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四通八達,廂房抱廈穿插,顏清瀾在一處軒昂壯麗廳堂前停了下來。


    廳裏麵有人在激烈地爭執。


    “弦哥哥,你抗旨不遵,父皇會生氣的,那個女子是什麽人?能比我姐姐重要嗎?你怎麽能這樣,我姐姐剛死,你就喜歡上別的女人。”


    我姐姐!顏清瀾身軀一震,心頭有看不見的細絲扯起,勒進心髒中,將她剛硬的心劈成兩半。


    顏清瀾朝前邁兩步邁進廳中,廳裏正爭執的兩人一齊朝她看來,顏清瀾的視線凝滯在身量稍弱的那個人上。


    那人一身黑袍,戴著黑麵罩,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清純明淨,小鹿一般可愛。


    “姐姐!”看到清瀾的刹那,那人驚喜地大叫,飛快地朝顏清瀾撲來,近在咫尺時,又生生刹住腳步。


    “你是我姐姐嗎?”他很細聲地說著話,雙眼有點水汪汪的,欣喜渴望地看著顏清瀾,一雙手伸出,握緊鬆開,想拉顏清瀾的手,猶豫著不敢拉。


    他哪有半分皇子的威嚴,倒像是夾著尾巴可憐兮兮的一隻小狗。


    顏清瀾喉間酸澀,身體自動地作了反應,一手按到越遂安肩膀上,一手就要去擦他奪眶而出的淚水。


    “無雙,不可。”謝弦飛奔而至,抓住顏清瀾的手臂,拉著她退了好幾步。


    他情急之下,無雙兩字脫口而出,這下,無法隱瞞了。


    越遂安不等謝弦解釋,朝顏清瀾撲過來,扯住顏清瀾袖子嗚嗚大哭。


    “姐姐,你詐死怎麽不和我說?姐姐,你的臉看起來沒有搓粉,怎麽能那麽白……”


    他一行說一行哭,哭得顏清瀾肝腸寸斷。


    顏清瀾心口初始是隱隱疼痛,後來,全身氣血翻湧,竟心痛得身體微顫。


    這是這具身體的記憶嗎?清瀾眼前忽然閃過一些場景,廣闊的宮殿,高聳的樓簷,一眼望不到頭的宮牆一角,年糼的她和越遂安抱在一起,一群宮女太監哄笑著罵著“醜八怪煞星”,泥土和草屑樹枝不停地扔到他們身上,姐弟倆像蛛網中掙紮的蚊蟲,悲苦而淒然地承受著折磨與辱罵。


    場景忽地換了,禦花園中,饑腸咕嚕的姐弟倆在尋找可吃的東西。


    一個比姐弟倆大了五六歲的男孩突然出現,堵住他們的去路。


    那是遜王越承燑,越承燑殘酷地下著命令。


    “把他們的褲子扒掉,本王要看看,她們的小*和小**的顏色是不是也是這麽醜……”


    一群宮人一擁而上,有人按住姐弟倆,有人去扒他們的褲子,越遂安嚇得嗚嗚哭著,驚恐地喊著姐姐。


    “放開我們,你們這是以下犯上。”同樣年糼的她,在看到弟弟無助的眼神後,拚盡了力氣掙脫宮人的扭壓,撲過去狠狠地推開扒遂安褲子的宮人。


    “真是沒用,這麽多人還按不住兩個五歲孩子。”越承燑捋捋袖子,朝姐弟倆逼近。


    “皇叔。”顏清瀾隻見自己拚命地護住遂安,哀求的目光看著越承燑。


    “你自己脫褲子給我看看,我就放過你弟弟。”越承燑撚起一朵鮮花,捏碎花瓣,把汁液塗到無雙臉頰上,輕薄地嬉笑著。


    “姐姐,不要。”遂安哭叫著,清瀾看到自己拍拍遂安的肩膀,靜靜地站了起來,咬著唇緩緩地往下褪褲子。


    小肚皮露出來,脫褲子的手越來越慢。


    “姐姐,你怎麽啦?生我的氣?”顏清瀾沉默的時間太久,越遂安不知所措地問她,抓著她袖子的手不停地顫抖。


    “沒有。”顏清瀾急忙搖頭,看著小心翼翼低眉順目的越遂安,心頭苦澀難以言表。


    “姐姐,你沒擦粉吧?皮膚怎麽這麽好看?我能變得和你一樣嗎?”


    “給姐姐看看你的臉。”顏清瀾伸手,輕輕地摘越遂安的麵罩。


    越遂安眼神閃爍,難為情的很,看樣子,不想給清瀾揭下他的麵罩,卻又不敢違拗。


    雖是雙生子,遂安和清瀾眉眼半點不像,不過,那讓人不忍卒睹的赭紅色皮膚,卻是一樣的。


    “謝弦,杜……”清瀾想讓謝弦托杜太醫找出自己服食過的那種奇毒給遂安解毒。


    “我會命人盡快找出解毒之藥的。”謝弦打斷顏清瀾的話。“殿下,公主的肌膚怎麽變好了,目前還說不清,我一定想辦法讓你也恢複正常,殿下需謹記,在肌膚恢複之前,不可臨幸宮人。”


    “好,我聽弦哥哥的,謝謝弦哥哥。”越遂安開心的笑著,烏黑的眼睛星星般璀璨晶亮。“姐姐,你也別進宮了,和弦哥哥成親,父皇那邊,我回去複命時和他說明情況便是。”


    他太天真了,清瀾暗歎。


    看著越遂安的臉,顏清瀾瞬間作出決定,隱瞞自己的身份,進宮當女官,與謝弦裏應外合,查清是誰害的自己,拿到能治越遂安皮膚的毒藥,再想法把越遂安拱上帝位。


    茫茫人海,怎麽找到簡崇明,得靠緣分,暫且先不急著尋找簡崇明。


    “不行。”謝弦聽清瀾說要進宮,斷然反對,“皇上這是一步引誘一步,先封女官騙進宮,然後就是冊妃嬪寵幸你。”


    “不進宮就能避免他的寵幸嗎?”顏清瀾淡淡反問。


    謝弦唇線緊抿,眼裏露了不甘心痛。


    “父皇旨意裏隻說汀芷苑的姑娘,弦哥哥,隨便找個女子給我帶進宮吧。”越遂安提議。


    真這麽做,就等著皇帝找碴兒下旨革了謝弦相位,查抄相府。


    魚死網破大家給皇帝一鍋燉了。


    謝弦顯然也明白這一點,麵色越發難看,顏清瀾笑道:“也許,這才是皇帝的目的。”


    她信口說的,謝弦卻眼睛一亮。


    “殿下,你先出去,我和公主說幾句話。”


    “公主,我先給你拿一副薄紗手套用著,杜太醫說了,隻要你的雙手不摸到男人,就不會出什麽事。”謝弦有條不紊吩咐著。


    “稍後,我會讓人給你送去幾副手套用著,這些銀子你拿著打點一下宮人。”謝弦眼神緾綿,柔聲道:“在宮裏,好好保護自己,暫時不要與莫貴妃撕破臉。”


    他的態度怎麽轉變得這麽快,顏清瀾不解。


    “看來,皇上看出安載洲和遜王不安份,故意設的迷局,你看得透徹。走,我親自送你,歡歡喜喜地送你進宮。”


    顏清瀾帶著滿腹疑問登上車輦,一路思來想去,想不明白謝弦為什麽轉變得那麽快。


    她的疑問在宮門時得到了解答。


    宮門處熱鬧非常,大約瑞景朝的重臣都來了。


    “謝相真是媚上有術,佩服。”一留著山羊胡武將著裝的人不陰不陽道。


    “不敢不敢,桓之隻不過是為主分憂。”謝弦謙和有禮地拱手,清潤的嗓音有種誌得意滿的笑意。


    “謝桓之啊,是不是恨自己不是女兒身,不能服侍我皇兄,就把自己的女人也獻上了?”尖酸輕薄的聲音,顏清瀾從薄紗看出去,雙手不自覺攥緊。


    這人就是無雙和遂安小時一直欺負他們的遜王越承燑。


    “王爺此言桓之不敢當。”謝弦一派雲淡風清。


    “王爺此言差矣,皇上宣召的,可是禦前侍詔,殿下,謝相,我等不敢擋路,請。”


    這個想必是謝弦的盟友,顏清瀾定睛細看,皮笑肉不笑,眉眼有一兩分莫貴妃的影子。


    這是莫貴妃的父親太尉莫道衡了。


    “不幹不淨的女人,怎能進宮?”越承燑狂妄地獰笑,一揮手,後麵閃出兩個老宮女:“你們上車,給車裏的女人驗身。”


    這個皇朝的皇帝,看來並未能完全駕馭臣子,否則,這些人不敢這般行事。


    不知越無雙是否完璧,顏清瀾有些急,心思一轉,又想,如果不是完璧,不用進宮,豈不更好?


    這麽想著,悄悄看謝弦,卻見謝弦半點不急,似乎篤信她是處-子一般。


    謝弦囑咐越遂安不可臨幸宮人的話在清瀾腦子裏突然浮起,顏清瀾頓悟,自己服了那兩樣毒,擁有什麽豔肌媚骨,想必前提條件是處-子之身。


    謝弦剛才態度驟變,應該以為自己還是處-子,強bao還有冊封女官等看似要得到自己的係列事件,是皇帝在布陷阱給有心人跳,不是要真的寵幸自己。


    兩個老宮人一步一步走近車輦,還有三步了,謝弦身形一轉,伸手攔住。


    “顏姑娘是皇上親封的四品侍詔,未知兩位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他的臉上帶著淺笑,身姿像春風裏挺拔的青竹,笑容可親,言語溫和,四周卻在一瞬間變得寧靜。


    顏清瀾唇角翹起,輕鬆地向後倚靠到車壁上


    片刻的靜謐後,車輦重新前行,緩緩駛進宮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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