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坎達市的午夜已過,街區依然很明亮,隻是已經沒有行人。多進搖搖晃晃地走在夜路上。


    “地上沒有掉什麽錢啊,哥哥……”他對走在旁邊的哥哥博魯坎說。


    這兩人都是身高一百三十厘米左右的地人,身穿破破爛爛的毛皮鬥篷。多進戴著一副瓶底般厚的眼鏡,博魯坎腰上掛著一把中古的劍。


    “嗯。”博魯坎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著路麵,回應道,“隻要像這樣一點一點地努力,總有一天能贏取勝利。”


    “我總感覺這情況有點不大對頭……”


    “什麽不對頭!”博魯坎麵朝月亮舉起拳頭叫喊,“在這不為人知的地方,在月光的輝映下一點一滴地努力,隻有這樣才是用小毛巾擦死那個邪惡黑魔術士的最短捷徑!”


    “我們隻是在揀零錢而已啊。”多進懷疑地說。


    博魯坎對他的話沒有絲毫在意:“哈啊—哈、哈、哈!這說不定是那家夥掉的錢!我自己都為我的智謀之深感到可怕啊!”


    “在一天變得比一天消極的情況下,氣勢卻一點也不認輸,這樣的姿態確實讓人感到非常可怕啊……”多進說完,繼續把視線投射在道路上。說到底道路上是不會掉多少錢的——


    他突然停下腳步。


    “嗯?怎麽了,多進?”博魯坎從後麵問道。


    “奇怪……”多進指指前方,在街燈的光亮中,一個白裙子的女子仿佛浮出水麵一樣蹲著身子出現黑暗中。


    “你……你怎麽了?”多進問道,心裏有些起疑。


    走近一看,發現女子麵露苦色,痛苦地喘息著。她戴著白色的大帽簷帽子,上麵裝飾著鮮花,下方露出栗色的頭發,留得比較長。她聽到聲音之後抬起麵色鐵青的臉。


    “請問——”


    女子發出微弱的聲音:“對不起。我,喘不上氣……”


    “沒,沒事嗎?”多進擔心地跑到女子身邊。


    女子痛苦地屈著身子,然後猛地一把抓住走近而來的多進的手腕。


    “……哎?”就在多進納悶的當兒——


    “嗬—嗬嗬嗬!上當了吧!吃一記我的必殺沉入血海吧!盲十字擊殺!”說著朝他的腦門劈下一記手刀。


    啪——她那細細的手刀在碰到多進的腦袋時停止了。


    “…………”


    “…………”


    多進的腦殼上頂著一記手刀,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女子掉頭就走了,說:“太完美了……這樣的話,明天就能把那個黑魔術士處理掉……再做兩三處改良的話……”


    她自言自語著消失在夜色中。


    “什麽情況……”博魯坎在後麵問。


    多進說:“……畢竟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啊。”


    兩人不再追究,繼續開始他們的搜索。


    “不好了!”


    這裏是——


    一塵不變的晚飯時間——


    一塵不變的旅館和一塵不變的食堂——他還是一塵不變地和君士坦斯坐在一起。就在這時,某個東西衝了進來。


    這也是某種一塵不變——奧芬心裏說。這是個黑發黑眼,二十歲左右的黑衣男子。胸前佩戴著一隻龍形紋章,這是大陸黑魔術的最高峰〈牙之塔〉的在籍證明。


    慌慌張張衝進門來的是一個穿燕尾服的男子。奧芬一臉厭煩地半閉著眼對那男的說:“吉斯……你又來幹嘛?”


    吉斯隻管跨著大步走過來說:“不好了!搞得我連時令的招呼都忘了打!”


    “沒什麽……反正我也不想聽。”


    “你竟然說這種話!”吉斯做萬分驚訝狀,使勁地擺頭。梳成大背頭的銀發竟絲毫不亂,“我從昨天下午就開始仔細思考,像小鳥一樣悅耳動聽的招呼,你竟然不想聽——”


    “……在這之前,你不是在大叫不好嗎?”君士坦斯說。她穿著平常的製服,手撐臉頰。


    吉斯把手朝她一指。“說得沒錯!”他以毫無意義的誇張動作叫喊起來,雙手緊緊地握成拳,“波妮小姐現在下落不明了!”


    “下落不明……是指?”


    幾分鍾後,三個人圍坐在桌子邊上。他們向站在櫃台的店主隨便點了一些東西。


    吉斯回答君士坦斯的提問:“就是說,我不知道她人的下落,的意思。”


    “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今天早上,我正打算去問候早安時,波妮小姐已不在房間裏,還留下了這樣的字條。”


    說著吉斯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片。是一枚紙質優良的簡易便簽。


    奧芬拿過來讀道:“『受傷了,疲憊了。請不要來找我。我不在的話,我的所有財產任由管家吉斯來管理……祝好』?”


    “啊啊——這該怎麽辦啊!”吉斯朝天花板仰起頭,手把臉一捂,“五年來一直愛慕著的人竟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別人,這樣的現實已經深深刺傷了波妮小姐的心!”


    他從指縫間飛快地瞥了君士坦斯一眼,說:“……君士坦斯小姐難道不傷心嗎?”


    “嗯。我早就就有點懷疑。仔細想想,無論是性格還是語氣,體格還是身高,都大不一樣。”君士坦斯直接地說。


    一旁的奧芬疑惑地問:“為什麽這樣都能認錯?”


    “少女的情愫就是這樣的啦?”


    “……嗯,你本人沒問題那我也沒意見。”


    “原來如此。如果是君士坦斯小姐的話那確實是毫無大礙。”吉斯說道,“君士坦斯小姐和以前一樣,再怎麽被討厭被人恨被嫉妒,都能靠愚鈍的無所謂態度隨隨便便地自我消化,真是優勢明顯啊……”


    無視她從正麵投來的充滿威懾的視線(不,沒注意到才有鬼),吉斯繼續說:“但是!波妮小姐的話就不一樣了——不知她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如果是在傷心流淚的話那還好說。萬一她破罐破摔,做出了什麽無法挽回的事的話……!”


    就在他大呼小叫的當兒,菜上來了。吉斯飛快地接過服務員端來的海貝燴飯,抄起勺子迅速地攪拌起來。


    “那個,那應該是我的……”


    就像沒聽見君士坦斯的提醒似的,吉斯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我作為管家——波妮小姐就如我的生命一樣重要。萬一波妮小姐有個三長兩短……雖然萬分火急地想向警方發出搜索請求,但是考慮到瑪姬家族的輿論影響,又不能這麽做。所以這次就隻能請君士坦斯小姐出馬了。”說到這他已經吃了個盤幹碗淨,連服務員順帶拿過來的千層麵也被他搶走了,“波妮小姐和君士坦斯小姐不一樣,是受過英才教育的合格女士,但是畢竟才十九歲,還未成年,監護人的存在是不容忽視的,更重要的是她可是個足不出戶的大小姐。說不定她現在已經被凶神惡煞的男人逮住,被騙去賣火柴了。我真是要多擔心有多擔心啊……”


    趁著被吉斯獨占的千層麵還沒被消滅幹淨,奧芬總算把最後的一盆大鍋飯保住了。


    “我懂了——總之,波妮和柯姬不一樣是受過英才教育的合格女士,但是還處於未成年,所以需要保護是吧?”


    “……幹嘛還要強調一遍……”君士坦斯半閉著眼說。


    奧芬不管她,向吉斯問道:“那……可能問了也沒用,波妮可能會去什麽樣的地方,你有數嗎?”


    吉斯把埋在盤子裏的頭抬起來,說:“這個地方沒有她認識的人或是親戚。這樣的話,就需要從心理方麵進行分析,推導出可能性較高的場所。”


    “……具體來說呢?”


    “請想想導致波妮小姐失蹤的關鍵詞——那就是,男人!”


    “哦哦。”


    “內心受傷


    的女性會去的地方,依照我的經驗有三處!那就是,牛郎夜店、男同酒吧、男性脫衣舞秀!”


    “這叫啥子經驗……?”


    “我的未婚妻芙蘿拉就經常出沒這樣的場所。”


    “……這我不予置評……”奧芬說。


    君士坦斯手按太陽穴,一臉肅容。旁邊的吉斯站起來,握緊拳頭據理力爭:“也就是說!徹底搜查這個城市所有的女性娛樂設施,肯定能把波妮小姐找出來!不!肯定能見到波妮小姐!波妮小姐就是這樣的人,我堅信不疑!”


    “吉斯……”


    “君士坦斯小姐,有什麽疑議嗎?”吉斯轉向君士坦斯。


    但君士坦斯愣了一下說:“哎?剛才說話的,不是我。”


    “哈……?”吉斯這聲疑惑就像一個信號,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一個地方。就是從剛才一直站在桌子旁邊,抱著圓盤子的服務生……


    這身服務生的裝扮成了大家的盲點,隻見那栗色的頭發,文靜的舉動,以及細瘦的身材——


    正是波妮·瑪姬無疑。


    “…………”吉斯保持雙手握拳,僵硬在原地。


    還沒有人做出任何反應,奧芬轉過身看向吧台。隻見旅館的老板巴格阿普正像往常一樣擦著玻璃杯。


    他用視線做出詢問,巴格阿普便簡單地回答:“啊啊。她是我剛剛新雇來的,莎琳那家夥說要休產假。”


    “…………”


    看吉斯一動不動,波妮笑著對他說:“吉斯,我老是關在房間裏心情隻會越來越差,久違地想起了學生時代,就想來打打工。”


    “…………”吉斯沒有回話,連一個反應都沒有。


    “借著這個打工,我想把攪亂了我的回憶的柯姬姐姐,以及她的那個黑魔術士跟班給解決掉。就打算在這裏觀察,說不定能找出什麽弱點。”


    “…………”


    “不過我記得,我好像沒有留下什麽字條啊。”


    聽了這話,君士坦斯從奧芬手裏拿過那張字條。看了一眼說:“這不是波姬的字吧,吉斯。”


    “哦呀。”一旁的波妮也看了一下。她從懷裏掏出一張記錄用紙,上麵似乎是購物清單,“和這上麵你的筆跡對比來看,怎麽看怎麽像……咦,我不在的期間你可以管理我的財產?瑪姬家不是明明有專門的財產管理人嘛。”


    “……………………”


    “也就是說——”奧芬豎起食指展開推理,“你發現波妮不見蹤影之後——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就找到據你所知最無能的警察,請她進行調查。這樣的話既能控製住輿論影響,再給一些牛頭不對馬嘴的線索,又可以保證過多長時間都不可能找得到波妮。就算找到了,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吉斯?”波妮的眼色變得異常嚴厲。


    此時吉斯一臉平靜地——或者說是以一種充滿了忠誠之心的聲音叫道:“危險啊!波妮小姐!”


    接著他像從奧芬手裏保護她一樣,繞到了波妮的前麵。


    “…………?”奧芬露出不解的神色。


    吉斯做出像是從九死一生的危機裏逃脫一樣,擦了擦汗說道:“真是太危險了波妮小姐。千萬不能被黑魔術士的花言巧語所蠱惑啊!”


    “哎……?但是——”波妮語無倫次。


    “怎麽能相信敵人的胡言亂語呢!?波妮小姐,請您恢複理智!請做出冷靜的判斷!”


    “…………”波妮像是咬著托盤邊緣,做出迷惑不解的樣子——眼珠子轉來轉去,腦子一時混沌了。


    等了一分鍾,她的結論出來了:“對……對啊,吉斯!真是好險啊!”


    “你覺得這樣就夠了的話,那我也根本不想做什麽矯正了……”奧芬坐在椅子裏,表情像是在說,我真是服了。不過波妮完全沒聽見他的話。


    “編造虛偽的謊言企圖蒙騙本小姐,真是符合黑魔術士風格的卑劣手段啊!”她抬起一根手指指著奧芬,“但我是不會被這種伎倆所迷惑的!早在昨天晚上,我已經想好解決你這種卑鄙小人的對策了!”


    說完,波妮當場蹲坐下來。


    然後開始發出嗚嗚的痛苦呻吟。


    “波姬?”坐在椅子上的君士坦斯詫異地把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但是被波妮甩開了。


    “不要搗亂!”波妮像個小孩一樣趴在地板上,樣子很是難看,“柯姬姐姐,等會兒再來找你!僅僅因為認錯人就把對戴安大人的欽慕之情忘得一幹二淨,真是恬不知恥!”


    “認錯人已經足夠造成致命打擊了吧……而且那家夥,還是個悶騷欺詐師。”


    “閉嘴!現在作為敵對關係依然可以互相尊敬!”波妮使勁搖頭,接著又回複了一開始的姿勢。


    “嗚——!嗚——!”她繼續大聲呻吟。


    “…………”奧芬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看著這一切。


    過了好幾分鍾,波妮似乎喊累了,看了對方一眼,喊道:“啊啊好痛苦啊!不來人幫幫忙的話我可能會死啊!”


    “哦哦。”奧芬說著用叉子把碗裏最後一隻蝦子叉起來。


    “波姬……”君士坦斯以同情的口氣對她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麽……但隻想告訴你,這個穿黑衣的人冷血至極,就算見到有人在受苦也不會有哪怕一小勺的同情心的。”


    “不要說這種招人誤會的話!”奧芬站起來,“我隻是覺得,一個像模像樣的女性,還抱著很隨便的態度去依賴別人,這簡直不能忍!”


    “……那如果是男的你就會出手相救嗎?”吉斯問道。


    奧芬秒答:“出於種族方麵的想法問題,絕對不會救男人。”


    “那……不就是薄情冷血嗎?”


    “煩死了!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不要個個都覺得我是個冷血男!”


    “最後還無理取鬧。”


    “真討厭啊。這種絲毫沒有理性的大人真是丟人現眼呢。”


    “混蛋!!”


    就在這時——


    巴格阿普瞧見波妮眼裏微微含著淚花,不顧那三個爭吵不休的人,一個人悄悄離開了。


    “真是好天氣啊。”


    “……是啊。真是很適合陪著不給工錢的無能警官一起慢吞吞地巡邏的天氣。”奧芬說。


    下午時分的多多坎達市,奧芬和君士坦斯一起走在街上巡邏。


    聽了這樣的諷刺,君士坦斯絲毫不為所動。


    她還閃著星星大眼,對奧芬說:“我呢……一看見像你這樣吃上頓沒下頓一貧如洗還願意無償幫助我……就滿心歡喜?”


    “……看來總有一天要和你認真算算賬……”他語氣險惡地說。


    君士坦斯故意看著其他方向,改變話題說:“那個……先不說這個,奧芬——昨天那件事,你最好要留點心。”


    “留什麽心?”


    君士坦斯稍稍思考了一下:“那孩子,執念很深的。”


    “你這說明還真是簡潔。”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先說好,”她豎起一根指頭說,“之前就因為部長的事,我們之間一直是對立關係……吉斯那家夥會幹出什麽事我不得而知,但如果和波姬親自行動比起來的話,簡直是小兒科。”


    “也就是說和你這個姐姐是一路貨色。”


    奧芬的語氣還是挺認真的,但君士坦斯並不這麽認為。


    “聽我說奧芬,現在可不是說笑話的時候。”她一臉嚴肅,“要說那孩子的執念到底有多深,有多執拗——”


    她突然不說話了,看了一眼前方,煩躁地用手一指說:“就跟那個一樣。”


    君士坦斯手指的方向——也就是道路前方,蹲


    著一個女人。女人身上已經不是前幾天的女服務員打扮,換成了白色禮服加花帽子,不用說就是波妮本人。


    波妮又開始發出痛苦的呻吟。


    “難不成……直到我去施救為止她要一直持續這種行為嗎?”奧芬嘟囔。


    君士坦斯突然笑著說:“……七年前,我們因為同班同學的哈曼而互相仇視的時候——”


    “你們活到至今為止都在重複做這種事情嗎……?”


    “不用你管。總之那個時候,那孩子采取了『早上,在房間出口放置裝滿蠟的水桶把你滑倒作戰』,不間斷地持續了兩百三十六天,直到我滑倒發出慘叫為止。”


    “哦哦。”


    “相比之下我采取的是『在梳子上塗滿膠黏劑作戰』,是不是很可愛?”


    “你的這個更加過分吧……不過像這種事,隻要無視就可以了吧。”


    奧芬對蹲坐在路上的波妮看都沒看,從她旁邊走過,走了幾米遠之後——


    咻咻!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尖銳的聲音,他慌忙回過頭。聽上去像是從背後扔石頭的聲音。


    回身一看,波妮已經不在剛剛蹲著的地方了。


    “…………?”


    他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重新朝前一看,在幾步遠的地方蹲坐姿態的波妮又出現了,真搞不懂是何時移動過去的。她的樣子和先前沒有任何區別,依舊不斷地發出呻吟。


    君士坦斯一副深謀遠慮的樣子說:“我沒說錯吧?執念很深的。”


    “不……與其說是執念,不如說根本就是個怪胎……”奧芬擦擦汗,看著前方不停呻吟的波妮。


    “既然如此——”奧芬做好打算後,把手伸進君士坦斯的製服口袋,把她的飛鏢拿了出來。這是派遣警察官的裝備品,針尖上都塗了速效性的軟化劑。奧芬奮力朝波妮投去。


    飛鏢發出咻的一聲刺中她的肩膀。同時奧芬再次從波妮的旁邊走過。


    咻!——


    ……耳邊又響起物體掠過的聲音。那正是剛剛他投擲的飛鏢。


    “…………”他心驚膽顫地回頭一看,已經不見了波妮的蹤影。這時……


    “嗚嗚,嗚嗚……”


    “————!?”奧芬聽見背後傳來呻吟,慌忙轉過身去。果然又是故技重施,波妮又蹲坐在了幾步遠的地方。


    “這——這到底是什麽魔術!?”


    “沒什麽,隻是從你的死角移動過去的而已……”君士坦斯簡單地說明。


    奧芬湊近她問道:“肩膀中了飛鏢也能這樣!?”


    “她用食指和中指一夾把飛鏢擋下了。如果這種事都覺得驚訝,那你肯定應付不來這孩子的。”


    “至於麽……”奧芬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有這種本事,幹嘛不去幹點有益社會的事情啊……


    不過奧芬笑了笑說:“這樣的話……我也有辦法。”


    他背朝波妮,朝著來時的路大步往回走,說道:“隻要不從她旁邊經過不就行了。”


    但是——


    “嗚——嗚——!好痛苦哇!”


    這聲音從背後很近的地方傳來。奧芬心裏一驚,反射性地拔腿狂奔。即使如此——


    “啊啊!我的胸好痛哦!”


    還是能聽見那個聲音。


    “我了個天!?”奧芬驚叫一聲,回過肩看看怎麽回事——在他全速狂奔的狀態下,再怎麽說她也不可能追得上,更不要談繼續她那蹩腳的演技了。


    狂奔中的他所看到的是,波妮正蹲在吉斯手拉的一輛平板車上。


    “混賬吉斯!你從哪冒出來的!”奧芬怒吼


    吉斯麵無表情地拉著嗒嗒作響的平板車說:“當然是因為聽到了波妮小姐的呼喚——”


    “誰問你這個了!我問的是從物理角度來看,你是打哪兒鑽出來的!”


    “…………”吉斯神色驚訝,“這個,當然是因為波妮小姐在喊我。”


    “啊啊啊啊!越來越莫名其妙了了了!”奧芬邊跑邊抱住腦袋,不停地慘叫。


    這時從身後傳來叮叮的響聲。


    “哈嘍。”隻見君士坦斯不知從哪搞來一輛自行車從後麵追上來,“我沒說錯吧,奧芬?你說難搞不難搞?”


    “你當這是看戲啊!”按理說已經喘不上氣了才對,不過黑魔術士在全力衝刺的狀態下依然可以發聲,“可惡——老子跟你拚了!休想追得上我!體力絕對是我強!”


    “太天真了,奧芬。”君士坦斯從把手上抬起一隻手,握成拳頭,幹脆地說,“想要讓你停下來,手段隻有一個。”


    “唉?”就在奧芬剛剛表示出疑問地瞬間——


    “吉斯!”波妮喊了一聲。


    吉斯聽到後,向並排奔跑的奧芬前方伸出一條腿——


    “哆哦哦哦哦哦!?”突然被絆倒的奧芬無助地摔倒在地。與之同時,一陣脆俐的響聲後,吉斯和波妮停了下來。


    “你搞什麽名堂啊啊!”奧芬怒吼著站起來,朝吉斯的臉上打出一記巴掌。吉斯在一瞬間躲了過去——


    奧芬的手沒刹住,失去威力的巴掌正好停在吉斯身後的波妮臉上。


    波妮摸了摸那半邊臉,像失了意識一般一動不動。


    “…………”周圍全都安靜了下來。


    波妮走下平板車,彎腰坐在路上,突然哭起來。


    “好過分啊啊啊!”她開始大呼小叫,“我都已經這麽拚命了!竟然遭到無視!這種對女生的努力視而不見的男人最差勁了!——簡直是個,變態!偏執狂人!這種男人隻會給女人帶來不幸!”


    她就這樣哭個不停……


    叮鈴鈴……


    君士坦斯的自行車發出清脆的聲響從前麵饒了回來。


    “奧芬……”君士坦斯刹住車子,閃著一雙明亮的大眼說,“以後你每天都要過這樣的生活了。”


    “為什麽你要這麽高興啊!”


    “如果想要結束這樣的日子,除了上她的當以外別無辦法……”吉斯說。他在以很熟練的樣子拾掇那個平板車。


    奧芬的臉色非常難看,他看了看依然哭個不停的波妮。


    他半推半就,語氣低沉地說:“我懂了……我就上她一次當吧……受不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波妮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來。她把手放在眼睛下麵揉了揉,神色欣喜地蹲坐著。


    “嗚!我好難受呀!”


    奧芬低頭看著她,半睜著眼嘟囔:“這算是做了一次誌願者吧……”


    “別嫌東嫌西的,快點上當吧……不然很麻煩的……”君士坦斯催促。


    奧芬老大不情願地,把手放在波妮的肩膀上說:“你怎麽了?”


    霎那間——


    啪!波妮抓住了奧芬的手腕,接著她站起來,發出一陣哄笑:“謔—謔謔謔!上當了——你上當了……”


    可能是一口氣說得太快導致舌頭打結,她突然說不出話了。


    “…………”現場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波妮又蹲坐下來,開始抽泣。


    “我懂了……剛才那個不算數,我們再來一次……行了吧?”奧芬說著拍拍她的肩膀。她的抽泣停止了,接著忽然抬起滿是淚水的臉……


    她雙眼放射的光芒如璀璨的星光,說道:“你好溫柔啊……?”


    不好……


    ——奧芬心裏突然升起不詳的預感。


    “怎麽樣?執念很深吧?”君士坦斯坐在吧台旁邊的椅子裏,語氣輕鬆,“一開始盡是些鬼主意給人添一大堆麻煩,到後來卻突然一反常態變得溫順黏人。8年前,我們因為表兄弟阿雷克


    斯而彼此對立的那會兒——”


    “你怎麽老是說人壞話呢?柯姬姐姐。”波妮重回服務生的打扮,她麵露不悅,將托盤豎在奧芬和君士坦斯之間,作成一堵牆,“我說柯姬姐姐,和奧芬大人說話的時候你的臉離太近了。今後,隻要是奧芬大人呼吸到的範圍內都不準進入。”


    聽完這些對話,奧芬無聲地歎氣——在吧台上擺著份量足以養肥三頭小象的晚飯,這當然都是波妮準備的。


    另外,在吧台一角,吉斯又是不請自來地將這些晚餐吃了個盤幹碗淨。


    就在不停歎氣的奧芬旁邊,姐妹間的對話還在繼續。


    “我說啊波姬,你似乎,對這個男人沒有充分的了解——”


    “沒有了解的是柯姬姐姐才對。”波妮用托盤啪啪地打著君士坦斯的腦袋,說,“我都聽說了,奧芬大人是不是在無償為你工作?這種事情今後我可是不允許的。”


    “這人是個非法高利貸啊——是罪犯啊。你懂嗎?”


    “那又怎麽樣了呢?這種買賣不去做不就行了。我會全心全意來負責贍養的,對吧,奧芬大人?”


    奧芬一言不發,隻是攪了攪麵前的蟹湯。看他沒反應,波妮便覺得是默認,愈發得勢:“奧芬大人已經不用再為生活所煩惱了。接下來您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和我在一起。”


    “抱歉插一句,波妮小姐。”吧台角落突然響起吉斯的聲音,“從老家帶來的資金財產,已經快見底了。”


    “咦咦,為什麽?”


    “波妮小姐的字條上寫著所有財產都由我來管理,結果我玩了一圈下來,錢包已經減肥成功了。”


    “明明是早上不見蹤影的,來我們這兒時卻已經是晚上,原因就在這啊……”奧芬說。


    波妮詫異地說:“但那個字條不是……”


    “您想起來了嗎,波妮小姐?”吉斯一臉認真,“用詭計欺騙波妮小姐的那個人,他是誰——”


    “…………”波妮迷茫了一會兒,最後把手一拍,笑容回到了臉上,“啊啊。但是,既然是奧芬大人做的事,也就沒辦法了。那就在這裏打工賺錢吧。”


    “明白了。”


    “你們幾個……”奧芬想說些什麽,但當他意識到用普通的道理是無法和這兩位溝通時,就閉上嘴放棄了。


    旁邊的君士坦斯站起來說:“我說——我作為姐姐表示反對,隻要有這個高利貸魔術士在!”


    “我可沒必要去爭取姐姐的許可。”波妮用鼻子笑了一下,“再說了,幫助姐姐這樣的低能警察官,不是更像犯罪行為嗎?”


    “你說什麽!?”


    “吉斯!把這個通用型麻煩女人卷成筒去喂魚!”


    “我明白了!”


    “我說你們!兩個人對付我太卑鄙了吧!”


    “…………”遠遠地看著這場鬧劇,奧芬一個人喝著湯,吐出了今天最後一口歎息。他抬起頭,看見吧台裏的老麵孔——巴格阿普在擦杯子。


    奧芬對巴格阿普說:“能幫我挖一個可以埋進一個人的坑嗎?”


    “那你究竟要埋哪一個呢?”


    “……埋我。”


    說完,奧芬回過頭,麵對那三個還在混戰的人。為了發出使他們一起閉嘴的咒文——


    他猛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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