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韓國公是您請進宮的?”


    玩鬧過後,朱棡又是看向朱元璋,詢問道。


    “咱沒請。”


    朱元璋聞言,搖了搖頭道。


    “啊?”


    對此,朱棡的眼中露出一抹詫異之色。


    李善長自從致仕以後,便是賦閑在家,逢年過節,朱元璋的賞賜也是不斷。


    而這位不樂得清閑,今日反而是來了早朝,甚至親自下場,支持大明變法,更是與胡惟庸劃清界限。


    怎麽看,李善長今日的所為,都像是早有預謀,而非巧合之下。


    但以這位老國公的作風,又不可能這般輕易的交出底牌。


    所以,朱棡也有些拿捏不準,李善長究竟在想什麽?


    明明當下的情況,隻是不利於胡惟庸,但對李善長可沒有絲毫的影響。


    除非,李善長已經看出胡惟庸自作聰明,又或者脫離了掌控,這才想撇清關係。


    想不明白,朱棡有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縱然才智如妖,可整日麵對這些老狐狸,還是會覺得頭疼。


    畢竟這群老狐狸,從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比之朱棡還狡詐。


    “咱其實也很意外。”


    “但先早朝一步來見了咱,並且求了一道居殿後的聖旨。”


    “說是老了,站不住了,讓咱體恤一下。”


    “而咱也沒多想,便是同意了。”


    “但這個老東西,竟然能親自站出來,支持大明變法。”


    朱元璋坐回椅子上,方才看向朱棡道。


    “爹,您還記不記得,前段時間,韓國公便來過。”


    隻是一旁的朱標,腦中靈光一閃,便是看向朱元璋道。


    “前段時間?”


    朱元璋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坤寧宮。”


    馬皇後拍了拍朱元璋的後腦勺,方才沒好氣道:“他來求一道恩典,但你沒同意。”


    “哦對對對,咱想起來了。”


    經過馬皇後的提醒,朱元璋也是想起來了,便是轉過頭,看向朱棡道:“怪不得,善長今日會入朝下場,咱想明白了,他就是為了你。”


    “為了我?”


    聞言,朱棡又是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有點懵。


    “沒錯,善長應該就是為了你。”


    朱元璋笑著點了點頭道。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對於朱元璋臉上的笑意,朱棡卻是皺起眉頭道。


    “想巴結伱。”


    朱標轉過頭,似笑非笑道。


    “別鬧,那是老爺子的把兄弟,早早跟隨老爺子打天下的功臣,需要巴結我這個晉王?”


    對此,朱棡直接看向朱標,翻了翻白眼道。


    堂堂韓國公、老相國、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太師、太子少師的李善長,需要巴結朱棡?


    這一串的官職拎出來,隨便摘,李善長都是國之重臣。


    畢竟位極人臣,權力已經到了臣子的頂峰,還用得上巴結朱棡?


    “那要是為了兒子,巴結你呢?”


    馬皇後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便是道。


    “兒子,李祺?”


    朱棡想了下,開口道。


    “嗯。”


    朱標攬住朱棡的肩膀,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那個鱉孫想打鏡靜的主意!”


    看向朱標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朱棡整個人差點氣炸,便是喊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你妹妹已經到了成婚之年,再加上李祺人品不錯,咱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好歸宿。”


    朱元璋看向有點生氣的朱棡,反倒是擺了擺手。


    “想都別想!”


    對此,朱棡卻是惡狠狠的看向朱元璋道。


    “你總不可能攔著一輩子吧?”


    馬皇後又是無奈的看向朱棡道。


    “那我也說過,若是鏡靜喜歡,兒子沒任何意見,但若是鏡靜不喜歡,誰都別想。”


    朱棡撇了撇嘴道。


    臨安公主,朱鏡靜。


    朱元璋庶長女。


    而雖是庶出,但卻與嫡女無不同。


    因為其母不僅是成穆貴妃孫氏,更是朱棡從小牽到大的妹妹。


    縱然朱棡離京,前往太原就藩,也不曾忘記過臨安,每逢臨安生辰,朱棡都會提前備好禮物,為其慶生。


    而說心裏話,朱棡並不反對朱鏡靜與李祺在一起。


    隻是想起曆史上李善長的下落,朱棡才不想讓李祺與朱鏡靜成親。


    “你這孩子,至少要問過臨安吧?”


    麵對倔強的朱棡,朱元璋也是有些無奈道。


    “不用問,臨安還小,再養兩年,讓李伯收起那點心思。”


    朱棡擺了擺手,仍是拒絕道:“反正我朱家的女兒,不愁嫁。”


    “都已經是及笄之年了,還小?”


    朱元璋沒好氣道。


    “這才及笄之年,您老人家就迫不及待的想將臨安嫁出去?”


    “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嫁出去相夫教子,不行,絕對不行!”


    話罷,朱棡毫不示弱的瞪向朱元璋。


    十五六歲的年紀,在後世,還在上學的年紀,就得去相夫教子?


    別鬧,朱棡壓根不可能同意。


    “年紀大了,就有點不好嫁了。”


    朱元璋看向炸毛的朱棡,有點頭疼道。


    “娘,老頭說您老了。”


    朱棡卻是頭一轉,直接看向馬皇後道。


    “哎咱什麽時候說你娘老了你別血口噴人啊”


    朱元璋一聽,當即有些不樂意道。


    “您跟我娘差四歲,我娘二十一歲嫁給你的,那您不就再說我娘老了?”


    朱棡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便是開口道。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馬皇後本來還不在意的神色,頓時就沉了下去。


    “那是亂世,咱跟你娘是患難夫妻,豈能與今日之太平天下相比?”


    望向馬皇後的神色,朱元璋心底一慌,但還是強裝鎮定道。


    明麵上,馬皇後還能給朱元璋留點臉,一切以朱元璋為主。


    但私下裏,朱元璋可曉得這娘們有多虎,壓根得罪不起。


    “朱重八。”


    朱棡還未開口,馬皇後便是一把揪住了朱元璋的耳朵。


    “哎哎哎疼疼疼,妹子輕點,輕點.”


    對此,朱元璋頓時有點欲哭無淚,便是連連喊疼。


    可馬皇後仍然沒有鬆手的跡象。


    而望向眼前這一幕的朱家幾兄弟,紛紛低下了頭。


    似乎這個場景,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陛下,聖躬安。”


    被馬皇後收拾完的朱元璋,便是直接來了曹國公府,李文忠也是率領一眾家眷,迎了出來,躬身行禮。


    “咱今日微服出巡,不必多禮。”


    朱元璋看向恪守禮儀的李文忠,微微擺了擺手道:“而且都是自家人,就不用這麽拘謹了。”


    “臣明白。”


    李文忠還是有點放不開,便是拱了拱手。


    “表兄。”


    朱棡與朱標,還有朱樉與朱棣,也是紛紛看向李文忠行禮。


    “這是家禮。”


    眼見李文忠還有回禮,朱元璋頓時瞥向李文忠道。


    “侄兒明白。”


    李文忠這才收起手。


    朱棡也是上下打量起李文忠。


    這位在後世被譽為大明霍去病的美男子。


    這般說吧,大明王朝最為耀眼的少年名將,洪武皇帝朱元璋外甥,與沐英並列為馬皇後最喜愛的義子。


    明太宗朱棣一生的偶像,大明初代戰神之父。


    淮西集團顏值天花板,最年輕的開過六公。


    弱冠之年,兩千精兵破敵軍二十萬。


    十七歲,一戰成名,震鑠古今。


    二十歲,鎮守嚴州,大敗張士誠,自此張士誠自是不敢窺探嚴州。


    二十三歲,張士誠策反苗將蔣英,刺殺大將胡大海,浙東危急。


    李文忠來不及請示朱元璋,便率大軍從天而降,以雷霆萬鈞之勢,滅殺叛軍主將,且恩威並施,保住了浙東。


    好消息傳來,朱元璋欣喜若狂,隨即命李文忠鎮守浙東,短短四年,李文忠便憑借自己的能力,成了為主宰一方的封疆大吏。


    洪武二年,李文忠與徐達分道北伐,擒獲元王子,公主,宗室成員近萬人,繳獲丟失了近兩百年的宋朝玉璽。


    更是於茫茫人海之中,橫行萬裏,大破北元上都。


    洪武三年,這位隴西郡王李貞與曹國大長公主嫡子,因功封爵,位列開國六公之曹國公。


    洪武五年,徐達鎮中路,李文忠率領的東路,馮勝率西路,分別北伐!


    李文忠率軍出居庸關,直搗應昌方向,攻克應昌,此役中俘獲了大量物資,以及北元的部分皇族,更是極大地震撼了北元朝廷。


    足以得見,李文忠少年從軍,戎馬一生,為朱元璋之大明天下,立下了不世之功勳。


    隨後,一行人便是走進了曹國公府。


    隻是這一路上,朱棡的主意力都在李文忠身旁的小孩身上。


    不錯,這個孩子,正是大明初代第一戰神,李景隆,也就是著名的虎父犬子典型。


    不過,朱棡倒是不認同這一說法。


    為什麽,身為曹國公李文忠的嫡長子,縱然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朱棣奉天靖難時期,李景隆率領二十萬大軍與耿炳文三十萬大軍兵合一處,這可是近乎五十萬的兵馬。


    李景隆依舊可以調度有序,從這裏便不難看出李景隆的才能。


    那為什麽,李景隆逢戰必敗?


    後世有人猜測,李景隆與朱棣幼年關係極好,所以穿的是一條褲子。


    拉倒吧!


    十六歲的朱棣跟才七歲的李景隆,能尿到一個壺裏?


    別忘記了,朱棣洪武十三年就藩北平府,而那時的朱棣才二十一歲,至於李景隆才十一歲。


    但一個已經是坐鎮一方的藩王,一個不過還在讀書的孩子,怎麽可能有交流?


    而且人家建文帝朱允炆,應該也不傻吧?


    畢竟李景隆與朱棣的關係甚好,這件事應該不難查吧?


    所以真的關係極好,李景隆還能統帥五十萬大軍?


    別鬧了,朱允炆連朱棣的小舅子都不放心,又怎麽可能派出與朱棣關係極其好的李景隆。


    所以,事實上奉天靖難之前,李景隆與朱棣,就是單純意義上的親戚,至於別的關係,不用想,絕對沒有。


    那為什麽李景隆逢戰必輸?


    那以朱棡目前的政治眼光來看,奉天靖難,從頭到尾,都還是一場政治鬥爭。


    這也就是為什麽,奉天靖難之中,唯有忠於朱允炆的將領,能給予朱棣一些挫折的原因。


    還別不信,盛庸、鐵鉉、平安等南軍將領在抵抗朱棣的過程中表現英勇,而這些將領都是忠於建文帝朱允炆的人。


    特別是平安,原為濟寧衛指揮僉事平定之子,因其父早年追隨朱元璋並深得器重,後戰歿,平安被朱元璋收養並悉心培養。


    成年後,平安承襲父職,並且一度隸屬於燕王朱棣,在其麾下擔任過密雲指揮使、右軍都督僉事等職務。


    跟過朱棣,還想幹死朱棣,也就大將平安了。


    為什麽,這位的立場,向來很簡單,那就是朱元璋,那對於朱元璋欽定的儲君朱允炆,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所以除了本質上的政治鬥爭,朱棣起兵奉天靖難以來,能讓朱棣吃癟的唯有朱允炆的核心集團。


    畢竟朱允炆派出去第一位大將,名為耿炳文。


    而從這裏便能看出來,朱允炆極其缺乏政治頭腦,並且腦子簡單,甚至是被建文三傻忽悠瘸了。


    什麽意思?


    耿炳文是誰?


    朱元璋開國六公二十八侯旨意的長興侯。


    父子兩代為將,都跟在朱元璋的身邊混。


    後期朱元璋排列功臣榜的時候,更是把耿炳文跟徐達放在了一起的一等功之列。


    更別說後期,朱元璋每有大仗都把耿炳文放在軍中備用。


    直白點,監視主將。


    藍玉、傅友德之類的都被耿炳文盯過。


    而這妥妥的開國功臣,心腹愛將,外加機要秘書。


    就這樣的人,朱元璋駕崩之前,不僅沒有安排,也沒有單獨召見,更不用說托孤之類的。


    所以朱允炆死心眼啊,你爺爺沒召見,也沒跟你說什麽,你就不會自己拉攏拉攏?


    難不成,以後作為皇帝,還得老朱托夢告訴你,耿炳文要重用麽?


    作為皇帝,這點政治眼光都沒有?


    這樣的人物,怎麽也得放在中樞參政吧?


    然後,耿炳文輸了,李景隆輸了,朱允炆輸的徹徹底底。


    那現在想來,朱棣能奉天靖難成功,完全是朱允炆的功勞啊。


    不管是軍事上,還是政治上,朱允炆都是一塌糊塗,又怎麽能不敗?


    但是現在朱棡來了大明,眼前的這個小屁孩,就得好好歸攏歸攏。


    不能從這個李景隆開始起,戰神這個詞,從褒義詞變成貶義詞。


    畢竟現在的朱棡,晉王朱棡,便是被譽為戰神!


    “九江,有沒有想舅爺。”


    就在朱棡思索間,一行人也是走進了正堂,而這剛一進正堂,朱元璋便是牽過李景隆的手笑道。


    “想。”


    李景隆怯生生的看向朱元璋道。


    “臭小子,想舅爺怎麽不進宮,看看舅爺。”


    聞言,朱元璋卻是麵色一板的看向李景隆道。


    對此,李景隆的頭縮了縮,不覺間流露出一絲拘謹。


    “陛下,九江”


    見狀,李文忠則迅速將目光投向朱元璋,準備開口。


    隻是李文忠話還未說完,便是被朱元璋的聲音冷不丁地打斷道:“叫什麽?”


    “舅舅。”


    李文忠連忙起身。


    “這才對嘛。”


    朱元璋的麵容略顯緩和,一抹笑意隱約可見道:“這才對嘛,叫什麽陛下,而且我們是一家人,更何況這裏又不是朝堂之上,何必如此生分。”


    “沒錯,表哥,別拘束,況且這還是你家。”


    朱標將站起來的李文忠拉著坐下後,也是笑著道。


    “嗯。”


    李文忠輕輕點了點頭,方才轉頭看向朱元璋笑道:“舅舅,九江最近在學兵法韜略,所以才沒有進宮拜見您,您別見怪。”


    “孩子好學,咱怎麽能怪罪?”


    朱元璋白了一眼李文忠,又是揉了揉李景隆的頭,笑道:“九江,好好學,未來一定要成為如你爹一般的名將,成為咱大明的中流砥柱。”


    “嗯嗯!”


    李景隆重重點了點頭,語氣中更是充滿了堅定與憧憬道:“九江會努力成為如表叔一般的戰神,大明戰神!”


    “咳咳.”


    拿起茶盞輕抿一口的朱棡,差點被李景隆的話嗆到,同時眼中也是升起一抹怪異之色。


    畢竟,李景隆的確是大明戰神,隻是李景隆的這個大明戰神,可不是褒義詞,而是貶義詞。


    “怎麽,你有意見?”


    麵對朱棡的突然咳嗽,朱元璋的眼睛也是瞥了過來,並且沒好氣道。


    “九江這個年紀,學習兵法韜略,實在是太早了,不如先讓他入大本堂讀書,等再過兩年,也不遲。”


    對於朱元璋的沒好氣,朱棡一點都不在意,反而是沉吟片刻後,方才道:“畢竟還小,正是玩鬧的年紀,又怎麽能真正沉下心學習?”


    “老三說的不錯,現在畢竟是太平之世,不像亂世,朝不保夕,倒不如先讓九江先玩兩年。”


    聞言,朱標也是點了點頭,方才看向李文忠笑道:“表哥意下如何?”


    “臭小子,你怎麽想?”


    對此,李文忠並未點頭,也並未搖頭,反而是看向李景隆問道。


    “能去麽?”


    李景隆的臉上,頓時露出渴望的神情道。


    “能。”


    李文忠的無奈一閃而逝,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兒子去。”


    李景隆頓時開心笑道。


    “明日便送九江入宮吧。”


    朱元璋也是笑著道。


    “好。”


    李文忠輕輕點頭。


    “姐夫,還在休息麽?”


    隨後,朱元璋又是沉默了一下,方才看向李文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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