。


    既然來了,就忍不住走進了咖啡廳。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咖啡廳裏的人寥寥幾個。


    顧錦夏常坐的那個位置沒有人,她覺得高興。


    就連好幾天不見她來的服務生都對她露出了微笑,問她這幾天怎麽沒來了,是和男朋友說好了,約會換地方了嗎?


    顧錦夏搖著頭,淡淡的微笑。


    他說她擾亂了他的生活,那麽,她不出現總可以了吧?


    他說她不要去見他的未婚妻,那麽,她避開她,總可以了嗎?


    顧錦夏要的果汁端了上來,她輕輕啜飲著,視線控製不住地看向秦氏大樓,那裏依然人來人往,出入的都是精英人士,步伐沉穩而又匆忙。


    突然,秦川的身影出現在她眼簾裏。


    她驚了一下,差一點失手打翻了果汁。


    他依舊穿著黑西裝,他走了出來,經過他身邊的男女,都紛紛向他點頭致敬,他淡淡回應,悠然自得地走了出來。


    他的目光沒有一絲停留地落在了顧錦夏的位置上。


    顧錦夏手一抖,放下了果汁,匆忙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因為……她看到秦川穿過馬路,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他的步伐迅速,好像在追逐著什麽。


    顧錦夏匆匆進了洗手間,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些亂。


    五分鍾過後,她還是不放心,刻意忍耐著又等了五分鍾,這才走出去。


    可一出來,她就愣住了。


    下意識想要後退,可秦川卻忽然走近她,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出來。


    “秦大公子,你做什麽?”顧錦夏驚異地甩開他的手,出口譏諷。


    秦川放開了她,雙目死死盯著她看。


    顧錦夏看不懂他眼裏激烈翻湧的情緒到底是什麽,抬腳就要走,卻忽然聽他出口,“不要走。”


    低低的,三個字,像泉水拂過幹涸的心靈,帶著慰藉,讓人詫異又憤怒。


    “你是對我說的嗎?”顧錦夏緩緩轉身,迷惘地看著秦川。


    秦川倒在一邊的牆上,手蓋住了自己的眉眼,低低的應了一個字,“是。”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說你忘了我,不知道我是誰,叫我不要打擾你的生活,可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五天了,她五天沒有出現在怡緣咖啡廳,他還以為她因為他的那一番話而離開了臨安。


    他既希望她平安地離開,又希望能夠看她一眼。


    ……


    他不敢移開手,怕眼裏洶湧的思念無可遮蔽,怕強烈的情意一失控便不可收拾。


    他用力摁住眉角,甚至不敢仔仔細細看她一眼。


    “安年……”當他苦苦控製之時,耳邊卻響起她溫柔的呢喃。


    不知何時她的手指撫上了他的臉,微涼的指尖從他的嘴唇滑過鼻梁,眼看著就要推開他的手覆上他的眼。


    他心中急跳,猛地側過了身,不讓她再碰觸自己。


    她失望地低喃,“你真的不是他?”


    她的聲音低低的,輕柔的好似被風一吹就散了,聽不清了。


    “可是怎麽辦,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我想告訴他,我懷孕了,我有了我們愛情的結晶,我想和他分享孕育新生命的那種喜悅,我想抱著他,對著他笑,對著他撒嬌……”


    “好想……好想……”她仿若自言自語,聲音柔情似水,潺潺流動,隨著她的‘好想’,似乎連空氣都滋生出甜蜜。


    秦川別過了臉,不看她。


    陰影處的喉結上下滾動,仿佛難過至極。


    可他說不出半個字,回應不了她分毫。


    他不該一時失控來這裏,可他看見了她,著魔一樣,不顧一切。


    他陡然抬腳離開,急切的好像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


    顧錦夏看著他快速離去的背影,身體裏一股大力叫囂著,她的雙腿追了上去,從身後猛然抱住了他。


    她的臉貼在他的後背,能夠感覺到他僵直的脊背,即便僵直,也有溫暖傳遞到她臉上。


    “我知道你是俞安年,你是我的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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