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高遠的藍天上,伴隨一陣輕快的聲響,騰起幾朵白煙。斑點狀的雲彩靜靜飄動,舒爽的清風在操場上吹拂。


    到處可見裝飾著華麗紅白色旗幟的移動攤車。操場上黃土的幹燥度也恰如其分,隻是在風吹起時,沙塵四處飛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操場十分寬闊,跑道繞一圈整整有一千米——作為市營廣場來說規模不小。來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引得出攤的小販數量也非常可觀。


    現場隨處可見在操場跑道上畫白線的工作人員,以及在販售攤點上大排長龍的小孩子、轉來轉去尋找廁所的女學生——可謂一片嘈雜。


    一個全身黑色著裝的年輕黑魔術士站在操場正中央環視著這一切——不過除了掛在他胸口的龍形紋章以外,穿著和平時略有不同,今天穿的是一件運動服。


    這個男人麵有難色地抱起胳膊,自言自語:“……我……究竟在幹嘛?”


    關於這個疑問,其實他早就心知肚明。


    “……春季運動會?街區警察的?”奧芬推開空盤子問道。這是個黑發黑目、一身黑衣、長了一雙狐狸眼的黑魔術士。


    在他的對麵,君士坦斯露出笑嘻嘻的表情——她依然身著製服,地點依然是那間食堂。和平時不同的是,她突然提議說要請他吃晚飯。


    (我就知道她肯定有什麽花花腸子……)


    他在心裏嘀咕,嘴裏說:“主要節目是不是把逮捕的罪犯綁在柱子上,然後一起投石頭?”


    “……我說你啊,那不是很久以前的獵捕魔術士行動嗎。”她嘴角抽了抽,“這場運動會的口號與宗旨是,通過一年一度的競技大會,為提升警察官的體力貢獻力量——也有強化訓練的意思。像徒步競跑、障礙賽道之類的。”


    君士坦斯挑起自己盤子裏的意麵,補充了一句:“這是每年都定期舉辦的。”


    “……你也要出場?”


    “什麽啊,看你那不高興的樣子。”君士坦斯挺起胸膛,以誇耀的口吻說,“我告訴你,我家的家訓就是『隻要參加了就有意義』!”


    “這句話……聽上去積極向上,其實思想最為消極。”奧芬半睜著眼說。她沒有理會。


    “總而言之。”她咳了咳,繼續說,“本來我不參加也是可以的——街區警察的活動本來跟我就沒什麽關係。但是多多坎達市警的署長親自邀請我來參加。”


    “……請像你這樣和海綿是老鄉的運動白癡來參加?”


    “為什麽和海綿是老鄉啊!”君士坦斯怒衝衝地站起來——但是又突然停下來,重新坐回椅子裏。她定了定神,又說,“……實際上,這關係到我的職位。”


    “職位?”奧芬反問。不明白她到底說的什麽意思。


    君士坦斯把叉子插入一大坨意麵裏,轉了一圈,用一副很認真的表情說:“你不知道嗎?我可是很辛苦的啊。”


    “…………”奧芬看著她的臉,這一回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辛苦?你嗎?”


    君士坦斯點點頭說:“是啊——沒聽說過嗎?有些男的領導,讓女員工去沏茶,把茶交到他手上時如果沒有微笑的話,他就會以這個作理由給你停職查辦啊。如果再拒絕參加署內活動的話,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麽樣呢……”


    “我從沒聽過警察會有這樣的……”奧芬皺眉。


    君士坦斯回答:“就·是·會·有!”


    “呃……這就不談了吧。”奧芬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看著她說,“那你到底想讓我幹嘛?”


    “還用說嗎!”她握緊拳頭站起來,“和我組隊參加運動會!我也不強製你,不過要是拒絕的話,我會命令吉斯每天晚上在你床邊唱歌!”


    在桌子正中放著一張紙,是運動會的通知——上麵記載了作為會場的市營廣場的地圖、日程、項目等內容。


    紙上用最大的版麵,印著本次活動的宣傳語——


    『消滅罪惡的權力,需要的是無懼罪惡的體力!』


    一麵色彩華麗的條幅吊在空中,奧芬越看心裏越後悔。


    奧芬站在操場正中央,按順序回憶起通知上的各項內容。


    (參加者組成兩人到四人不等的隊伍,自由決定參加的競技項目……以所有項目結束時得分最多的隊伍為優勝……)


    這時背後傳來搭話聲。


    “怎麽了,奧芬?”


    回頭一看,是君士坦斯。她上身是運動背心,下身是跑步短褲。這和其他運動衫穿著的參加者不太一樣,不過很適合她。


    “不,沒什麽。”奧芬聳聳肩隨便應付了一句。


    是嗎?君士坦斯問了一句,接著一臉認真地說:“這次的大會真是困難重重呢,簡直可以說強敵雲集。”


    “……是嗎?”奧芬說。


    君士坦斯自顧自地說:“不管如何都要奪得優勝啊。”


    “…………”奧芬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說,柯姬。”


    “怎麽了?”她問。


    奧芬歎一口氣說:“你明明是不得已才參加的,怎麽這麽幹勁滿滿?”


    君士坦斯毫無反應——至少表麵上看起來如此。


    但是她身體微微的抖動沒有逃過奧芬的眼睛。


    “你昨天給我的運動會通知。”


    “呃……是啊。”


    “我稍微,看了一下。”


    “是、是嗎?”她的嗓音微微有點變調。


    奧芬把手指掰得啪啪作響,說道:“上麵寫了優勝獎品。”


    “這——這麽一說,好像的確是寫了。”


    “是兩周的……有薪假期。”


    聽了這句話,君士坦斯沉默了一會兒。她做出思考的樣子,然後把手一拍說道:“是嗎,真高興。”


    這種態度簡直太假了。奧芬質問她:“你是為了獎品,才把我拉下水的吧!?”


    “這——這是誤會啊,奧芬!”君士坦斯抓住掐住她脖子的手大叫,“市區警察裏有討厭的領導,這不是撒謊啊!”


    她的臉變得通紅——這並不是憤慨,而是單純的缺氧。


    奧芬盯著她的臉,鬆開手。


    “真受不了……”


    君士坦斯趴在地上拚命咳嗽,含淚做出控訴:“嗚嗚……你竟然不相信我,姐姐我真的好傷心啊。”


    “你說的話……裏麵一點誠意也沒有,這簡直是一種暴力。”奧芬冷冷地說。


    “為什麽啊!?”她昂起頭,做出一副敢問蒼天的表情。


    奧芬看向藍天——映入眼簾的晴空多少使他的心情平靜下來。他重新看著她說:“……那,既然不是衝著獎品去的話,就沒必要非得獲勝才行了吧?”


    “…………”君士坦斯雙手舉到眼前,握緊拳頭,並微微顫抖。


    “……奧芬。”


    “哦。”


    “聽我說——”她偏過腦袋,沒有正眼看他,然後答道,“為了兩周的有薪休假……可以讓女人變成魔鬼。你懂嗎!?”


    “懂個屁啊啊啊啊!”


    君士坦斯劈頭蓋臉挨了一招,栽倒在操場上。


    一小時之後。


    操場某處的地麵上還留著君士坦斯的臉型,競技就這樣開始了。


    “百米賽跑、跨欄競技,還有跳高和組合體操……”奧芬念著比賽項目,說道,“比想象的要普通啊。”


    “哎呀,也有一些創意型比賽哦。”君士坦斯插嘴,她指著賽程卡片的一角說,“看這個。激鬥·鐵鍋競速。我已經幫你報名了。”


    “……我不會出賽的。”奧芬關上卡片做出斷言。


    “咦咦咦!?”君士坦斯


    發出極度誇張的尖叫,她把手捂在嘴巴上,一邊向後退一邊說,“我明明覺得你會喜歡,還好心地替你報了名……”


    “為什麽我要參加鐵鍋競速!這到底是哪門子的競技!”


    “我不知道……”她果然搖了搖頭。


    “我先說好…”奧芬忍住歎息,看著在跑道裏畫扇形的女警,拚命克製住自己說,“我不會參加那些麻煩的比賽項目的。”


    “你好壞。”君士坦斯咬著手指說。


    奧芬不理她,閉上眼睛,抱起胳膊,繼續說:“我想想……簡單的參加一下也無妨。像是兩百米賽跑之類的,我覺得還挺有戲。”


    對跑步有自信的人應該都會去參加百米賽跑——


    理由就是這麽簡單,沒其他的想法。奧芬正準備說話時——


    突然響起一陣怒吼。


    “你說什麽——!?”


    還沒等他回過頭——


    唰唰唰——像一陣風似的,但是風不會有這麽激烈的腳步聲。


    黑色的人影不停地翻轉身體,飛速地跳進他們的視線裏。


    “哈啊!”伴隨著吼叫,先是從旁邊,然後是另一邊,不斷地有人影跳過來。最後——


    “哈!”一聲有力的號子在空氣中震蕩。最後的人影從人群中飛出來,跳躍至正上方——就像躍出水麵的海豚,他挺直身子,做了一個兩周轉體半側翻,離地足有三米……


    咚!


    他正好降落在奧芬的眼前,做了一個著地的姿勢,叫道:“我們就是,地下警察短跑隊!”


    領隊男人的這身幹勁實在沒有任何意義。奧芬覺得這些人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隊伍裏所有人都腳跟並攏,高舉右手。他們全部露出像藍天一樣燦爛的笑容,讓人覺得傻了吧唧的。


    所有人都是統一穿著。白色背心加白色短褲。和全黑的奧芬形成鮮明對照,但是形象卻大不相同,這四個人全都身強體壯,嘴上留著小胡子。


    奧芬一瞬間感到有點頭暈,總算是撐住了。


    “……什麽?地下警察是啥……”


    “不,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地下警察短跑隊的領隊有點不知所措,不過馬上就打起精神說,“我們是為了在這次大會上守護警察名譽,由日夜訓練的短跑精英所組成的特別小隊!”


    其他隊員接著喊道:“從來不管那些煩人的任務,隻朝著速度之神的領域衝鋒的精銳軍團!”


    “好歹給我工作……你們幾個……”奧芬抱著腦袋嘟囔,這當然傳不進他們的耳朵裏去。


    所有人一齊指著太陽,高聲呼喊:“我們才是地麵最高速!從來沒看見過別人的後背,聽懂了嗎!”


    “你們愛怎麽說……怎麽說吧……”


    “這叫什麽話!”短跑隊異口同聲地叫道。他們所有人做著相同的動作,簡直要讓人看花眼,“你是不是在小看兩百米賽跑!”


    “我覺得有必要做得這麽誇張嗎……”奧芬看著他們說,“那你們是不是都要參加兩百米賽跑?”


    “當然了!”所有人握緊拳頭喊道。


    接著其中一個人繼續說:“我看你是有所不知,勸你不要小看這個大會的兩百米賽跑!畢竟隻要贏下這個項目,就毫無疑問能奪得優勝!”


    “那……其他的比賽項目意義何在……?”


    “毫無意義!”他搖頭大喊,“兩百米賽跑就是這樣的一道難關!”


    “還是別下這麽絕對的判斷比較好……”奧芬不解地說,“你們跑這兒來,到底想說什麽?”


    “嗬、嗬、嗬——”四個人笑得很瘮人,他們突然收起笑容,轉過身走遠了,邊走邊說,“沒什麽特別的含義,因為隻能趁這個機會擺擺威風而已。”


    “快滾!”他踢起腳下的沙子。那些人悠然走開了……


    “…………”奧芬一句話說不出來,隻有肩膀上下起伏。他看了看在一旁自顧自地做熱身的君士坦斯——


    “這警察……到底是一幫什麽組織?”


    她沒有回答奧芬的問題。


    兩百米短距離賽跑被安排在下午第一個項目,似乎真的可以憑這一個項目決出優勝。


    模式很簡單,就是單純的賽跑。終點就在兩百米的前方。


    “不過話說回來…”出場的奧芬站在起跑線上,看看旁邊,“該怎麽說呢,這些人……”


    一起站在起跑線的,旁邊就是君士坦斯,加上兩個不認識的人,再接著就是剛才的短跑隊。


    “看來沒有搞什麽特別的花式。”


    “是說包括我在內?喂……”奧芬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君士坦斯。


    她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所有競速項目裏如果沒有一個像這樣的,觀眾會膩的。”


    “搞什麽嘛……”奧芬沒有再說什麽,老老實實地在起跑線上就位。


    操場很寬闊,兩百米距離就是一條直線。超過四百米才會有彎道。


    奧芬調整呼吸,把手支在地麵上——人類能夠維持全力的時間,雖說會因訓練而不同,不過大約都是十秒左右。也就是說,這和隻要全力奔跑就行的一百米跑不一樣,為了跑完兩百米的距離,需要有效分配自己的節奏。


    反過來說,隻要不求優勝,還是比較容易偷懶的。


    他俯下身子,盯著終點線,靜靜地等待——


    “好的!終於到了萬眾期待的,兩百米賽跑了!”


    手拿擴音器進行播報的,是大會辦事處所在的帳篷裏的放送席。


    因為操場很大的關係,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聽見,不過賽道上的選手都聽得很刺耳。


    “這是本日的重要賽事!至於規則,當然是每年慣例的——”


    奧芬隨便地聽著,他斜眼瞟見賽道邊上的發令員舉起用來發出起跑信號的火藥筒。


    “毫無規則可言的混戰大賽跑!”


    (……什麽?)


    奧芬有點疑惑。當他正準備起身要問個明白時,瞬間——


    “開始!”


    轟隆!發出巨響的不是火藥筒。


    就在發令員扣下扳機的同時,起跑線發生了大爆炸。


    “哦哦!突然發生了爆炸!起跑線的選手全被炸飛啦!”播報員的語氣很是興奮,“這才是混戰大賽跑的樂趣所在!今年的機關設計者是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一位愛好是火藥和賽狗的優秀青年!”


    猛敲了一陣桌子後,繼續播報:“真是驚人的破壞力!難道今年的所有選手都死在第一道關卡了嗎!?不,不是的——在硝煙中出現了人影!搖搖晃晃的——哦呀,他離開跑道,朝這裏走來!好像是一個部門以外的民間參加者!?看麵相就不是個善類,是個缺乏教養的黑衣——”


    “囉嗦個什麽勁兒啊!”奧芬大叫著衝入跑道外的辦事處,抓住放送席上的男人說,“你小子!到底想幹嘛!?”


    播報員搞不清到底怎麽了(或許確實如此),歪著臉說:“就算你這樣問我也不清楚啊,我隻是看到什麽播送什麽而已。”


    “不是這個!我是問剛才的都是什麽玩意兒!”奧芬全身破破爛爛,敲打著桌子逼問他。


    播報員手拿擴音器說:“根據資料顯示,是埋設在起跑線的小規模炸藥引發的爆炸。這是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的成果。”


    “賊他媽煩人啊!混蛋!”


    “你到底在生什麽氣啊?”


    “你還問為什麽!”奧芬搶過擴音器,對著播報員狂吼,“一場簡單的兩百米賽跑,還搞什麽毫無規則的大混戰,到底什麽情況!”


    雖然他扯著嗓子在嚷,不過發出的聲音卻不如播報員的聲音大,看


    來這東西是有什麽訣竅。


    播報員伸出手拿回擴音器說:“不管怎麽說,這都是每年慣例不變的競技項目啊。”


    聽了這話,奧芬驚慌地後退了幾步:“每年都有!這樣的事每年都有!?”


    “不,隻是今年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的幹勁特別滿。”


    “滿過頭會害死人的!”


    麵對咄咄逼人的奧芬,播報員用明快的口氣提醒他:“勸你別說這個了,還是趕快跑向終點比較好哦。”


    然後他又麵向會場開始播報:“各位,選手們從爆炸的起點開始搖搖晃晃地起跑了。看樣子還沒有人退出——”


    “都這樣了還比個屁啊!”奧芬拎起播報員的胸口。


    “你還是快點去終點吧,這是為你好。”


    “……哈……?”麵對一臉平靜的播報員,奧芬愣住了。


    播報員微微一笑說:“因為這場比賽,終點是唯一的安全地帶,非常驚險刺激——”


    播報員的話到此為止。


    哢——!


    奧芬感覺整個身體被抬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叫喊,他就飛到了空中——


    咚咚咚咚……響起一陣地鳴。


    “啊……啊……啊……啊……”奧芬臉朝下趴在地上,顫抖地抬起胳膊。從遠處——也不是太遠,傳來播報員的聲音。


    “哇哇!發生了第二場爆炸——大會辦事處被炸飛了!”


    在破破爛爛的辦事處裏,不知為何放送席卻毫發未傷,播報員繼續精神抖擻地進行播報。


    “沒——沒事吧!?奧芬!”


    “沒事才怪……”


    他還沒站起來,君士坦斯已經跑了過來,她也是全身又髒又破,臉上黑乎乎的。


    借她的手,奧芬總算站起來了。


    “可惡……總之往觀眾席逃吧……?”


    “什麽!?”君士坦斯叫道,“——那我的有薪休假要怎麽辦!?”


    “關我屁事!”


    這時——


    “哇塞,無視規則的連續爆炸!”


    咚咚!嘭嘭!嗞咚咚!


    遠處的觀眾席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看來他今年真是徹底燃爆了!這個春天在賞花大會上連續兩次抽獎優勝,已經點燃了他胸中的火焰嗎——!?”


    “…………”奧芬呆呆地望著這一切,總算回過神來,繼續想辦法,“那、那就幹脆,逃到操場外麵去……?”


    但是——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算好時間似的,從操場的入口位置傳來觀眾的慘叫。


    “有蠍子啊啊!”


    “到底是從哪跑出來的啊啊!?”


    觀眾群發生了混亂,像雪崩似的倒在地上掙紮。如果隻是爆炸的話,隻要等炸完了再跑出去就行了,但是現在出了這樣的騷亂,要想出去必須穿過混亂的人群,簡直是難上加難。


    “……大會道具委員會那些人,對我們有仇嗎?”奧芬冷汗直冒。


    君士坦斯臉色蒼白地說:“憑這一個項目就能決出優勝,原來是這個意思……”


    奧芬也理解了。因為這個競技項目結束後,一個選手也不會剩下。


    事到如今這已經無所謂了。


    “……總之,隻有衝向終點一條路了……”


    “是呢……”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向前走,他們已經沒氣力跑了。


    這時,有人超過了他們。


    “哈—哈、哈、哈啊!”是短跑隊的那幫人。四個人排在一起,肩並肩地向前跑——這是一種非常難跑的姿勢,但是他們的速度卻很快,簡直有違常理。


    “太慢!太慢了,你們幾個!”他們一邊叫一邊衝向終點,“我們組成的精銳部隊已經踏入了神的領域,你們根本無力抗爭!你們走一步的時間,我們能走兩步——”


    嘭!!


    隨著一場爆炸聲,地下警察短跑隊的四名隊員完美地被炸飛。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喂……”奧芬站在原地,半睜著眼,流著冷汗,向君士坦斯發出疑問,“剛才的,莫非……”


    “我也看得很清楚……”


    兩個人像尋求答案般,一齊朝放送席看去。隻見播報員依然在用明快的嗓音說:“快看!終於出現了——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所宣布的究極奧義,必殺地雷平原!”


    “你這要我們怎麽辦啊啊啊啊!”奧芬用最大音量發出嘶吼。這還沒完——


    “咿啊啊啊啊!”一聲慘叫。隻見在稍遠一點的跑道上,突然裂開一個大洞,將一名選手吞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回蕩了很長時間——最後慢慢消失。


    “哇——”又是一個不知名選手,他發出“不要啊啊啊!”的慘叫四處逃竄——


    又是一場爆炸,地麵上騰起高高的沙柱,那個可憐人就這樣無影無蹤了。


    “…………”奧芬原地抱頭。


    “這——這太厲害啦!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轉眼間就把六名選手送進了地獄!”


    “就不能把那個大會大道具委員給宰掉嗎……?”


    “要殺我先殺。”君士坦斯也做出抱頭動作。


    這時奧芬站了起來——操場上觀眾席之類的地方,零星的爆炸聲不絕入耳。另外的某個角落,無數的尖竹槍從地麵下刺出;更有的地方,出現了巨大的捕鼠夾。被夾住的主婦模樣的女人,並且有個小孩子痛哭流涕地拉著她。


    整個現場簡直是一片人間煉獄。奇怪的是沒有出現任何死者。從這一點考慮,這個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可能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奧芬把手托在下巴上,開始思考。


    “看來,終點真的是安全地帶呢。”


    仿佛被周圍慘狀隔離開了似的,終點旗幟的附近可以說是風平浪靜,非常和平。


    “但是要想到那裏去,必須要淌過滿滿的地雷平原……”


    “那、那該怎麽辦?”她慌亂地問道。


    奧芬非常認真地說:“……用魔術可以漂在空中。”


    “真的!?”君士坦斯眼前一亮,表情非常感動。她把手抱在胸前,快速跑到他身邊說,“真厲害!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你這麽值得尊敬!”


    “隻限一個人。”


    “唉…………?”她一時傻了。


    奧芬一把拽起她的脖子,嘿地喊了一聲,直接把她扔向終點——也就是地雷平原的正中間。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諒我吧,朋友……”看著她被炸上天的身影,奧芬雙眼含淚。


    “哇!現場出現了背叛行為!真是醜陋!”


    “你快給我閉嘴!”奧芬向放送席大吼一聲,接著把手放在胸口,集中精神,開始編製複雜的構成。


    “看我勇闖,天之雪嶺——”


    唰,他的身體向上升了一米左右的高度。


    總算保持好平衡——奧芬開始向終點進發。


    觀眾席上(人數已經隻剩一半左右)發出一片感歎聲。


    “真是好技術!魔術出現了!”背後響起播報員的聲音。


    奧芬全神貫注地前進,離終點隻剩幾米了。


    “厲害!真厲害!特別參賽選手竟然飛到了空中!這下子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的必殺障礙也變成了小菜一碟!”


    (哪有你們想的那麽簡單……)


    奧芬心裏一邊說一邊拚命地進行控製——長時間進行重力控製是一


    件極端困難的事情。如果是兩個人的話,根本堅持不了幾秒。就算是一個人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曆經千辛萬苦,奧芬一點一點地向終點靠近,飛行速度非常緩慢。終於,距離那麵被暴風吹得東倒西歪的終點旗幟隻剩幾米遠的時候——


    異變,首先從操場之外的地方發生了。


    “……咦咦?”


    (…………?)


    奧芬感覺到哪裏不對勁,不由得停了下來。在他的身下,是危險至極的地雷平原。


    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別的事情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遠遠地傳來地鳴聲。


    “怎麽了……?”奧芬詫異的回過頭,望向市營廣場的入口。下一瞬間——


    “呃——”從他嘴裏隻漏出了半個字。


    “哇哇,那是……沙塵啊!”播報員喊道。


    一條從操場入口延伸出去的街道上,騰起一片巨大的沙塵,正在向這裏移動。地鳴的來源是腳步聲,無數的腳步聲正向這個會場襲來——


    “那是什麽東西……”奧芬叫道。一眼看去,在沙塵中以猛烈的速度接近而來的,是數不清的一群鹿。


    無數頭鹿組成一股龐大的洪流,向著操場淹沒而來。


    “為什麽——!?”奧芬發出呐喊。


    鹿群衝入操場。踏破觀眾席,向著地雷平原衝刺。跑在隊伍最前麵的是一頭單眼受了刀傷的巨型母鹿,在它的背上還坐著一個人。


    是一個穿著亮麗燕尾服的年輕的銀發男人……


    “吉斯!?”奧芬發出問天的嚎叫,他已經徹底搞不清狀況了。


    鹿群來到了他的身邊。


    “吉——斯!”奧芬大喊。


    乘在母鹿上的吉斯終於抬起了臉。鹿群隨意地走在地雷平原上,卻奇跡般地沒有踩響一顆地雷。在操場中心,吉斯巧妙地操縱鹿群,慢慢地走過來。


    無數的鹿在他的身邊穿行……


    “怎麽了,黑魔術士閣下?”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奧芬話都說不囫圇,好不容易才把聲音擠出來,“什麽怎麽了!你小子,為什麽突然帶進這麽多鹿!?”


    “是不是很颯爽。”


    “你能不能關心一下重點!?”


    “沒什麽,就當做發生了一場意外吧,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吉斯一臉認真地,並聳了聳肩膀說,“不過,如果你不滿意我騎在鹿身上的話,我下來就是了——”


    說時遲那時快,吉斯唰地從鹿背上跳下來。瞬間,奧芬的後背升起一股恐怖的惡寒。


    “等、等一下——”就在他剛要阻止之時。


    從鹿上下來的吉斯踩中一顆地雷,連那頭母鹿一起被炸飛了——


    奧芬的意識也在此斷了弦……


    “本次競賽的優勝者是,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


    這是選手全滅之後,委員會下的決定。


    等到把操場上的鹿全都趕走,已經是騷亂的好幾個小時以後。奧芬和君士坦斯等選手全身纏滿繃帶,眼神惡毒地盯著那座小小的領獎台。


    周圍的觀眾也是渾身破破爛爛。


    播報員全身上下卻是完好無損。他手上拿著獎狀和獎品名錄(兩周有薪假期加旅行券),大聲說:“有請大會大道具委員上台!”


    “看我不宰了他……”裹著繃帶的奧芬小聲說了一句。君士坦斯應該聽到了這句話,但她沒有加以阻止。


    接著——


    “我在這!”一句有力的回應,二十二歲的大會大道具委員神采奕奕地從人群中走出來。


    在大家的注視下,一位姿勢優雅的男性走上獎台——


    “…………”奧芬一語不發,其實早就能猜到會有這種情況。


    看著領獎台上的吉斯笑容滿麵地接過獎狀,奧芬和其他選手一起,默默地撿起地上的石頭。


    於是——


    多多坎達市·春季大運動會最後的、最拚命的競技項目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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