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海域陰氣彌漫,影影綽綽,無盡怨念匯聚,淹沒那一縷將散未散的生機。


    對於生的執念,與無盡的怨念共鳴,將之容納,生機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旺盛起來。


    而在海岸邊的雨師國之人,此刻卻是被這驚人的異變所震懾,一隻巨大的海蟹自海水之中顯露身形,一身道威彌漫,竟是有著太乙之境的層次。


    更有凶戾氣息縈繞,陰氣森森,張口吞吐之間,將無數的屍骨吞入腹中,身上的氣勢還在持續攀升。


    同時,那濃鬱的怨念也更加的深重,化作黑氣纏繞於身,給人不祥之感,彌漫著死氣。


    海麵動蕩,陰風怒號,海水倒垂數百丈,壁立而起。


    虛空之中,似有無數的目光在注視著那些承受不住威壓而匍匐在地的雨師國人,目光之中有著怨念與痛苦,更有聲聲呢喃之語回響在生靈心間。


    但倒垂的海水隻是翻湧著,未曾湧入陸地,風起浪湧,卻未曾給大地造成絲毫損壞。


    青玄沒有去關注那張牙舞爪的巨大海蟹,目光注視著海底。


    無數的屍骨被吞入腹中,唯有這具尚未死去身體依舊留在此地。


    在那怨念的深處,劇烈的神魂波動自其中傳出。


    那具脫水碳化的身體,也在恢複生機,並漸漸褪去了黑色。


    而其耳邊的蛇形耳墜同樣如此,此時脫落,懸於身側,一青一赤兩條大蛇的身形凝聚,環繞在側。


    一個人,承載十萬怨魂不散的怨念,但這些怨念生前卻都是尚未失去天真的少女。


    簡單純粹,卻深沉。


    而也是在這個時候,情形出現了變化,在生機愈見濃鬱之際,一道道身影在怨念之中出現,卻是開始啃噬其生機。


    慘死的生命,對生機的執念與仇視,引來了怨念反噬。


    青玄眼眸微眯,隨手將杯中酒倒入海中,精純的靈氣蘊含著玄妙的道韻流轉,彌漫開來。


    他知道即將誕生的存在是誰了,雨師妾,國名,部族名,同時,也是一個生靈的名諱。


    一道道怨念之身在清冽酒香之中停下了身形,眼中複現短暫的清明,那分明是死於十日祭的所有雨師國少女。


    青玄看了看雨師國所在的方向,沒有上岸的興致。


    至於說此地後續,他知曉。


    一個生靈的出現,本無關輕重,也不會影響洪荒大勢。


    但大勢,總歸由無數的節點勾連凝聚而成。


    一點變動,便會引發連鎖反應。


    十隻金烏若是就此失去一個玩具,他們會如何?他們會選擇去尋找新的玩具。


    青玄對於天地大勢本沒有太多插手的想法,他不是聖人,鴻鈞讓聖人不得輕易出手幹預洪荒天地大勢,畢竟如今的聖人,若是有心,全然可憑一人之念,動搖洪荒天地大勢。


    鴻鈞要求的是女媧等六位聖人,他與青蓮並不在此列。


    不過青玄對於天地大勢很少摻和,也未曾去改變,因為順勢,才能更好的規避斧正風險,冒險的次數不宜多。


    明明怨恨自己的族人,但卻依舊未曾讓肆虐的海水湧上大地,隻因她們明白,她們的苦難,也是部族的無奈。


    不久之後,一隻萬丈之巨的巨大海蟹拉著一座島嶼行進於茫茫大海之上,向著洪荒大地所在的方向而去。


    海蟹的背上,站著一名黑衣的女子,身周盤繞著兩條大蛇,一青一赤。


    怨念散去,同為遭受苦難之人,僥幸保留下一縷生機的她,得到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名死者的祝福與庇護,獲得新生。


    而那些怨念竟是徹底散去,凝聚出的本源讓這名雨師國少女身上出現了獨特的道性。


    雨師國也在此際迎來新生,有了新的國主,天生擁有控水的天賦,亦善於禦龍,以國名為己名,雨師妾。


    在第二年,十日橫空而過,十隻金烏飛臨滄海之上,卻隻見茫茫一片,供其遊玩的島嶼已經消失無蹤。


    失去玩具的小金烏們發出狂躁的啼鳴,太陽真火洶湧,令得海水為之沸騰。


    好在此地處於海域深處,生靈少有涉足之地,並沒有造下殺孽。


    之後十隻金烏的察覺異常的羲和親自到來,帶回了湯穀。


    一身金色帝袍的男子出現在虛空,帝俊眉頭微皺,掐算天機,無果,他竟是算不到這消失的島嶼與雨師國人去往了何處。


    同時,他此際才注意到,十金烏已在此造下不小的殺孽。


    畢竟這隻是最近萬年才發生的事情,萬載時間,與他這等先天神聖而言,實在太過短暫,他卻是未曾注意到此事。


    這讓得他臉色略微陰沉,殺孽纏身,不是好事。


    他沒想到自己的子嗣會行此無端殺戮,無故沾染業力於身。


    而且他覺得心中不安,推演天機,總是模糊不清,前路不定。


    他看不清未來,依舊意味著很可能會發生超出他掌控的大事。


    畢竟,能夠超出他掌控的,便沒有小事。


    看著空蕩蕩的海麵,帝俊沉默著,他也發現了一些問題,十金烏的性情,應該得到矯正。


    他是天帝,也是妖族之皇,但他是先天神聖,對於天地因果的認知理解,他生而知之。


    也正是因此,帝俊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未曾在這方麵教導過自己的子嗣,他沒有意識到,十金烏並非生而知之者,他們需要引導,他們的性情也非天生,而是受外在因素所影響。


    十金烏暴戾頑劣的性情,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失職,還好尚未釀成大錯。


    帝俊並不知曉一個道理,一個關於生靈的道理,性格成型,便秉性難移,隻能說他對於普通生靈的了解,尚有不足。


    在這方麵,同為先天神聖的羲和,十金烏的母親,亦是如此。


    回到天宮之中,帝俊將十金烏喚來,嚴厲地責罰了他們,並將之關了禁閉。


    另外,九嬰也在不久前回到了天宮之中,關於人族魂與魄的奇異之處,也被九嬰上報於他,尤其是魄中蘊含的特殊力量對於血肉之軀的針對性威能。


    不過帝俊此時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動人族,很可能得罪聖人女媧,甚至還有聖人太清。


    平白招惹兩位聖人,如此不智之舉,天庭可沒理由這麽做。


    誠然,聽聞魄的奇異之處,難免心中有所想法,可天庭的力量正越來越強大,巫族之事,不用急於一時,正好巫族也在此際消停。


    天庭,不需要劍走偏鋒,不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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