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riikin


    奧芬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手扶著一個玻璃杯,裏麵琥鉑色的液體如凍住了一樣沒有一絲波紋。這裏是多多坎達市有名的市井小巷裏的一家旅館。奧芬經常在這裏投宿,已經和這裏的店主混熟,店名叫巴格阿普茲旅館。


    先不說這些,他繼續在歎氣。這是個二十歲左右,中等身材的男子。穿一身黑衣服,胸前掛著黑魔術士的身份證明:一件纏繞在劍上的一腳龍紋章吊飾。


    “咦,你怎麽了?”


    在他身後,一個濃妝豔抹,三十歲左右的女招待上前搭話。店裏沒有其他客人,很閑。


    奧芬眯起一隻眼看看她,慢悠悠地說:


    “我在思考墮落的原因。”


    無人的酒吧中,瓦斯燈發出朦朧的光,照射出虛晃的人影。


    “墮落了?”


    女招待說著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晃動自己修長的雙腿。奧芬嗯了一聲,說道:


    “人會墮落。不過理由是什麽呢?若是懶惰,那麽除開我以外的所有人,到底又有多勤奮呢?”


    “……說的也是。”


    女招待簡單應和了一句,朝櫃台看去。一個磐石一般體格的男人正在默默地擦杯子。他是這裏的老板——巴格阿普。


    “老是想著回報是幼稚的表現。”


    “但人做事都是需要報酬的吧?”


    巴格阿普對奧芬的話搖搖頭。


    “也有勞動後沒有報酬的情況。”


    “那就是所謂的不平等。”


    “或許是這樣,但這就是現實。你一個放非法高利貸的,還妄想驅除世上所有的不公嗎?”


    “……我偶爾,也有想這麽做的時候。”


    奧芬說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旁邊的女招待一臉不解地問:


    “我說……結果你到底想說什麽?”


    巴格阿普歎一口氣,把杯子放進水池後說:


    “這個笨蛋付完這杯水錢後,就已經真正的,完全的,一點兒不摻假的,貨真價實的一分錢不剩啦。”


    “嗚嗚……”


    奧芬喝幹杯裏的水,淌下一滴眼淚。


    “真是好天氣啊。在這種好天氣裏,好男人就必須工作。”


    “是嗎……”


    “就是這樣啊。”


    這時奧芬停下腳步,他正走在無人的小巷子裏。隻見他豎起一根手指,轉過身來說: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位麵目直率的少年——他是巴格阿普的獨生子馬吉克。說真的,他長得一點也不像他父親。還有一個身穿製服的黑發女性。她突然像想到什麽似的一拍手,對馬吉克說:


    “是呀,孩子,你不用上學嗎?”


    “今天是學校創立紀念日,我去幫忙打工。”


    “哦。真了不起,虧你還是個小孩。”


    “我已經十四歲了……”


    “喂,我剛才的話不是對他說的。”


    奧芬拍拍女性的肩膀。


    “柯姬……你在這種地方偷懶沒問題嗎?”


    隻拍了一下墊肩就被弄歪了,名叫柯姬的女性把它扶正之後說:


    “今天我不值班。派遣警官也有休假的好不好。”


    “不值班……那更應該找個地方去玩玩不是嗎?”


    “你說話真薄情。”


    她說著眉毛皺到了一起,“我在這裏幾乎沒有熟人。難道不能來找你嗎?”


    “所謂的熟人,指的不是沒事幹聚在一起的人,而是要自己主動去結交。給你這個宣傳單,去試試看吧。”


    奧芬遞給她一張花裏胡俏的廣告。柯姬——她本名叫君士坦斯——簡單看了一眼,然後皺起眉頭閉上眼說:


    “這個『水果共和國』是個什麽玩兒……”


    “你的話就到這個女性專用窗口去——”


    “啊啊啊!我不是問這個啦!奧芬——”


    她一邊叫著一邊把傳單揉成一個球扔在地上,忽然換做一副冷靜表情,拽住他的胳膊說:


    “現在認定你犯下了猥褻物品陳列罪——”


    “這他媽就能認定啊!”


    奧芬叫著甩掉她的手,不耐煩地說:“連玩笑都開不了,受不了。”


    “誰叫你有這種惡趣味。”


    君士坦斯拉住身邊發呆的馬吉克,衝他問了句“是吧”。


    “是,是啊……”


    馬吉克綠色的眼睛眨巴眨巴,有些無措。君士坦斯完全像對待小孩一樣來回摸著馬吉克的金發問道:


    “我說奧芬啊……你好像總想把我趕走似的,難不成有什麽理由?”


    “要說理由……你總是害我拿不到工錢,一分錢都沒有。我隻好去做我的本職工作。”


    “本職工作?”


    “就是……高利貸。”


    一陣短暫的沉默。


    先開口的是君士坦斯,她非常意外地說:


    “哦!你好像確實幹過這個。”


    奧芬腦袋上爆出一道青筋問道:


    “……什麽意思,什麽叫『確實幹過』?”


    “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你正兒八經地從事過金融業啊。”


    “一點兒也不正兒八經,還是違法的……”


    馬吉克小聲地說。奧芬暗地裏揮揮手打斷他,然後咳嗽一下說:


    “那才是我的本職工作。陪你玩警察遊戲隻能算打零工啦。”


    “警——警察遊戲?”


    君士坦斯明顯不高興了。奧芬不管她,繼續說:


    “綜上所述,地下高利貸行業裏不需要警察。愛上哪上哪。滾蛋吧。”


    “……你說話能不能再委婉一點,這樣能拓寬你的演出風格哦。”


    “不需要。快走快走。”


    奧芬使勁衝她擺擺手,然後帶著馬吉克繼續往前走。不用說,君士坦斯依然跟在後麵。


    馬吉克一邊在意身後的女人,一邊翻開薄薄的賬簿問道:


    “先從誰開始征收呢?”


    奧芬做思考狀,說道:


    “那就,先來個……準備運動吧。”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咻磅!——


    一陣尖銳的,如同手磨擦在橡膠上一樣的聲音。緊接著白色的閃光放射出一道火柱——在市內河流的水麵上劇烈扭動,噴發出不同尋常的蒸汽。在蒸汽包圍中,奧芬繼續舉著右手大聲喊道:


    “看我建造,太陽尖塔!”


    就如字麵所示,聳立而起的巨大火焰宛若高塔一般將河流籠罩。紅蓮的火焰向街道下遊一直延伸出將近十米,遮天蔽日。簡直就像在水流的上方又增加了一條火流。馬吉克和君士坦斯呆站在旁邊,冷汗如注。奧芬麵不改色地繼續手上的活:


    “看我粉碎,原始——”


    就在這時,在河上一座橋的橋墩位置一一現如今已經成了烈火地獄的地方,響起說話聲:


    “等——等一下下啊啊啊啊!”


    奧芬根本充耳不聞。


    “看我粉碎,原始靜寂!”


    話音未落,河麵上方發生了猛烈的大爆炸。整個街道都隨之震顫的音波伴隨著衝擊肆虐而來。道路附近的鐵塔被彎成奇妙的形狀;塔上的瓦斯燈發出清脆的聲音整個裂開。石橋的橋麵出現無數細長的裂紋,一部分發生崩裂落進水裏。


    這條河的名字叫馬斯爾河道。此刻終於安靜下來。


    “剛才——”


    馬吉克和君士坦斯全都栽倒在路旁,他們兩人的耳膜估計遭受了一次毀滅性打擊


    。奧芬一臉平靜地豎起手指,衝他們說道:


    “剛才是我能想到最具破壞力的震動空氣的方法——”


    他話還沒說完——


    “混蛋混蛋混蛋!”


    橋下搖搖晃晃地出現了某個東西。它一出現,堅固的石橋終於完全崩壞,碎成瓦礫沉進河裏。


    “搞什麽啊。”


    話被打斷,讓奧芬很不爽。橋下出現的人影是個蓬頭垢麵,身披破破爛爛毛皮鬥篷的地人。他揮舞手中的中古劍,哭喪著臉喊道:


    “這種狀況虧你還能說‘搞什麽啊’這種話!你這死高利貸怎麽連招呼都不打就用咒文破壞我睡覺的地方!小心我用豆腐渣工程殺價殺死你!”


    “你誤會了,波魯坎。”


    奧芬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反正你們根本不打算還錢,那就直接省去那些無意義的對話,一開始就用魔術來解決。這樣不是更省事麽。”


    “你白癡啊啊啊啊!”


    地人——波魯坎發出哀嚎:“也許,說不定今天就能把錢都還上也說不定吧!”


    ——一陣沉默——


    奧芬手撐下巴陷入思考。他抬頭望望天——接著又看看波魯坎。在地人的背後,有個同樣裝束的地人被埋在瓦礫之中——那是波魯坎的弟弟多進。他下半身完全埋在瓦礫之中,已經沒了意識。


    冬天的多多坎達市,晴空萬裏。這天下午,由於馬斯爾河道上突發的這場災難,使得附近的居民全都逃走,一個人影都見不到了。馬吉克和君士坦斯小聲哼唧著,互相攙扶著總算站了起來。


    一陣風輕輕吹動奧芬的頭發。


    “別說傻話了。”


    奧芬用手撫弄著黑發,露出爽朗的笑容說:“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呢。”


    “……你怎麽還認同了……”


    君士坦斯歪著眼看他。馬吉克也差不多是這種表情。


    奧芬完全不在意這些,掉頭就走。他背朝地人揮揮手說道:


    “拜拜啦。如果不想再碰上這種事的話,下次就乖乖把錢準備好。”


    “鬼才會還你錢,你個神經病!!”


    波魯坎聲嘶力竭地喊。奧芬不管他,隻管走自己的。馬吉克步伐輕快地追上他,翻翻賬簿問道:


    “下一個找誰?”


    “哦。離這兒最近的是哪個?”


    “唔,是個叫斯裏皮的人。”


    “那就是他了。”


    “你——你這人實在是……”


    君士坦斯追上去,一副受不了的語氣說:


    “再繼續這樣破壞街道的話,就算今天我不用執勤也必須逮捕你了。”


    “是啊是啊。”


    奧芬隨便應付道:“所以這裏不需要礙事的警察。”


    “……你這話說得真是比放屁都簡單……”


    “我說什麽你管得著麽,反正是他們不還錢有錯在先。


    “你這麽吊兒郎當的,還指望別的客戶會還你錢嗎?”


    “小事一樁。我可是專業級別的,全額返還分分鍾的事兒。今天就全部搞定,不然我吃什麽。”


    說完奧芬做保證似的眨了眨眼。


    “喲,斯裏皮,好久不見哈。”


    奧芬笑著打招呼。這是一間位於巷子裏的雜物室一樣的小屋。屋內隻有一條破破爛爛,滿是黴斑的睡袋和一張木箱改造而成的桌子。照明器具隻有桌上放置的一架彎曲變形的燭台,不過最重要的蠟燭卻沒有插。


    小屋裏響起一聲嘶喊:


    “咿呀呀啊啊啊啊!”


    一個消瘦的年輕人縮在屋角落,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對方。奧芬依舊溫和的樣子,對麵前的斯裏皮說道:


    “喂喂,太誇張了吧。不用這麽緊張啦,放輕鬆。”


    “嗚咿咿咿咿咿!”


    男子把臉靠在牆上,用手指甲在牆上抓來抓去。


    奧芬的表情稍稍扭曲了點,繼續說:


    “不用這麽害怕嘛……你忘了?我是你的哥們兒啊”


    “哥……哥們兒?”


    聽到這句話,斯裏皮安靜了下來。他抬起滿是淚水鼻涕的臉,目光顫抖地望著奧芬。


    隻見奧芬笑著說:


    “沒錯沒錯。咱是哥們兒。”


    “哦……哦哦……”


    斯裏皮指尖輕顫著,擦著牆慢慢靠近過來。奧芬握住他的手指,說了句:


    “所以,還錢吧。”


    “呷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斯裏皮雙手抱頭,當場竄跳起來,嘴裏依然嘶喊連連。


    奧芬看著他在房間角落裏滾來滾去的樣子歎了口氣,回頭看了一下。馬吉克和君士坦斯兩人木然地站在門口,看到他倆的表情,奧芬慌忙揮揮手解釋道:


    “等——等一下,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


    兩人隻是默不作聲,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盯著他。


    “我沒有做任何讓他害怕的事哦!借錢給他之前,這個人就有極端的人類恐懼症——”


    奧芬手指著哀叫連連的斯裏皮,拚命解釋。可惜兩人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君士坦斯說了句:


    “最終……我還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馬吉克接著說:


    “大人……真是肮髒啊……”


    “等等等等,聽我說!”


    奧芬再怎麽喊叫也無濟於事。她用一臉了然於心的表情笑著說:


    “別再撒這種蹩腳的謊言……從你平常的行動上已經不打自招了。等待你的隻有贖罪了。”


    “奧芬先生……請把至今為止欠的住宿費還上吧。”


    “這是誤會啊啊!”


    奧芬徒然地呐喊。君士坦斯和馬吉克一人架著他一隻胳膊,把他從斯裏皮的屋裏拖出去了。


    “受不了,誤會也要有個限度。”


    奧芬氣呼呼地抱怨。君士坦斯在他身後說:


    “那要怪你總是做出令人誤會的行動……”


    這場鬧劇直到她和馬吉克的頭上都挨了一拳才收場。奧芬惡狠狠地瞪著她說:


    “令人誤會的行動是啥啊——我在你們眼裏到底成了什麽人了?”


    麵對這個問題,君士坦斯和馬吉克互相看了一眼——一齊答道:


    “搞破壞流氓。”


    “暴力大炮彈。”


    “嗚……!”


    奧芬發出就像被挨了一拳般的聲音,一語不發地掉過身繼續往前走。背後傳來兩人的竊竊私語。


    “……他怎麽了……”


    “我猜……他本來想反駁,但在一瞬間連自己也覺得這說得太對了,難道不對嗎?”


    “煩不煩啊!”


    奧芬大吼,這實際上已經不打自招了。


    “下個是誰!?下一個!”


    “啊?嗯——下個是——”


    馬吉克從口袋裏取出賬簿,手忙腳亂地翻開了。


    “是米歇爾·阿蓮。”


    “嗚哇噢噢噢噢啊啊!”


    寬敞的庭園裏,奧芬被十幾頭漆黑的看門犬追得抱頭鼠竄。君士坦斯悠閑地坐在圍牆頂上觀望著。


    “……為什麽奧芬會偷偷潛進這麽豪華的大宅庭院裏?”


    她向和她一起坐在圍牆上的馬吉克問道。少年聳聳肩膀說:


    “這棟宅子的千金小姐就叫米歇爾。關於這個人我也略知一二,好像是因為她有特殊的癖好,對奧芬一見鍾情。為了吸引他的注意,便借了一筆錢,不過——”


    “然後呢?”


    “緊接著,她又對在葬禮上偶然遇


    見的表哥一見鍾情了。”


    “嗯嗯。”


    “這之後每次上門討債,得到的答複都是『對不起,我們的愛已經結束了』,根本連見一麵都難。”


    “這樣啊。”


    “啊。被咬了。”


    “還沒認輸呢。他咬回去了。”


    “聽說那些看門狗一頭就價值十幾枚金幣,所以不能用魔術對付它們,賠不起啊。”


    “真辛苦啊。”


    “就是呢。”


    這兩人就像在談論別人的事情一樣,然後話題便轉到了這個季度的賽狗大會上去了。


    “下……下一個呢?”


    全身都是狗毛和齒痕,滿身瘡痍的奧芬問道。馬吉克照舊翻開賬簿答道:


    “撲撲莉·凱利庫。住在諾頓大道。”


    “很好。”


    奧芬雙目中呈現一種淒絕與悲壯混合的神色,他手拿一根長度適中的樹枝做拐杖,拄著它一瘸一拐地離開了米歇爾·阿蓮的宅邸。


    『本人出門旅行。請多包含』


    寂寥的玄關裏貼著這張字條。透過門往裏一看,家裏的家具全都搬走了,毫無半點人氣。


    一陣冷風吹過,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啪唧——奧芬麵無表情地折斷了拐杖。馬吉克和君士坦斯緊張地雙雙退後一步,奧芬神色不變,問道:


    “下一個呢?”


    “呃,隻剩最後一個了——”


    “喂,等等,奧芬……”


    君士坦斯說著推開馬吉克。奧芬瞪了她一眼。她像被嚇得不輕。


    她說:“那,那個,你這樣盯著我我也沒辦法……我覺得,你,好像是故意選擇那些壓根不會還錢的人借他們錢一樣……”


    話說到後半截,君士坦斯的聲音小得可憐,隻在嘴裏嘟噥。奧芬瞪著她說:


    “地下高利貸還要挑選之後再借錢給人,你覺得可能嗎?”


    “話說得沒錯,不過總該會有限度……”


    “那你現在來借借看如何?”


    奧芬勢氣淩人地逼近她。君士坦斯用眼光向馬吉克求助。


    她表情認真地說:“確實被我這麽一說,你就會選我來放貸……”


    話鋒一轉,她又用疑問語氣說:“不過,你還有錢借我嗎?……啊啊,對不起!別哭啦!好好,不哭不哭。總會,總會好起來的。”


    “已經被逼到這個地步了呀。”


    馬吉克一臉無所謂地做出評論。聽到這話,奧芬謔地站起來,推開君士坦斯撫摸在自己頭上的手。


    “媽的!到這個地步,幹脆不擇手段!直接用魔術把人家房子轟飛——”


    “這招剛剛對付地人已經用過了。”


    馬吉克提醒他。奧芬頓了一下,又說:


    “那就從後院入侵——”


    “你剛才這樣做了之後,不是和看門狗格鬥了三十分鍾嗎?”


    君士坦斯說完,奧芬整個人都僵硬了。


    她繼續說:“與其這樣,幹脆直接交給警察處理吧。拖欠錢款當然是犯罪了。”


    “我幹的也不是合法,怎麽可能找警察。”


    奧芬不厭其煩地說。君士坦斯深深地點點頭。


    “這麽說,也是啦……總之來說——”


    她豎起食指,擺了一個造型說道:


    “這種時候要構造性地思考才能解決問題啊。”


    “構造性?”


    奧芬疑惑地問。她不在意旁人的視線,得意地揚揚鼻子。


    “對。就是依照現狀總結出問題點,然後逐條分析原因。即使無法全部找出答案,但隻要得出哪怕一個結論,就算是前進了一步,就是有意義的。”


    “……你從哪看來的?”


    奧芬問道。君士坦斯小聲地回答:


    “《從零開始學數學》。”


    “啊。我也有那本書。”馬吉克插嘴。


    奧芬無奈地閉上眼說道:


    “行啊……那我就把問題點列出來:沒錢。生活費為零,今天之內必須拿到點錢——所以改日再說這種辦法是行不通的。借錢的那些人全都一點還錢的意思都沒有。沒辦法訴諸法律。那我請問……柯姬先生的辦法是什麽?”


    君士坦斯得意的表情持續了一會兒……然後,她慢慢放下豎起的手指,說話了:


    “還是我借錢給你吧,一點點的話。”


    “……那不是根本沒有解決問題嗎?”


    聽了馬吉克的話,君士坦斯隻得抱起胳膊,困擾起來。


    “嗯~……那就捧一個募捐箱站在這裏吧,多少能拿點路人的惠贈。”


    聽了這句話,奧芬無法掩飾臉上的厭惡表情。


    “每天都要做這種事嗎?”


    “不用,我上班的時候還要等你來打下手呢……”


    她大言不慚地說。奧芬半閉著眼憤憤地說:


    “你這任性丫頭……說到底,隻要你的上司願意付我工作費的話,就沒這麽多破事兒了。”


    “你竟然敢找戴安警察部長的麻煩!?”


    她突然情緒激動地大叫起來,奧芬不由得後退幾步。君士坦斯雙手握拳緊貼胸口,一臉緊張地說:


    “你真是不要命了。就我所知,敢反抗那個人的還沒有一個能活下來。若是有犯人襲擊他,會以正當防衛為名把對方整個半死。運氣好沒受傷的嫌疑人,哪怕在調查室吐一口口水,都會以住所搜查的名義被抄家,給你個片瓦不留……”


    “呃,這種警察實際存在的可能性——”


    “當然有了,我敢保證。還有呢,他覺得部下的腳步聲是在嘲笑自己,就把他發配去了體檢管理室;覺得茶泡得涼了點,大件垃圾的日子一到就把燒水壺扔了。”


    “他該不會是神經衰弱吧?”


    奧芬表現質疑。君士坦斯誇張地揮舞胳膊說道:


    “怎麽可能,他做的事都很合情合理啊。有上司令他很不滿意,他就盡找那個上司的兒子挑刺,說他寫的文件都是幹巴巴的空殼,沒有重點。不停地罵了半年,硬是把人逼走了。啊啊……真是個理想中的管理層領導啊,不覺得嗎?”


    看她一臉憧憬的樣子和動作,奧芬冷冷地說:


    “哪裏覺得啊。”


    她憧憬的姿態絲毫不為所動。


    “還用說嗎……這種權利充分釋放的感覺,實在是完美……”


    “唉,這種上司剩得下的也就隻有這種無能的部下了……那現在問題點又多了一個。應該付我報酬的人一點付錢的意思都沒有。看這樣子反抗的話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不過——”


    奧芬看向說話的馬吉克。金發少年像是有什麽好主意似的說:


    “那個叫戴安的人的司法權力,和奧芬的單純暴力,到底哪一方會贏得優勝。很令人好奇不是嗎?”


    “隻會攪成一灘爛泥而已。”


    奧芬無奈地說完,又指了指還在擺姿勢的君士坦斯說道:


    “不管怎樣,不要管那個無能警察,去下一家吧。最後一個了,是誰?”


    “我看看……”


    馬吉克的手指在賬簿上遊走。


    “是諾斯泰大街——不錯的地方呢——的麥克·多諾托先生——這…啊啊!”


    馬吉克驚叫一聲,差點把帳簿掉在地上。


    “怎麽了?”


    奧芬問道。馬吉克有點喪氣地讀了讀具體地址,說:


    “這個多諾托是我班上同學的爸爸。上次在舞會上我和他女兒西娜·多諾托一起跳過舞,還說好了下次去約會呢——”


    馬吉克說這些話的意圖


    是明顯的。他在可憐巴巴地表示:別對我朋友太粗暴。


    奧芬做出一種意味深長的表情,壞笑著說:“是麽。我懂了……你給了我很不錯的情報。”


    “……嗚……”


    等馬吉克發現自己說漏嘴時,已經太遲了。


    黃昏中的多多坎達。


    中央廣場周圍的人漸漸稀少起來,遠離廣場的住宅區裏漂出晚餐的香味。路邊的小商販都在收攤。夕陽中,舒適的晚風吹起馬路上用來包裹薯條炸魚的報紙,這是個寧靜的時刻。


    不過今天卻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鬼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在廣場中央名為『希望』的雕刻(一座三米高的執杖老人,實在搞不清為什麽會叫“希望”)上,被繩子一圈圈綁住的馬吉克正在奮力叫喊。雕刻四周已經遠遠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奧芬站在雕刻的腳下說道:


    “你喊誰是鬼啊?”


    “除了鬼還能是什麽!竟然把我當人質來引出西娜!”


    “我怎麽會是鬼呢,這和你在約定的時間等那個小孩來約會有什麽不同?”


    “太不同了吧!”


    “吵死啦。若是真正的鬼的話,就會不容分說闖進家裏殺光所有人,搜羅走所有值錢的東西再放火燒掉屋子。和那比起來我做的事根本就——”


    “不要偷換概念啊!普通人的話根本不會使用人質的!”


    “你想多啦,馬吉克。你根本不是人質啊。”


    “……啊?”


    一瞬間,馬吉克止住眼淚疑惑起來。奧芬慢慢解釋道:


    “對麥克·多諾托而言真正的人質隻能是那位西娜小姐。你隻是為了引出那個人魚餌罷了。”


    “所以說你腦子撞牆啦!奧芬,不能因為錢就失了本性!請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吧!”


    “……我一直都很冷靜……”


    我做的事有這麽過分嗎?奧芬這樣想著,看了看周圍。人群中也有一些警察,不過奧芬已經搶占先機給他們出示了派遣警官的身份證件,所以還沒有人出來進行阻止。那個證件當然是從君士坦斯那兒拿來的,不過裏麵沒貼照片,不至於露餡。


    “我不管!就算是為了討回欠款,我也不會讓她遇上任何危險!我會戰鬥到最後!”


    就在馬吉克大喊的時候——


    人群中分出一條路,君士坦斯走了進來。奧芬衝她揮了揮手。


    “我在這……咦,就你一個人?”


    “嗯。”


    她幹脆地答道。


    “幹得好!果然是警官大姐,我相信你不會插手這種惡行的!”


    馬吉克歡呼。不過君士坦斯有些尷尬地抬頭看了看馬吉克,然後轉向奧芬說:


    “總之我先按你說的,把你寫的威脅信……”


    “說威脅信太難聽了吧。那叫招待函,我隻不過在紙上塗鴉似的寫了句『那小子的命在我手裏。不準報警快過來』而已。”


    “…………”


    君士坦斯本來想做出糾正,但立刻就放棄了。她繼續說:


    “我把你寫的招待函給那個叫西娜的孩子看了……”


    “然後呢?”奧芬問。


    她又朝馬吉克望了一眼,說道:


    “她說,這人我在學校根本連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想怎麽樣就請便啪鏜。”


    “……啪鏜是什麽?”


    “關門的聲音。”


    說完,君士坦斯朝馬吉克望去,奧芬也抬起頭看向他。馬吉克像石化了一樣傻掉了。過了一會兒,他靜靜地開口說:


    “奧芬先生。現在正是你化身厲鬼的時刻,把她全家都宰了吧。”


    “別這樣一臉認真……怪可怕的。”


    奧芬像被嚇著了。緊接著馬吉克就爆發了:


    “為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帶這樣的!!死女人我殺了你——!”


    “喂喂,不能因為女人就失了本性,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吧——”


    “給我閉嘴!”


    馬吉克喊著,又哇哇地哭號起來。君士坦斯歎口氣說:


    “我看還是就這樣綁著他為好。”


    “……我看也是。”


    奧芬也歎了氣,盤腿坐在地上。


    君士坦斯小聲對他說:“能聽一句我的意見嗎?”


    “……有話就說吧。”


    奧芬一臉不悅。她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說:


    “你真的,不適合這個工作。”


    “這句話輪不到你來說。”


    奧芬說完把胳膊支在腿上撐住腦袋。廣場上,馬吉克的哭喊聲經久不息。


    周圍的人群久久不散,大家都在饒有興趣地觀看馬吉克的嚎啕。


    結果——


    舉著募捐箱一直站到大半夜,總算湊夠三天的口糧,奧芬想哭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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