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外,女媧廟,商王車架至此,百官相隨,場麵好不熱鬧。


    卻是商王帝辛聽大臣諫言,女媧為人族聖母娘娘,正福之神,向其祈福可得庇護,保社稷江山,氣運永昌。


    帝辛今日至此行祭祀之事,但其心中如何想便隻有他自己清楚了。


    此時此刻,女媧廟之內,一片死寂,比幹等大臣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的帝辛,一時間失了言語。


    唯有帝辛獨自站在他的傑作之前,看著自己這一手龍飛鳳舞地題字,甚是滿意。


    不遠處矗立著女媧的聖像,靜默無言。


    牆壁之上,以寶劍劃刻下的痕跡是那般醒目刺眼,鐵畫銀鉤,字裏行間盡是肆意張狂:


    鳳鸞寶帳景非常,盡是泥金巧樣妝。


    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帶雨爭妖豔,芍藥籠煙騁媚妝。


    但得妖嬈能舉動,取回長樂侍君王。


    帝辛轉頭看著那神韻皆具的女媧聖像,眼底晦明不定。


    他就是要這群老東西看看,他帝辛,是如何淩駕於他們的崇拜之上,好讓他們知曉,君權,勝於一切。


    消解所有的神聖性,方才可以建立起無上的權威,徹底打破這些老頑固的念想。


    天意?我就是天意!


    女媧,便成了帝辛選中的對象。


    他倒要看看,這一群人還能有何話說。


    隻是帝辛並不清楚的一點是,女媧乃是真正的神聖,而非如其存在那般被虛構出來的維係統治的工具。


    該因仙凡分離,絕地天通,加上人皇殿這般的存在也不再插手凡俗政事,使人忘卻了人族那久遠的過去。


    凡俗不聞聖人名,尤其是女媧這等聲名不顯的聖人。


    哪怕是人族的不少修行者,也對女媧這位人族聖母娘娘所知甚少,尚不及闡教與截教的聖人教主多。


    女媧他們活躍的時代太過久遠,對於人生不過百載的凡俗而言,更像是虛無縹緲的傳說。


    女媧又從來不曾插手人族之事,顯聖之事全無記載。


    在帝辛認知裏,女媧不過是被虛構出來的存在,傳得神乎其神,實則不過是不著邊際地吹捧罷了。


    “帝辛!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一道聲音打破了死寂,少師比幹滿臉怒容地走上前來,看著牆壁之上刺目的痕跡,隻覺得亡魂皆冒。


    他如何也沒想到,帝辛竟然做出這等荒唐事來,祭祖之時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帝辛含笑而立,正待開口,忽得神色微變。


    女媧廟外,一片嘈雜,地動山搖,天空之上,黑雲壓城,白晝如夜,雷光湧動。


    帝辛身後,那一座塑像流轉神光,雖無言,可在場之人無一例外地感受到了其中洶湧的怒意,那般真真切切,好似蒼天之怒。


    “聖母娘娘請息怒......”


    一眾大臣慌忙跪拜而下,然下一刻,神光湧動,卻是直接將所有人徑直轟出了女媧廟,大門也自此關閉,籠罩神光之中,再無人可以靠近。


    廟外狂風大作,吹得人仰馬翻,天怒不息,雷霆威懾眾生。


    兩道身影出現在女媧廟之中,女媧站在自己的塑像之上,看著那一麵牆壁,眼中含煞,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膽大包天的混賬東西。


    哪怕是聖人,又有誰敢與她說這般汙言穢語?


    她好端端的什麽都沒做,結果突然冒出來這麽個玩意兒侮辱於她。


    要不是伏羲攔著,她非得將那帝辛靈魂抽出扔去十八層地獄炮製一番不可,不然旁人豈不是以為她好欺負?


    聖人不可辱,真當她是心慈手軟之輩?覺得她脾氣太好?


    而且此間之事,定然是引得不少大能存在窺視,落她顏麵。


    本來她以為這封神之事與自己關係不大,卻出了這麽一件事,實在讓她惱怒不已。


    一掌將那一麵牆壁給毀了去,女媧銀牙磨動,半點不解氣,她招誰惹誰了?竟受此侮辱!


    “豎子無道昏君,好生大膽,安敢吟詩褻我,甚是可惡!若不與他個報應,不見我之靈感。”女媧恨恨道,目光瞪向伏羲,因為便是伏羲阻攔她出手。


    伏羲見此,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安撫一番,女媧怕是要鎮壓他這兄長了,不然這一口氣出不了。


    更何況,女媧受辱,伏羲心中同樣難以平靜。


    掐算一番之後,伏羲方才開口道:“我想成湯伐桀而王天下,享國已有六百餘年,至此氣數將盡,如今封神之事在即,你沒必要插手,那帝辛自有報應,在劫難逃。”


    “你的意思是就這麽放過他不成?”女媧看著伏羲的目光變得危險起來,對於這樣的結果,她是不滿意的。


    成聖之前她都不曾受過這般的委屈!


    “殷受雖失道,但到底氣數未盡,尚得人族氣運庇護.......”


    “那又如何?區區氣運庇護,當真就能庇護得了他?”女媧對此不以為意。


    聖人不沾因果,而且她也不像玉清上清等人般立教,絲毫不用擔心所謂的氣運反噬。


    些許氣運反噬,豈能奈何得了聖人,人族氣運再鼎盛也一樣。


    更何況,她作為人族的聖母娘娘,人族本就是她所造化而成,她哪怕直接一巴掌拍死帝辛,人族氣運也不會反噬於她。


    “就這麽讓其身死,未免太過便宜了他,算不得懲戒,世人常言,哀莫大於心死。”伏羲笑道,眼中卻並無笑意。


    女媧蹙眉沉思,最後點了點頭,眼眸微微眯起。


    “此話倒是有理,嗬,荒淫之輩,寫這般汙言穢語,甚好甚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荒淫到幾時!”


    女媧氣哼哼的離開了此地,臨走之際,還滿是威脅地瞪了伏羲一眼。


    最後結果無法讓我消氣,就鎮壓你千年!


    從那目光之中,伏羲看出了這樣的警告,該因他阻止了女媧直接對帝辛出手。


    伏羲無奈的搖了搖頭,揮手之間,那被女媧毀去的牆壁修複,隻是其上的文字已經改變。


    “殷受無道昏君,不想修身立德以保天下,今反不畏天地,不敬聖賢,數典忘祖,逆行倒施,成湯伐桀而王天下,享國已有六百餘年,至此氣數盡矣。”


    一行文字銘刻牆壁之上,金光燦燦,人皇之氣流轉,好似法旨昭告天下,堂皇正大,氣運牽連之下,更引動大勢流轉。


    伏羲作為崆峒印第一任主人,又修天機之道,對於氣運大勢的掌控遠勝其他大能存在,人族的氣運甚至他依舊可以直接操縱不少。


    而且,伏羲寫下此言,更重要的是,他的態度,很大程度上便是人皇殿的態度。


    至此嗎,可以說帝辛徹徹底底失去了尋求人皇殿援手的可能性。


    如果說此前人皇殿還有可能插手,站在帝辛一邊,那麽如今,這個可能性就此斷絕了。


    辱一方聖人的後果,是難以承受的。


    女媧為人族聖母娘娘,就算女媧什麽都不做,她的存在本身,便已是人族最大的庇護。


    帝辛作為人族出身,一句無知荒淫之言,造成的後果遠超他的想象。


    帝辛再不可踏入女媧廟,而得以踏入此間見此文字的大臣,麵如死灰。


    他們不敢宣揚,隻得將此事遮掩,期望著這裏發生的事情不為外人所知。


    可他們又如何知曉,多少目光在此時匯聚於此,遮掩?如何遮掩得了?


    帝辛麵色陰沉,目光之中閃動著瘋狂。


    哪怕被轟出女媧廟,也半點不懼。


    無知者無畏,不知聖人之威。


    眼見雷聲大雨點小,好似天怒一般,卻隻得虛張聲勢,沒能奈何於他,反倒讓帝辛為之得意。


    所謂神聖,不過如此!


    要不是比幹等拚死阻攔,他真要拆了那女媧廟。


    留下也好,也讓世人看看他的大作。


    待得大臣來報牆壁所留文字的變化,帝辛為之訕笑,到頭來還在裝神弄鬼,警告威脅他?他又有何懼?


    他倒要看看能奈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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