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機關堪破迷障,意琦行坐領戰雲


    樓至聽聞劍布衣似是有何難言之隱,意欲再問,劍布衣卻岔開了話頭道,“瞧這滿地的奇珍異寶,也奇怪沒人來搶你這屋子。”樓至朝外間宮無後使了個眼色道,“有了這孩子在家,我倒是放心的很呢。”說話間呼喚道,“無後進來。”宮無後聽聞傳召,連忙躬身進了內室垂手侍立道,“娘娘有何吩咐。”


    樓至點頭道,“你將此物收在妝奩那一格裏,省得家去的時候忘了。”說罷竟將手中天佛麵具交在宮無後手上。


    劍布衣見狀失聲道,“不可,”兩人不明就裏,依然未曾停下手中動作,說時遲那時快,宮無後雙手輔一接觸到天佛麵具,其上竟浮現一層強勁電流,擊中宮無後四肢百骸,宮無後全無防備,饒是功體深厚,依舊被打翻在地,眼前一黑,周身如遭雷亟一般,樓至連忙上前扶住宮無後的手臂,伸手撫上他背心運起一成元功緩緩渡入,宮無後深吸一口氣,配合元功調息起來,隻是依然神色茫然道:“娘娘,無後的眼睛……”


    樓至未及答言,卻聽得一旁的劍布衣沉吟道:“不妨事,調息一個周天就沒事了,咱們讓他在此處休養,我與你外間說幾句話。”說罷朝樓至使個眼色,樓至見狀,便攙扶宮無後向自己的床上坐了,柔聲囑咐了他幾句,回身與劍布衣出了外間。


    兩人出在院中,樓至便拉了劍布衣的手低聲說道:“你曾經見過此症?到底怎麽樣,莫不是今後就看不見了?”劍布衣搖頭道:“這小黃門的病是不礙的,他原有些功體在身上,若是一般凡夫俗子,恐怕此時已經要了半條命去,隻是你已經將你元功注入他體內,便可保完全無虞了。”


    樓至聞言不解道:“這卻是為何,分明剛才你我二人都碰了那麵具,怎的無後卻碰不得。”劍布衣低頭苦笑道:“本想瞞著你,如今看來卻是瞞不住了……前日我收拾東西動身來瞧你時,順手叫咎殃將此物遞在我的行李之中,誰知他一經碰觸,便被其中驚雷擊中,當時你那冤家也是運起自身元功為他療傷,說是奇怪,竟運行了一個小周天便看得見東西了,我們仔細參詳了之後得了個說法,此物與戰雲界有恃無恐的電流功體之間定然相互應和,是以王跡奪舍之身——戰雲仲王意琦行便可輕易化去此招,還有一件……”說到此處深看了樓至兩眼。


    樓至怔怔接言道:“還有一件,隻有佛鄉上乘功體之人,才碰的了這天佛麵具,若是並無佛氣,或是根基淺薄者,便要像無後與咎殃一般,引動天雷傷及自身……”


    劍布衣點頭道:“當時我便心中想起一個人,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說與你知道,不然咱們這輩子就白好了,隻是如今見你這般光景……”說罷看了看樓至的肚子,沉吟不語。


    樓至聞言蹙起眉頭尋思半晌道,搖頭笑道:“好兄弟,你對我好,這些年樓至韋馱點滴在心,隻是走到了這一步,人還能回頭麽?莫說我心下深信蘊果不會如此待我,便是退一萬步講,當日真是他……這些年他為我做的這些也償還的夠了,我與王跡之事你都是知道的,就連我腹中孩兒,前日我還疑心,不知是誰的血脈,隻因無後瞧過說是兩月有餘,我才鬆了一口氣,我對不起他的地方並不比此事少,便是當日斷送我一生幸福,如今他也將這幸福歸還與我,我還能強求什麽……”說到此處到底心亂如麻哽咽難言,默默滾下淚來。


    劍布衣見狀,便知是自己這話說得莽撞了,心下暗道自己如何隱忍不得,當日遭逢煙都逼殺之事都可以為了樓至的終身幸福隱忍不語,如今見樓至身子沉重,更該權益行事,他既然打定主意此生身屬蘊果諦魂,自己又何必說出心中疑慮給他添堵,隻是轉念一想,自己也同樓至一樣,這些年並未疑心過蘊果諦魂對待他的真心,雖然自己佛鄉同修之日便看出此子心機深沉行事頗有手段,但見他對樓至一片癡情,自己才放心將人交在他的手中。


    此世雖然已經投生厲族,近年又頗得王跡的照顧重用,在兩人競逐之上隻因對待樓至真心不相上下,自己並未曾偏袒過王跡一方,隻是如今若真如自己猜測,蘊果諦魂竟不知如何窺探天機,得知這天佛麵具的用處,便為了一己之私將麵具戴在樓至身上,導致樓至失了原本性情,布下天羅地網意欲謀害天之厲,更使兩人之間誤會已成,陰差陽錯之下最終結成孽緣誕下子嗣,如此說來,豈不是蘊果諦魂親手斷送了樓至一生幸福。


    隻是萬沒想到,樓至就算得知此事,竟然還可以淡然接受,言下之意並無決絕之心,可見兩人長情,並非自己一麵之詞可以撼動。便隻得為他解解心寬道:“這也不過是我心中品度而已,若說佛鄉高手,卻也不止咱們三人,許是你天命已到,觸動了什麽機緣也未可知……”樓至點頭道:“我心裏也是這個算計,都這麽多年了,還計較它做什麽。”說到此處,倏然神色一驚,急忙問道:“你可曾對王跡提及此事麽?”


    劍布衣聽聞樓至此言搖頭笑道:“你的這兩個冤家,又有誰是好招惹的,我心裏有什麽盤算,從來都是隻與你商量,到頭來你作何決定,我都站在你這一邊就是了。更有一件,如今邊境勢力竟與先前大不一樣了,你可還記得那與你有一麵之緣的少年綺羅生?”


    樓至聽聞此言點頭笑道:“原來是他,當日我就說他不錯,如今可不是領了太子監國之銜,統禦兩國政事?”劍布衣點頭道:“原是如此,隻是近日綺羅生國中竟發生變故,他的長兄趁他去國之際,竟然發動宮廷政變,做了弑君的勾當,自立為王,幸而國中軍民人等全都不服這位新王,定要迎迓綺羅生回宮即位,當時綺羅生正在戰雲界料理一應事宜,便率領戰雲大軍裏應外合,將那叛國勢力擊潰,隻是眼看就要將暴君誅滅之際,卻被一眾不明勢力救走,眾人搜索多日未見蹤跡,隻得罷了,如今綺羅生早已回國即位,依舊沿用九千勝的名號登基坐殿呢。這也罷了,隻是這位九千勝大人感念當日天之厲雖然奪舍,到底也算是替自己的故友延續了性命,加之自己已經回國即位,實在不便再領太子監國之銜,竟將那戰雲界一應事務都交給你那冤家打理,敢情他如今卻做了兩國的王上,真是再想不到的奇緣……”


    樓至聽聞劍布衣不曾將疑心蘊果諦魂之事告訴王跡,便鬆了一口氣,聽到王跡如今吞並了戰雲界,複又蹙起眉頭道:“朝廷上怎麽說?”劍布衣見他如此一問,噗嗤一笑道:“這倒奇了,你丈夫心裏如何盤算你卻不知,倒來問我?”樓至紅了臉道:“我們文定過後就不曾見過麵,我想成婚之日親口告訴他孩子的事……”說罷低頭不語。劍布衣見兩人這般光景,心中感歎王跡恐怕沒有多少勝算,隻得笑道:“你家裏那一位自然不願意,隻是鞭長莫及又能如何,當日暴雨心奴在時還可牽製那綺羅生一二,如今他做了一國王上,自然可以與中原朝廷虛與委蛇起來。”樓至聞言不解道:“暴雨心奴又是何人?”劍布衣啐了一口道:“就是綺羅生的嫡親兄長,此人雖然身為嫡長子,但因生母不得寵,便未曾謀得太子之位,從小十分記恨自己的父王與王弟,如今大了,越發舉止輕狂性情乖張,在國內輿情十分不堪,是以此次政變才在國中處處掣肘,隻是此番綺羅生斬草未能除根,就不知將來還有何禍端了……”


    樓至聽聞這段故事,心下十分警醒,心想質辛並非蘊果諦魂親生,他卻早就料想到這一步,若是質辛也遭逢那暴雨心奴的身世,難保不會走上邪路,蘊果在此事上思慮的十分周全,倒是自己萬萬不及的,看來他生長於帝王之家,經曆過多少無情算計生死抉擇,都是自己不能體會的,隻是他雖然年幼奪嫡,卻依舊以一片真心對待自己,自己又如何能疑心於他,想到此處點頭道:“我冷眼看著,那綺羅生倒是個好的,他雖然為人正直,卻心思十分縝密,是個為王的材料,既然他如今與王跡結成盟友,想來縱然那暴雨心奴有心東山再起,這兩人聯手卻也不在話下。”


    劍布衣聞言笑道:“正是呢,如今你一旦進了宮,這些番邦的事越發離你十萬八千裏了,咱們也犯不著替古人擔憂。隻是……”說到此處略覺不妥,便打住了話頭不再說下去。


    樓至見他此番隱忍,便知他還想再說蘊果之事,伸手攜了他的手笑道:“你未曾破過色戒,原不知夫妻相處之道,說起來,我瞞著他的地方倒也不少,你可知我並非為了自己快活,隻是我虧欠王跡太多,此生並不能再與他相守,是以他對我做什麽,我也沒有臉麵追究,隻得由著他的性子,這是我該還的,卻不能連累了蘊果陪我一起償還,我不與他說起這些事情,並不是貪圖舊情偷期密約,實在是不忍讓他為我糾結了心思。因我自己便欺瞞他良多,所以若是他真有事瞞著我,我也能明白,我與他夫妻十年,他的為人我豈會不知,他在人情世故上十分了得,若在一些事上為我做下抉擇,也是替我綢繆打算之意,絕無私心,這一件我是敢認定的。前幾日我剛剛得知他的身份,也曾迷惑彷徨,才沒有立即回宮,反而帶著宮無後與質辛借住在此,也是意欲將心思整理清楚之意,此處環境清幽民風淳樸,住了一段日子,倒對我整理心緒大有裨益,既然他隱瞞身份一事我已經釋懷,別的無非觸類旁通罷了。好兄弟,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隻是如今,一則我深信蘊果為人絕不至此,二則我三人身份特殊,決不能再身陷兩難之境,到時非止一般風月故事,更有甚者連累兩境生靈塗炭,豈不辜負了你我佛鄉修來的一段慈悲心腸?”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果子安全pass,這下就算露餡樓兒也射你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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