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晨鍾破曉,回蕩在五道山的每一處角落,悠悠揚揚,由遠而近,把人從夢魘裏喚醒,卻奈何醒來的世界,依舊是夢魘的延續。


    有那麽一瞬間,韓庚真想就這麽一直安靜地躺著,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管。


    隻不過,這凡塵俗世的小小佛堂,終究不能帶給他長久的安寧。


    韓庚從床上睜開眼睛,看著牆壁上鬥大的“佛”字,默然,歎息……


    門外響起腳步聲,房門‘吱呀’一聲輕輕被推開,一名十五六歲的僧人端來了洗臉水,微笑地對韓庚說道:“施主,早啊!”


    韓庚衝他點點頭,道了謝,就起身穿好衣服,洗了把臉。


    這名僧人也是覺字輩的弟子,法號覺休,隻比覺靈大三歲,即便是在寺院裏長大,也沒能約束他對紅塵俗世的向往和好奇,不停地問東問西,多是向韓庚打聽一些好玩有趣的事情。


    看覺休天真活潑的笑臉,真是讓韓庚羨慕不已。


    年少不知愁,那是人一生中最快樂無憂的時光。


    經過一夜的休息,胡姍姍和李宏達也起了精神,韓庚一早就讓他們兩人去了五道口喊回趙剛的命魂。


    晨霧將散未散,流連在五道山上,空氣裏感覺有些潮濕潤氣。


    早起的僧人們都在打掃庭院,把昨夜掉落的樹葉兒輕輕掃在一邊。


    覺休在前麵帶路,韓庚跟著他走向後院的一座廟宇,經過一個圓形拱門,看到羅漢堂的僧人們正在晨練習武。


    僧人們見了韓庚都會主動打一聲招呼,似乎蓮池的死對僧人們沒有任何影響,甚至沒有一點悲痛。


    走過石拱門,韓庚眼裏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隻見覺靈坐在台階上,神情呆呆訥訥,再也沒有一點活人的生氣。


    韓庚忍不住就要走過去,覺休悄悄拉住他,搖頭說:“不要過去了,師弟散了七魄,現在隻是一具行屍走肉!”


    覺休見韓庚表情變幻不定,忽而悲傷,忽而憤恨,就長歎一聲,低聲道:“施主,我們走罷,師叔還在等著我們呢!”


    韓庚默然地前行,原本還算輕鬆的步伐變得沉重無比,走了沒多遠,前麵出現一麵紅牆,門口豎著一塊石碑。


    空行淨土,凡俗莫入!


    韓庚下意識停住了腳步,覺休連忙解釋:“施主不要見怪,雖然本寺對世俗開放,乃功德無量之舉,但出家人畢竟需要清淨,方丈向來住在小寺之內!”


    看過了變成呆屍的覺靈,想到一會兒要麵對蓮池的屍體,韓庚一雙手握成拳又緩緩鬆開,臉上表情複雜難明。


    從外麵看來,小寺就如同一座小金剛寺,但這裏距離俗世遙遠,隻見周圍蒼鬆修竹,密密成林,一陣山峰吹來,四周鬆動竹搖,說不出的清幽雅意。


    這裏與山前的熱鬧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意境。


    穿過一座佛堂,就是三間清淨的禪室。


    覺休帶著韓庚走向第一間禪室,朗聲道:“師叔,韓施主來了!”


    禪室裏響起蓮方蒼老卻十分和藹的聲音:“請進來吧!”


    韓庚走進房內,向四周看了一眼,這禪室裏樸實無華,卻沒有蓮池方丈的遺體。


    蓮方坐在椅子上手持一串念珠,麵含微笑地說道:“韓施主,昨夜睡得還習慣嗎?”


    韓庚苦笑一聲,麵對這位高僧,原本有些動蕩的心懷很快就平複下來,深深吸了口氣,自責說道:“實在對不起,因為我的事情,連累了方丈,我百死莫贖……”


    蓮方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起身來到窗前,伸手向外麵一指,招呼韓庚道:“韓施主請看,那是什麽?”


    韓庚望向窗外,隻見一道彩虹浮現在暗雲中間,淡褐色、黃色、微紅,若隱若現。


    韓庚有些迷惑,彩虹是很尋常的光學景象,有什麽稀奇嗎?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道彩虹真的有些不同尋常,雨後才會出現彩虹,這是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實。


    因為彩虹的形成,是陽光照射到半空中的雨點,光線被折射之後,就會在天空上形成七彩的光譜。


    雖然五道山霧氣彌漫,但天空布滿厚重的烏雲,此刻卻並沒有一絲陽光,彩虹又是從哪裏來得呢?


    蓮方微笑著解答了韓庚的迷惑,這叫“虹化!”


    按照蓮方的說法,得道的高僧在圓寂後,會化作一道彩虹而去,進入到了佛教所說的空行淨土!


    見韓庚聽得雲裏霧裏,似信非信,蓮方就帶他去了第二間禪室。


    掀開門簾,韓庚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口缸,不難聯想到,蓮池方丈的遺體就存放在缸內,這可能是佛教的傳統習俗。


    他沒有多想,隻是懷著敬意走了過去,低頭往缸裏一看,立刻呆住了。


    蓮池的麵容栩栩如生,雖然肌膚看上去很蒼白,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但仔細觀察,也沒有屍僵的跡象。


    最不可思議的是,蓮池的遺體竟然縮小了,僅僅隻有一個五歲孩子那樣大,他見過活人縮身,那是因為隨著年齡的增大,腰和背就慢慢的駝下去了,雖然看上去會比年輕時候矮上幾分,可也就隻是幾分而已,絕不會像蓮池這樣,會縮掉那麽多。


    韓庚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蓮方告訴他,自建寺七百年以來,寺中成就虹身者就達到了十六位高僧,其中的三位肉身全部化光了,這是證得“光身”,生不帶來一點東西,死後也不會帶走人世間的任何雜物,不留戀世間的一切外物。


    但是蓮池的肉身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變成了一個真身像,過一段時間會變得十分堅硬,這是因為修為尚未達到圓滿之境所致,所以要送去火化,留下舍利子供奉於佛堂,繼續為“光身者”修煉功德。


    盡管韓庚不太敢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反而讓他更加難以釋懷。


    如果不是自己連累了蓮池大師,至少他不會死,就有機會修煉成一個真正的虹化者。


    蓮方見韓庚沉默不語,似乎也知道他於心難安,卻並再沒有說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你應該是有話想問老衲吧?”


    韓庚隻知道昨夜作法功虧一簣,但具體情況尚不知悉,於是就沉聲問道:“大師,恕我冒昧多問一句,這場劫數,還能否化解?張瑤,究竟是什麽?”


    蓮方對韓庚提出的疑問稍稍遲疑了一下,才委婉地說道:“老衲雖未曾見過張瑤施主,但從昨夜作法來看,成大道者必有大劫,贖老衲不能明言相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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