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那孩子,天資過人,聰穎明斷,即使韓國出了事,他也不會有事。”陰別華站起身,走回房。懷瑾就喝一口茶的功夫,她已經回到房中了。剛剛的意思,陰別華就是不讓她離開了。不過,她是一定要去的。


    她偷偷收拾了一些錢和一些藥,又從柏晉房裏拿出一件黑色鬥篷,抱上自己心愛的琵琶當夜就就出了莊子。正暗自竊喜陰別華沒有發現,然而剛走出桃林,懷瑾笑容就僵在臉上。


    “師父……”她囁嚅著說不出話。


    陰別華坐在亭子裏,一手撐著下巴一邊看著她,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懷瑾,你怎麽就不聽話呢?我想,是不是要用鐵鏈把你鎖起來,你就不會跑了?”


    “師父!”懷瑾神色肅然,然後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她一字一句說:“師父,我曾在你夢囈時聽到你叫子荇,你們分開了這麽多年你一直沒有忘記他,反而總是要柏晉帶給你他最近的消息。你愛他不是嗎?你既然懂愛,那你……”


    陰別華猛的抬頭,臉色鐵青,在月色下猶如一個怨氣不散的女鬼:“是誰把這些事告訴你的?你簡直大逆不道!”


    懷瑾並無一絲懼怕,她愈發急切:“你為什麽不敢承認?喜歡一個人有什麽不能承認的?師父,你比我更懂愛一個人時的心情,為他哭為他笑,擔心他的一切。你是過來人,所以更能懂我的心情,我隻是去見他一麵而已。師父,我知道你不讓我下山是保護我,可是你能保護我一輩子嗎?徒兒跟你保證,七天之內一定會回來的,你就讓我去吧。”


    陰別華低著頭,像是在思量她的話,過了一會兒她無力的揮了揮手:“你去吧,記得回來就好。”


    懷瑾動容,重重磕了三個頭。


    “把這個帶上!”陰別華給了她一個錦盒,裏麵是七國的通行令,懷瑾感激不已,想說什麽卻被陰別華打斷。她隻是淡淡的,要懷瑾盡快回來。


    目送陰別華進了莊子,懷瑾往下山的路走去,沒走出兩步衣角被扯住。以為是陰別華,然而一回頭,發現是小白。小白是方山上的一頭雪狼,它小時候差點被凍死是懷瑾把它抱進了莊,所以它和懷瑾最親。


    它咬著懷瑾得衣角,嗚嗚咽咽像是在哭一般。


    懷瑾摸了摸它的頭,輕聲道:“我很快會回來的,相信我。”


    勸慰了好一會兒,它才鬆了嘴,懷瑾轉身離去,直至走到山下,它都一直跟著。再出去,便沒看見了,她鬆了一口氣,直奔大野客棧。


    大野客棧是陰別華的產業,之前也一直是由他們送日常用品和食材上山,七國中有人想求見陰別華也是由他們送上拜帖。


    此時雖是半夜,大野客棧卻是燈火闌珊,聽裏麵高談闊論,應當有不少客人在。


    懷瑾推開虛掩的大門,約摸是沒想到子夜還有人進來,所有人都看過去。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黑袍把她遮得嚴嚴實實,使人隻看見一張如櫻花般粉嫩的唇。雖看不清臉,卻見那周身的氣場,讓人不可輕視。


    那張粉唇一開一合,聲音雖說透著稚氣卻是比黃鸝鳥還要婉轉溫和:“住兒,七娘呢?”


    那叫住兒的夥計愣了一下,聽到她的聲音便知道是誰,恭恭敬敬回道:“瑾姑娘稍等,掌櫃的歇下了,我馬上著人去叫她。”


    懷瑾點點頭,掀下帽子在角落裏的一張桌子坐好。客棧裏安靜了一瞬,大抵少見如此貌美的小姑娘,臨桌的一個大塊頭手中的筷子落下一隻他都沒發現。


    這個小姑娘不過十歲左右,姿色卻不凡,一張雪白的鵝蛋臉,皮膚吹彈可破。一雙大眼睛裏,是她這個年紀不應有的沉穩,那眼神與她的相貌十分的違和。她的發式有些像方外之人,頭發有一半紮在頭頂,一半披在肩上,頭上戴了一隻簡單的玉簪。有心人仔細一看,發現那簪子竟是渾然天成的一根紫玉。


    “看來是哪個富家千金了。”有一人用極小的聲音對旁邊的秀才說,秀才搖搖頭,說富也不盡然,她身上隱隱有股貴氣。況且,客棧裏的夥計對她很是尊重,自發上了一壺最貴的茶。


    秀才忍不住拉住住兒,悄聲問道:“這究竟是哪家小姐?”


    眾人都豎起了耳朵。


    住兒偷偷看了懷瑾一眼,麵色有些得意:“這是陰別華大師的關門弟子,瑾小姐。”


    大家啊了一聲,麵上十分驚訝,想不到這個小姑娘年紀輕輕居然得陰別華大師青睞。過了許久,有個刀客才吆喝說繼續喝酒,客棧複又熱鬧起來。


    七娘大概睡得沉,還沒有過來,懷瑾已經喝了兩杯茶。這時之前那個秀才喝了兩三杯酒,鼓起勇氣坐到懷瑾對麵。


    “有事麽?”懷瑾驚訝的看著突然坐過來的人。


    那秀才坐在她麵前,臉色有些泛紅,語氣裏還帶了請求:“聽聞姑娘是陰大師的弟子,季某才厚顏過來請教一二。”


    他一副秀才打扮,穿著十分寒酸,然而他手掌卻有許多繭子——以前應當是拿劍的人。他麵相灰青,是一副不得誌的模樣,懷瑾約摸知道他想問什麽。


    “公子,”懷瑾擺了擺手,笑道:“我隻是一個小丫頭,並不能為你解憂,不過有句話還是想讓你知道。”


    那秀才端正坐好:“願聞其詳。”


    “文官靠慧,武官靠勇,公子棄武從文來到秦國,是知道秦國國君廣納賢士,希望能在此一展抱負。但公子卻仍與江湖俠士飲酒暢談,可知是不耐煩儒家那套規矩的灑脫之人,為了權勢棄本心,似乎得不償失。”懷瑾侃侃而談,神色平和,她道:“我勸公子,倒不如脫去這身儒袍。”


    知道周圍都聽著這裏的動靜,懷瑾刻意壓低聲音:“大爭之世,唯有武力能為自己爭一方天地。”


    秀才麵上震驚,他回味良久,而後跪下磕了一個頭:“多謝姑娘指點季某受教了。”


    大家麵麵相覷,不知道最後懷瑾說了什麽,正各自猜疑時,一個略帶誘惑的聲音響起:


    “大家都在說什麽熱鬧,也說給七娘聽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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