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陽光依然明媚,一大清早,顧青橙就被歐曜從被窩裏挖出來了。


    “你要幹嘛?人家還沒睡醒呢。”


    雙眸依然緊緊的閉著,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嗬欠,顧青橙含糊不清的說道,昨晚歐楚楚小朋友又折騰了大半夜,臨近天明的時候她才睡著,如今正是睡覺的好時候啊。


    “帶你去個地方”


    一邊給她穿著衣服,歐曜笑著說道,“好了,醒醒了,等回來後我帶楚楚,讓你睡個夠,好不好?”


    “這可是你說的”


    眼睛敞開一條縫瞄了他一眼,顧青橙輕聲說道,聲音裏依然有著濃濃的睡意。


    “嗯,我說的。”


    點點她的鼻頭,歐曜一臉寵溺的笑了,以指代梳給她攏了攏亂糟糟的頭發,扣好扣子後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被他迷迷糊糊的拉著洗臉,刷牙,吃飯,幾乎每一個動作都是輕飄飄,最後,她又輕飄飄的上了車。


    整個人昏昏欲睡了一路,當車子停下的那一刻,她嗖的一下睜開了眼睛,看著前方整片的墓地,忽然有點緩不過神來。


    “怎麽來這裏了?”


    她喃喃的問道,不知道是不是風大的緣故,那聲音有一點飄忽。


    “我們都快要結婚了,你總要帶我這個醜女婿來見見嶽父大人不是嗎?”


    看了她一眼,歐曜輕聲說道,打開車門下了車,然後繞到她那邊將仍處在迷糊狀態中的女人拉了下來。


    怔怔的站在那裏,顧青橙半天沒有吭聲。


    站在她的身側,歐曜亦是沒有說話,看向她的目光柔的都能溢出水來。


    “走吧”


    半晌,深深的吸進一口氣後,顧青橙率先向前走去。


    看了她一眼,歐曜跟了上去。


    墓地很幽靜,所以他們的腳步聲即使輕淺依然給這片寧靜中添了一絲沉重。無聲的咽了一口唾沫,顧青橙徑自來到了最裏麵的一座墓碑前。


    跪下來,看著照片上的男人笑的依然溫暖,一滴淚就這樣忍不住順著腮頰緩緩地滑落下來,“爸,女兒來看你了。”


    環住她的肩膀,歐曜的眸子裏有一種濃的化不開的心疼,視線投向照片上的男人,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爸,對不起,請您放心,從今以後,我會替您好好守護您的女兒,願您在天堂保佑她平安快樂。”


    轉過頭看向他,淚眼朦朧中,顧青橙看到了一張虔誠的臉,唇角微揚,她含淚笑了起來。


    天空依然晴朗,金燦燦的陽光將整座墓園都籠罩在一片炫目的光線中,有風吹來,暖暖的,如同幼時父親那寬厚溫暖的手掌總是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給她力量。


    仰頭看天,顧青橙笑了,偎在身後男人的懷中像個孩子似的笑了。


    “爸,從今以後,我會幸福的,天堂裏人來人往,希望你也會幸福。”


    垂眸的瞬間,她從心底這樣喃喃的祈盼。


    從墓園回來的路上,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隻是那交握的雙手無聲的在說明著一切,偶爾對視一眼,彼此會心一笑,似乎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遠遠的,別墅在望,當看到別墅門口停的那輛車時,歐曜的臉色嗖的一下沉了下來。


    “怎麽了?”


    顧青橙一臉狐疑的問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男人,幾日不見,那鬢角竟然生了華發。


    雙眸微眯,薄唇緊抿,在看到別墅大門緩緩敞開後,歐曜毫不猶豫的開車衝了進去。車子甫一停穩,他便打開車門下了車,繞到這邊給她打開門後向屋裏走去。


    “曜,別這樣,他畢竟是……”


    看著他,顧青橙剛想說點什麽,便被歐曜給擋住了,“別說了,孩子餓了,你去看看吧。”


    果不其然,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屋內傳來了孩子的啼哭聲。


    看看他,又看看別墅大門口站著的男人,顧青橙無聲的呼出一口氣,轉身向屋內走去。


    站在門口,靜立片刻後,歐曜也起身走了進去。


    二樓的書房裏,屋內一片昏暗,隻有猩紅的火點一閃一閃的,深吸一口氣,鼻腔內彌漫的全是那種刺鼻的煙味。


    甫一推開那扇門,顧青橙的眉頭便緊緊的皺了起來。


    看到她,歐曜迅速的熄滅了煙,然後 快步的走到窗前將窗子打開通風,隻是當視線停駐在那依然站在那裏的身影時,一張臉更加沉了幾分。


    “出去看看吧”


    從身後環住他的腰,顧青橙輕聲說道,她是一個局外人,體會不出他當年所受的那些苦,她隻是知道他們能稱得上是親人的人已經為數不多,所以更應該好好珍惜。


    站在那裏,歐曜一動未動,隻是沉默的站著,薄唇緊緊的抿在了一起。


    “曜,我不是強迫你去改變什麽,隻是覺得人生就這麽短短幾十年,誰都會有犯錯的時候,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能成為父子也是需要緣分的,或許你覺得命運對你不公平,就像當初的我一樣,我也是恨的,恨上天為什麽對我那麽不公,我不曾喪盡天良,一直在勤勤懇懇小心翼翼的生活,可為什麽要將那麽多的噩運全都加諸在我的身上,可是認識你以後我才明白,上天在一處關上了門卻在另一處給我打開了窗,如果說二十多年的辛苦隻是為了等一個這樣的你,那我我覺得怎麽樣都是值得的。”


    將他轉過身子,顧青橙一臉溫柔的看著他,“曜,有的時候放棄仇恨也是拯救了自己,否則,就算是你再幸福,那幸福也是有缺憾的。”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半晌,歐曜無聲的呼出一口氣,然後將她輕輕的摟在了懷裏,下巴搭在她的肩頭,那一瞬間的軟弱像個孩子一樣。


    “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懂,隻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自己。”短暫的停頓過後,歐曜喃喃的說了這麽一句。


    有些恨早已如影隨形,想要忘記談何容易。


    “傻瓜,我沒讓你現在就完全接納他。”


    環上他的脖子,顧青橙笑著說道,“你看這會外麵越來越熱了,就算是盡盡地主之誼,你是不是也該請他進來喝杯茶?好了,我知道我的老公是這個世界上最大度的男人了,嗯?”


    “你剛才喊我什麽?”


    眼睛一亮,歐曜的臉上漫上了一層笑意。


    “傻瓜”紅唇微抿,顧青橙笑了,那張精致小巧的臉上陡然染上了一層酡紅。


    “不是”


    眉尖微挑,歐曜仍是一臉執拗的看著她,“後麵的那個稱呼,你要是不說,我就不讓他進。”


    “你……”


    看著那個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般傻氣的男人,顧青橙無奈的笑了,“老公”


    “哎,真乖,今晚好好獎賞你。”


    說完,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個重重的吻,歐曜一臉得意的笑了,隨後摁下了手中的聯絡器,“程楓,讓他進來。”


    “真乖”


    踮起腳尖,主動送上一記香吻,顧青橙拉著他的手向樓下走去。


    “李姐,把孩子給我你去忙吧。”


    將孩子接過來,顧青橙笑著說道,轉身的功夫便將歐楚楚塞到了歐曜的懷裏,“抱好了,早上你說過的,今天你來負責帶孩子。”


    “可是楚楚要喝奶的”


    看了她一眼,歐曜毫不在意的說道,看著那張如春花般的小臉,就覺得無論讓他做什麽都是甘之如飴的,尤其是當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骨碌的轉著看他的時候,一種從心底延伸出的幸福感就將他團團包圍起來。


    “除了喝奶之外”


    顧青橙的話剛剛說完,房門便被打開了,一臉激動的歐陽曄出現在了門口,尤其是當看到那個白嫩嫩的小人兒時,臉上的表情更是激動,就連嘴唇都在不停的顫抖著。


    “叔叔,進來坐吧。”


    起身,顧青橙笑著說道,一旁的沙發上,歐曜仍在自顧自的逗著女兒,對於他的出現沒有一點反應。


    “哎,好好好……”


    歐陽曄一迭聲的答應著,邁步向前,可是那視線始終不曾偏離孩子的身上。


    “叔叔坐,我去給您倒杯茶。”


    顧青橙微笑著,轉身的瞬間輕輕的撞了一下歐曜的胳膊,可後者依然像是無所覺一般。


    “好好好……”


    歐陽曄坐下了,身子向孩子的麵前湊了湊,可當歐曜抬頭時,他又猛地縮了回去。


    看著這一幕,顧青橙無奈的搖了搖頭,倒了一杯茶後走了出來,“叔叔喝茶”


    “哎,好,謝謝。”


    看了她一眼,歐陽曄的眸子裏滿含感激。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對了,這是您的孫女,歐楚楚,您想抱抱她嗎?”


    說這話的時候,顧青橙推了一下歐曜,誰知後者隻是看了她一眼後卻把女兒摟的更緊了。


    “我……我真的可以抱抱她嗎?”


    一瞬間,就看見歐陽曄猛地站了起來。


    “當然了”


    一邊說著,顧青橙也站了起來,順便連拖帶拽的 將歐曜也給扯了起來,“你上來我有話給你說。”說完,將孩子接過來放到了歐陽曄的手中。


    “我……你……你們……”


    看著懷裏那個宛如天使般的小女孩,歐陽曄突然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什麽話都表達不了現在的心情。


    “沒事,正好我們倆有事,你就幫忙照顧一下楚楚吧。”


    說完,顧青橙徑自扯著歐曜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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