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初夏初晴便也到了,朝陽一見到初晴手中的兔子就湊了過去,樓心月見她玩心未泯,便讓她與初晴一起去後院放兔子玩。


    主仆三人進了絳雲殿正殿連玥閣,樓心月在西間榻上隨意的坐了下來,襲若奉了茶上來,她便喝茶,襲若奉了糕點上來,她便吃糕點,初夏拿了本書給她,她便看書,總之,她就是不去開口尋問,甚至不去多看襲若一眼。


    她始終相信,有些事問出來不如自己交待出來更好,而更主要的是,她不想傷了她與襲若的主仆情份郎。


    自她入宮這些日子,她待襲若比初夏初晴還要親近,雖然也曾疑心於她,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麽不希望自己的疑心成真。她不想這一場主仆情份錯付,因為她始終清楚的記得,前世襲若為了替她求情而不幸慘死畫,那樣的情份,她相信,今生依然不會變。


    表麵上一副心無旁鶩靜心寧神的看書,心卻始終無法真正的靜下來,眼角的餘光不住的看向身旁,那裏,襲若正微垂著頭,一副歉疚,懺悔,自責,糾結的表情。


    她在等,等她的坦白。


    她希望自己不是白等,但凡襲若還在乎她們這一場主仆情份。


    “娘娘。”


    襲若終於開口,樓心月忙側目看向她,心裏泛起一陣欣喜,她終究沒有看錯,襲若到底還是在乎她們這一場主仆情份的鐦。


    “正如娘娘所想,看來太後已經等不急了。”


    她回稟的卻是這個,樓心月收回目光,低下頭,眼中失望閃過,看著手中的書,淡淡了應了句:“噢,本宮知道了。”


    不是沒有看到她眼中閃過的失望之色,卻隻當作沒有看到,襲若見她表情淡淡,不再說話。


    卻是初夏說道:“看來,咱們這些天的工夫沒有白下。”


    樓心月看著書,嘴角卻溢出一絲冷笑。


    可不是,這些天的工夫,宮中暗暗四起的謠言。自入了宮她發現,後宮是傳謠言最快的地方,仿佛一陣狂風吹過,吹至每一個犄角旮旯的角落。


    歐陽墨玄不會知道,他所得到的消息正是她故意讓人放出去的。那日上官詩音去追歐陽墨璃時很小心,兩人特意找了一處無人的地方見麵,所以根本沒人發現,除了一直跟在後麵的襲若。於是,她便來了個黃雀在後,太後不是想將上官詩音許給南宮玨麽,她偏不讓。


    她知道太後原是想等上官詩音年滿十六再行指婚,天盛朝雖沒有明律規定女子必須滿十六才可婚配,甚至也有一些女子在十四五歲便已許人婚配,但是,一般官宦侯門家的小姐皆是要等到年滿十六才行婚配的。上官詩音貴為侯爺之女,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她便安排人故意在宮裏散布傳言,好叫太後不得不提前初施她的計劃。


    當然,她想過太後會提前,或是會說先行婚配,年滿十六再正式迎娶之類的話,所以,她早有準備。


    那日在禦花園遇到了歐陽墨玄,從他的說話中她看出了他的野心。四藩之中漠北屬軍機要地,是四藩中軍事最重之地,歐陽墨璃手握的兵權也是四人中最多。這個四藩中年紀最小,也是如今僅存的眾位王爺中年紀最小的漠北王,下至黎民百姓,上至各國君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聲望名譽也早已遠遠的超出其他三位藩王。而他秦南,雖是山清水秀,雖是煙雨繁花,卻是四藩中看起來最無關緊要之地,富甲不如雲東,地域廣袤不如寧西,兵重不如漠北。


    所以,他怎麽甘心。


    而他知道,一旦歐陽墨璃與上官家聯姻,那便更是如虎添翼。


    歐陽墨瑞不去爭,那是因為他背後還有薑家為其撐腰,薑家是敦惠太妃的母家,將門世家,一門三將。薑家老太爺,也就是歐陽墨瑞的外公,早在開國始皇時便封了安東侯,手握一方兵馬,薑家大老爺子承父權,封了寧威將軍,兵權有增無減,到了薑家第三代,歐陽墨瑞的表哥,也是宣德將軍,還是他秦南子業城的守城總兵。


    有如此顯赫的家族勢力為其撐腰自然是他不能比的。


    而歐陽墨辰更不用說了,他與歐陽墨璃本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何況,當初以歐陽墨辰的資質本不該封藩的,若不是歐陽墨璃從中竄促,而且也確實沒有其他兄弟可以封藩,他又如何能做上那等位置。


    而他,他家族薄弱,母妃家不過中隻是一個小小的縣丞,無兵無權,所以,他隻能靠自己。


    所以,便有了今日出遊時的那番對話,與後來在午膳時的那番計謀。


    經過今日一事,上官詩音會不會嫁歐陽墨璃樓心月不知道,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她是斷不會再嫁南宮玨了。


    南宮丞相是何等驕傲的一個人,絕不會娶一個心裏裝著別的男人的女人,何況那個女人曾經還許給別人作妾室。


    更且最主要的是,經過今日一事她也知道了歐陽墨軒的那一點私心,便更加放心了。


    初夏笑了笑,又道:“隻是可惜,太後現在還知道在圍場發生的事,否則,隻怕又要鳳體違和了。”


    樓心月終於將手中的書放下,輕呢一聲道:“倒是可以讓她知道,遲早都要知道的,不如早些知道。”


    初夏忙應了,“是,奴婢這就讓人將這個好消息傳入祥福宮。”


    樓心月又道:“不忙,等這邊好戲上演了,再讓她知道也不遲。另外,太後鳳體欠安,叫華禦醫好生伺候著,太後年紀大了,不宜操勞,要叮囑她老人家好生歇著才是。”


    初夏笑著點了點頭,“奴婢明白。”


    樓心月也是輕輕一笑,既然別人不仁,也就別怪她不義了。事關她父親的生死,她自然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


    抬頭看了看襲若,她並不知道在圍場發生的事,正一臉雲裏霧裏的看著她們。


    “襲若,你說呢?”


    一句簡單的問話,卻叫襲若微微一驚,這個一向最是沉著穩重的人,終於也有這不沉著穩重的時侯。看來,俗話說的一點也不錯,人真的不能做虧心事。


    “奴婢……奴婢……”


    襲若支支唔唔的答不出來,樓心月這才恍然大悟的道:“噢,對了,方才圍場發生的事你還不知道。初夏,你先將圍場之事告訴襲若罷。”


    初夏應了,便將午膳時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講於了襲若,襲若也是一臉認真的聽著,一旁樓心月一直安靜的喝著茶。


    待講完了,襲若才道:“如此說來,倒不需要娘娘太過憂心了,經此一事,南宮丞相是斷然不能再娶上官三小姐的。”


    “是啊。”


    樓心月淡淡的應了聲,看著襲若,又道:“那麽,以你之見,太後下一步的計劃會是什麽?”


    “太後特意叫人將上官三小姐送來,隻怕是想借著雲貴妃的壽宴,想以雲貴妃之口提出指婚之事。”


    初夏道:“可是,上官三小姐不是還未滿十六歲麽,上官侯怎麽會同意?”


    樓心月道:“此時早已不是他同不同意的事,縱然他再愛女,也不得不麵對家族利益。”


    襲若道:“是啊,皇上對上官家早已有忌憚之心,這是上官家眾人皆知的,以上官家如今的勢力,不管上官三小姐嫁給誰,都會叫皇上側目。但南宮丞相不同,他雖權傾朝野卻是文臣,不涉軍權,且又是皇上最寵信之人,若是能攀上這門姻親,自然是朝中人人求之不得的。何況,上官侯也知道,女兒總歸是要嫁人的,與其等將來一天嫁給小門小戶,明珠暗藏,不若此時放手一博,若是能為女兒拚個好的歸宿那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也是毫無損失。如此百利而無一害的算盤他自然會算。”


    “原來如此。”


    初夏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襲若又道:“再者,我朝也從來沒有明文要求女子定要滿十六才可許婚的規定。太後完全可以說先行指婚,年滿十六再正式迎娶。如此,便是皇上也無話可說了。”


    樓心月笑了笑,“隻是可惜,太後遲了一步。”忽然想起什麽,向襲若問道:“對了,方才見你和朝陽很熟的樣子,你對她了解多少?”


    襲若一聽提起方才之事,便想起皇後方才眼中那失望的眼神。垂下頭回道:“奴婢與公方其實倒也不是很熟,不過是兩年前曾伺候過公主一段時間,但是後來公主去了蜀南,便很少見過了。”


    “她為何要去蜀南?”樓心月蹙眉想道:“蜀南地處偏僻,雖有名山明水,但到底不如京都繁華,她一金枝玉枝的公主,為何會隻身前往蜀南?”


    “其實,這是皇上的主意。”


    “皇上?”


    樓心月越聽越覺得此事必有蹊蹺。


    “是,兩年前明王謀反事件,其實死的並不隻是明王一個王爺,其中還有十七爺。那一夜,恰巧十七爺在明王府作客,夜半起夜時無意中聽到明王在與人商議謀反之事。當時十七爺隻有十一歲,因不想看到兄長相殘,便想開口勸和便可免去一場兄弟之爭。不想,明王為此謀反事件早已策劃已久,自然不肯,為怕十七爺泄密,更是痛下殺手。這件事對於朝陽公主的打擊很大,一度失魂,若不是皇上多加勸慰開導,如今哪還會有這麽一個活潑可愛的公主。當年先帝雖膝下子嗣眾多,活下來的卻是很少,皇上對這個唯一的妹妹也十分的愛重,便以公主需要靜養為名將她送到蜀南昌,又將原本的三千護衛增加到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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