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riikin


    呼——這位女性歎了一口氣。


    這口氣從她薄薄的嘴唇裏漏出來,貼在她臉上的一根栗色的發絲受到影響,微微地搖晃,接著茶杯裏漂浮的小花瓣也在輕輕晃動。


    她現在……在自己的房間裏。


    冬日的暖陽靜悄悄地照進寬敞的室內,她靠窗坐在椅子裏,小茶桌上放著一隻白色的茶杯。她身穿白色禮服,麵帶愁緒,眼神半閉,雙臂又細又白——


    就是這樣的一位少女。


    年芳十八、九——她慢慢地拿起放在茶杯旁的搖鈴,輕輕搖晃。鈴鈴……金色的鍾聲靜靜地回蕩在周圍。


    不消多久,房間的門開了。一位在門外等候的管家模樣的男人走進來,行了一禮。他一頭銀色的大背頭,大約二十歲左右,體格不俗,由於那安靜穩健的舉止,使他並不招眼。


    男人沒有走進房間,說道:“有何吩咐?”


    “是的。”她沒有看那個男人,用細細的嗓音說,“我讀過報告了,吉斯”


    “是……”名叫吉斯的男人簡潔地應了一聲。


    她也簡單地做了一下回應,繼續說:“是不是,有人來礙事……”


    “…………”吉斯沒有回答。


    她抬起臉,第一次把視線轉向他:“沒辦法不管啊。”


    “是……”


    “有什麽需要的,吉斯?”


    麵對她的問題,吉斯非常沉著,也非常迅速地回答:“一點點……現金。”


    “?”她的臉上出現訝異,“……我知道了。你怎麽想就怎麽做,什麽樣的手段都可以……”


    她微微用力地用手指握住茶杯,說道:“想盡辦法也要把那娘們兒給我宰掉!”


    “……你在組裝什麽啊,奧芬?”


    聽到有人喊他,奧芬回過頭來。這是一個眼神玩世不恭,或者說眼神不像善類的二十歲左右的男人。一身黑的打扮,胸前的龍形紋章吊飾證明他是一個稍具實力的黑魔術士。


    問話的是一位身穿製服的黑發女人。在他們常去的旅店食堂裏,她坐在椅子上瞅著奧芬擺弄著木框一樣的東西。


    奧芬看著她的臉說:“道具。”


    還是早上,旅店的食堂還沒有開始準備,除了他們以外就沒有人了。


    她問道:“……道具?”


    “對。”


    他繼續手上的活——木框約有一米高,被組裝成一個立方體。框子內裝進了一些彈簧和金屬製的軸承,看上去非常的誇張,卻也和小學生的美勞作業差不多。


    在她的眼裏似乎屬於後者。


    “你用這個打算做什麽?”


    “這個嘛……喂,柯姬,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奧芬沒有停下手上的活,抬頭看了看這名叫柯姬的女人。


    柯姬不屑地挺直了胸說:“別把我當傻瓜,我一看就知道了。”


    “是麽。”


    “無車輪木製自行車。”


    “那種玩意能派什麽用場啊……”


    奧芬說著將腳下的『無車輪木製自行車(暫稱)』拿起來,左手在頭巾上擦了擦,把那個木架扔在柯姬手裏。


    她特別檢查了一下衣服,可別沾了膠水啥的。


    “……這是什麽,還挺重的。”


    “太輕的話就沒有威力了。”


    “……哎?”


    “不不,這個你不用管。保持這個姿勢幫我撐一下。”奧芬說完鑽進了木架下麵,用一個大型螺絲將彈簧做了固定。


    柯姬的本名叫君士坦斯。她從上麵通過木框的中空部分瞅著奧芬,說:“威力,這難道是武器?”


    “算是吧。”


    “…………”君士坦斯的目光不那麽熱情了,“你又在想什麽給人添麻煩的鬼把戲?”


    “『又』這個字說得真難聽……隨便你吧,這雖說是武器,但沒有殺傷力……根本沒那麽厲害。”


    “……怎麽看都很可疑。”


    “那要不要來個眼見為實?現在已經完工了。”奧芬說著從君士坦斯手裏把木架拿過來,握住側麵類似把手的東西咯吱咯吱地轉起來,架子中裝設在軸承上的彈簧開始變得越來越緊。


    吱得一聲,彈簧已經到達極限位置,奧芬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握在手心大小的鐵球,裝填在軸承裏。軸承本身被彈簧拉扯,已經收縮在木架子裏。


    “還挺像那麽回事的啊。”


    奧芬對君士坦斯的評價表示認可,說道:“我把它命名為艾特凱因先生一號。”


    “是麽……唉?什麽玩意?”君士坦斯問。


    奧芬給了她一塊磚頭:“把這個,像這樣……對。就像這樣拿著。”


    君士坦斯擺出捏著磚頭的造型後,奧芬從椅子上站起來,後退了幾步。


    接著,他把手放在名叫艾特凱因先生一號的木架子上,擺好姿勢說:“別動……艾特凱因先生,發射!”


    他按下發射器。


    一瞬間——


    磅地一下!收緊的彈簧一個抖動,將鐵球射飛出去。產生的後座力把他的手都震開了!


    咚啪——


    奧芬看到了君士坦斯應聲摔倒的瞬間。


    噠、噠、噠……鐵球在地板上滾動。


    “奇怪了……?”奧芬納悶起來,看了看艾特凱因先生,“比我想的還要有威力……”


    “你都在想啥啊——”君士坦斯抓住身旁的桌子站起來,一臉盛怒……


    她拾起腳邊碎裂的磚頭,扔在奧芬眼前說:“開什麽玩笑!為什麽磚頭會碎掉!這不是殺傷性武器是什麽!”


    奧芬顧不上去管桌上的艾特凱因先生,解釋說:“別,別這麽生氣……反正也沒受傷……”


    “沒受傷是沒錯,但是剛才那一跤把我的高跟鞋跌壞了!還有,萬一沒有瞄準好,那我不就遭大殃了!看你使用道具,還以為你有點動物的腦子,結果還是扯淡!你隻要演好以前的肉彈角色就行了!”


    “你這家夥,稍微占了點上風就吊起來了!”奧芬啪地一拍桌子,回敬她:“像我這樣懂得克製的智慧型人類,從來不會直接自己動手!”


    “那你做出那種失敗的殺戮兵器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給我等一下!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我可不認為艾特凱因先生是失敗作品!”


    “做出的東西和既定的內容不一樣,那就叫失敗作品!你忘了你說的話了?比想的還要有威力啥的!”


    “我的意思是大威力對小威力有兼容!”


    “你什麽時候那樣說了!”


    “…………”在強勁的語言攻勢下,奧芬一時沒有說話。他們兩個瞪著大小眼對視了一會兒,他想了想說:“……那就是,大規模的破壞可以兼容小規模的破壞,這樣可以吧。”


    “誰跟你扯這個問題了……”


    這時——


    對外掛著『準備中』門牌的大門被輕輕地推開。入口處冒出一張臉,頭發很蓬亂——


    這是身高一百三十厘米左右的「地人」。披著毛皮鬥篷,戴著瓶底一樣厚的眼睛。


    看他跑進店裏來,奧芬迅速擺出戰鬥姿勢,警惕地看看周圍:“是多進嗎……你那個飯桶哥哥也來了?”


    他一邊咻、咻地打出輕拳,繼續說:“你們竟然會自己找上門來,膽子不小啊——把錢還上還好說,沒錢的話,就讓你嚐嚐剛剛完成的究極兵器艾特凱因先生的厲害。”


    “明明是失敗作品好不好……”君士坦斯的話被他無視了


    多進並沒有在意這些,他直直地走到奧芬跟前。


    “哥哥今天不在……”他說道,“不過,關於這個事想找你商量一下——咦?”


    他見奧芬像個傻子一樣看著他,就問:“怎麽了?像抽了魂一樣。”


    “我還能說什麽呢……”奧芬放下戰鬥姿勢,慌張地兩手顫抖,“你竟然……會不顧博魯坎,自己單獨行動,簡直是天下奇聞!”


    “對呀!”君士坦斯也加入進來說,“我一直以為,你們兩個是一套的呢!”


    “我一直以為你們是一個東西啊!可惡,竟然騙我!”


    “…………”多進的臉都變色了,“我其實也並沒有……”


    奧芬對他低聲說的話置若罔聞,繼續發言:“就像一匹馬,腦袋離開身體飛上了天,太恐怖了!一個物體是不能分開行動的!不要搞得好像你已經能獨當一麵了似的!”


    “是啊是啊!這樣還要分兩次碰見你們,太麻煩了!”


    “……那我回去好好地思考一下人生吧……”多進回頭欲走。


    奧芬表示讚同:“那就好。”


    “那麽,還錢的話題就下次再說吧——”


    “站住!”奧芬唰地一下,繞到多進的前麵,“你覺得這樣好嗎,多進!你是一個擁有獨立思考的人類不是嗎!?誰都會有追求自由的意識!誰都有權利去使用它!被那樣的惡毒警察官不分青紅皂白地評價,你難道不覺得憋屈嗎!”


    “啊!太過分了!怎麽把我說得那麽壞!”


    “也無所謂啦……我也不是今天才認識你們……”


    看見多進那種厭倦人生一樣的表情,奧芬沒有表示出半點消極,一臉真摯地看著他的眼睛說:“別這樣說,老是這樣可不行啊。”


    “…………”多進歎了一口氣說,“哥哥他,有點怪。”


    “他平常就很怪啊。”


    “將來肯定也很怪啦。”


    聽到他們這樣的回答,多進不由後退了幾步,他努力提起精神說:“不,我是說……哥哥他,突然變成大款了。”


    憑借雙眼能看見天空中吹過的風嗎?肯定,能夠看見吧……


    在一座能夠仰望藍天的咖啡亭裏,他把手肘支在擺放了小點心的桌子上,如此思考著。


    都說天空會跟隨自己的內心變化出各種顏色,那然後呢,肯定是吹過的風又把天空的顏色塗成了原來的樣子。


    “我也變得感物傷懷了……看來是時候要回故鄉看一看……”


    博魯坎的眼神虛無縹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冷掉的黑咖啡。


    突然——


    “你先照照鏡子再他媽的感懷吧啊啊啊!”


    一個鐵球把博魯坎坐的桌子擊得粉碎。


    “嗚哦哦哦!?”腰裏插著一把劍的地人博魯坎一聲慘叫,從椅子上摔下來。


    “我聽說你小子混得不錯嘛……嗯嗯?”奧芬又裝上一發炮彈,向前挺近。不知為何他戴著一副凶相畢露的墨鏡,肩上扛著艾特凱因先生,一步步逼近坐在地上的博魯坎。


    他瞥了一眼被打碎的桌子下那些吃剩的東西,說:“嗬嗬……好久不見,竟然吃上這麽高級的東西了。”


    “……不就是那種最便宜的小點心麽……”站在後麵的君士坦斯有點無語。


    奧芬掉過頭來說:“你可知!我最近都在吃什麽!除了鹽就是白砂糖啊!”


    “那不叫吃,應該叫舔才對吧……”被柯姬拽著手的多進說。


    奧芬無視他們,再次麵對博魯坎。他把墨鏡一摘,指著還坐在地上的博魯坎說:“總·而·言·之!雖然不清楚來龍去脈,但你小子翅膀硬了啊!?等了那麽久的欠款和利息,不可能還不起了吧!”


    但是——


    “……哼、哼、哼……”博魯坎發出得意的笑聲。他突然站起來,像是要把之前所受的鬱憤全部爆發出來似的喊道,“真是個悲劇的男人啊,你這高利貸魔術士!”


    “什——什麽!?”


    “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落入陷阱了嗎,你的大腦遲鈍得和兩棲類有一拚啊!”博魯坎將毛皮鬥篷一掀,舉起一個三明治,這塊點心是他不知何時從翻倒的桌子下麵挖掘出來的,“就在今天!瑪斯馬圖利亞的鬥犬,不屈的鬥士波魯卡諾·博魯坎大爺,會親自用凸透鏡偷看死你!”


    “你說什麽,不要在這用你的笨狸子嘴大放厥詞!”他見博魯坎手拿三明治對著臉扇來扇去,三明治裏的魚肉也已經餿掉了,遂湊上去說,“和你說話簡直是在浪費時間、浪費氧氣、浪費詞藻!反正最後結局都一樣,下次麻煩自覺點,一出場就自己把自己烤焦算了!”


    “哼——至今為止那些兒戲,你真的就以為已經打倒本大爺了嗎?”


    “你再說一遍!”奧芬麵露凶相,但博魯坎卻還是一貫的態度。


    “你還聽不懂嗎……我瑪斯馬圖利亞的鬥犬手上,已經掌握了淩駕於你之上的究極力量……”他把橫著把三明治一揮,“我很清楚你那一身的銅臭味!我依靠手上的力量獲得的莫大財富,對你而言是致命的吸引力。一聽到我揮金如土的消息,你肯定是毫無防備地出現!正如我所料,你已經踏入陷阱之中了……”


    “你在瞎扯什麽東西!”奧芬說著舉起艾特凱因先生,“說了一堆廢話!憑你那漏水的大腦能想出什麽陷阱,在我究極的不用囉嗦調解裝置‘艾特凱因先生一號’的威力麵前被轟成渣吧!”


    “不用囉嗦調解裝置……?”君士坦斯又詫異地問了一句。


    多進說道:“也就是……『總而言之簡單暴力地讓你嗝屁做好覺悟吧兵器』的意思嗎?”


    “不要用這種說法!”奧芬轉向多進,當然,艾特凱因先生的槍口也隨之對準他。


    “別衝著我呀……”


    “別廢話!我看你很可疑啊,按照剛才的那些話來看,你不就是這個笨狸子的手下嗎,是你小子把老子引到這兒來的?”


    “不不,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哥哥平時都在盤算什麽東西,我才不會去管這種無聊事呢。”


    “要說得這麽直白麽……”君士坦斯說。


    多進有些在意地說:“……能不能,別把那個危險物品對著我呢。”他臉色不安地指了指艾特凱因先生。


    奧芬哈、哈地笑了兩聲:“哪有什麽危險。這是我專門為了博魯坎做的充滿了愛的皮鞭罷了。”


    “但剛才不是把桌子都打碎了嗎……”


    “哈、哈、哈、哈。”奧芬先不明就裏地笑了幾聲,“沒問題。不管結果如何,我是本著安全第一來設計的。”


    “我真希望你把結果也管一管……你剛才說安全第一,具體來說是什麽意思?”


    “在製作的時候,為了防止吸入太多膠水的揮發劑感到惡心,我打開了窗子;絕對不會把手指放在麵朝手工刀刀刃的地方。還有,在整理設計圖時我也使用了回形針防止紮手。”


    “……這都是在考慮你自己的安全吧……?”


    “我還在這裏簽了一行字,『讓我們祈禱和平?』。”


    “呃,你這份製作者的愛我是充分理解了……啊!”多進聲調變了,“哥哥他!”


    “什麽!?”他回過頭。


    博魯坎不知何時爬到別的桌子上,拔出劍擺出一個威武雄壯之姿,大聲喊道:“出來吧!我的仆人,究極鬥士一號!”


    “什麽!”奧芬慌亂地朝四周看去,他真的請來了幫手?沒有一萬,隻有萬一,說不定還真的有。


    博魯坎站在桌子上哄然大笑:“哇、哈、哈啊!你這贏了幾次就洋洋得意手舞足蹈的可悲的高利貸!今天可算是認栽了,看我直接拿茶壺給你喝水喝死你!”


    “混蛋……!”


    奧芬低聲咒罵,警惕地采取防範——就這樣等著——一直等著……


    就這樣經過了十五分鍾。


    “…………”奧芬額頭上淌下一道汗水,一動不動。和他對視的博魯坎在時間上漸漸失勢,開始左瞟右看。


    他發現君士斯坦和多進坐在遠遠的一張桌裏,點了咖啡在看好戲。


    店裏的女服務員徑直走到博魯坎旁邊,說:“這位客人,麻煩您別站在桌子上,會給周圍的客人添麻煩……”


    “……是嗎……”博魯坎慢吞吞地從桌子上下來。女服務員像是唯恐避之不及似的,趕緊跑回店裏去了。


    博魯坎就這樣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45度角望天,說道:“這究竟是人性的醜惡……還是世間的無情呢……”


    “…………?”看著突然開啟獨白模式的博魯坎,奧芬挑起了眉頭。


    博魯坎歎了一口氣說:“那個叛徒到底拿了別人多少錢呢……”


    “廢話這麽多,根本沒人來幫你啊啊啊!”奧芬叫著按下了艾特凱因先生的發射鈕,博魯坎的桌子再次被炸得粉碎。


    “噢噢噢噢噢噢!?”博魯坎慘叫著被炸飛,奧芬用目光鎖定他,再次在艾特凱因先生裏裝填了下一發彈藥。栽倒在地上的博魯坎朝他舉起手說,“再——再等一下,魔術士!一定,一定會來的,再多等一會兒好不好!”


    “誰要再等啊,白癡!”下一瞬間,鐵球與博魯坎的臉來了個親密接觸。


    “結束了……所有的都結束了……”奧芬看著博魯坎滿臉掛彩地倒在地上,發出了一句感概。


    君士坦斯一行人在後麵小聲議論著。


    “那絕對是死定了……”


    “肯定還是死不了啦……”


    隨他們怎麽說吧。


    奧芬大步流星地走到博魯坎旁邊,拽起他的毛皮鬥篷,左右搖晃已經翻了白眼的地人:“快點!你現在肯定有錢可還!一個子不剩地拿出來,快點!”


    “呀—!有強盜!”博魯坎突然睜開眼喊了起來,奧芬正要製止,突然感到一股殺氣——


    “————!”


    “真要不得呀。”


    這句悠閑的語氣,使奧芬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危機,他連忙舉起博魯坎擋在自己頭上,一般來說這樣就能降低很大程度的險情。


    砰咚……


    通過地人的身體傳來一股震動,看來下手不輕。


    “…………?”奧芬一臉緊張地偷看了一下前方,發現砍進博魯坎腦袋裏的是一把很鈍、但很厚的斧頭刀刃。


    “哦哦哦哦哦哦!?”奧芬嚇得驚叫一聲,像見了瘟神一樣把不省人事的博魯坎扔開了——


    不知何時,旁邊出現了一個手持巨斧的男人。


    “什——什麽鬼啊你這是!嚇死人了!”


    但是這個男人對奧芬的叫嚷視若無睹。


    “真要不得呀。”他單手拿著巨斧,像拿著一朵花束般把玩著,繼續說,“我難得結交了一位新的友人,卻碰上了強盜來謀財害命。”


    男人表情非常認真——麵容端正,臉上毫無動搖的神色。銀發的大背頭一絲不亂,體態質樸,卻穿著上等的燕尾服。年齡和奧芬差不多,但從舉止上來看要成熟很多。


    “你開什麽玩笑!”奧芬一轉臉,抓著突然現身的男人的胸口說,“突然用斧頭砍人,到底是想幹什麽!我要是受傷了怎麽辦!”


    “那個……”遠處的多進說,“哥哥他,好像動脈在流血——”君士坦斯和他一起照顧全是血的博魯坎。


    “還好沒受傷!”奧芬抓著男人不放,“可是心理造成的恐懼就沒那麽好辦了!你知道精神損失費嗎!”


    “當然知道。”男人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他手上有了一個小動作,奧芬沒有放過——


    啪!——


    從死角揮舞而來的斧頭,被奧芬用艾特凱因先生擋住,兩者一時保持僵持……


    男人麵目表情地加大握住斧頭的力度,把臉湊近了說:“要不得呀,竟然要謀財害命。”


    “混賬家夥~……”奧芬從斧刃下抽出身子,朝後退了退。


    他指著那男人說:“想轉移話題也不行!現在說的是精神損失費,不是那個翹辮子的笨狸子!”


    “可能是吧……”男人閉上眼睛,低下臉陷入思索,“啊啊。當我閉上雙眼,與逝去的友人一起鑒證友情的那些日子就如走馬燈一般浮現在心頭,又轉瞬即逝……”


    “……不好意思他還沒死……”多進說,當然男人沒有理他。


    他用纖細的手指按住眼瞼,說:“或許不應該感到悲傷。都說悲歎人的死亡屬於愚蠢之舉,但是——對於我們這些幸存下來的人而言,難道就連互相安慰也不行嗎……”


    咚,他扔下斧子,朝這裏走來。


    “啊啊,不知名的黑衣人啊,既然在我們的記憶中都保存了故去友人的回憶,就讓我們停止爭鬥吧——”說著他伸出右手,示意對方握手。但是奧芬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的右手中反射出小刀的寒光。


    他抬起絲毫見不到淚痕的臉,還是裝成非常認真的神情說:“要不得呀,竟然謀財害命。”


    “我說你啊……”


    “行了行了!你們夠了沒有!”奧芬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喊。雖然麵前的男人太過危險不能回頭,他感覺出是君士坦斯大步向他們走來。她的高跟鞋斷了,走起來有點不安穩。


    她把胳膊伸進奧芬和那男人之間說:“奧芬!那個地人真的要死翹翹了!還有你!突然拿起斧子攻擊別人,就算是這樣的人,用斧頭也不太好吧!”


    “你什麽意思啊……”奧芬垂下眼睛問道,君士坦斯沒有理會。


    她一下抓住男人的手腕說:“我是派遣警察官君士坦斯·瑪姬。依照情況可能會逮捕——欸?”


    君士坦斯突然臉色突變,連呼吸都停了——


    “你是——吉斯!?”


    “恭喜答對了。”這位被君士坦斯稱作吉斯的男人,還是一臉不變的認真表情,甩開她的手。


    “嗬——既然身份暴露了,就沒辦法了……”他把手上的刀隨意地朝後一扔。


    與此同時,博魯坎清醒過來了:“啊—!幫手!你終於來了!”


    吉斯毫不理會他,繼續說:“本來是想以地人的幫手身份突然登場,好好料理你的……”


    “明明是你遲到。”多進說。即使如此他也毫不在意。


    吉斯優雅地甩了甩胳膊,說:“對,我就是〈海角樓閣〉的吉斯·羅亞爾!”


    “〈海角樓閣〉……?”奧芬非常詫異,他連聽都沒聽過。


    身邊的君士坦斯表情奇怪地說:“那是管家育成學校裏的名校。”


    “管家……哎?”奧芬眉毛擠成一團,搞不清這到底咋回事。


    君士坦斯沒有再做多解釋,她從製服口袋裏掏出慣用的飛鏢。


    她把飛鏢對準吉斯,說:“你既然在這裏,應該是那個女人派來的吧!?”


    “那是當然,為主人辦事是管家的義務——”


    “那你就快點把我的話轉告給她!我絕對不會認輸的!”


    “先別急,主人也有話要轉達給你——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不好意思……”奧芬被現場的氣勢震懾,虛虛地伸出手,結果被她的肩膀頂了回去。


    君士坦斯連理都沒理他,繼續說:“先說好,那東西是我先預約的!不要現在了才跑過來跟我搶這搶那——”


    “這種事情還要排先來後到屬於愚昧之舉,這是主人想讓我給你帶的話——”


    “不好意思……”


    “什麽叫愚昧之舉!她這人總是——”


    “我說,柯姬——”


    “這樣的話,隻有請你直接去和主人見麵了——”


    “為什麽是我去找她!應該她提著水果來見我才對吧!”


    “煩不煩啊啊啊啊啊!”奧芬大叫一聲,從背後給了君士坦斯一腳回旋踢。


    “咿啊啊啊!”君士坦斯一聲慘叫栽倒在地。


    奧芬將裝填好的艾特凱因先生對準她,說道:“不好意思,我搞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那你就可以踢人家嗎!”君士坦斯抱著頭,非常氣憤。


    “呼——”吉斯輕輕地出了一口氣,說道,“你還真是找到了挺靠譜的夥伴啊,跟情報裏說的一樣。”


    他輕輕咬了咬袖子上的扣子,開始向後退去,說:“但是請不要忘記,君士坦斯小姐。我的主人波妮小姐是絕對不會放棄的,隻要主人不會放棄,那我也,不會有任何退讓。”


    哇哈哈哈哈哈!他大聲笑著,轉身跑掉了,邊泡邊說:“堅持到最後的人就是勝利者!那才是所謂的對決!我不會就此一去不回!我還會回來!到那時為止,還請勇敢地戰鬥下去吧——!”


    “…………”


    所有人看著他越跑越遠,表情都有些呆滯。多進小聲地來了句:“……逃跑了……”


    奧芬才反應過來,趕忙叫道:“給我站住啊啊啊啊!”


    同時按響了艾特凱因先生——


    雖然跑遠了,但是麵對飛速轟鳴而來的鐵球,以吉斯來說應該是無法躲避的。


    吉斯原地站住,伸出雙手,大聲喊道:“防禦罩!”


    瞬間,身穿燕尾服的管家眼前出現了閃爍的光壁,一下子就將鐵球擋了下來。


    “什麽——!”奧芬大吃一驚,不由得把艾特凱因先生掉在了地上,“竟然是——魔術!?”


    “哈—哈、哈啊!”吉斯發出更大的笑聲,“為了主人,區區魔術有何難度!”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奧芬嚎叫著。


    “嗬——”吉斯露出優雅地笑容,“隻要是為了主人,能把不可能變成可能,那才是真正的管家!培養真正管家的〈海角樓閣〉!和過時的〈牙之塔〉根本連比較都談不上,魔術士!”


    耍了一陣嘴炮後,他繼續逃跑了……


    “一個在管家育成學校裏上過學的魔術士為什麽會這麽洋洋得意……”奧芬發泄地說著,目送吉斯逃走了,“那家夥……到底什麽情況……”此時敵人已經飛毛腿一般跑進了別的巷子裏。


    博魯坎不知何時走到他旁邊。


    “總而言之——”他緊緊握住拳頭,斷言道,“我們從迷之管家的威脅中解放出來了。”


    “你他媽和那家夥是一夥兒的好不好!”奧芬泄憤似的大喝一聲,帶出一道光熱波,把博魯坎打飛到了很遠很遠——


    “……這麽說,失敗了嗎?”她的口氣很冷淡,不過吉斯是清楚的,她是個嚴厲的主人,但絕不是一個無能的主人。


    隻要是有理由的失敗,她不會加以責備。所以吉斯開始匯報,還是站在她的房間入口,不會踏進房內一步。


    “我的計劃基本上就要成功了。”他一臉認真,“但是情報裏所說的那個黑魔術士——不是一般的對手。我已經把他逼到了最後地步,但是遭到了意外的抵抗,不得已把他放跑了。”


    “是嗎。”她說著合上膝蓋上的書,“這是你的報告,應該不會假。”


    “是的。”


    她有些在意地歪歪頭,說:“你應該……沒有想放棄的念頭吧?”


    “除非是您下令辭掉我——”吉斯行了一禮,“或者,是您命令我去死,我都將會永遠服從您。”


    “很好。”她說著,似乎還微微地笑了一下,這些作為他的報酬,已經足夠。


    “退下吧。”


    遵照她的命令,他關上房門,抬起臉。波妮——我的主人,波妮。


    他做了一件平時不會做,或者說至今為止一次都沒做過的事,那就是站在門口,側耳傾聽。過了一會兒,從房間裏傳出她的聲音——


    “君士坦斯——”她怒氣未消,聲音顫抖,“別以為我會就這樣放棄!”


    聽到這句話後——


    吉斯順著走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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