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晳表情沉靜的站在竹林的陰影中看著江水緩緩而過,冬季已是枯水之時,江麵顯得很平靜,偶爾幾個浮出的漩渦在低調的出賣了江麵下的滾滾暗流。“殿下一定要把此人留在身邊,天命所歸,將有大任。”童元諾的話久久難以消散,楚子晳手緊緊捏著師父給的玉佩,以她的功力隻要稍一用力,這塊玉佩便會灰飛煙滅,隻當一切從未發生,可是,不可以,師命與蒼生,“帝星偏則天下亂,生靈塗炭,殿下三思。”


    楚子晳最終隻有放開手,玉佩落在鋪了層疊碎葉的地上,楚子晳蹲□,撿起一塊石頭,在竹林下挖出一個小坑,把玉佩埋了進去——把今生的束縛,交付於塵土,倘有生之年我為這世間做完了所有該做的,便回到這裏,望江以終老。


    杞洛從後麵輕柔的走了過來,“少爺,人已經醒了。”楚子晳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半蹲在地上,“麻煩杞洛現在去告訴童先生一聲,我要見玉佩的主人。”站起來向屋內走去。


    葉紫宸半坐在躺椅上,搭著楚子晳之前取下的披風,手指緊攥著躺椅的邊緣,掙紮著想要起來,可是藥力未過,終究沒能成功。聽到外麵傳來的腳步聲,葉紫宸停止了掙紮,表情平靜,隻是躺椅邊緣捏得已經有些發白的指節出賣了她的戒備。看到是楚子晳從屏風後走出來,葉紫宸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因為緊張而挺直的脊背這才靠在背後的墊子上,望著楚子晳走近,眼裏一絲光線暈散開來,葉紫宸依然平靜的臉表情並沒有變化,楚子晳卻分明看見了她的笑意。紫宸,還是那個紫宸,即使沒有月光,眼神也一樣寧靜而明亮的紫宸。


    楚子晳笑笑,搬來椅子坐到躺椅邊:“我們又見麵了。”葉紫宸輕輕點點頭,似乎毫不驚訝,長長的發絲散在肩上,安靜得楚子晳有些痛恨自己。楚子晳有些玩笑的說道:“紫宸不想問我什麽?為什麽會在這裏?是不是我把你綁來這裏?”葉紫宸又搖搖頭,眼睛一直坦然的望著楚子晳,好像事情本該如此,楚子晳本該出現,而楚子晳——絕不會傷害她。楚子晳看著葉紫宸,心一分一分軟下去,伸出自己在江邊已經凍得冰涼的手攤開在葉紫宸麵前。“紫宸怎麽會在這裏?”葉紫宸輕輕拉過楚子晳的手,依舊是溫溫涼涼的指尖,一觸到冰塊似的手掌,眉頭輕蹙,本來要寫字的手卻伸展開輕輕覆在楚子晳攤開的手掌上。不暖,也不冷的溫度,楚子晳身體的涼意卻漸漸散去了,飄忽的眼神漸漸鎖在葉紫宸純淨的雙眸裏。


    葉紫宸似乎精神很好,楚子晳勸她休息她也隻靜坐在躺椅上不願睡去,無奈,楚子晳就一直坐在椅子上詢問。天將亮時,葉紫宸才在躺椅上睡去,楚子晳起身,把杞洛送過來的棉被仔細的蓋上,在把葉紫宸的手臂輕放進被子裏時,停住了——一條一指長的粉色的傷痕在手腕處蜿蜒而出,雖然淺淡,在葉紫宸異常白皙的皮膚上仍然顯得觸目驚心,一如那個血珠滴落的月夜。楚子晳在到達鄂州之後才知曉,煞陣隻是針對自己的,因為破陣後周圍隻有被方士拿去下陣用的自己的幾件尋常用品,而並沒有其他人的物件,那麽煞陣針對之人就並未包括葉紫宸,她本可不損分毫獨自出陣,葉紫宸,景宸帝姬,宇國聖女,這等尊貴,這等靈力的人,在那麽虛弱的狀況下以血耗靈五成,破煞陣,紫宸必定與這場陰謀無關。楚子晳歎了口氣,把被子蓋好,葉紫宸睡得異常恬靜。


    “院內沒有葉紫宸這個人,也不要讓人靠近書房,知道了麽?”杞洛點點頭“少爺你去吧,這裏交給我,清悅姑娘已經起身了。”“嗯。好好照顧她,她要是詢問什麽關於我個人的事,都告訴她,不必隱瞞。本來想帶你一同去芸山,可是~~,辛苦你了。”杞洛行了個禮,表示不在意,轉身進了書房。


    “清悅喜歡這裏的梅花麽?”楚子晳撩起銀色的鬥篷蹲下撚起一片花瓣,花瓣有些髒了,粉色的的花瓣劃著些褐色的傷痕,清悅湊近一支梅花輕嗅:“雪攀上梅枝,花香早已消彌,花瓣凍入透明的冰層裏,看似無開無敗的永恒,其實早在寒冷中死去,子晳,為何帶我來看梅花呢?”楚子晳捏著花瓣,“看來清悅不喜歡梅花,我隻是想帶你出來透透氣,是我自作主張了。”清悅放開梅枝,看著芸山紅白相間的梅花,雪鋪滿路,也掩住了盛開的梅花的香氣,無香的花海,“不過這裏的景色的確很美呢。”


    清悅小聲說的一句話也鑽入楚子晳耳中,楚子晳這才覺得眼前明亮了些,問道:“梅花自古便博人喜愛,清悅你竟不喜歡,子晳好奇清悅喜歡的是什麽花。”清悅放下懷裏抱著保暖的陶爐,捧起一撮雪,“子晳想知道?那得交換才行,就我告訴你那多吃虧啊。”楚子晳莞爾,“子晳喜歡桃花,花開繁盛,最美卻是落花之時,一場花雨,最絢麗的結局。”清悅已經搓圓了一個小雪球,手凍得通紅,淡淡的說:“絢麗~~清悅喜歡荼靡花,荼靡花開春事了,花期中的萬般生氣也打擾不到它的盛開。”楚子晳低頭望著專注的搓著雪球的清悅,紅袍的清悅像是一朵顏色深濃的荼靡花盛開在雪地裏,近在眼前的絢麗,看起來卻那樣遙不可及。


    雪地上的荼靡花緩緩開口:“子晳,我的家人可有下落了?”楚子晳抿抿嘴:“那些人並沒有明顯的出現過,沒能找到他們,幾個月來一直有人在附近監視,應該是還未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必定不會動你的家人,清悅的父母應該沒事,子晳會盡快找到他們的。”“子晳,我想回家看看。”楚子晳皺皺眉:“好,但是我要陪你去。”


    “這位公子,要梅花釀麽,前幾日剛摘的梅花做的,雖然比不得那些上了年頭的好酒,卻清香又不易醉,別有一番滋味,可以暖暖身子,還適合這位姑娘喝呢。”雪地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佝僂著身子擔了挑子到兩人麵前,還笑眯眯的瞄了清悅一眼,楚子晳見這冰天雪地的老人還如此辛苦的擔著挑子出來賣梅花釀,對清悅說道:“咱們要一些梅花釀吧。”轉過頭來:“老人家,要一壺梅花釀。”


    說完從腰間掏出錢袋拿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放進老人的挑子裏,“老人家,外麵天寒地凍的,收下這些銀子好好過個新年,早些回家吧。”老人看見這麽大一錠銀子先是一陣驚喜,隨後卻又從挑子裏把那錠銀子取了出來,“一壺梅花釀十文錢,公子多給了,老頭子我買東西可從來都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今日不可破了這例。”老人顫巍巍的手伸到楚子晳麵前,楚子晳見老人倔強,正要把錢推給老人,卻見寒光一閃,楚子晳下意識往左側一退避開,從抽出懷裏的紫金扇,喝了一聲:“清悅小心!”


    清悅一躍而起撤到一旁,神情有些慌亂,手裏還握著捏好的雪球。小徑邊的桃花林內躍出戴了麵罩的幾個白衣人,刀劍呼嘯而來,楚子晳一個轉身避開刺過來的一劍站在清悅身側,那賣酒的老叟嚇得丟了擔子癱坐在地上,這時四個黑色衣袍之人不知從哪裏躍出擋在楚子晳前麵,刀勢淩厲直劈過去,前方的白衣人對著突如其來的攻擊出現了小小的混亂,頓時被劈砍得退了幾步。


    楚子晳見暗衛已到,鬆了口氣,這幾個白衣人在她的附近隱藏得如此之好,必定不是尋常之輩,自己解決他們雖然綽綽有餘,可是清悅內傷未愈,恐怕是抵不住這些人,要同時護住清悅那就難了。“清悅你就待在此處,唔,看看梅花。”說罷一個飛身進了戰圈,紫金扇一搖展了開來,手腕微翻用扇麵抵住幾人的劍勢朝後一撥,幾個白衣人劍偏離了方向,楚子晳手向下一沉橫掃而過,隻聽幾聲慘叫,滾倒在地,血液把純白的雪染紅了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清悅,紫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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