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光陰追討手信,觀世法探訪故人


    那最光陰見樓至吐出一口鮮血,連忙說聲得罪,伸手撫在他背心之上運起元功,助樓至調動脈息,半晌樓至長籲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多謝先生援手。”最光陰點頭道,“夫人言重,這不值什麽,我看夫人口中朱紅色澤豔麗流轉自如,想是一時心頭活血未及回溯脫口而出,並無大礙,莫不是方才在下的話說得不和軟,唬著了夫人,還請放心,帶孕之身較之一般女子原本堅韌,何況夫人所懷乃是雙胞,一次半次並無大礙,隻要月內不再動了胎氣便可保這一胎周全無虞,還請夫人不要掛心。”


    樓至如今心亂如麻,見最光陰好言相慰,也隻得勉強笑道:“多謝先生,我誕育長子之後,十年未曾有孕,如今與我夫家都十分盼望這個孩子,一旦有些不妥,便心中焦急,倒叫先生見笑了。”說到此處,忽然想起自己交給宮無後的手信,若是送入宮中交在蘊果諦魂手上,來日進宮少不得要讓太醫院判主理自己安胎事宜,到時月份之事鬧出來,自己受孕那段時日流落戰雲,清白不保,雖然並未與蘊果諦魂深談此事,但當日戰雲一役知之者甚眾,難保他心中不會多想,倒傷了彼此情份,幸而此時相關者隻有宮無後一人深知自己喜訊,又算錯了月份,眼下不宜馬上揭曉,還要等自己在宮中一切穩妥,再想辦法安排相熟的太醫參詳月份之事方為上策……想到此處,也顧不得最光陰,恍然說道:“請先生寬坐,我……我有事要到京中……”說到此處又覺腹中一陣翻湧,不由幹嘔了幾聲,那最光陰將自己的衣袖裹住雙手,將他攙扶起來道:“夫人切莫傷了心思,有話慢慢說,隻是你此番症狀,著實不宜奔波,不知有何要緊的事,在下可以效勞麽?”


    樓至如今關乎子嗣之事,早已方寸大亂,雖然對最光陰依然懷有戒備之心,隻是眼下自己胎象已然不穩,若要逞強施展輕功前去京城,又怕腹中胎兒不保,隻得含羞說道:“事已至此,還請先生為我跑一趟京中……皇城之內,煙都內衛,找一趟宮無後,叫他務必將我的手信帶回,就說我……就說我將那信寫差了,如今要塗抹修改,要緊要緊!”


    那最光陰聽了十分不解道:“此事卻有什麽要緊,值得夫人這般焦急?”樓至搖頭急道:“先生不知我家中幹係,若能幫我辦成此事,樓至韋馱終身不敢或忘先生恩德。”


    那最光陰聽聞樓至名號,微微一愣,繼而收斂神色道:“既然夫人吩咐,在下自當鞠躬盡瘁,隻是夫人還要給我一件印信,方能取信於人。”樓至點頭道:“這個不難。”說著將自己隨身的一塊錦帕交在最光陰手中,那最光陰得了錦帕,對樓至點了點頭往官道去了。


    放下最光陰施展輕功奔赴皇城不提,但說樓至在宮無後家中坐立難安之刻,卻又聽見外麵輕輕叩門之聲,心下一涼,心道去的這樣快便回來,難保不是宮無後已經將自己的手信送在了蘊果諦魂手中,轉念一想若是他與最光陰兩人聯袂而回,必然登堂入室直接進門,卻不似這般略帶怯意的叩門之聲,心中疑惑問道:“外麵是誰?”卻聽得一個溫和的聲音說道:“莫不是樓至師兄在家麽?”樓至聽聞此言,不由又驚又喜,連忙打起簾子出離外間,伸手開了院門,果然見自己久別多年的師弟觀世法竟來到如今的棲身之所,不由悲喜交集道:“你如何得知我在此處,你們都好麽?”說罷不等他答言,連忙攜了他的手將他拉進房中,彼此細數離別之情。


    那觀世法倒像是長途跋涉而來,雖然初秋天氣,正午時分趕路,依然十分燥熱,將袖子在受戒香疤之上抹了抹汗水方才微笑道:“原是當日你們幾個好的風流雲散之後,一直是渡如何師姐掌管著佛鄉事務,不想當日竟也圓寂了,隻因野胡禪那廝沒個算計,三天五日的往外遊方,佛鄉又無人打理,是以蘊果師弟指派我做了佛鄉主持,掌管一切事務,前幾日忽然來了一封敕令,叫我們灑掃寺院重塑金身,說是此處原是潛邸,要按照本朝製度重新裝潢,我們才知原來蘊果師弟竟是當今聖上,怪到當日他年紀輕輕,竟有那般威嚴神色,當日我與宮中使者交割之時曾經打聽你的近況,聽那內侍說起,如今聖上已經冊封你做了正宮皇後,不日便要進宮完婚,我因惦記著咱們的情分,總想來瞧你,隻是這皇宮大內我們尋常僧眾如何得進,可巧前日竟遇見了劍通慧,他言說自己投胎奪舍之事我隻不信,後來他又說出許多咱們兒時淘氣之事,都是些你知我知的勾當,我方信了,他又說如今你隱居在此待嫁白屋之中,若是想來瞧你,此時倒是個空子,我聽聞此言,便將佛鄉事宜交割清楚了,星夜兼程往這村中趕路而來。”


    樓至聽聞此言,十分感念他此番情誼,複又歎道:“當日小弟兄幾人,如今可不就剩下咱們了,可歎佛鄉一片淨土,終究避不過武林風波,難得你能來瞧我,如今卻給你看見我這狼狽的模樣。”


    那觀世法聞言噗嗤一笑道:“師兄如今出落得越發出息了,怎麽說是狼狽呢,再說……”說道此處掩口一笑道:“再說當日再狼狽的模樣我也不是沒見過呢。”樓至聽聞此言,方才倏然想起當日自己昏迷在異誕之脈時,轉醒之際曾聽劍通慧說起過原是他與觀世法兩人將自己救出的,如此說來他竟也深知王跡之事,不由心念一動,當下試探著問道:“當日之事……你卻還記得幾何?”


    觀世法點頭道:“當日劍通慧因我是個老實本分的,才叫我去助他將你帶到安全之所,我們兩人為你整理妥當了,真是觸目驚心呢,劍通慧因渡如何師姐是比丘尼,便未曾將此事說與她知道,是以佛鄉之中也隻有我二人見過你當日的慘狀。隻是此次變故之後,你性情大變,鮮少與我們交心,我們也不好上趕著擾你的,誰知那次之後,竟斷絕了音訊。”


    樓至聞言不解道:“那次?”觀世法點頭道:“你卻不記得了?當日咱們依舊在佛鄉晚課之時,那時你竟不知自己懷有身孕,依然登上佛堂,隻因腹中所懷的乃是邪魔之子,是以衝撞了神佛,給天佛聖象射出的一道金光擊中,昏厥在地上,此後你便閉門謝客,再不曾出關,滿佛鄉之中隻有蘊果諦魂一人能與你見麵的。”


    樓至聽聞此言,不由心中一動,連忙伸手取了妝奩之中層層包裹的天佛麵具,急忙打開包袱皮拿在手中反複琢磨,又在自己身上來回測探。觀世法見他行事荒謬,不禁失笑道:“你這是做什麽?”卻見樓至噗嗤一笑道:“好師弟,你可是幫了我的大忙。”原來樓至心中有個盤算,若是當日自己身懷天之厲的血脈,卻被天佛聖象相克,如今麵具在手,若無衝撞,自然腹中乃是佛子無疑了,樓至比照了半日,不由長籲了一口氣,複又想起自己拜托最光陰之事,如今虛驚一場,倒期盼著宮無後早些將自己的手信交在蘊果諦魂手中,別在節外生枝。


    放下樓至如何歡喜暫且不提,卻說最光陰施展輕功來在京城地界,一路上尋思道此人名喚樓至韋馱,又與煙都之人有些瓜葛,莫不是前日在綺羅生處聽說的那位絕世美人,度其模樣人品,卻也可堪這等考語,隻是聽聞此人前日已經接受冊封成為中宮,如今卻為何流落如此荒煙蔓草之地,倒著實啟人疑竇,看來此事隻有自己銷假之後回轉宮中麵見綺羅生方知端的。


    最光陰一路尋思之間已經來在煙都外圍,卻見四周守備森嚴,隻是那最光陰如何放在眼裏,青天白日之間竟縱身一躍上了屋頂,卻不急著翻入院牆之內,好整以暇曬著太陽,不出片刻,卻聽得四下裏許多小內侍奔走相告道:“走水了!走水了!”一片人聲鼎沸之音霎時蔓延宮禁之中,那最光陰苦笑一聲,心道多年未曾玩弄這個把戲,如今人事已非,自己命格果然還如當日同門所言一般,一旦登頂,必然火舌竄房。


    眼看底下一眾黃門一齊亂跑,最光陰看準時機,縱身一躍來在院中,閃身進了廂房,內中空無一人,複又躍過中庭進了另一間廂房之中,卻見兩個少年相對無言,其中一個生得十分標致俊俏,度其衣著容貌,應就是樓至口中的宮無後,另外一個穿著打扮十分簡樸,雖然模樣不差,隻是看得出在此地久經摧殘折磨,麵黃肌瘦讓人不忍久見,卻見那宮無後低聲說道:“你再忍一忍,我這就想辦法救你出去。”那虛弱的少年溫和一笑道:“我自小就在煙都侍奉公子,如今這裏住久了倒也沒什麽,隻要公子平安,朱寒不怕的。”那宮無後眼圈兒一紅,複又隱忍說道:“如今這位主子跟旁人不一樣,等我找個機會求求他,不怕他不發了善心將你討出來。”那名喚朱寒的少年聽聞此語,幹枯的眼眸之中乍現一絲神采,複又蹙眉道:“公子千萬別為我惹上麻煩才好。”兩人正在密談之間,卻聽得身後一人推門笑道:“這不就惹上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小觀好樣的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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