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梅花白粉皆放,滿目風雪,有三兩枝妨事兒的斜斜的橫亙出來生出些俏皮意味,倒是沒有那些個老學究非要給它套上的風骨,梅花花蕊色澤清靈粉嫩,不豔不俗,搭上這素白雪景,自有幾分風姿。梅花雖美,可王府內卻沒人賞花,丫頭下人三三兩兩聚在了府門前,或近或遠站著,這日正是楚子皙北上述職的日子。


    "都拾掇好了?"楚子皙站在王府的石獅子前,修長的手指藏在鑲了一圈兒毛的袖筒中,"王爺放心,都已安排妥當,可以啟程了。"楚子皙披一件厚實的純白色裘皮大麾,剔透的玉冠上都落了一層薄雪,葉紫宸左手撐著一把淺粉色的油紙傘,傘麵兒是寥寥幾筆勾勒的錦鯉,神聚形異,葉紫宸窄袖向下滑落一截,現出細瘦白皙的手腕,安安靜靜與楚子皙並排站著,小心替她擋著風雪,並未讓下人經手。


    楚子皙聽了下人回的話點點頭,回身把葉紫宸懷裏的小狐狸拎了起來,將暖手用的的黑陶爐放入葉紫宸掌心,"上車吧宸兒,這小家夥太沉,我來抱。"言語間嘴邊都是一團白茫的霧氣,把一張俊秀的臉都暈花,隨著冷冽的西北風又散去了,小狐狸好似聽懂了楚子皙的話,很是不滿地張牙舞爪就要反擊,楚子皙早伸直了胳膊提防著,奈何靈狐個頭太小,翻不出什麽風浪來,隻得可憐兮兮的耷拉在寒風裏,滿眼驚懼的望著葉紫宸。


    穆天河背著手站在台階上,神色淡得看不清情緒,楚子皙餘光瞥見她神色有些擔憂:"你真不同我們一道麽?宸兒此番隨我到楚京正好要回宇國去探望兄長,若是你也想……。"穆天河擺擺手打斷了楚子皙要說的話,把身上的披風向上拉了拉,眼神在楚子皙安衍之一行人臉上逡巡片刻,露出笑容來:"好歹也是個帶兵打仗的王爺,怎的這般囉嗦,景國那邊有消息說找到了星位之人,這兩日我得啟程親自去看看,就不不與你們一道了。"


    楚子皙皺了眉頭,總覺得穆天河有什麽事瞞著自己,看她幾月來總落落寡歡的模樣,忍不住多問幾句,誰知這穆天河雖生性放蕩不羈,遇到不想說的事兒還真是計較得很,一個字也不願吐露,楚子皙與葉紫宸縱然不放心也愛莫能助。楚子皙這邀請被拒絕多次,眼看也沒什麽可能,隻好扛著被譏諷的危險又叮囑了幾句,才扶著葉紫宸上了馬車。穆天河隻懶散的應了幾聲,卻少有的沒不識好人心的回嘴。


    車隊一行,緩緩北上,逆風而去,穆天河愣愣看了一會兒那幾輛馬車,心裏開始默念:穆天河,紀晗煙,童元諾,周南亭,和尚。穆天河伸出手掌攤開來看看了看掌心縱橫交錯的紋路,眉心深鎖,口中喃喃道:"爹,你說天下萬物,交匯一處必有因果,北鬥七星已現其五,似乎都與楚子皙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又是何故?"


    寒風呼嘯而過,卷起一地落雪。


    路途之中顛簸半月,馬車終於抵達楚京,眼見著將近年關,楚京大街小巷也格外熱鬧,青石鋪就的街道打掃的幹淨敞亮,不見半點冰雪,賣年貨的小攤上盡是豔紅的春聯,喜慶非常。楚子皙掀開暗紫色的錦簾向外看去,手背覆在唇邊淺淺打了個哈欠,有些不耐煩地低聲問邊上騎馬的侍衛:“父皇那邊通傳了麽?”“那黑衣侍衛挺身坐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上,聽楚子皙問起恭恭敬敬一低頭:“回王爺,才入城時屬下就已派了人先行入宮,眼下皇上應當已經知道您已抵達了。”楚子皙點點頭,正要放下簾子,不經意間瞥見一個擺了脂粉的鋪子邊立著個熟悉的身影,縹色衣衫,長身玉立,手邊還持了一柄長劍,楚子皙心中一喜,急忙道:“快停車!”坐在前頭馭馬的車夫雖不明就裏,還是嫻熟的將馬車停了,楚子皙再定睛看那脂粉鋪一側,那人卻已消失了,楚子皙眼神愣愣的看著往來的人流,有些不敢確定所見是否屬實。


    葉紫宸見楚子皙望著窗外出神,纖手輕拍了楚子皙肩頭:“怎麽了?“楚子皙這才回過神來,對外吩咐道:“繼續走吧,沒事了。“回身順勢握住葉紫宸的手溫和道:“沒事,大抵是趕路太久有些眼花了,對了宸兒,先前我已書信告知母後我要陪你回國省親,母後那邊沒什麽大礙,父皇處我會好生交代,在此之前你就莫要與他人提起了,免得從旁人那傳進了父皇耳朵裏,反倒惹他不高興。“楚子皙現已統管南方,又率軍平亂,擊退進犯的景*隊,深得民心,威勢盛極,若不是楚子皙行事低調暗中回京,楚京百姓知道她的行蹤恐怕會夾道歡迎,這時的楚子皙若擱下重責陪王妃回國省親這事,放在民間說不定能傳為一段佳話,但這廟堂之上就難說了。


    葉紫宸自然也懂得這道理,楚子皙越是顯眼,就越要多加小心,由此心中生出些疑惑,楚子皙並非莽撞之人,這般執意陪同自己少不了落了兒女情長的話柄,開口道:“自楚京到宇國都城,來回不過半月,我探望過兄長至多月餘就回來了,你若是不好交代,我獨自回去亦可,子皙不必陪同。”楚子皙溫文一笑,側頭在葉紫宸側臉上輕輕一吻似是安撫,玩笑道:“我既答應了讓你回家見見兄長,若是讓你隻身回去後,我一人在楚京呆得生厭了,最後又忍不住修書告知宸兒''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那豈不是太過小家子氣,實在有損本王威名,萬不可如此。”葉紫宸笑嗔楚子皙一眼,又習慣的沉默下來。


    楚子皙玩笑過也正了正神色:“宸兒,還記得我在西南之時,你著人送來的地圖麽?"葉紫宸雖不知楚子皙為何會忽然提起此事,卻還是點點頭表明記得。“其實在戰後兩日,我已在瞿塘峽的山澗之中,找到了地圖標注所在,在那裏卻什麽都沒找到,除了另一卷地圖。“葉紫宸略一皺眉,因為此事過去已有一兩月,楚子皙竟從未提及,眼下談論省親的事卻說起了,心中猜測二者之間必然有些關聯。楚子皙頓了頓,接著說道:“見你送來的三峽圖時我尚又疑慮,三峽地處南方,濕潤多雨,雪天卻是不多的,但從字麵來看為何這折扇後藏的地圖要叫做江山雪域圖呢?而找到了這卷地圖,我才知道,真正的江山雪域。”楚子皙語氣緩了下來,眼睛深深看進葉紫宸澄澈的眼眸裏,繼續道:“是長白山。而地圖中標注的地域,在宇國。”


    “此番我執意與你同去,其一,是不放心宸兒你一個人,自上次在花影樓的事後,我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盯著你,萬事小心為上。其二,我要借個由頭親自去探探江山雪域圖。其三,宸兒兄長似乎知道我不少事,我需得與他好好談談。”


    楚子皙說完順了順袖口純白的獸毛,麵上浮出一絲憂色來。


    街巷中人聲鼎沸,喧鬧不已,滿目和樂,卻不知可維係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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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學校的wifi出問題了,隻有固定區域可以上網,現在正站在廣場中間頂著烈日暴曬更文,誒嘛,我要sh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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