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宵禁?”


    此言一出,朱標的眼睛猛地瞪大,更是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


    “嗯,就是解除宵禁。”


    朱棡倒是依舊鎮定自若的點頭道。


    “你不應該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麽定下宵禁吧?”


    對此,朱標卻仍是搖了搖頭道。


    “老爺子定下宵禁,不就是為了恢複人口與維護治安?”


    朱棡仍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元末明初,因為元廷的暴政,還有因為戰爭而導致的人口銳減,對於這天下,總歸是傷了元氣。


    所以老朱建國開元以後,便是規定了宵禁,希望借此可以恢複人口。


    畢竟古時百姓的生活,可謂是千篇一律,特別是晚上。


    漫漫長夜下,又沒有什麽娛樂活動,那家家戶戶除了造人活動,還是造人活動。


    但效果的確很顯著,而從洪武初年直至今年,大明的人口也是以極快的速度增加。


    “既然你知道,又為何要讓老爺子取消宵禁?”


    朱標又是一愣,便是問道。


    朱標從不懷疑自家老三的聰慧,所以朱棡既然能明白,又為何要讓朱元璋取消宵禁?


    畢竟這在朱標看來,宵禁不僅可以杜絕很多隱患,也可以快速的恢複人口,而且對於大明百利而無一害。


    難不成宵禁,也存在弊端?


    “你猜猜太原,取消宵禁了麽?”


    朱棡並未回答,倒是直接看向朱標反問道。


    “以伱的性子,肯定是先斬後奏。”


    朱標想了想,便是開口道。


    “沒錯。”


    “我初到太原,便是讓人吩咐了下去,取消宵禁,並且鼓勵百姓開辦夜市。”


    聞言,朱棡方才點頭道。


    洪武六年,朱棡踏入太原的第一條政令,便是解除了宵禁。


    雖然此舉遭受了大量官員的反對,但很明顯,朱棡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擋得住。


    “初到太原,你並無根基,如何能在太原解除老爺子所定的宵禁?”


    朱標卻又是皺眉道。


    畢竟這其中若是沒有朱元璋的暗中相助,朱棡真沒那麽容易掌控太原。


    所以必然會遭受太原群臣的反對,那朱棡又是如何將宵禁推行下去的?


    “京師的官場,可謂是爾虞我詐,波詭雲翳。”


    “但你以為外鎮,就比京師的官場要好麽?”


    “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況他們還是外鎮大臣。”


    “而且他們也要明白,我是誰?”


    “洪武皇帝嫡子,大明首封晉王,節製山西兵馬大權,名義上來說,我便是諸王冠首。”


    “所以未來太原的政務,必然是我一手抓。”


    “那我解除宵禁,縱然會遭受到官員的反對,但也僅僅是一時之反對,因為他們沒膽子深究。”


    “更不可能與我硬剛,非得捍衛老爺子定下的宵禁。”


    “畢竟人家能當上官,就已經證明了人家很聰明,所以有點道理,他們想得明白。”


    朱棡的嘴角又是泛起一抹笑容道。


    “縣官不如現管,京師距離太原四千多裏,隻要是刻意隱瞞,也的確可以瞞過老爺子的耳目。”


    “而且若是別人違背老爺子的宵禁,那必然是個死罪,但你不同,你是嫡子,你是親王。”


    “親親相隱,所以不管你犯了多大的罪,隻要不是造反,老爺子都隻是小懲大誡。”


    “那得罪你,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可論身份,他們又是大明的官員臣子,所以口頭上的反對,還是得走個過場。”


    “這樣一來,即便是老爺子真的要嚴查,他們也可以從中脫身。”


    “畢竟沒人能硬撼晉王的權勢,隻能敢怒不敢言,受其脅迫罷了。”


    朱標也是瞬間就明白了朱棡的意思,便也是點了點頭道。


    “沒錯,他們打的鬼主意,我一開始就知曉。”


    “但我那時,需要就是這樣的臣子,所以我並未動他們。”


    “而等我真正接管了山西的兵馬大權,我便將這些官員全部換掉了。”


    “畢竟他們能做初一,我這個晉王也能做十五。”


    朱棡仍是笑道。


    先柔後剛之策,便是朱棡掌控太原的手段。


    畢竟這些官員在太原,又不是白幹的,哪個沒有點盤根錯節的勢力。


    恐怕就算是京師,這些官員都能有點門道。


    而且古人真沒有想的那麽蠢,因為他們也明白,朱棡就藩太原以後,必然是要將太原掌控在手。


    所以要麽成為晉王黨,要麽就是卷鋪蓋滾蛋,而除此之外,他們便沒得選了。


    “這倒也沒錯,畢竟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朱標也是輕輕點頭道。


    “那你可能猜出我為何執意解除宵禁?”


    眼見朱標點頭,朱棡又是輕聲詢問道。


    “猜不出。”


    受製於思維限製的朱標,自然猜不出朱棡的心思,便是搖了搖頭道。


    “簡而言之,老爺子頒布宵禁,一來為了維護治安,二來便是恢複人口。”


    “畢竟此時我大明仍是百廢待興,而想快速恢複元氣,首先便是解決人口問題。”


    “所以這般看來,老爺子並沒有錯,甚至曆朝曆代皆是如此恢複天下元氣。”


    “但你可知,我剛到太原,眼見第一幕是什麽?”


    說話間,朱棡又是深深吸了口氣,雙拳更是緊緊攥起。


    “什麽?”


    朱標彷佛也是感覺了朱棡的沉重,便也是沉聲道。


    “易子相食.”


    朱棡的聲音低沉,眼底湧動著難以言喻的酸澀,仿佛這幾個字承載了太多的沉重與哀傷。


    話罷,朱棡就彷佛被抽幹了全身力氣,身軀無力地倚靠在書房的牆壁上。


    那姿態中透露出的不僅是身體的疲憊,更有心靈深處的震動與痛楚。


    因為這一刻,朱棡並不是手握權勢的晉王。


    而是一個見證了人間至痛的普通百姓,更是被那份沉甸甸的悲哀壓得喘不過氣來。


    “轟——”


    朱棡聲音中的無力,如同驚雷般在朱標的心底炸響,更是痛擊朱標的心靈!


    “易子相食.”朱標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幾個字,臉色更是蒼白如雪,眼中滿是痛惜與震撼。


    宵禁之下,竟然有如此悲痛?


    夜幕低垂,太原古城的街道,在昏黃的火光中顯得格外冷清,偶爾傳來的風聲似乎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鳴。


    一座破敗不堪的小屋之中,微弱的燭光勉強照亮了角落裏兩張憔悴的臉龐。


    一對年輕的夫婦緊緊擁抱著他們瘦弱的孩子,淚水無聲地滑落在孩子的臉頰上,與饑餓帶來的痛苦交織在一起。


    屋外,另一對夫婦同樣懷著沉重的心情,腳步遲緩地走近。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而兩對父母的目光在昏暗中相遇。


    沒有隻言片語,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和彼此心中難以言喻的痛楚。


    而交換的那一刻,仿佛時間凝固,每個動作都重如千斤,兩個孩子在半推半就中被交換到了對方的懷抱。


    “為了活下去”聲音哽咽著打破了沉寂,如同鋒利的刀刃劃破夜的寧靜,刺進了所有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這便是元末明初亂世之下,最為沉痛的悲哀。


    “而這便是老爺子一心謀求人口繁盛,卻未曾深思,給予生命的同時,能否賦予他們生存的希冀?”


    “孩子們能夠降臨世間,卻在饑餓與苦難中苟延殘喘,這背後的辛酸,豈是數字所能衡量?”


    “可是大哥,你可曾見過,那些年紀尚幼的婦人,身後拖曳著四五個稚嫩孩童,眼前滿是難以果腹的粗劣之食。”


    “但卻依舊能爆發出喜悅與期待的目光麽?”


    “你可曾親耳聽過,那些在夜晚的寒風中,母親麵對嗷嗷待哺的孩子,發出那細微卻又振聾發聵的抽泣麽?”


    “你可曾聞過,那些因饑餓而絕望的家庭,在寂靜的夜晚,空氣中彌漫的不是飯菜的香氣,而是淚水與絕望的味道?”


    思緒千回,朱棡的聲音在悲痛中蘊藏著難以抑製的憤慨。


    而這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敲擊在朱標的心上,讓他感同身受那份沉痛與不甘。


    聞聲,朱標的麵色愈發的蒼白,渾身更是因為悲痛而顫抖。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我一定要解除宵禁,並且鼓勵百姓開辦夜市的原因。”


    麵對沉默的朱標,朱棡又是開口道。


    “因為隻有這樣,百姓才能有生路,孩子們才能有活路。”


    “而我大明治下,並不能因為人口而增長人口。”


    良久後,朱標方才抬起頭道。


    “沒錯,而我離開京師這些年,見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


    “這般說吧,宵禁製度下,人口的確瘋狂增長,但被遺棄,溺亡,也是常有之事。”


    “為什麽?養不起。”


    “不管是糧食,還是疾病,都不是一個貧困家庭,可以承擔得起的。”


    “還有就是重男輕女,畢竟在他們的觀念之中,男孩可以傳宗接代,女孩則是賠錢貨。”


    “再加上家裏窮,他們便會將女嬰賣掉,可這個年頭,買孩子無非隻有兩個目的。”


    “一個是生不出孩子,所以就希望買個孩子,以後用來養老。”


    “一個便是從小買來的勞力,畢竟孩子吃的少,但半大的小子,也是個不錯的勞力。”


    “但誰會去買他們下意識認為的賠錢貨,那這些女嬰最後的結局,要麽是賣去青樓,要麽就是死。”


    話罷,朱棡又是輕輕歎了口氣。


    “殺死孩子,可是重罪!他們真的敢這麽幹麽?”


    聞言,朱標又是聲音顫抖道。


    “嗬嗬,都快活不起了,誰還會在意重不重罪?”


    “而且凡是貧苦之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所以對於這樣的事,百姓相互之間,肯定會隱瞞。”


    “那即便是官府有所察覺,但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們也明白,這其中的殘酷。”


    “這也就是為什麽,百姓明知道是重罪,可依舊如此的原因。”


    朱棡又是搖了搖頭道。


    此言一出,朱標又是攥緊了拳頭,而此時他也終於明白,什麽叫做無力感。


    “所以你到了太原以後,是怎麽做的?”


    隨後,朱標又是強忍自己心中的悲痛,但卻仍是有些麻木的看向朱棡問道。


    “解除宵禁,蓋慈幼院。”


    朱棡想都沒想道。


    “慈幼院?”


    朱標微微一愣道:“這是什麽?”


    “慈幼院,用來收養已經被遺棄,又或者即將遺棄的孩子。”


    “因為我明白,大明律豈不到什麽作用,所以便是由我出銀子,在太原蓋了一座慈幼院。”


    “並且告訴太原百姓,凡是家中養不起孩子,想遺棄孩子的,無論男女,都可以送來慈幼院。”


    “而且我還有會給他們補償。”


    朱棡想了想,便是道。


    “補償.老三,假若他們均以家境貧寒、無力撫養為由,將孩童送至慈幼院以換取補償,你將如何應對?”


    “再者,待那些孩子年歲稍長,其親生父母欲使其認祖歸宗,你又將作何處置?”


    “別忘了,血脈相連,縱使有過遺棄之咎,你又豈能斷絕他們認親之念?”


    “而且這情理與法度之間,你又該如何權衡?”


    聞言,朱標便是語帶憂慮的看向朱棡道。


    “是我出的銀子沒錯,但又不是以我的名義蓋的。”


    對此,朱棡卻是擺了擺手。


    “不是以你的名義?”


    朱標又是皺起眉頭。


    “嗯,也就是為了杜絕,那些想空手套白狼的人。”


    “況且慈幼院對外的名義,收了這點銀子,這個孩子,就跟他們沒關係了,未來是生是死,都沒有半點關係。”


    “再者就是告訴百姓,這些被遺棄的孩子,未來都是送去江南,去大戶人家當丫鬟隨從。”


    “而且你要明白,人性本善,但也人性本惡,性本善論,性本惡論,自古都難以辨明。”


    朱棡又是深深看了一眼朱標道。


    “若是坦然告訴他們,他們必然不會信,因為沒有人會好心幫他養孩子,所以這其中必然有利可圖。”


    “但總歸是救了一條性命,而身為父母,對於孩子,縱然在狠心,也有三分憐憫。”


    “那送去慈幼院,不僅可以讓他們渡過難關,也可以讓孩子吃飽穿暖,何樂而不為?”


    朱標的眼中泛起精芒。


    “沒錯,而且慈幼院那麽多孩子需要人照顧,這無形之中,也解決了很多百姓的生計。”0


    朱棡又是伸出手,拍了拍朱標的肩道。


    “可是你哪裏來的銀子?”


    朱標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但還是問道。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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