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顏清瀾扭著身體,發髻在扭動中散落開來,黑濃的發絲貼著嫩白的臉頰,長而濃密的睫毛柔順地垂著,晶瑩清亮的淚珠在上麵清靈地滾動,脆弱嬌憐,其間流轉的媚意,男人看了定會如服了催-情藥,意誌再堅定,也免不了沉溺糊塗。


    顏清瀾此時若是清醒著,定會羞死。


    根本沒什麽越承驥,隻她自己不停扭動著,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黑衣人。


    “崇明……崇明……”嬌軟的低吟如訴如泣,扭動的腰肢纖細柔韌,順滑的衣料掩映下,別有一番動人滋味。


    黑衣人看著吸了致幻香*失魄的顏清瀾,眼神緩緩變得迷離晦黯。


    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還有一聲聲清瀾清瀾的呼叫,黑衣人用力甩甩頭,右手的濕毛巾按到顏清瀾臉上,略停得一停,躍上旁邊的屋脊,一陣輕盈掠飛,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清瀾清瀾……”耳際傳來聲聲焦急的呼叫,顏清瀾緩緩睜開眼睛。


    眼前哪有越承驥?


    滾熱的身體瞬間冷卻,鏡花水月的重逢令得期盼的心更加焦渴。


    “清瀾,你沒事吧?”謝弦舉起燈籠,焦灼地跳下馬車,上上下下打量顏清瀾。


    “有事。”顏清瀾惡聲惡氣,怨謝弦把她從美夢裏震醒。


    謝弦身體一震,眼眶霎地紅了。


    他也是關心自己,顏清瀾歎了口氣,半嗔半怨道:“有什麽事你就不要我了?”


    話說完,見謝弦墨眸璀璨晶亮,猛省起說錯了,又愧又悔,粉麵漲得通紅,急急岔開,問道:“謹言進去找你到這時,多久了?”


    “小半個時辰,清瀾,你怎麽突然往黑漆漆的地方跑?”


    那麽久?顏清瀾想起記憶裏迷迷朦朦的一切,大駭。


    感受了一下,除了下頭濕得厲害,似乎沒事,衣裙微有些許亂,卻不像解開過。


    想起迷神裏越承驥吻咬過自己嘴唇和脖頸鎖骨,顏清瀾急扯謝弦袖子:“你看看我頭臉脖子有沒有什麽痕跡?”


    不見痕跡,不過,朱唇緋紅鮮豔,好不誘人。


    眼下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謝弦深吸氣讓自己清醒些,低聲問道:“方才的時辰裏,你沒有知覺?”


    “有知覺,但是,應該是幻覺。”顏清瀾有些沮喪,坐上馬車後還神思不屬。


    “幻覺?什麽樣的幻覺?”


    謝弦問得太詳盡,顏清瀾知道,他不是好奇,而是,自己出現什麽幻覺,與無緣無故失蹤那半個時辰有關。


    “我的意識那個時候跟……我最愛的人在一起。”


    “跟殿下在一起?”謝弦問道。


    “不是。”顏清瀾搖頭,一語既出,心口一突,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方才迷朦的那一刻,她為何會將越承驥和簡崇明混到一起,甚至自己給自己找了那麽多看起來能揭開謎一樣迷霧的理由。


    短短幾天,我被越承驥打動了,然後,為了給自己接受他的理由,就在心中希望他是簡崇明嗎?


    甚至把越承驥奇異的認人而舉的毛病套到簡崇明身上。


    顏清瀾羞慚不已,她覺得自己水性楊花,竟然那麽容易就變心了,被越承驥上下其手,還幻想越承驥就是簡崇明。


    顏清瀾一路自責,馬車停下來時,她方發現已到相府汀芷苑院門前了。


    不見越遂安,顏清瀾問道:“弟弟呢?”


    “謹言跟我說你突然狂奔時,我讓他先回宮了。”謝弦淡淡道。


    “他沒著急著找我就先回宮?”顏清瀾覺得有些不合理。


    “那個時候,五六位官員在和他說著話,簇擁著他回宮,他沒法開口問你,我也沒給他知道你不見了。”謝弦揉了揉眉心,低聲介紹了當時的情況。


    顏清瀾和謹言剛走,來了幾位官員,他們說相約去飲酒,路過懷王府,見門外停著相府馬車,府裏有燈火,便進來看看。


    “這些人和引走我的人是一夥的,要絆住你方便行事?”顏清瀾低問,又覺得不對:“我和謹言是沒有預備開後角門出去的,那人怎麽能算到我們會出去?”


    “那人應該是想使人絆住我們,然後進府擄你的,恰好你們走了出去,就直接用藥了。”


    自己方才清醒過來是在一處暗巷子,那人若是有意加害,謝弦不可能這麽快尋到自己。


    “使計之人綁走我,又使我魂離神失,是為了什麽?”顏清瀾低喃,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謝弦。


    “你所在的地方雖是暗巷子,但是也在大道一側,我駕著馬車很容易找到,我猜,那人沒有惡意。”


    謝弦也認為沒有惡意。


    綁走自己隻是要讓自己做一場春夢?顏清瀾正想問謝弦覺得那人懷著什麽目的,謝弦已接著說道:“我猜,除了遜王爺,又有別的人懷疑你的身份,今晚這人,便是想證實你是不是無雙。”


    略頓了頓,謝弦接著又道:“你說你意識裏與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這是那人使幻藥造成的。”


    “這與證實我是不是無雙有什麽關係?”顏清瀾不解。


    “若你是無雙,你那時心頭湧現的,應該是有關懷王的一切。”謝弦聲音滿是苦澀,“無雙心中,最重要最愛的,是她的弟弟。”


    ……


    謝弦與顏清瀾說話的時候,挾走顏清瀾那個黑衣人輕躍進一座大氣富貴的府第。


    “爹,那位顏侍詔,不可能是無雙公主。”黑衣人對站在窗前久候的一個人說道,說話間伸手扯掉蒙麵黑巾。


    他約摸二十來歲,長眉俊目,身形勁瘦,麵上有股說不盡束殺之氣,讓人一看便想到了出鞘的寶劍,寒冬裏凜冽的北風。


    從眉眼上看,他與莫貴妃的五官有那麽一點相似。


    窗前之人哦了一聲,轉過身來,不是莫道衡卻又是哪個。


    “顏侍詔不是無雙?”


    “不是,她聞了幻香後,喃喃地說了幾句話,孩兒沒聽清,隱隱約約聽到她喊崇明,沒聽見她喊過一次弟弟。”


    “不是最好,看來,真是謝弦找來誘惑皇上的。”莫道衡在椅子上坐下,拿起茶盎喝茶,籲出一口氣,道:“你姐姐咬住口要扶持越遂安上位,莫家隻能與謝弦捆緊不鬆開,無雙若是沒死,謝弦卻瞞著我們,這前麵的路子就不好走了。”


    “無雙公主把懷王殿下看得比命還重,中了藥後,想著的定會懷王殿下,顏侍詔沒喊過弟弟兩字,不可能是無雙公主。”


    莫道衡點頭,話鋒一轉道:“皇上上次從馬背上摔下命在垂危一事提醒許多人,謝弦真真聰明絕頂,惟奇,你要多向謝弦學習。”


    “爹的意思?”莫惟奇看著莫道衡,壓低聲音道:“爹的意思是,謝弦已在為製造偽詔作準備。”


    “正是,侍詔侍詔,這兩日的聖旨擬寫,盡出自那顏侍詔之手,皇上若是再次突發急疾,顏侍詔草擬了聖旨,蓋上玉璽,可不就是皇上遺旨了?”


    莫惟奇眼睛一亮,道:“爹,這麽說,無雙公主棺槨裏沒有屍身,隻怕也是遜王爺搞的鬼,下一步,他也許就是把顏侍詔扯成是無雙公主,借此除掉顏侍詔?”


    “他安的便是這個心,下午他說無雙公主棺槨裏沒人,爹當時隨即想,無雙公主不見,顏侍詔憑空冒出來,難道兩者之間有什麽聯係。”


    “遜王爺看來心機不小,爹,你慫恿那幾個人去懷王府討好懷王,不知道會不會給謝弦查出來?”


    “謝弦再聰明,也查不到我頭上。”莫道衡得意地笑:“爹與顧崖閑聊時故作無意說以後有好多官員要討好懷王了,顧崖自顧德妃落胎後,空掛了個詹士之職,領著俸祿沒事做,焦急著呢,遂安封王,朝堂的風向變了,他自己也認識到得去拍拍懷王馬屁,又怕自己去太明顯,又扯上幾個同僚,正好混淆了謝弦的視線。”


    莫道衡得意地笑了片刻後,對莫惟奇道:“給你姐姐傳消息,讓她悄悄地不著痕跡地在宮中先造出謠言,在遜王爺從南平回來前,務必使這消息傳進皇上耳中。”


    “造遜王爺懷疑顏侍詔是無雙的謠言?”莫惟奇會心一笑,道:“遜王爺要除掉顏侍詔,咱們就搶先一步,在他湊齊證據前先讓皇上知道這個消息,皇上看來正寵著這位侍詔,這麽一來……”


    “聰明。”莫道衡哈哈大笑,似乎已看到越承燑因攀誣越承驥寵愛之人而失君前失寵,越遂安卻在謝弦顏清瀾和他的力捧下,漸漸得到皇帝的喜愛。


    莫家父子算計得很歡,安府,安載洲在愁小女兒會不會得進宮之後,也思量起越承燑說無雙公主也許沒死,棺槨中沒有屍體的事。


    跟莫道衡父子一般的想法,安載洲也認為,越承燑這是要把顏清瀾往無雙身上扯,把顏清瀾除掉。


    他篤定無雙已死的,安昭儀喂進無雙嘴裏的毒藥,那是百步穿腸之毒,喂了那種毒藥,無雙怎麽可能沒死?


    亦且,脂粉塗得再多,亦不可能把那麽難看的膚色變得粉白無瑕。


    顏清瀾和謝弦萬萬料不到,幾番陰差陽錯,顏清瀾的真實身份,在經過有心人的一番攪渾後,明明是無雙,卻變得絕無可能是無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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