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坡上一路滾了下來,感覺到兩人已經停止了滾動,葉初想要起來,卻發現昏迷的顧卓然還死死地梏住自己。他神色複雜地掙脫開顧卓然的手,晃了晃腦袋,驅趕走腦袋的暈眩感。


    因為被顧卓然護著的原因,葉初並沒有受多少傷,隻是身上的擦傷比較多。他的腿上和背部的疼痛感很明顯明,葉初皺著眉。反觀顧卓然,他要嚴重多了,臉上多處擦傷,額頭似乎是撞到了石頭,已經腫了起來,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腿,除了小石頭造成的傷痕,還有沒有取出來的子彈。


    葉初心下一凜,神色嚴峻起來。


    在熱帶雨林裏,環境和醫療條件都很差,如果沒有處理好他的槍傷,萬一發炎潰爛,很有可能就會嚴重到要截肢。


    葉初低頭取出了一直掛在自己腰間的小型藥箱,他打開藥箱的時候,就聽見顧卓然細微的聲音,語氣很是關切,“葉初,你沒事吧?”


    葉初怔了怔,旋即低聲回答:“我沒事。”他抬起頭看見顧卓然已經自己起來了,靠在旁邊的一棵樹上,他右腿曲著,左腿平伸放在地上,眉頭緊皺著。葉初知道他很痛,他又低下頭,準備著紗布和藥粉,“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這是好事。”葉初的動作頓了頓,顧卓然閉著眼睛繼續道:“你欠我越多,你要還的就越多。”


    葉初心一悸,沒有說話,手上不穩的動作卻泄露了他的心情,顧卓然沒有看到他這個反應,自顧自地說著:“葉初,你逃不掉的。”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葉初皺了皺眉,沒有什麽心情和他說這些,“我得去找些水,等會還要生火。”他走到顧卓然的麵前,將自己腰間唯一一把槍遞給他,“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我會快去快回的。”


    他抽身正準備走的時候,卻被顧卓然緊緊抓緊了手腕,他沉聲問:“你呢?”


    在一個雨林中,沒有槍沒有任何防身的東西,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


    葉初取出了腰間的軍用匕首,朝他微微一笑,“這個,你給的。”說完,他掙脫開顧卓然的手,往十二點鍾的方向走去。


    顧卓然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當葉初回來的時候,他看見顧卓然閉著眼睛,胸膛幾乎沒有起伏了,他心下一驚,迅速跑到他的麵前。


    他拍了拍顧卓然的臉,語氣有些慌亂,“團長,團長你醒醒。”


    顧卓然緩緩睜開眼,有些疲憊地道:“有點困,就假寐了下。”


    “這種時候還這樣,你是不想要命了嗎?”葉初冷冷地盯著他,心中一股難言的火氣湧上心頭。顧卓然卻是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有些驚訝葉初的速度,“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前麵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人留下的痕跡,他們留下了一些生活用具,我看了看他們留下的東西,沒有估計錯誤的話應該是探險家,剛離開兩天。”說著,葉初將顧卓然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他有些擔心地看著顧卓然的左腿,“你還能走嗎?不然我背你吧。”


    顧卓然忍俊不禁,他搖了搖頭,“算了,就你這小身板,免得被我壓垮。”


    葉初神色有些不悅,托著顧卓然慢慢地往前麵前進。十幾分鍾後,他們到達了目的地。顧卓然發現眼前火已經在燒著水了,明顯就是葉初回來前就準備著,節約了不少時間。周圍還有一些被遺棄的生活用品,甚至還有吃完就扔的罐頭,不遠處有一個湖,以保證水源。


    葉初掏出了那把匕首,在火上烤著。顧卓然一直緊緊地盯著他,他淡淡地道:“團長,等會我要用匕首將子彈取出來,我的藥箱裏有嗎啡,你需要嗎?”


    嗎啡,麻醉式鎮痛劑,具有夢境一般的鎮痛效果。


    “不必了,那玩意兒對人的身體沒什麽好處。這點痛,我還能忍住。”顧卓搖了搖頭,拒絕了。


    取子彈這種情況已經屢見不鮮了,還用不著那東西。


    “好,我明白了。”葉初點了點頭,見水已經燒好了,他忍著燙將臉盆端到顧卓然的身邊,隨後用刀劃開了顧卓然左腿的褲子。


    傷口已經有些發炎了,邊緣也已經開始泛白,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葉初皺了皺眉,他輕聲道:“團長,你忍著點。”


    “行了你,什麽時候你變得這麽婆婆媽媽了?”


    葉初撇撇嘴,見他還能貧嘴,也就放心不少。葉初很快就取出了子彈,臉盆裏的水已經被染成了紅色,他自己額頭也滲出了薄汗。顧卓然左腿上傷口的血卻流個不停,葉初趕緊將藥粉灑在顧卓然的傷口上,同時用紗布緊緊地摁住了傷口,幾秒後,血止住了。


    葉初呼出一口氣,開始給顧卓然進行包紮。這個過程中,顧卓然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盯著葉初。


    要不是他頭上的汗和起伏的胸膛,葉初簡直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沒有生息了。當初葉初在打了麻醉針的情況下,過程中都很不舒服,他居然能夠忍住不哼一聲,忍耐力太驚人了。


    等到包紮完成後,葉初直接癱坐在地上,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卻聽見顧卓然嘲笑的聲音,“都當兵這麽久了,怎麽包紮技術這麽爛?”


    葉初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從小手腳就笨,小的時候他做的工藝品都是全班最差,隻有拿槍的時候才是他手腳最靈活的時候。


    “團長,伊奧已經殺了那個白人,他不會有危險的,雇傭兵會護送他回法國的。”葉初撇了撇嘴,看了看周圍的一片綠色,“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等待救援,同時自己尋找出路。”顧卓然調整了個姿勢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他皺了皺眉,“我們海豹團有自己的救援記號的,我們一邊尋找出路一邊留記號。如果我們在規定時間還沒有回去的話,他們會派人來進行尋找的。”


    “問題是,我們現在的條件太簡陋了。可能他們還沒有找到我們,我們就被別人殺了,或者淪為了野人和野獸嘴裏的食物。不過目前我也沒辦法。”顧卓然搖了搖頭,他嘴角挑起一抹微笑,看著葉初,語氣戲謔,“所以,這段時間麻煩你保護我了。”


    葉初:“……”


    不管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這個人臉皮還是一樣厚。


    葉初時不時會檢查下顧卓然的情況,發現他並沒有其他不適,神經也就沒有那麽緊繃了。不過,這個過程中他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具體緣由他也說不出。


    大概是,他沒有想過這個厲害的團長也會需要自己的照顧和保護。


    夜幕很快就降臨了,白天除了時不時在眼前爬過的蟲子,還算安全,但到了晚上就未必了。


    葉初心下更加警惕,幾乎眼睛都不敢閉一下。等到顧卓然恢複地差不多的時候,他們一定得離開這個地方。


    至少要尋找一個可以避身的地方。


    火堆燃燒著,火光照得周圍一陣光亮,也將野獸侵襲的可能性降到最小。


    晚上溫度下降了很多,葉初的體質就是偏寒,體內的陽氣不足,就容易受涼。兩個人坐在營火旁,但葉初抱著胸,明顯是有些冷。


    顧卓然將他扯了過來,“冷?”


    “還好。”


    真是死鴨子嘴硬。顧卓然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將他扯過來一點,葉初抬眼不耐煩地道:“你要幹什麽?”


    “抱你。”葉初神色一冷,明顯就是誤會了他話裏的意思。顧卓然揚眉,將他攬進了懷裏。


    這讓他有種他太弱,需要別人保護的錯覺。葉初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掙紮著,想要從他懷裏出來,顧卓然卻紋絲不動,直到葉初動作間碰到了他的傷口。聽見他的抽氣聲,葉初不敢動了。


    幾秒後,顧卓然淡淡地道:“別動,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晚上我來守夜。”


    “不行,你受傷了,沒有休息好傷口恢複地慢。”葉初搖頭拒絕,顧卓然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語氣很淡然,“手都這麽冷了還逞強?你信不信,你再不好好休息,明天你就會病倒。”他挑了挑眉,“那誰來照顧我?”


    葉初怔了怔。


    “今晚先好好休息,恢複體力。這種情況我經曆比你多,身體也比你強,一個晚上不礙事。”顧卓然又將他抱緊了點,語氣有些不耐了,“一個男人這麽扭扭捏捏的,趕緊睡。”


    葉初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思索了半晌,他低聲道:“那好,一有什麽情況立刻叫醒我。”


    “嗯。”得到了顧卓然的回應,葉初緩緩地閉上眼睛,但他還是睡不著。


    因為尷尬。


    他對八年前那場性/愛的感覺還很深刻,而當時和他滾床單的人現在就攬著他,他怎麽想怎麽覺得怪。


    顧卓然就像一個火源,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給葉初,葉初一瞬間還以為他是個火爐。糾結著糾結著,葉初就緩緩地睡了過去。


    顧卓然用棍子挑了挑火堆裏的火柴,讓它們燒得更旺。火光映在葉初的臉上,看上去有種不識人事的安靜。


    蟲鳴聲很響亮,葉初在這樣的環境下睡得很熟。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明明是一個淺眠的人。


    葉初微微抿著的唇顯得很漂亮,顧卓然微微一笑,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如薄羽的吻,隨後他輕聲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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