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心月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本宮隨你去看看便是。隻是,本宮也不敢保證皇上就肯聽本宮的勸。”


    王祿忙道:“隻要娘娘肯勸,皇上一定會聽的。”


    “好了,你且去罷。本宮更衣便去。”


    “嗻,奴才告退。”


    王祿恭敬的行了禮,退了下去。樓心月這才從榻上起身,向初夏道:“替本宮梳妝罷。”又向襲若道:“你去衣櫃裏,將本宮那件青白的禙衣拿來。”


    襲若會意,應了就去了。


    一切就罷,便坐著鸞轎往議政殿去。議政殿是帝王處理政務之所,分為東西兩殿。東殿為禦書房,是帝王平日批閱奏折之處。西殿便是議政殿,是帝王與百官議事之處。


    因是雨天,宮人多不出來,一路上倒是安靜。耳邊隻聽得淅淅的雨聲,和風吹打著樹枝的聲音。四月的天氣,已入初夏,就連風也是暖暖的,從轎簾下方卷入,帶著雨天獨有的濕意,倒也清涼。


    因雨天路滑,抬轎的宮人不敢大意,走了近小半個時辰才到議政殿。一下鸞轎,王祿忙撐著傘迎了上來,急切道:“娘娘您總算來了,快請進去看看罷。”


    “你且不必擔心,讓人沏盞熱熱的茶來,本宮這就進去。”


    “奴才早已讓人備好了,就算著娘娘這會該過來了。”


    王祿說著,忙命人請沏好的茶端了上來,親手奉於樓心月,又讓人將殿門打開。樓心月接過茶,卻並不急著進去,而是轉身走到廊外,站到了雨裏。


    “娘娘!”


    王祿和襲若皆是一驚,襲若忙撐著傘跟了出來,想要替她擋雨。樓心月卻伸手推開道:“不必了。”


    襲若無法,隻得退下。一直淋到衣服濕了一半,樓心月這才從雨中走出,走進殿裏。


    剛進書房,就聽歐陽墨軒的聲音冷冷傳來:“朕說過不許任何人打擾。”


    樓心月也不理會,徑直走向書案。歐陽墨軒聽得腳步聲,越發不悅,抬頭道:“朕……”見是樓心月,忙又道:“你怎麽來了?”


    樓心月恭敬的行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快起來。”


    歐陽墨軒說著已從書案前起身,走上前扶起樓心月,觸及她衣服上的濕意,忙道:“怎麽都濕了,跟來的宮人都怎麽伺候的。”


    樓心月淺淺一笑,緩聲道:“皇上此刻擔心臣妾,臣妾卻還擔心皇上呢。皇上生再大的氣,也不該拿自己的龍體出氣。”


    歐陽墨軒知道樓心月已知道方才之事,麵容微動,道:“朕不礙的,如今已經幹了。你卻不同,你身子本就不適。”將樓心月手中的茶盞接過,放於案上,又向外麵道:“來人。”


    王祿聞聲進來,應道:“皇上。”


    歐陽墨軒吩咐道:“讓人去將皇後的衣物取來,再傳初夏初晴過來服侍。”看向樓心月又道:“你今夜就歇在朕宮裏罷,下雨的天,就不必來回跑了,當心再淋出病來。”


    樓心月知道自己無法回絕,且也不想回絕,便點頭應了。


    王祿見此,忙高興的應了,退了下去。


    一時初夏初晴取了衣服來過,樓心月換了衣服,這才和歐陽墨軒往萬承宮去。


    萬承宮乃帝王所居,自是有其他地方無法相比的高大威嚴。這裏的一切仿佛都帶著帝王那與生俱來的威嚴霸氣,一切都是那麽的高高在上,威嚴不可侵犯,讓人忍不住的自慚形穢。


    這裏是皇上的寢宮,盡管前世也是為後,但是,樓心月卻從未在這裏留宿過,所以,對於這裏並不熟悉。唯一熟悉的便是,前世,她就在這裏被打入了冷宮。


    “來,坐下。”


    歐陽墨軒拉著樓心月坐於禦榻邊上,她也隻由他拉著,依言坐下。仿佛仍是新婚初-夜,心裏沒由來的恐慌。前世之事,依稀浮於腦海。


    歐陽墨軒見她一直不語,關切道:“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


    樓心月搖了搖頭,淺笑道:“臣妾沒事。”


    一時喚了宮人進來梳洗更衣。一切完事,眾人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明黃的幔帳靜靜的垂地,殿裏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隻聽得窗外的雨聲淅淅傳來。鼻翼間有好聞的香味,是他身上清瑴香的味道,滲著淡淡的薄荷香和專屬於男子的陽剛氣息。


    夜半入夢,忽聽天外一聲響雷。由夢驚醒,樓心月忙向帳外叫道:“初夏。”


    “別怕。”


    一雙有力的臂彎自身後環了上來,樓心月這才記起,身邊還有歐陽墨軒,隻聽他緩聲道:“有朕在。”


    “皇上。”


    轉身看向他,見他滿眼關切,一顆心沒由來的靜了下來,依進他的懷裏。


    歐陽墨軒擁著她,下頜微微抬起,抵在她的頭頂。聲音低沉道:“你為何如此害怕這樣的雨夜?”


    樓心月心下一沉,緩聲道:“每到這樣的雨夜,臣妾總是做噩夢。那夢太真實,臣妾怎麽也醒不過來。”


    歐陽墨軒臂彎的力道緊了緊,柔聲道:“傻瓜,隻是夢而已。”


    她也柔聲道:“是啊,幸好隻是夢。”


    歐陽墨軒沒再回話,半晌方幽幽道:“朕聽說,你今日讓人去靜安寺給綰綰上香了。”


    綰綰。這個稱呼,似乎永遠不變。


    由心底苦苦一笑。


    她並不奇怪他會知道此事,在這宮裏,怕是沒有他不知道的事。隻是問與不問罷了。


    “是啊,今晨無意中聽淑妃提起,今日是先貴妃的忌日。雖說我與她無緣相見,相識。可她到底伺候過皇上一場,又是皇上最在意的人,就算是相知了。因而想著,也該盡一份心意。”


    歐陽墨軒沒有說話,抱著她的臂彎卻更加緊了緊。似在感謝,又似怕再次失去一般。


    樓心月也不語,低頭埋進他懷裏,貪婪的允吸著他身上的氣息。


    這個男人,這個身體,她擁有兩世。可是那顆心呢,她何曾得到過。


    他喚那個女人綰綰,卻隻喚她皇後。


    他可以因為那個女人的忌日而鬱鬱不快,將他兩個聖眷正隆的妃子禁足。亦可以擁著她入懷,與她徹夜纏綿。


    而此刻,他的心裏定然在想著另一個女人罷。


    到底,她與他而言算什麽,一個替代品麽?


    正想的入心,頭頂一句低沉的聲音傳來:“你有心事?”


    “臣妾沒有。”


    搖了搖頭,語氣卻透著哀怨。攥著他衣襟的手指也緊了緊。


    “你可知道,不與朕說實話是欺君。”


    歐陽墨軒的語氣盡管輕緩,卻透著威嚴。樓心月想了片刻,才道:“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他“嗯”了聲,算是回答。


    “臣妾想求皇上饒了惠妃與賢妃。”


    歐陽墨軒沒有回答,樓心月繼續道:“她們二人皆是初次入宮,又都對皇上用情甚深,難免過於急切,一時失了分寸也是有的。請皇上念在她們是初犯,就饒了她們這一次罷。臣妾答應皇上,日後定會好好規束就是。”


    歐陽墨軒閉著雙眼道:“嗯,你是該好好規束規束朕的後宮了。”


    樓心月不知他這話是答應了還是不答應,抬頭看向他,“皇上。”


    歐陽墨軒這才睜開雙眼,看著她道:“好,朕明日就命人撤了她們的禁足。隻是,你這病也養的夠久了,是不是也該替朕分憂了。”


    樓心月知道他的話意,低頭應道:“是。”


    “睡罷。”


    歐陽墨軒說完,便闔上眼睛,不再言語。樓心月也不再說話,輕輕的依在他的懷裏,聽著窗外雨聲漫漫。


    同床異夢。


    次日一早,皇後重掌後宮的消息便傳遍皇宮的各宮各苑。眾妃嬪聞訊,忙早早的趕到朝陽廳請安。


    “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看著恭恭敬敬行禮的眾人,樓心月麵含淺笑,應道:“都起來罷。”


    “謝皇後娘娘!”


    眾人謝恩起身,樓心月見寧妃也來了,氣色倒比先前好了許多,關心道:“寧妃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寧妃笑道:“謝皇後娘娘關心,臣妾已大好了。倒是皇後娘娘近日鳳體欠安,臣妾也不曾過來問安,還望皇後娘娘恕罪才是。”


    樓心月淡淡的掃了眼眾人,就見個個低頭不語,淺淺一笑道:“你有此心便夠了,你自己的身子也不痛快,又何必拘這個禮。本宮這新得了些上好的參茸,補身子是再好不過的,待會你拿些回去。”


    寧妃忙感激道:“謝娘娘,讓娘娘費心了。”


    正說著,就見淑妃在一旁掩麵笑了起來。樓心月不解,看向她問:“淑妃,你笑什麽?”


    淑妃放下絹帕,巧笑道:“臣妾見娘娘對寧妃姐姐如此關心,臣妾真是羨慕的緊呢。能得娘娘如此關心,當真連生病都是種福氣呢。”


    樓心月笑了笑,正欲說話,卻聽上官雲夢突然冷笑一聲,語氣嘲諷道:“淑妃這溜須拍馬的本事真是越發見長了。感情,你也想小產?你以為什麽人都有福氣懷上龍胎嗎?”說著,又不忘冷冷的掃了眼樓心然。


    淑妃麵上掛不住,頓時又羞又惱,無奈上官雲夢的位份,一時又不好反唇相譏,隻得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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