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打小就知道林家的事,但第一次見到林寶寶,還是在空中樓閣的包房裏,那個一心想要‘嫁’入豪門的陳航把她帶出來炫耀,自己有心拆穿陳航,所以故意帶了錄音筆去。


    不是第一次見到智障人士,記得大學時在學生會組織大家去福利院做義工,那裏住著許多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其中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傻子,自己見到他時,他嘴裏不停的咿咿呀呀的,不知在高興什麽,他的腿似乎也有毛病,一瘸一拐的在院子裏一遍遍的轉圈,後來他摔倒在地上,便索性在地上打起了滾,邊興奮的大笑邊看向自己這邊,這一幕夏冬春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一如她推開包房的門,看到那個坐在沙發上抱著茸茸熊玩的少女。


    第一眼看去,她就像是個天使一樣,潔白無垢,這個世上有太多太多的惡存在,她的麵前就坐著一個惡的化身,可她卻絲毫沒有沾染上汙濁的氣息,隻一眼,就堅定了自己一定要拆穿陳航的決心。


    分別的時候,她扒著車窗眼巴巴的望著自己,那模樣,卻又如一個乞求憐愛的阿貓阿狗,沒有人麵對那樣的一雙眼睛會無動於衷。


    及至去林家做客,發現她竟做得一手好菜,這個事情著實讓自己驚訝了好一陣子。


    爾後便是在雨中把她撿回家,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一開始她還會在床上畫地圖,後來自己幾乎每晚都會驚醒,叫她起床去衛生間,於是現在她都能自己主動起床了,每個有智力障礙的人程度都不一樣,自己覺得她其實是屬於不算嚴重的那一類,因為總感覺她心裏是有想法的,隻是不會表達。


    可是,不用她表達,自己也能明白她的心思。


    她太簡單了,簡單到任何人都能一眼看透。


    夏冬春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她的心很亂,不知道該如何做才是正確的,雖說她一直用這種處理方式是最好的來安慰自己,但她的心裏卻隱隱覺得不安,直至下了飛機,行走在大廳裏,卻突然在一對吵架的小情侶身旁停住了腳步,她看著兩人衝動的表情、近乎瘋狂的拉扯動作,若在以前,她一定會對這樣的現象不屑一顧,這些年輕人們哪裏懂得愛情的真諦,卻用年少輕狂來向世人昭示他們難以長久的愛情,夏冬春一直覺得這樣的無理取鬧,尤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像潑婦一樣張牙舞爪是完全無意義的行為,可是這一刻,她卻有些羨慕這一對情侶,不止是因為他們年輕,還因為他們的內心洶湧著波濤,似乎永遠都不會喪失熱情與衝力,夏冬春猛然轉身,如一個在熱戀中期待見到心上人的少年一樣急切的趕到賣票口:“給我一張去美國紐約的機票,現在、立刻、馬上、就走的!”


    天亮之後見不到夏冬春的林寶寶會如何,是所有人都可以預見的,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夏冬春還是被那一雙哭紅了的淚眼惹的心痛不止,她丟下行李,把撲上來的林寶寶緊緊抱住,淚瞬間模糊了眼眶。


    “謝天謝地你來了,不然我這屋子真的要被她給淹了。”麗莎長籲一口氣。


    “你該給我打個電話,如果知道她哭的這麽厲害,我一定會早點回來。”


    “有什麽用呢?等你這次走了,她還是會哭的,你不能一直呆在美國,我隻能狠心一些,唉。”


    “讓我帶她走吧,如果把她留在這裏,我會不安一輩子的。”夏冬春抬起頭看著她,這個善良的女人一直緊皺著眉頭,聽到她的話忽然展顏一笑:“其實,冬春,決定權一直在你的手裏。”


    夏冬春輕撫著林寶寶毛茸茸的頭發,懷裏的人停止了哭泣,仰起頭動了動嘴唇似乎是想說點什麽,卻最終委屈的癟著嘴低下頭,什麽也沒說。


    在麗莎這裏和與自己那裏相比,不用多加思考就能知道林寶寶會在哪裏得到最好的關注,麗莎已經有了三個孩子,加上林寶寶就是四個孩子,即使她再善良,也不免會有冷落林寶寶的時候,畢竟一顆心無法平均分成四份,但在自己那裏就不同了,自己沒有孩子,弟弟夏秋也早已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所以,其實是自己的自私而選擇了把林寶寶留在這裏,也正是因為意識到了自己的自私,所以無法拒絕良心的抉擇,最終返回了這裏。


    不過她並不讚同麗莎所說的決定權在她手裏的說法,她輕輕的擦去林寶寶臉上的淚:“寶寶,你希望和姐姐走,還是希望和麗莎媽媽一起住?”


    “姐姐,回家!姐姐回家,寶寶會乖的,嗚哇——”林寶寶又哭了。


    “這個孩子對你是如此的依賴和喜愛,我真的好羨慕。”


    夏冬春覺得很幸福,也覺得很安心,再次牽著林寶寶的手,手被緊緊捏住,微微的痛不時傳入心底,她知道這是林寶寶怕自己再跑了,所以用的力氣很大,便回頭衝她安慰的笑了笑,林寶寶的眼眶還紅著,見到她笑,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也回以一笑,隻是繼續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她,夏冬春有些難過,也許這件事在林寶寶的心底有陰影了。


    “不要怕,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了。”夏冬春很愧疚的說。


    林寶寶的表情更加可憐兮兮。


    “我都道歉了,你就原諒我吧。”夏冬春也學著她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像一個撒嬌的小女生一樣搖了搖林寶寶的手,這一幕若是陳璐看見,一定會驚訝的下巴掉到地上。


    林寶寶收起了可憐兮兮,皺著眉盯著她,似乎有些不相信。


    “噢,你居然裝可憐,存心讓我愧疚,你這個孩子跟誰學的,怎麽能這樣對姐姐呢?”夏冬春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當做懲罰。


    林寶寶立刻又變得可憐兮兮了,看著夏冬春的大眼睛似乎下一秒就會流出淚來。


    “好了好了,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的錯,不要再這樣看著我了,心都要碎了。”夏冬春泄了氣,認命的帶著她上飛機。


    飛機一路東去,千折百轉的兩個人終於又一起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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