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紈絝子禪房共寢,渡如何亂點鴛鴦


    樓至話一出口便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心虛地別開臉不敢看向蘊果諦魂,誰知他聞言依舊不動聲色,反而笑道,“有人這樣碰過你麽,”樓至給他說破了心事,有些惱羞成怒道,“有沒有人碰過我與你什麽相幹,”誰知那蘊果諦魂給他這般奚落卻也不惱,依舊笑道,“我哪裏敢管你的事,隻是這私相授受的事情,恐怕你一日身在佛門,終究是不妥當,想那渡如何是比丘尼,終究男女有別多有不便,矩業烽曇雖然對你疼愛有加,隻是他素來有些公事公辦的毛病,怕是也不能為你分憂,更有一件,你是個最心軟的,恐怕也不願意說出此事連累了旁人,何況是一起長大的同門。今日機緣巧合之下被我得知此事,我又不是出家修行的弟子,你日後大可與我商量,何必總是悶在心裏,倒沒的悶壞了自己。”


    樓至乍聞這一番良言,不禁心下對蘊果諦魂另眼相看起來,原本他對此人並無惡意,隻是久在佛鄉驕縱慣了,如今他比自己晚來了十幾年,竟得到師尊這般重視,飲食起居一如自己規格,行為舉止雖然溫文謙恭,卻也頗有貴氣,佛鄉上下無不敬重於他,竟把自己的風頭都比了下去,加之師尊一再暗示自己多與他盤桓,少年心性難免叛逆,倒覺得不耐煩,隻是今日得他此番好言相勸,倒是意外之喜。樓至從小一起長大的幾個同門,除了師姐渡如何、師兄矩業烽曇之外,尚有觀世法與野狐禪兩個師弟,隻是觀世法從小在人情世故上並不留心,一心修佛,此事更與他商議不得,野狐禪倒是沸反盈天的脾氣,雖然身在山門之內,卻十日有八日跑出去撒野,若此事給他知道,斷然守不住秘密不說,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故事來。此番想來,這蘊果諦魂倒是個不錯的人選,樓至年輕心熱,給他一番好言安慰,內心竟對他親近了幾分,隻是剛才多有衝撞,一時間又放不□段立即改變態度。


    那蘊果諦魂久居鍾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人情世故上十分了得,見他眼波流轉,便猜到他的心事,繼而笑道:“我不過欲為你分憂綢繆,並無幹涉之意,今兒晚了,不如來日你有了為難之處再來找我商議?”樓至平日裏最是看不慣那蘊果諦魂世家公子的作派,如今見他與自己單獨相處時倒是十分溫柔體貼,便緩了臉色,對他點點頭道:“我並不十分累,倒是今兒讓你費心擔憂我。”蘊果笑道:“這卻無妨,豈不聞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兄雖然比我還小幾歲,到底是先於我進了山門的,我關心你也是聖人教化之意,隻是初到佛鄉不懂規矩,連日來衝撞了師兄,現下給你陪不是了。”樓至尚在豆蔻年華,心意懵懂之際,除去那招惹自己的男子一人,旁人尚且多不避諱,都當作同門兄弟一樣看待,如今與蘊果嫌隙冰消,自己原本遭到家人拋棄,多承佛鄉撫養長大,素來便與佛鄉眾人親厚,是以對蘊果諦魂竟產生了依賴之心,歪頭一笑道:“好說,我哪有那麽不曉事的,隻是你可別反悔,快將那瓶解藥給我,不然明兒又惱了,我卻還得再來給你賠不是。”說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蘊果諦魂在俗家之時也不知府中多少妖童美婢殷勤服侍,應酬之時風月之所倒也頻繁出入,隻是如今見了這豆蔻少年的莞莞一笑,竟覺從前那些過往皆如身在花叢片葉不沾,頗有些“曾經滄海除卻巫山”之意,隻是樓至對自己剛剛卸下心防,卻也放肆不得,不由收斂心神,不想讓樓至看出自己內心波瀾,誰知那樓至複又低了頭半晌不言語,再一抬頭紅了臉看向他道:“你……你年紀比我大幾歲,又見過世麵的,可曾與人相好?”蘊果諦魂卻未曾想到樓至竟如此信任自己,略一沉吟道:“不曾,隻是那溫柔富貴之鄉頗多如此風月故事,莫非師兄近日動了思凡之意,卻不知對方是何人。”樓至見他這樣一問,臉上一紅低了頭道:“我不知那人底細,聽他言講是外鄉人,卻不知在此地做何營生,此番他……他教我相思,我卻不懂,如何想到心思都苦了,若是這般,怎的俗家還要如此執著婚娶,端的教人猜想不透。”


    卻聽那蘊果諦魂笑道:“師兄原不知個中滋味,不過苦中作樂之意,豈不知世間萬物此消彼長,若要取得一分甜,自然要嚐得一分苦,其實不止兒女私情,原是萬事萬物都是一樣的道理。”樓至聽他說得這樣鄭重,不由撲哧一笑道:“你既然不曾與人相好,如何知道相思之苦,可見是哄我。”卻見那蘊果諦魂收斂了笑容深深看著樓至道:“我飽受相思之苦焚身多日,你怎的不知,倒說我哄你?”


    樓至低頭尋思了片刻,抬頭看著蘊果,眉目中大有悲憫之色道:“原是你有了心上人,隻是求不得……”蘊果一愣,才知樓至已經對他卸下防備,不曾聽出他話中調戲之意,便順勢點了點頭,誰知樓至竟主動靠前抱住了蘊果,蘊果雖然以逸待勞,卻也一時之間猜不出樓至的意思,不知如何應對。隻聽樓至在他胸前悶悶說到:“我這樣對你,你可受用?”蘊果當下穩了穩心神,隻怕自己開口給樓至聽出沙啞之意,隻是“嗯”了一聲,又聽得樓至說到:“剛才那人的神情也與你一般寂寞,想是你們都在深受相思之苦了,那人教我這個法子,在他身上自是管用,若是也能解你痛楚,我也是願意的。”蘊果諦魂聞言蹙眉想到,原來他並不知曉其中的意思,隻當這是朋友之間尋常安慰罷了,當下笑道:“我現下心中受用多了,多謝費心。日後若是心裏不痛快,少不得還要勞煩你為我周全。”樓至點點頭,繼續悶悶抱住他,不出片刻竟沉沉睡去,蘊果諦魂低頭撫摩著樓至的睡顏,見他睡熟了,便伸手將他擁入懷中。


    清晨樓至悠悠轉醒,卻驚覺身旁還有一人,定睛一瞧,竟是蘊果諦魂睡在自己的禪床之上,自己昨日還枕著他的手臂,樓至臉上一紅,心內暗暗責備自己怎的這般不小心,雖然佛鄉修行都是僧眾同寢,隻是他自小頗得師尊寵愛,獨獨辟了禪房給他一人居住,從未與人同床,上次與那個擄走自己的男子是頭一遭,樓至平日裏最厭惡與人接近,若不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弟,旁人近了他的身便覺得不耐煩,今日卻不知為何對這蘊果諦魂網開一麵,竟當著他的麵沉沉睡去,想是此人對自己百般嗬護,讓自己卸去了心防,樓至兒時遭到家人遺棄,雖然性子驕縱,卻也貪戀他人的溫柔體貼。


    樓至想到此處,忍不住托腮低頭深看了蘊果諦魂兩眼,心下暗道此人當真俊美無儔,他這般模樣,卻還不能得到心上人的垂青,卻不知那人生的如何模樣,莫非竟是天仙下凡不成?樓至兀自胡思亂想之際,卻見蘊果諦魂眼簾顫動,知道他快要醒了,果然不出片刻,蘊果便睜開眼睛,見了樓至托腮看他的模樣一愣,竟似不知身在何處,樓至久見他好整以暇,卻不想今日也能見他如此不知所措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道:“想是睡迷了,還不起來早課……”卻見蘊果深看著自己也不言語,半晌方似自言自語道:“我從未與人同榻而眠,卻不知竟能睡的如此香甜。”樓至不知他話中之意,隻是擔心兩人起晚了耽誤早課,便拉了蘊果的手臂搖晃道:“常言道春困秋乏,你雖然年長我幾歲,不過還在弱冠之年,貪睡也是有的,快起來罷省得又要耽擱了早課,我連日來都不曾去了,此番再遲了,倒沒的被你連累了陪榜聽訓。”


    蘊果雖然心下明白樓至因昨日自己一番良言,年輕心熱,將他當成哥哥一般看待,才如此親厚,隻是見他晨起梳妝的模樣,卻還是忍不住笑道:“怎的你我這般光景卻似新婚夫婦一般,一會兒見了師尊,我便求他將你許配給我如何?”樓至隻當他是玩笑奚落自己,嗔了一句道:“你再鬧我就惱了。”此時他已經洗了臉,正要將木盆裏的水潑出房門之外,卻見蘊果諦魂在他手上接了木盆,放回盥洗架上就勢也洗了臉,又拿起樓至剛才用過的巾子將麵上水珠抹去,樓至見他這般大驚道:“這如何使得!”蘊果笑道:“如何使不得,你不見尋常人家節儉,都是如此梳洗的?”樓至聽他話中之意,已經將自己視為家人,心下一暖,便拉了他的手笑道:“時辰不早啦,咱們快走。”


    兩人說笑著來到佛堂之上,渡如何見了兩人如此光景不由疑惑,隻是當著蘊果諦魂的麵卻也不好細問,隻得耐著性子做完了早課,一麵偷眼觀瞧二人神色,卻見他二人神色自若,卻也不似有什麽苟且之事,渡如何雖然比樓至大幾歲,但也是自小便在佛鄉修行,對這樣的事並不熟悉,隻得耐著性子等待時機找樓至問個清楚,一時間早課已畢,恰逢師尊留下蘊果諦魂有事商議,渡如何連忙拉了樓至跑到山門外一處僻靜之地,樓至見她如此行徑卻不知為何,隻得隨她而去,到了沒有人煙的地方,渡如何四顧無人,對樓至眨了眨眼睛道:“是他?”樓至給她問的摸不著頭腦,反問道:“什麽是他?”渡如何氣得一跺腳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瞞著我,莫非你的情郎竟是蘊果諦魂?!”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低沉ing~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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